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德嘉走出元寶野味大酒店,二號車仍停在門口右側,他還沒走到車跟前,金秀娜從車旁迎了過來,還沒等張口,大步流星從左側過來的白華搶了話頭:“計市長,我那麽打手機怎麽不接呢?有句話我得說明白,你可別以為我是去巴結姓羅的,是尤局長派我去的。”計德嘉在小姨子麵前迅速掩飾了窘迫,搪塞說:“你這是什麽意思?有事以後再說,我有急事處理。”說完,隨著司機推開車門一哈腰入了座,金秀娜也順手拉開後門上了車。
金秀娜見打手機、傳呼都不回,風風火火趕來,本來是受姐姐委托,要報告一些緊急的傳說消息,一下子冒出個白華來,她憑著未婚女人的敏感,聽白華那番表白,像話裏有話,一陣醋意直衝鼻尖,身子往後一靠,生起了悶氣。計德嘉知道,她是吃了醋,司機在一旁又不好去問,直到下了車上一樓樓梯才問:“麗娜找我有急事,還是覺得不好?”金秀娜所問非所答:“那個風流白華和你說話那種口氣,什麽關係?什麽意思?”計德嘉哈哈一笑:“通過尤熠光對我巴巴結結,這種女人,我一見就躲她遠遠的,先一杆子支出去再說,再來再支下一杆子,主要是礙於要給尤熠光一點麵子。”金秀娜停住腳步,心裏像是寬鬆了一點點,輕蔑地說:“現在,社會上傳得很盛,說是她晚上到羅書記房間裏去,還傳說讓你堵住了,社會上傳得沸沸揚揚,羅書記去俄羅斯躲風去了。”計德嘉不知說什麽好,囑咐:“讓別人隨便說去,你可不準亂說!唉,誰知道羅書記怎麽會搭理這種女人。”金秀娜一聽樂了,見計德嘉眼瞧就要蹬上三樓取鑰匙開門了,一步兩個台階跨上去,瞧瞧樓上樓下靜悄悄,靠緊計德嘉身上把臉一仰張開嘴,計德嘉順勢狠狠親吻了一口。
計德嘉應付了金秀娜,心裏一陣輕鬆,把拿鑰匙開門的手縮了回來,撥通了尤熠光的手機問,昨晚是你派白華去羅書記那裏嗎?尤熠光矢口否認,簡直是彌天大謊!計德嘉自言自語地罵,這個婊子,玩把戲玩到我頭上來了。金秀娜在一旁譏諷,哼,那種女人,什麽屎不拉。他剛要開門,手機又響了,是二妮,一聽就是幸災樂禍的樣子,大聲說:“計市長,聽說白華和新來羅書記出桃色新聞了,還在宣布大會上道貌岸然地嚼舌頭呢。”計德嘉心裏高興,嘴上卻說,你們不準這麽不負責地亂說呀,說著開了門。
計德嘉一進門就問:“麗娜,有什麽事嗎?”
“唉--”麗娜歎口氣,有氣無力地埋怨說,“還什麽事兒呢?你們心裏怎麽沒數呢?叫你說吧,你白天工作,晚上在外邊吃喝,小林也是一天天不著家,手機不開,傳呼不開,扔下個從俄羅斯帶來的姑娘,讓人家怎麽想。聽說小林明天就要走了,也該回來和我說會話兒。還有,這些天我看妮娜這孩子漂亮不說,挺文靜,讓人喜歡,可是這邊還有個小娟,到底要哪頭呀?我身體不好,操不了這麽多心,一想想這些事兒,腦子就轟轟地直響,心裏也直發悶。”
“姐--”秀娜接過話說,“我以為你急著讓我找回姐夫什麽事呢,這事我就勸過小林。他開始說,想國內娶一個,國外娶一個,一邊安個家,還振振有詞地說,人一輩子就抱著一個人睡多枯燥。我把他說服了,他說最近就選中一個好好處。”
“噓--”金麗娜指指外邊,意思是小點聲,別讓在另間休息的妮娜聽著。
計德嘉坐在床沿上往前一伏身,壓低著聲音說:“麗娜,這事兒你放心,我教育小林好幾次了,他已經承諾我二者選其一。我說他,你這還得了,妮娜是警察局局長的姑娘,你小林還在那邊做生意,要是弄不好,別說做生意,連你小命都沒了。蘇聯解體,那邊社會秩序也不那麽好。”
“我還真不知道這些!”麗娜十分擔心的樣子,“這還得了,你讓司機各酒店去找找,把小林給我找回來!”
計德嘉說:“今晚他沒去打牌,也沒和別人到酒店吃喝,和我在一起呢。這你知道,省裏對我幫助很大的那個叫晉誌富的老部長,退下來了,羅冬青一來,為了市裏的班子搭配的事情,我請他來幫忙,現在正在野味大酒店,就讓小林也參加了。這是一種對過去的感謝之意,說明咱們全家不忘他,你要是好好的,也應該去。”他說著掛通了尤熠光的手機,讓小林和金麗娜說了幾句話,金麗娜心裏才塌實些了,情緒也穩定了下來。
“麗娜,還有什麽事嗎?”計德嘉有些著急,“我見你找得急,就立即趕回來了,那邊,隻有曹曉林、尤熠光和小林陪著老部長喝酒,我打個招呼說,有急事兒去去就來,別時間長了讓老部長有想法呀。”
金麗娜看出計德嘉著急,有句心頭話還是說了出來:“德嘉,怎麽社會上都傳說新來的羅書記掛上那個白華了?還說讓你給堵住了?怎麽回事呀?”
計德嘉問:“你聽誰說的?”
“我躺在這裏還能聽誰說。”金麗娜說,“聽秀娜說的。秀娜說,就像刮風一樣,社會上傳得邪乎著呢。”
計德嘉瞧瞧秀娜,秀娜認賬地點了點頭。
計德嘉含糊其辭:“讓人家說去,咱們家的人可不能說,剛才我囑咐秀娜了。”
“唉--”金麗娜歎口氣,“我就是擔心這個。社會上傳說讓你堵住了,那不明擺著是你說的,要是傳到羅書記耳朵裏,還不成了解不開的疙瘩呀!”
“不是讓我堵住,而是讓我碰上了。這是咱在家裏說話。晚上九點多鍾了,我進羅書記的房間,白華出羅書記的房間,當時有樓層服務員,有保安,好像還有幾個上訪的在樓梯口等著,羅書記都看見了,不會懷疑是我說的!”
金麗娜說:“要不說,這社會傳言,一傳十,十傳百,傳著傳著就長了尾巴,長了翅膀,說得有鼻子有眼。說羅冬青摟著白華睡覺沒關好門,讓你推門進去堵在被窩裏了。”她說話過多,顯得有些吃力了,“我很少過問你班上的事,這閑話傳得這麽厲害,你得主動把那天在羅書記門口的工人找到一起教訓教訓他們,是誰說的,這麽瞎造謠,一旦羅書記聽說了,你也好有個清白。”
“是,”計德嘉說,“你還這麽懂政治。”他說著笑了,妻子的話真給了他啟發。圈內人間起,他要支吾其辭,等聽到別人議論,就要來個嚴加訓斥,訓斥與支吾之間,還是要造成一種從自己嘴裏說出去的效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社會上繼續傳去,越盛越好。他身子往前一探,親切地說:“麗娜,我走了。”
金麗娜點點頭,計德嘉剛站起來,手機響了,他聽了幾句就急忙說:“貴山哪,咱們共產黨員可不能這麽信謠、傳謠,羅書記怎麽能呢……”說完剛到門口,手機又響了。他聽了幾句就表現出非常不耐煩的口氣:“小虎同誌,你是全市有影響的企業家,可別聽信社會上這些流言蜚語。”
計德嘉開門剛走出一層樓梯,手機又響了,他想看看關掉,一看來電顯示是曹曉林的手機,急忙打開。曹曉林的聲音裏充滿著顫抖、驚慌和手足無措:“計……市長……老部長喝死了,喝死了……”
計德嘉驚呼兩聲,曹曉林又一次回答,才確認是自己沒聽錯,老部長喝死了!他不知自己是怎麽下的樓,怎麽進的車,一進野味大酒店就聽見嘁嘁喳喳的,有名驚慌著從二樓邊往下跑邊喊的小姐臉色蒼白:“不好啦,不好啦,二樓喝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