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馬戲團

第八章 選擇死亡的狼

　　王族

　　一位牧民給我講了這個狼吃狼的故事，這是一隻老狼甘願被別的狼吃掉的故事。狼在關鍵時刻是會吃狼的，這一點早有定論。據調查研究，狼的死亡原因一半是出於同類傷害，平時狼群可以和平相處，但到了危急關頭，他們同樣可以撲向同類，殘酷地把對方咬死。

　　故事發生在新疆阿勒泰。一群狼對黃羊跟蹤已久，沒想到，一夜大雪改變了一切，不但所有的路都被厚厚的積雪淹沒，就連黃羊也不知去向。這群狼因為堅信可以在大雪天捕獲到黃羊，所以死死守在山上，錯過了最佳的轉移時機。

　　因為當時的風刮得太大，而且氣溫也驟然降低，狼群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沒有聽到黃羊下山的聲音。第二天，雪下得更大，狼群終於明白不但捕獲無望，而且又身陷絕境，必須馬上想辦法轉移到山下去。同時，一個嚴峻的事實擺在了它們眼前，饑餓使它們的腹腔空蕩蕩，如果再不吃上東西，它們就會被餓死在山上。

　　雪仍然在下著，對於這群被困在山上的狼來說，飄落的大雪就是死亡的符號，稠密地堆積在一起，壘成了一堵高大的死亡之牆，要把每隻狼都困死。

　　頭狼小心翼翼挪動著腳步，慢慢向下探路。在這樣的情形下探路，便隻能靠運氣了，前方積雪下可能是山坡，也可能是陡峭的崖壁。生與死，希望與絕望，僅在一步之間。

　　正如所有狼擔心的那樣，頭狼沒走幾步，身子一歪，地上的雪騰起一團雪浪，然後，它便不見了。原來這裏有一個陡坡，陡坡下是一個峭壁，因為積雪太厚，致使頭狼無法判斷出陡坡的具體方位，所以兩隻前爪踩空之後便一頭掉入了峭壁中。

　　很快，山下傳來頭狼的幾聲沉悶的叫聲，繼而又恢複平靜。

　　狼君一陣騷亂，頭狼死了，下山沒有任何希望，恐懼像冰冷的大手一樣緊緊抓住了它們。

　　雪仍然下得很大，石頭上很快便落了一層雪。它們不時地搖動身軀，將雪抖落下去，以便它們不被凍得倒下。

　　一天，兩天，三天……很多天過去了，雪一直沒有停，山岡上的雪越積越厚，它們已經餓得饑腸轆轆，有一隻狼已經趴在石頭上起不來了，其他的狼雖然可勉強站立，但雙眼中充滿無奈和絕望。

　　熬到下午，一隻老狼爬到了狼群中間，發出幾聲嚎叫，然後趴下了身子。它的意思是，自己已經老了，為了讓狼群活下去，它甘願讓狼群把自己吃掉。這樣的事在別處也發生過，是在一群狼集體將被餓死的關頭，一隻老狼為了狼群奉獻了自己，讓它們吞吃了自己，從而活了下去。現在，這群狼也到了生死關頭，這隻老狼在此時此刻做出這個決定，把它們從死亡邊緣挽救回來。

　　狼群一陣騷亂，圍著那隻狼亂嚎，繼而走到它跟前，咬斷它的喉嚨，撕掉開它的皮肉吃了起來。

　　幾天後，雪停了，山上的積雪在太陽照射下消融，山岡上的一切又顯露出原來的模樣。

　　狼群順利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