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22節 君子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賢之言

　　菜根原文

　　大人不可不畏，畏大人則無放逸之心；小民亦不可不畏，畏小民則無豪橫之名。

　　日月譯解

　　對大人長者不能不敬畏，因為敬畏，所以就不會有為所欲為放任自己的想法；對平民百姓不能不敬畏，因為敬畏，所以就不會有強橫霸道殘民以逞的壞名聲。

　　日月評譚

　　我們的古人敬畏天、地、君、親、師。孔子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賢之言。佛教強調上報四重恩：佛恩、天地恩、眾生恩、父母恩。德國人康德說，有兩件事，我心中也愈充滿敬畏，一是我頭頂這方星空，一是人們心中的道德準則。一個日本人在中國遊覽，看見天邊落日輝煌壯麗，情不自禁地跪下來，淚流滿麵。他說，從未見過這麽大的落日。他最自然的反應就是跪下，表達敬畏之心。

　　古人敬畏上天，出現天災人禍，便認為是上天的震怒，作為天子的皇帝，就要下罪己詔，反省自己的作為和德行；我們的民間傳統，敬畏因果報應，敬畏六道輪回，敬畏天地自然，敬畏六合神祗，敬畏土地山神，敬畏往聖先賢，敬畏大人長者。認為暗室虧心神目如電，認為人在做天在看，認為舉頭三尺有神明。在鄉村，到了電閃雷鳴的時候，母親就會把小孩攬在懷裏說：孩子，要做好人，做壞人會遭天打雷劈。敬畏，對約束世道人心，甚至比法令更管用。宗教讓人敬畏上帝、敬畏真主、敬畏佛菩薩，讓人莊重、慎獨、謙恭、慈悲、博愛。所以，好的宗教，能淨化人類的靈魂，提升人類的精神高度，促進社會安定和諧。

　　人不能沒有敬畏心。要敬畏父母，不敬畏父母，就會忤逆人倫；要敬畏老師，不敬畏老師，就會沸反盈天；要敬畏領導，不敬畏領導，就會不聽使喚；要敬畏長者，不敬畏長者，就會輕佻浮躁；要敬畏道德，不敬畏道德，就會沉淪墮落；要敬畏法製，不敬畏法製，就會違法犯罪。確實，民要有敬畏之心，官要有敬畏之心，王要有敬畏之心，國家要有敬畏之心。沒了敬畏，就沒有良知，沒有人性，隻有本能，隻有貪婪，隻有暴力，隻有邪惡，隻有奸詐，隻有妄念狂圖，隻有成王敗寇。而從古至今，凡是無法無天、興妖作亂、道德敗壞、為所欲為的人，都是無所敬畏的人。

　　現代社會，是唯物社會，是在一張白紙上建設的所謂最新最美的社會。曾經砸掉了傳統，砸掉了文化，砸掉了審美，砸掉了宗教，砸掉了人倫，砸掉了道德，把中國人幾千年一以貫之的精神傳承一掃而光，同時把外國的東西關在門外不讓進來，讓我們頭腦變成一張白紙，然後讓我們敬畏領袖，敬畏主義，敬畏造反，敬畏專政。經過瞎折騰後，經過上當受騙之後，人們不再敬畏主義，不敬畏領袖，同時也不敬畏上帝，不敬畏菩薩，不敬畏道德，反正，什麽都不敬畏了。所以，現在人們什麽都敢做，敢於貪汙腐敗，敢於買官賣官，敢於吃喝嫖賭，敢於坑蒙拐騙，敢於造假藥，造地溝油，造瘦肉精，造毒奶粉，造毒大米等等，唯利是圖，無法無天，喪盡天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這都是缺少敬畏之心。

　　要講敬畏小民老百姓。不敬畏老百姓，就會強橫霸道，需索無度，橫征暴斂。在美國，憲法賦予公民持槍的權利。盡管在那兒常出現槍擊慘案，但美國還是堅持不禁止人民持槍。美國人是這麽認為的，人民可以賦予政府以權力，但人民也有推翻暴政的自由。這樣，你就不能不敬畏人民了。

　　曆朝曆代，無論誰當道，主義的核心，殺伐的檄文，施政的標簽，都說是為了天下，為了人民。治天下者，以民為本。民之所欲，長在我心。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其潛台詞無非是，人民還是不能忽視的。魏徵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對人民太過分，人民到了沒有活路的份上，這力量就不小了。曆代統治者，口頭上把老百姓當成他們服務的主體，而實際上維護的是集團利益。對老百姓好一點點，一是為了利用，二是怕造反。所以乾隆皇帝的做法就是：老百姓你不要造反，我會努力讓你們豐年吃飽飯，災年不餓死；你要造反，我就殘酷鎮壓，滅你滿門，誅你九族。

　　在古代，有兩位先賢是真心提倡敬畏老百姓的。一是孟子。他說，國家有三寶：一是土地，二是人民，三是政事。他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他說，平頭百姓，沒有固定的產業，就沒有恒常的心，沒有恒常的心，就會胡作非為。所以君主應該讓百姓有產業，使他們上足以奉養父母，下足以養活妻兒，年成好時能發點小財，年成壞時免於餓死。否則，百姓要造反。孟子還說，桀和紂之所以失去天下，是由於他們失去了人民，失去了人民，是由於失去了民心。所以孟子提出，統治者要與民同欲，與民同樂，與民同享，與民同憂，以此得民心，以此得人民。這就是敬畏老百姓了。第二位敬畏人民的先賢是明末的黃宗羲。他在《原君》中說，上古時代設立君主的目的是為了天下，“使天下受其利”、“使天下釋其害”，君主隻是天下的公仆而已。這在封建社會，算是講得比較厲害，有民本意識，所以也算是敬畏百姓。然而，有許多君主卻“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並且“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視天下為莫大之產業，傳之子孫，受享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