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文物

身散異鄉--廣勝寺壁畫

　　坐落在紐約曼哈頓島上的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1880年建成，被稱為世界四大博物館之一，收藏著數不盡的中國珍寶。在陳列著佛教文物的展廳和走廊中，有一間偌大空曠的展廳，令很多參觀者流連忘返。因為這裏收藏的都是一些重量級的國寶。在寺廟展廳尤為引人注目的是一幅巨大的彩繪佛教壁畫--廣勝寺壁畫。

　　這幅精美的壁畫，長15.12米，高7.52米。畫中端正慈祥的如來佛祖端坐正中，左右分別是普賢和文殊菩薩，一旁還有文殊菩薩廣勝寺壁畫遠景的弟子善財童子正虔誠地向各位高僧求教的生動場麵。壁畫具有典型的中國元代繪畫風格，在繁複多彩的顏色中，所畫佛像的表情寧靜深沉，衣飾線條流暢飄逸，將佛祖、菩薩的超脫凡塵表現的恰到好處。

　　身世揭秘

　　這幅巨大的佛教壁畫來自哪裏？

　　追溯起它的身世，我們需要回到700年前的山西洪洞縣的一座千年古刹。山西省洪洞縣的廣勝寺作為中國最古老的佛教寺院之一，是一座中外聞名的千年古刹。它初建於東漢末年，原名盧舍寺。唐代宗李豫時期，篤信佛教的汾陽王郭子儀巡遊到這裏，被盧舍寺的古老神韻吸引，於是請旨擴建了寺廟，並將寺名改為廣勝寺。其中，“廣”字象征著佛法無邊，“勝”字的含義是說，寺廟建在風景優美的地方。之後的千百年來，曆經元明清三代修繕，廣勝寺更是頗具規模。如今，廣勝寺由上寺、下寺和水神廟三個部分組成，寺中保存著許多珍貴文物。在上寺的院落中，佇立著中國目前保存最完好的玻璃塔、飛虹塔，還珍藏著世界上藏經善本中卷帙最多的《趙城金藏》。水神廟明應王殿四壁繪製的200餘平方米元代戲劇壁畫，更是今天文史界考證中國佛教發展史和民俗民風的珍貴資料。

　　元成宗大德七年（公元1303年）八月初六的夜晚，一場強度達8級的地震突襲了山西省南部，一瞬間，地動山搖，城鎮夷為平地。其中，唐朝修建的廣勝寺全部坍塌，寺中僧侶死傷過半。聞聽山西地震，元成宗鐵穆耳當即下旨，動用國庫銀兩賑災。同時，作為虔誠的佛教信徒，成宗立刻從大都派遣了一批能工巧匠趕往山西，開始廣勝寺的重建工作。廣勝寺的下寺就是在那次災害後重建的。而後殿作為下寺建築的主體，氣勢恢宏，殿內供奉有釋迦牟尼佛像三尊，菩薩像兩尊。為了顯示皇家風範，元成宗還特地派出宮廷畫師，為大殿的四壁設計繪製了精美絕倫的佛教壁畫。在設計之初，為了防止地震再次發生對壁畫損害，宮廷畫師還運用獨特的技法顏料，幹脆將壁畫畫在了牆磚之上。據記載，畫成的四麵牆壁的總麵積達到196平方米，壁畫中人物造型多樣、神情生動。除了端莊的如來佛祖，兩側還有諸位菩薩、威武的金剛力士，背景中勾勒了許多飄逸、優美的飛天。整個大殿熠熠生輝。壁畫完成，成為了當時廣勝寺的一大盛事，全國不少的僧人，都曾專程來寺參觀膜拜。

　　據記載，曾經描繪過精美壁畫的殿堂，是作為廣勝寺下寺主體建築的後殿，廣勝寺後殿的壁畫由當時的宮廷畫師親自設計，描繪的是文殊菩薩的弟子善財童子向五十三位菩薩、高僧求教佛學知識的場麵，四麵壁畫相互呼應，色彩瑰麗，氣魄宏大，其中每位菩薩、高僧都神情各異，栩栩如生，在壁畫剛剛繪製完成時，整個後殿濃墨重彩，金碧輝煌。據說，當清晨陽光照進大殿，四麵的壁畫就隨著光影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許多僧人都說，曾經看過壁畫中所繪人物，彷佛活了起來。

　　但是，現在這間氣勢恢弘的大殿，曆史上所記載的盛景早已經不見。空空的殿裏，除了幾尊泥塑的佛像，再無他物。原本有著精美壁畫的牆壁也空空如也，隻在邊角依稀留下一些彩繪的痕跡。

　　戰亂中的劫難

　　1929年，中國正值軍閥混戰時期，社會混亂，經濟衰落。這使得廣勝寺，早已經不見了往日的鼎盛香火。由於多年沒有修繕，寺廟中很多殿堂都搖搖欲墜，僧人們四散離去，整座寺院一派衰落的景象。這年二月的一天，兩個神情鬼祟的外國人來到了附近的村中，他們自稱是來自美國的學者，在村中住下後，兩人就迫不及待地打聽起附近的名勝古跡。當地鄉紳左思右想，帶他們來到廣勝寺，初時，破落的寺廟讓兩個美國人眉頭緊皺，一臉失望，原來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什麽美國學者，而是靠倒賣文物為生的不法商人。叫兩人失望的是眼前的廣勝寺已經破落不堪，一些傳說中的珍寶也早就下落不明。正當兩人決定放棄時，沒想到他們踏入的最後一間殿堂竟令他們眼前一亮。這座下寺的後殿中，四壁上繪滿了精美的佛教壁畫，豔麗的色彩，精致的畫麵，在陽光折射下熠熠生輝。看著如此精美的壁畫，兩個美國人大喜過望，走到寺中住持貞達和尚麵前，其中一個人說道：“這幅壁畫如此寶貝，淹沒在這堆殘磚爛瓦中實在可惜，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其作為兩國友好的禮物，轉讓給喜愛中國藝術品的我們吧。”貞達和尚聽完這個要求，沉默了一會，說：“二位施主如果是來寺中參觀膜拜，老衲自當熱情招待。但若是想打寺中文物的主意，還是請回吧。”

　　但是貞達和尚的婉拒並沒有打消二人的貪欲。在下寺後殿的一個角落裏，擺放著一塊不大的石碑，碑文上記錄的一段內容如下：“山下佛廟建築，日久傾塌不堪，誼頻欲修葺，輒因巨資莫愁而止，去歲，有遠客至，言佛殿壁繪博古者雅好之，價可值千金餘，眾議以為修廟無資，因與顧客再三商榷，售得銀洋一千六百元。”

　　也許貞達心想，這樣既可避免壁畫隨著大殿的坍塌而損壞，又可以籌得資金解燃眉之急，將寺廟好好修葺一新。於是接過美國商人的1600塊大洋後，廣勝寺的壁畫就被兩個美國人雇來的工匠們鑿成大小不等的碎塊，裝箱運走了。

　　一分為二背井離鄉

　　1931年的一天，紐約的一家拍賣行中，隨著一件件藝術珍品的展現，人們的情緒也越來越亢奮，這時，幾個大箱子被搬上了展台，這裏麵放的是一幅中國佛教壁畫的殘片。買家都在私下議論，這樣的文物根本看不出整體形製，誰會舉牌競拍呢？就在這時，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叫出了一個高價，並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買走了這些殘片。這位中年人就是美國賽克勒博物館的創始人阿瑟姆賽克勒先生，他憑借自己多年文物工作的經驗，一眼就看出了這些殘片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如果能複原，必將是震驚世界的文物精品。這樣賽克勒博士一藏就是三十年，由於條件有限，他無法對這些神秘的殘片進行全麵修複。幾經考慮，他最後還是決定將這些殘片捐給了全美最大的博物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希望這裏的專家學者能夠幫他修複這些碎片，好在有生之年，揭開這些神秘殘片的麵紗，一睹這件寶物的真容。

　　1965年的一天，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正式接收了這一大箱殘片。他們立刻成立了專家小組，請來壁畫專家將這些殘片進行研究。最終他們確定這些殘片應該是一幅完整的中國佛教壁畫。經過長時間的細致修複工作，終於複原了這幅精美的元代壁畫。

　　這幅壁畫落戶於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時，其幾百年依舊的顏色曾令很多工作人員深為驚詫。因為它選用了當時宮廷所用的珍貴原料，這種顏料配方獨特，大多是在石英粉末中摻入上好的石青、朱紅後，調配而出。繪畫之初，顏料色澤鮮亮飽滿，曆經幾百年歲月洗滌，依然色彩斑斕。

　　但是在修複過程中，專家看出這些明顯被人從牆壁上剝落下來的碎片，破損的十分嚴重，整幅壁畫已經被分成了幾部分。而落戶於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殘片，僅僅是眾多殘片中的一部分。整整196平方米的壁畫，緊緊保存了70多平方米。有人說，還有另外一些碎片，在剛剛流出海外的時候就被一個中國人買走了。

　　這個人就是盧芹齋，是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專門從事文物倒賣的文物販子。唐朝的著名藝術品《昭陵六駿》就是在他的主使下盜賣到美國的。在六駿事後，他移居法國，憑借倒賣中國文物的經驗，在海外仍與外國文物商販勾結、盜賣文物。

　　這批廣勝寺壁畫殘片，剛剛流出海外就被盧芹齋看中，並買了下來。他原本想，憑借此樁買賣大賺一筆，可是沒有想到，形體巨大，不易修複的壁畫，令很多私人收藏家望而卻步。最後，盧芹齋隻好以不高的價格將壁畫殘片賣給了美國納爾遜博物館。該館曆經半年時間終於將殘片修複。修複完整後的壁畫長10米，高6米。繪畫風格和所表現的意境和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壁畫如出一轍。

　　如今，分別身處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和納爾遜藝術博物館的廣勝寺壁畫雖然背井離鄉，但是受到了良好的保存，並且被更多的人所欣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