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雪豹

第四十八章 狼娘

　　黃會兵

　　爺爺是個獵人，槍法百發百中。在牆上擱一隻瓷碗，百步外，爺爺抬手一槍，就能將瓷碗擊碎。因此爺爺打獵從不失手。

　　小時候，爺爺打獵總要帶上我，我是他唯一的孫子，爺爺是要我能跟他一樣，成為一個出色的獵人。

　　那一天，我跟著爺爺去打獵，爺爺大步流星向前走著，我則邊走邊采摘著路邊的野花，漸漸地和爺爺拉開了距離。突然，我驚恐地大叫起來，在我前麵出現了一隻禿尾巴狼，兩眼綠幽幽地閃著寒光。

　　爺爺聽著我的呼救，迅雷般奔過來，卻是撲向禿尾巴狼的左方，頓時禿尾巴狼像觸電似的跳起來。它畢竟比爺爺晚了一步，爺爺在草叢中提起一隻狼崽子。禿尾巴狼不住地向爺爺嚎叫，作勢欲撲，爺爺手中提著狼崽子，用另一隻手從肩上抬起獵槍，瞄準禿尾巴狼。禿尾巴狼並未撲過來，雙眸一閉，忽然滴下兩滴淚水。

　　爺爺將狼崽子往前一丟說：“還給你吧。”不料狼崽子撞在一塊大石頭上，身體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禿尾巴狼叼起狼崽子，怨恨地盯了我們一眼，急速地跑走了。爺爺抬起槍，但又搖搖頭，終於沒能扣動扳機。

　　回來的路上，我問爺爺為什麽不開槍？爺爺說：“它是一匹母狼，牽掛自己的孩子，和我們人類的母愛一樣，我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但我傷害了它的孩子，它肯定會來報複的。”說著，爺爺一臉凝重，我從未見他這個樣子，也有點擔心起來。

　　幾天後，我在院子裏帶妹妹，籬門咯吱開了，禿尾巴狼躥進來。我嚇了一跳，趕緊操起身邊的一根扁擔，家裏人都在午睡，隻要我一喊就會趕出來。但我擔心喊叫會驚動禿尾巴狼，我們緊張地對峙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卻蹣跚地向禿尾巴狼爬去，我心一下揪緊了。眼瞅著妹妹離禿尾巴狼越來越近了，我終於撕心裂肺地喊出來，揮舞著扁擔衝上去。

　　禿尾巴狼閃過我的扁擔，叼著妹妹跑了，爺爺拿著獵槍跑出來，禿尾巴狼已經跑遠了。我們一家人緊緊地追上去，好在下過一陣雨，山路甚是泥濘，我們踏著禿尾巴狼的足跡，找到了一個隱藏在亂樹叢中的洞穴。

　　爺爺讓我們停下來，一個人端著槍進了洞。媽媽抹著眼淚，不敢哭出來。爸爸輕聲地安慰她，可能連他都覺得自己說的話蒼白無力，也流下淚來。我緊緊地攥著拳頭，恨不得給自己幾耳光，我現在隻希望在爺爺開槍之前，禿尾巴狼還沒來得及將妹妹做美餐。

　　許久都沒聽見槍響，一家人都緊張了，難道爺爺也出事了？爸爸赤手空拳就要衝進去，媽媽死命拽著他的膀子。在他們糾纏時，我提著扁擔鑽了進去，是我沒有保護好妹妹，並且連累了爺爺，我要給妹妹報仇。

　　洞穴是天然形成的，不知什麽原因，光線良好，所以我能看見爺爺躲在一塊突出的石頭後，向內窺視著。我輕輕地走了過去，林內一瞧，不由得呆住了，妹妹趴在禿尾巴狼四腿之間，正吧唧吧唧地喝奶呢，而它閉眼合嘴，很享受的樣子。

　　爺爺見我來了，提著我的領子，悄悄出了洞穴，撞見了跟進來的爸爸媽媽。一家人出了洞穴，爺爺把情況說了，母狼的崽子死了，無崽子喝奶，乳房又脹又痛，一定是情急時，將妹妹當成它的小崽子了。爺爺又說，隻要守住洞口，等禿尾巴狼外出覓食時，就能將妹妹救出來。

　　天黑時，我們果然看見禿尾巴狼出來了，它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用嘴叼了一些幹草掩住洞口。它一走開，媽媽就鑽進洞穴了，爸爸催促爺爺快開槍，爺爺遲疑了一下，槍響了，卻沒打中禿尾巴狼。奇怪，它受到攻擊，卻不逃走，而是緩緩地走著，不住地瞅著我們。爺爺動情地說：“它怕我們發現洞穴，想引開我們呢。”

　　爸爸不管這些，搶過爺爺的獵槍，連發數槍，終於有一槍打中了禿尾巴狼。禿尾巴狼倒下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洞口。媽媽抱著妹妹出了洞穴，妹妹在她懷裏睡得正香甜。

　　後來，我再未看見爺爺打獵。妹妹從小身體就很棒，連感冒之類的小病也沒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