苦雪

第四十四章喜開金秋鐮

　　秋霜一夜間掃過北大荒，小興安嶺變成了色彩斑斕的五花山。

　　大豆開始搖鈴了，片片望不到頭的大豆地隨著輕風拂過，嘩啦啦，嘩啦啦……響聲跳過翻滾的風浪，向遠處滾滾而去，這是北大荒最雄壯豪邁的歌！

　　穀子垂著腦袋，一沉一沉，穗穗相撞，葉葉互碰，嚓啦啦，嚓啦啦，抖落著夜間稍稍爬上的露珠，像撒著細碎的金粒兒，映著陽光閃著灼灼光芒，這是北大荒最富有詩意的圖畫。

　　玉米地一片黃瑩瑩，高粱地一片紅燦燦……五花山和多彩的金秋田野，像偌大的錦緞，色彩莊重和諧，豔麗無比。

　　人們說，這是一個多事之秋，一點不假。

　　張連長和駐連隊整黨工作隊的周隊長從場部回到連隊，立即組織全連幹部、職工和知識青年收聽場部召開的秋收動員廣播誓師大會，接著便在小會議室召開班排長會議，傳達緊急會議精神。

　　這可真是震驚人心的事，一樁連著一樁：張連長根據簡單記錄傳達了中共中央《關於林彪叛國出逃的通知》。他在場部當時聽完傳達一陣震驚，很快便鎮靜下來，不料，這一傳達，腦子裏又嗡嗡嗡亂響起來，似乎有點支撐不住了。看來，緊急會議的下一個內容，有點傳達不了了，他眯起眼拍拍腦門，身子往沙發後一靠，然後有氣無力地強打精神睜開眼一側臉說：“周隊長，我有點頭暈，你傳達吧。”

　　“還是你傳達好。”

　　“不不不，”張連長極力推辭，“就算你替我。”

　　周隊長見幾十名班排長在愣愣地瞧著，翻開自己的記錄說：“好吧，我就來傳達。”接著，先來了個小開場白，“我是昨天就到場部去參加駐場整黨工作團召開的各連隊整黨情況匯報會，今天上午又和張連長一起參加了場召開的緊急會議，本來我是在張連長傳達完緊急會議內容之後，向大家通報整黨匯報會的有關情況，下麵，我就接著張連長傳達的，繼續傳達緊急會議的內容。

　　周隊長聲音沉重地說：“縣公安局根據中央、省領導的批示，經過幾天的調查核實，場革委主任王肅利用職權奸汙迫害女知識青年已有了基本翔實的證據，為了便於抓緊辦案，已予以收容審察，總局已決定撤銷其場革委會主任職務，待審察後再作最後處理；場辦公室主任王大愣，道德品質極其敗壞，造成很壞影響，嚴重地損害了黨的威信，整黨工作團已經研究決定，並經總局同意，作為‘二氧化碳’開除出黨，開除幹部隊伍，分配回原單位接受勞動改造，以觀後效。”

　　“周隊長--”袁大炮按捺不住了，忽地站起來，“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嗎？”

　　周隊長抬起頭來瞧瞧，沒有正麵回答，低頭看看筆記本，補充說：“據整黨工作團辛團長介紹，中央和省領導同誌先後接到了新華社記者和有關市知青辦親自送交的上告控訴信，非常重視，指示縣公安局做了詳細調查……”

　　他這一補充，班排長們嘩然了，議論紛紛起來，有的很快聯想起新華社來采訪的梁大勇和《北大荒》報的兩名記者，也想起了奚春娣的爸爸--奚永昌。

　　“靜一靜，靜一靜，”周隊長接著說，“整黨工作團昨天召去肖礦長代表總局領導談了話，經上級批準任場革委會主任……”

　　此時，會場上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靜一靜，靜一靜呀！”周隊長向大家做了做要靜下來的手勢，大聲宣布，“整黨工作團和場革委會決定，關於秋收後要召開的捍衛文化大革命成果活學活用講用會，改為召開小興安農場第三次黨代會，肖主任將作為場黨委書記的候選人！”

　　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那樣熱烈，那樣充滿激情，經久不息地響著。

　　“靜一靜，靜一靜啦！”周隊長幾次擺手製止掌聲才算平息，他接著說，“下麵，向大家匯報一下昨天召開的整黨情況匯報會的內容：駐場整黨工作團研究決定，場黨代會召開之前，根據中央要求恢複重建黨組織的決定和要求，首先恢複各連隊和場直屬單位的黨支部、團支部。我們駐三連整黨工作隊的同誌經過幾個月來的工作，在聯係實際考察，並廣泛征求意見後認為，我們三連的黨員中有被清除的對象。需要說明的是穆桂花同誌，其愛人雖然被判勞改兩年，據了解，她沒有喪失共產黨員立場的問題，其愛人刑滿就業留用農場她跟隨來北大荒以後，能積極做其思想工作，起了不少好的作用，自己身體不太好，能積極參加連隊的生產勞動和一些政治活動，是一名基本合格的共產黨員……”他說到這兒停停，激昂地說：“關於納新工作，經過黨員提名，整黨工作隊同意，擬提出兩名同誌廣泛征求大家意見，他們是鄭風華、丁向東。”

　　這激昂的話音一落，肅靜下來的小會議室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周隊長這才發現，身旁的張連長似乎要支撐不住自己了。

　　……

　　寫於1990年4月至1991年3月

　　黑龍江省雞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