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十年

第二十九章 心動

　　到了2004年的春天，男男在中海傳媒已經算是老員工了，因為跟他一起來的人，甚至比他更早入職的人陸陸續續走的走、開的開，整個辦公室又回到了空空蕩蕩的時代。

　　上午男男正在看資料，突然桌子上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居然是範德彪，“範哥！”

　　“男男，你好啊，好久沒聯係了，你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範哥，你呢？”

　　“我也不錯，就是好久不聯係了，挺想你跟佳佳的，打個電話問問。”

　　“謝謝範哥，安安還好吧？”

　　“她挺好的，就是懶點，不愛上班，嗬嗬。”

　　“男男，今天下班有空嗎？吃個飯、聊聊天吧。”

　　男男想了想說：“行，今天應該不開會，能準點下班，那我去哪兒找你？”

　　“你在哪兒上班？”

　　“我在朝陽門這邊。”

　　“哦，我知道那片，那得了，我帶你去附近一個飯店吧，挺不錯的。”

　　“好的，範哥，那晚上見！”掛了電話，男男趕緊給佳佳打過去，通知晚上吃飯。

　　佳佳開始感到有些驚訝，他們和範哥一別好幾年沒聯係了，突然請吃飯，應該有事吧。男男倒沒多想，想當年自己居無定所的時候，範哥收留了自己，他內心一直是感念這個好的，男男想正好借這個機會回請人家吃個飯。

　　下了班，男男按照範哥給自己發來的地址找到了民芳飯店。這是一個門臉很普通的飯店，陳設普通到可以說沒有任何設計和個性，但剛過6點，這裏的吃客已經坐滿了，這讓男男感到意外。男男跟隨服務員來到一個四人桌前坐下，服務員端上一壺茶水，男男邊喝茶邊等範哥。不一會兒，男男電話響了，他趕緊拿出來一看，是佳佳的，“飯店在哪兒啊？我怎麽找不到啊？”

　　“你看見天橋了嗎？就在天橋下麵，靠北麵。”男男一邊說一邊走出飯店，他遠遠地看見佳佳在對麵馬路上東張西望，忙向著佳佳揮手，見佳佳看到了自己，才掛了電話，先進屋子點菜去了。

　　進屋坐了好半天也沒見佳佳進來，男男正準備出去迎她，卻看見範哥、安安和佳佳一同進來了，“哎喲，範哥，好久不見啦！”男男欣喜地走過去打招呼。

　　範哥熱情地給了男男一個擁抱說：“好久不見了，兄弟！你怎麽都有白頭發了？”

　　男男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說：“咳，歲數大了，頭發開始白了。”

　　“別開玩笑了，二十郎當歲的人，跟我說老，寒磣我哪，哈哈哈。”

　　男男看了一眼佳佳問：“你怎麽這半天沒進來啊？”

　　佳佳說：“我剛下天橋，看見範哥正停車呢，我就等了會兒，一塊進來了。”

　　“來來來，安安，趕緊坐吧。”男男招呼幾個人坐到桌子前。

　　點完菜，範哥喝了一口水說：“怎麽樣兄弟，中海傳媒可是央企公司，混得不錯吧？”

　　男男苦笑了一聲說：“別了哥哥，我都上當了。”

　　範哥感覺很詫異地問：“怎麽了？不好嗎？”

　　男男把在中海傳媒的經曆和知道的內幕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範哥恍然大悟。

　　因為開車，大家都沒喝酒，男男和佳佳以茶代酒敬了範哥和安安一杯，幾個人邊吃邊聊。範哥吃了口牛肉說：“嗯，挺爛的，你們嚐嚐。”

　　男男也夾起一塊塞進嘴裏。

　　範哥接著說：“那兄弟，你有考慮過創業沒有？”

　　“創業？”男男看著範哥，一時語塞了。最早腦海裏有創業的概念，還是從艾吉瑪那兒聽來的，對於自己創業他還從來沒想過。

　　“創業？我還真沒想過。我們這些人，要錢沒錢，要本事也沒什麽大本事，創業能幹什麽啊？”男男挺悲觀的。

　　範哥放下筷子，來了勁頭說：“是，咱都沒錢，但咱可以融資，關鍵是我們能不能發現機會，能不能把握住社會發展的趨勢，找到新的業務模式和盈利模式，隻要商業模式成立了，願意給咱投錢的多的是。”

　　男男羨慕地看著範哥說：“那範哥，您找到新的業務模式了？”

　　範哥咯咯地笑了起來說：“兄弟，別怪哥哥說你，我這比你多吃幾年鹹鹽，對廣告行業的發展趨勢還真的比你看得遠點。”

　　男男趕忙點點頭說：“那肯定是的，我才幹多久，您都幹十幾年了。”

　　範哥抱著手臂，開始給男男上課。

　　“兄弟，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現在的傳統廣告越來越不好做了，什麽戶外路牌、報紙雜誌、電視廣告，都萎縮得很厲害，錢越來越難掙了，你知道客戶都把錢花在哪兒了嗎？”

　　男男沒答話，等著範哥說。

　　“互聯網，”範哥鄭重地揭秘，“我發現現在互聯網發展得非常快，你可以想想自己，多久沒看報紙了？什麽新聞不都是從網上看的？”

　　男男認可地點點頭，是啊，他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在電視台的時候還天天早上看報紙、讀雜誌，但忘了從什麽時候起，獲取信息的第一反應變成了上網，他真的已經很少買書刊、報紙了。

　　“那範哥，您是想做個互聯網廣告公司？”

　　“錯！”

　　範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驚得安安一跳，嬌嗔著責怪範哥說：“你激動什麽啊，咋咋呼呼的。”

　　範哥沒理安安，接著對男男說：“如果我現在做互聯網廣告公司，很快也會死，為什麽？我們都能看到，這個世界上得有多少人也看到了啊？等我們現在進去，行業裏麵已經是人山人海了，”範哥搖搖手，“我不做紅海的生意，我要做藍海的生意。”

　　“藍海生意？”男男徹底搞不懂了。

　　範哥賣了個關子，停下話題，給佳佳夾了塊魚頭。

　　佳佳連聲道謝，然後也追問起來：“範哥，您說的藍海生意是什麽啊？”

　　範哥表情略顯得意道：“你知道移動互聯嗎？”

　　“移動互聯？”男男跟佳佳異口同聲地反問。

　　“對，移動互聯。”範哥斬釘截鐵地說，“移動互聯網廣告，才是真正的藍海。大家現在都看到互聯網火了，還沒有注意到，移動互聯網正在興起，而且就我判斷，移動互聯網早晚要取代互聯網，那才是大趨勢。”

　　男男跟佳佳對望了一眼，似乎都沒太明白，男男問：“移動互聯網，到底是什麽啊？”

　　範哥顯得有些著急道：“咳，就是移動終端的互聯網啊。”說完用筷子指了指佳佳手裏拿的手機，“你們不都有手機嗎？今後發展，沒人天天坐在電腦前看新聞上網了，都用手機等移動設備了。”

　　男男拿起自己的諾基亞看了看，滿臉的疑惑。這玩意兒能取代電腦上網嗎？

　　範哥看男男和佳佳疑慮的表情，有點著急道：“你們知道空中網嗎？”

　　男男和佳佳點點頭，這個網他們知道，確實是手機上網的首選。但因為流量太貴，男男很少用手機上，佳佳偶爾上，也都是看看文字類的新聞。

　　範哥接著說：“這個網站2002年成立，2004年就在納斯達克上市了，這從一個側麵就證明了，美國人看到了移動互聯網未來的好趨勢，才這麽果斷地讓他們上市了。這就是最好的例證。”範哥激動地敲了敲桌子，搞得安安一口菜沒夾住掉了下來，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一起聽範哥演講。

　　“據我觀察，過不了五年，移動互聯網就會大規模搶占互聯網的市場，廣告商肯定會轉移投資，把廣告款往移動互聯網方向傾斜。而現在，我調查過，一家專業做移動互聯廣告的公司都沒有，這，就是機會。”說到這兒，男男大概明白範哥的意思了，他是想抓住機會，成立一個專門做移動互聯網廣告的公司。

　　男男和佳佳對互聯網著實不懂，但工作這麽多年，也沒少接觸，也感受到了互聯網帶來的便捷和優勢，他們也看到了以手機為主要載體的移動互聯網確實在萌芽。這麽看，範哥這個老江湖，眼光還是很長遠的。

　　男男幫四個人把茶水倒滿，放下茶壺問：“範哥，我大致知道了，而且我覺得這個方向也是對的，那您準備怎麽做呢？”

　　範哥答道：“怎麽弄，我可等不了，藍海就是誰搶先誰就是王，我馬上就轉型，準備關掉我以前做戶外路牌的廣告公司，專門做移動互聯廣告。”

　　“哦，那這個怎麽掙錢啊？”

　　“跟其他廣告一樣啊，在空中網和幾個大的手機門戶網站拿資源，然後賣給企業客戶，道理很簡單啊。”

　　“這好做嗎？”

　　“咳，”範哥用指頭點了點男男，“要不說你們年輕呢，哥哥在廣告圈混了這麽多年，還是有點資源的。”說著，從P股後麵的包裏拿出來一個文件袋，打開，從裏麵拿出了一份文件，“你看看這個。”

　　男男接過來一看，驚訝地發現，這是一份移動夢網的廣告代理書。

　　“知道移動夢網嗎？中國移動的手機終端，這個手機網站，將來會跟新浪一樣，是每個人都會上的，到那個時候，誰還看新浪啊，都用手機上這個網了！”範哥激動地揮舞著自己的諾基亞，仿佛自己已經是這個行業的寡頭了。

　　看來範哥不是說著玩的，是真要幹的，男男心裏想。看完文件，男男抬頭問：“那客戶呢？從哪兒找啊？”

　　範哥一邊收拾文件一邊說：“我做這麽多年廣告，圈裏的朋友多的是，給他們推推，這個廣告剛開始賣，折扣非常大，返點也高，總金額都不大，一個月掙個幾十萬跟玩似的，而且這個廣告和我以前做戶外不一樣，不需要印刷、定期換，也不需要養大批的工人。這是虛擬的，把廣告素材準備齊，遞給網站，我們就沒什麽事了，真是一本萬利。”

　　男男聽範哥說完，覺得眼前的老範形象高大了好多，說不定這個人在不久的將來會是廣告界的領軍人物呢。

　　邊說邊吃，一頓飯很快過去了，男男上廁所的機會把單埋了，回來坐下。範哥一邊剔牙一邊說：“兄弟，怎麽樣，要不要跟哥哥一起創業？”

　　男男看了看佳佳，佳佳趕緊把頭扭到安安那邊沒給男男暗示，男男回過頭對範哥說：“範哥，說實話，今天聽你這麽說，我確實動心了，你讓我考慮考慮，如果我想好了，我真願意和你一起幹一番事業。”

　　範哥把牙簽扔了，說：“行了兄弟，我等你消息，等你那邊安排妥了，我們就一起幹！”說完扭頭對服務員喊：“服務員，埋單！”

　　男男趕忙拉了範哥胳膊一下說：“範哥，埋過單了，咱走吧。”

　　範哥指著男男說：“行啊，兄弟，現在老江湖了，什麽時候埋的單我都沒發現。”

　　男男嗬嗬笑著說：“您當年幫我們那麽多，我都不知道怎麽謝你呢，吃頓飯不過分。”

　　範哥哈哈笑著說：“我沒看錯人，兄弟，咱哥倆合作，一定能幹番大事，瞧好吧！”

　　晚上回到家，男男和佳佳商量創業的事。佳佳也猶豫不決，她坐在床邊，邊想邊說：“其實聽範哥分析的，還真是那麽回事，看樣子確實是機會，但我就覺得吧……”

　　佳佳停了下來，男男趕緊迫著問：“覺得什麽，快說，別藏著掖著。”

　　佳佳咧了一下嘴，接著說：“我吧，不太喜歡這個人，”佳佳轉過頭看著男男說，“你難道沒發現嗎？他這個人有點好大喜功，侃大山頭頭是道，幹活雖然我不知道，但總覺得不踏實，不靠譜。”

　　男男聽佳佳這麽說，有點不高興道：“怎麽不靠譜？人家幹那麽多年廣告。剛來北京住人家裏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不靠譜，現在翅膀硬了說人家不靠譜，太不地道了。”

　　佳佳歎了口氣，說：“你看你看，我不想跟你說實話就是這個原因，你的朋友我一句不好聽的話都不能說，行吧，行吧，我不管你，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你現在的工作也不好，你真想試試也行，我不支持，也不阻攔。”

　　男男沒說話，抱著手臂靠在床頭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