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星
角馬月牙和黑臉夾雜在角馬群中在河岸徘徊。大河渾濁深沉,沒有半點漣漪。細心的月牙卻發現段段枯木時起時浮,首尾相連,成群結隊……月牙頓覺脊梁冷氣森然。她知道,那就是凶殘冷血的鱷魚群!月牙回望角馬隊伍,宛如長龍,綿延幾十裏,濺起的塵土直接雲霓。河邊的角馬越聚越多,推推搡搡。看來渡河已勢在必行!月牙看看公角馬黑臉,眼望大河對岸,擔憂驚恐布滿心頭。
那是五月份,吃種子的鳥飛到草原,遮天蔽日。草老了,風向轉了。角馬王下令離開大草原,跟著風向北轉移。有風就有雨,有雨就有鮮嫩的青草可以吃。可是令人心煩的是鬣狗群如影隨形。月牙想起鬣狗不禁皺了眉,她和黑臉的孩子就葬身在鬣狗的圍攻之下。十幾隻,幾十隻,咻咻地叫著,騷擾、堵截、進攻,令角馬群一刻也不得清閑。小角馬本來裹在隊伍中奔跑,卻心慌失蹄跌倒。幾十張嘴,同時吃他,小角馬猶在掙紮,就生生被鬣狗吞下肚子。月牙和黑臉悲傷不已,雖然月牙又懷上了孩子,可那畢竟是它們第一個寶貝啊!
月牙傷心得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撞向鬣狗群,黑臉大驚回救。領頭的鬣狗閃過月牙的利角,一口咬住月牙的肚腹,月牙忍住劇痛,拚力掙紮,竟令鬣狗拖地橫飛。那鬣狗還不鬆口,欲把咬住的皮肉生生扯下。多虧黑臉怒衝過來,一角刺穿鬣狗肚皮,猛甩犄角,活活地把鬣狗開了膛……鬣狗群四散奔逃。月牙傷口不深,流了血,痛得直哆嗦,也吃不下草。黑臉每每發現嫩草,呼喚月牙,月牙哆嗦著吃不下,黑臉急得前後左右地跑。月牙知道,隻要一天不吃草,體力下降,就會被吃掉的。月牙忍住痛,咬著牙,漸漸竟忘記了疼痛。黑臉接連尥幾個蹶子,月牙心裏不禁一顫,那是在黑臉向它求愛時,才有的動作啊!
豹子是在第二天襲擊它們的,黑臉和月牙雜在群裏吃草,耳邊有輕微的皮毛磨動青草的簌簌聲……月牙知道,這絕不是角馬的蹄聲,它們跑動起來,聲音能敲動大地。角馬群動起來,放在平時,月牙肯定也會和黑臉一樣一馬當先,可它畢竟受了傷,眼看落後了。黑臉也沒跑在前麵,卻緊緊伴著月牙,把它裹進了隊伍裏……豹子一躍就擒住一匹角馬,咬住喉嚨,像掛在角馬脖子上的一個袋子。漸漸地,角馬轟然倒地……豹子拖起來,走向不遠處的樹陰。
月牙顧不上想別的了,隻是低頭吃草,補充體力。在獅子的領地上,它們又受到圍攻,可黑臉和月牙總算幸運,裹在隊伍中逃了出來。獅子就是這樣,像是強盜,從它們的地盤上過,就要付出代價。可這代價畢竟太高了,角馬王統計過,5月初開始遷徙的300萬隻角馬,12月份返回時就隻剩下150萬隻。
月牙和黑臉一點也興奮不起來,因為它們知道還有鱷魚群-天下最冷酷無情的殺手。而月牙和黑臉恰是角馬群的先鋒部隊。
角馬群徘徊了幾天,角馬王終於趕到河邊,聒噪的角馬群終於平靜下來。月牙和黑臉知道,渡河的一刻就要開始了。這時,不遠處卻有小角馬呼喚,原來大河下遊不遠處,竟有一處淺流,幾個飛躍就能跨到河對岸。角馬王卻徑直跑過去,又踢又撞地趕回了小角馬,依然讓它們麵對急流、險灘、鱷魚群……黑臉看看月牙,月牙看看黑臉,有一種神聖的東西掠過心頭。黑臉倒退幾步,驀地,跨步猛衝,衝向大河,衝向鱷魚群……在離岸的一刹那,黑臉後蹄一蹬,竟飛起來了,向鱷魚群的中心飛去。也就在那一刻,月牙起跳了,飛起來,它也向鱷魚群中心飛去。角馬王也飛起來,角馬群也飛起來,衝向鱷魚群,渡河開始了……
月牙衝上堤岸,眼前一片青青的綠草。它知道,它再也看不見黑臉了,黑臉死了-月牙要降落水麵時,它看見十幾條鱷魚,正緊緊咬住黑臉,可黑臉還是移動身子,準確地接住它的後蹄,又讓它借力一躍,衝出了包圍圈。而黑臉卻被鱷魚咬住身子,飛速旋轉,支離破碎……
角馬王也跨上了大河的彼岸,它看也沒看河床裏飄浮的角馬屍體,隻是讓隊伍向前!向前!
角馬王重複命令說,跟著風向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