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馬戲團

第二十八章 雞與鷹的戰鬥

　　李誌華

　　抹布在一家馬戲團裏打雜，像一塊停不下來的抹布。有時抹布還表演節目，當報幕員大聲地報他的名字時，他便會迅速脫掉衣服上台，赤裸著上身迎戰兩隻剛從籠子裏放出的餓鷹。每次他都被餓鷹抓得皮開肉綻，但還得按團長的要求做出滑稽的動作取悅觀眾。散場後，抹布會從團長那裏得到二十元錢。

　　抹布養了一隻花公雞。這隻花公雞還是小雞崽時被惡狗叼在了嘴裏，是抹布擲過去的一塊石頭讓惡狗吐出了它。抹布將雞崽捧回去裝在一個紙盒裏，後來這小雞崽竟頑強地活了下來，出落成了一隻矯健的大公雞。

　　有一次馬戲表演進行時，花公雞不知怎麽溜進了場內。當時抹布正在表演他的節目，滿身是傷的他在鷹的利爪下淒涼而無助地逃遁。這時，花公雞衝到了抹布身邊，仰起脖子豎起頸部的毛，對正在下落的鷹怒目而視。鷹顯然沒有把花公雞放在眼裏，一雙利爪徑直朝花公雞身上落。花公雞毫無懼色地騰身迎了上去，和鷹撞擊在了一起，鷹的利爪擊到了它的胸膛，它胸膛上的羽毛紛紛脫落；當公雞落地時，口裏竟銜著一簇鷹毛。

　　觀眾愣了一下，緊接著便大聲喝彩。這種情形可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又一隻鷹挾風而至，花公雞依然勇敢地躍起，將爪子直朝鷹的胸膛刺去，而鷹的利爪也伸了出來，落在了花公雞的背上。二者糾纏著從空中翻落……

　　“啾--”這時響起了一陣哨聲，這是召喚鷹入籠的信號，也宣布了這個節目的結束。

　　全場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團長心裏明白，觀眾是在為那隻勇敢的花公雞鼓掌。

　　這次抹布從團長那裏得到了一百元錢，團長說：“你那隻雞還真不賴，好好給它治傷，以後還要靠它表演呢。”

　　自打花公雞出場後，來看馬戲的人明顯多了起來，人們都是衝著那隻勇敢的公雞而來的。

　　鷹可以算是雞的天敵，而這隻公雞竟然敢和鷹鬥，多麽新鮮啊！

　　轉眼半年多過去了，花公雞已經成了團裏的台柱子，抹布在團裏的地位也大大提高。閑下來的時候，抹布有時會到街上轉轉，花公雞則精神抖擻地立在他的肩膀上。

　　一天抹布逛進了花鳥寵物市場，他看到一個鐵籠裏關著一隻醜陋的怪雞。這隻雞體大腿長，骨骼粗壯，卻沒有冠子，身上紅色的羽毛十分稀疏，大部分皮肉裸露在外。

　　抹布問賣家：“這是什麽雞？怎麽賣？”

　　賣家說：“這可不是一般的草雞，是鬥雞，你買不起的！”

　　抹布脖子一橫：“多少錢？你說！”

　　“三百元。”

　　“三百就三百！”抹布掏出三張嶄新的票子使勁扔到地上。

　　賣家吃了一驚，口氣恭敬了許多，他蹲下身子，想把地上的錢撿起來。

　　“慢著！”抹布伸出一隻腳，踏在了錢上，“鬥雞我還真沒見過，就是見了也不認識，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糊弄我這個老頭子呢？這樣吧，它若鬥得過我的這隻花公雞，三百元錢一分不少給你；它若鬥不過，三百元錢你就別想拿一分！”

　　賣家打開了鐵籠，那鬥雞踱著方步出來了，拍了拍翅膀抻長脖子打起鳴來。抹布俯下身子，他想看看這雞怎麽就沒有冠子，不料那雞看似呆呆的，此時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狠狠啄在他的手背上！抹布揚手想把那雞甩掉，那雞卻死死不鬆口。與此同時花公雞“嗖”地從抹布肩上躍下，猛地朝鬥雞撞了過去，硬生生地將鬥雞撞落在地。兩隻雞跌在地上都打了個滾，然後迅速爬起來豎起頸部的毛怒目相視。

　　抹布隻覺得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再一看，上麵竟硬生生被那鬥雞啄出了一個血洞。花公雞已和那鬥雞鬥在了一處。那鬥雞身大力不虧，且受過專門訓練，它招招凶狠，直取要害；花公雞雖靈活地騰挪閃躍，但還是處在下風……

　　勝負已分，賣家一把抓過鬥雞扔進鐵籠，跟還沒有回過神的抹布說：“現在你該相信了吧。”抹布從此有了兩隻雞。為了盡快和鬥雞建立感情，抹布每天都買來新鮮的肉來喂它，還經常撫摩它的背。這隻雞也漸漸把抹布當作了自己的主人。抹布後來才知道，這鬥雞沒有冠子，是因為小的時候便把冠子剪去了，因為雞的冠子最容易受到對手的攻擊。

　　這天有幾個大老板模樣的人來看馬戲，點名要看那出人雞並肩鬥餓鷹的戲。團長有些為難地說：“這出戲昨天剛表演過，那花公雞傷得可不輕。各位如果要看，隻怕還要等幾天。”

　　有個老板拋出一遝錢說：“我們大老遠跑來就是專程來看這出戲的，團長不會讓我們失望吧？”團長便找了抹布商量，許諾這次表演後給他兩百元錢。抹布沉默良久，後來他點了點頭。

　　那天的戰鬥格外慘烈，抹布和花公雞均是帶傷出戰，特別是花公雞，出場時它的腿還一跛一跛的。但當鷹尖嘯著襲向抹布時，它還是義無反顧地迎了上去……

　　盡管花公雞滿身是血，卻是愈戰愈勇。滿場觀眾的叫喊聲震耳欲聾，他們可謂不虛此行，都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團長為了取悅那幾個有錢人，特意將這出戲的時間延長了，召喚餓鷹入籠的哨聲遲遲沒有響起。

　　觀眾的叫喊聲突然變成了驚呼，他們看到花公雞為了保護抹布，將自己的背完全暴露在了鷹爪之下，被結結實實地砸倒在地，它的頭還在扭動，它的爪子還在漫無目的地踢蹬，但它再也沒有爬起來--它的背被鷹強健的爪子抓爛了。

　　這時哨聲終於響起。散場後團長給了抹布兩百元錢，順便告訴他以後不用來上班了。團長認為，花公雞死了，這個節目也就結束了。可是抹布說：“我還有更厲害的公雞。”

　　是的，抹布的確有更厲害的公雞--那隻凶狠的鬥雞。

　　第二天抹布便帶了鬥雞登台。那鬥雞上台便威風凜凜地拍打著翅膀引吭高歌，不過它的鳴還沒打完便戛然而止--它看到了正在下落的鷹。鬥雞掉頭便跑，倉皇地鑽進了角落的木箱，將頭埋得深深的，身子瑟瑟發抖。抹布一把將它提了起來，然而它又驚慌地向台下竄去……

　　觀眾發出了不滿的嘲笑，然後又是一陣驚呼，他們看到鷹風一般從抹布麵前掠過，抹布隨即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用雙手掩住了眼睛，血正從手指縫往外湧。有人在歎息：“這老頭兒真是異想天開，雞再厲害，也還隻是一隻雞，怎麽敢和鷹鬥呢？”

　　說這話的人一定是頭一次來，他自然不知道，曾經有一隻花公雞，勇敢地和鷹戰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