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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一下暖和了,立春之後,地氣一節節地往上躥,到礦業集團大會成立的二月二十八,湖東已經是一片小陽春了。

  南明一要親自來參加湖東礦業集團的成立大會,這是令狐安沒有預料到的。雖然之前,他也曾當麵給南明一匯報過,並且也請了南明一書記來光臨一下。但是,他心裏並沒有指望南明一書記真地過來,他想應該過來的,不是南明一,而是匡亞非。可是,恰恰相反,南明一書記過來了,匡亞非市長卻沒來。令狐安接到市委辦駱宏的電話時,吃了一驚。他直接問:怎麽明一書記親自過來?駱宏反問了句:令狐書記不想明一同誌過去啊?哈哈。

  當然想。這是最好的了。令狐安馬上轉了語氣,說:明一書記親自過來,是對湖東礦業的高度重視。我們就是怕請不來的。

  駱宏也笑,說:明一書記也是早晨才定的,說明天過去。亞非市長留在市裏,陪同省發改委的領導。

  令狐安趕緊請王楓和方靈上來,南明一書記親自來,就跟匡亞非市長過來,有很大的區別。雖然都是南州市的領導,而且是黨政的一把手,但書記畢竟是書記。何況南明一書記對湖東一直有些不同的想法,特別是對礦業經濟,那麽多人在上訪,那麽多人在瞅著,爭議大,爭論多。南明一書記這時候來,其實就是一種肯定,就是一種支持,就是一種態度。這對湖東,對令狐安的下一步,都是有重大影響的。令狐安不能不格外重視,格外小心。

  “明一書記明天要親自過來,你們看……”令狐安問方靈:“給遠水同誌打個電話吧?請他也過來。”

  “好的。”方靈拿出手機,撥了葉遠水電話。葉遠水說馬上就過來,十分鍾。

  方靈本來是應該離開湖東了的。市委書記會已經開過了,常委會因為最近省裏的會多,常委們老是聚攏不齊,一直拖著,不過聽說也將在最近召開。或許,下個月,她就得到市裏上班了。湖東礦業集團成立大會,或許就是方靈作為縣委辦主任,主持籌備的最後一次大規模的會議了。最近一周,她一直在忙著這事。從領導講話,到大會議程;從會場布置,到人事協調,哪一樣她都得親自過問。縣委辦主任就是縣委的大管家,管家不僅僅要會管,更重要地是要會做。何況這次礦業集團成立大會,最讓方靈擔心的,還不是程序上的這些事情,而是隨時可能會出現的意外。豐開順和一些老幹部,已經放出話來,要在集團成立大會上,做一些動作。部分礦業的礦主,在集團人事安排中,或許有些不同的想法,可能也會在大會上有所流露。而這些,都是令狐安不願意看到也不允許出現的。方靈昨天還專門找了豐開順談話,但豐開順態度強硬。不過他也表示了不會做違法的事,他隻是通過正當的渠道,反映問題。至於那些老幹部,包括滿東北,她是沒法去做工作的。你越做工作,他們可能就越有逆反心理。為了防止可能出現的意外,方靈讓公安部門在會場四周安排了部分便衣。她同時強調:不到萬不得已,便衣千萬不能隨便暴露身份,以免引起更大的意外和矛盾。

  最後一次了,她得十全十美。

  葉遠水咋呼呼地走進來,問:“方主任,有急事嗎?我正在忙呢。”

  “是有急事。”方靈點點頭。

  令狐安道:“剛才駱宏同誌打電話來,明一同誌要親自來參加明天上午的成立大會。”

  “是嗎?”葉遠水似乎有些激動,但隨即就平靜了,“好事嘛!說明了市委對湖東礦業改革的肯定。好事嘛!”

  “我們商量一下,明一同誌過來,要做些什麽準備?”令狐安轉向王楓:“包括要看哪些點?搞詳細點。原來定的亞非市長過來,是開了會就回市裏的。但駱宏同誌沒說明一同誌是不是也是開完會就走。我們隻能把工作做在前麵,做細點。”

  “這個……我看不必了。參加會議嘛,他要講話讓他講。明一書記脫稿講話,是習慣。另外,我們也不好替他準備。至於看的點,我想就拿礦業集團的主要幾個礦看就可以了。特別是小溝子礦,管理上是最成功的。”

  “……”方靈望了眼葉遠水,又看看令狐安。令狐安正低著頭在本子上劃著,然後抬頭道:“遠水同誌的意見可以。就讓辦公室按這個具體安排吧!”

  王楓也說行,同時提醒方靈,在安排時,要在這些可能去的點上,布置一些人力,以防出現上訪或者其它意外。方靈說公安的人員有限,是不是請各個礦原來有的保安們參加。葉遠水說這大概不行,保安們素質差,容易擦火。還是請公安統一安排吧!

  方靈出門安排去了。

  王楓說他得趕緊再到各個點上去轉轉,也走了。令狐安甩了支煙給葉遠水,葉遠水點了,道:“葉總她們是下午過來吧?應該早一點。”

  “是下午。”令狐安說:“她在西江那邊有個項目也是今天開工。我聽葉總說,你們前幾天……”

  “啊,哈哈!哈哈!”葉遠水有點尷尬。

  令狐安也是點到為止。官場上誰會把話說透?說透了,就不是官話了。官場就是在似透非透之間,永遠都隔著一層紗,永遠都蒙著一層布。這樣的語言,才是耐人尋味的,才是值得反複推敲的。

  事實上,葉遠水果真得在心裏推敲了。離開縣委,葉遠水回到政府,一P股坐下來,就感到背後有絲絲的涼風。他回頭看看,窗子關著。而窗外將近三月的天空,有些明淨了。那天空的高處,也許正在醞釀著一聲聲春雷……

  三天前,葉遠水正好到省城開會。會是半天,下午結束,本來,他是可以晚上回湖東的。但下午四點,葉天真的一個電話,改變了他的行程。葉天真在電話裏問葉縣長是不是到了省城?葉遠水說是的,葉總消息真的靈通嘛!

  “我可是在時時關注著葉縣長哪,我現在也是湖東的一員啊!”葉天真笑著。

  葉遠水也笑道:“那也不假。葉總能把自己當作湖東一員,說明葉總的事業心強。好事啊!”

  “那……這樣吧,晚上我請葉縣長坐坐。葉縣長不會推辭吧?”

  “還是下次吧?我得趕回湖東。”

  “葉縣長這麽不給麵子,我以後怎麽到湖東投資?說笑話,葉縣長,晚上再回去也不遲,到湖東也就一個小時車程。”

  “那……”

  “就這樣吧,我馬上過去接你。”

  葉遠水還想說話,葉天真已經掛了。葉遠水想這個女人不簡單,容不得你有商量的餘地,說來就來,是個幹事的角色。

  半小時後,葉天真到了賓館。葉天真說,晚上我單獨請葉縣長喝茶,至於師傅,就由我的師傅陪著,找個地方輕鬆下。然後,她自己開車,拉了葉遠水就走。她帶來的師傅也是個女的,早已和葉遠水的司機小張沾乎上了。

  車子並沒有進城,而是開出了城外。

  葉遠水想問,但又不好問。省城的生活畢竟與湖東有區別,別看你在湖東是個縣長,但到省城,你可就隻是一般的人了。且不說你的職級,就是你見的市麵,也顯得可憐。省城這麽大,葉遠水要是貿然一問,倒顯得閉塞。他幹脆不問,葉天真也不說話,車子開了二十多分鍾,到了一處水岸。都是別墅,一幢一幢的,風格各異,總體上呈現出歐美風情。葉天真停了車,說:“到了,請葉縣長下車。”

  葉遠水下了車,問:“這裏……”

  “哈哈,這是我家。來我家喝茶,不好嗎?”

  “當然好,當然好!”

  葉天真住的是三號別墅,從外麵看,是哥特式建築。花壇裏,早開的花朵,將早春的顏色高高地頂著,很是可愛。進了門,葉天真說:“今天還有一位朋友,我是特地介紹給葉縣長的。”說著朝樓上喊道:“鈴子,下來吧!”

  應聲而下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葉遠水第一感覺是,這還是個學生,大學生,一臉的清純。

  葉天真介紹道:“這是葉縣長,這是我的侄女鈴子。”

  鈴子喊了聲“葉縣長好”,聲音脆脆的,舌頭有些卷,又夾雜著些南方的軟語。葉天真問:“茶都準備好了吧?”

  “好了。”鈴子說著轉身,進屋端來茶具。葉天真說“我這侄女可是專門的點茶師。對茶十分有研究,我們先喝茶,過後我已經請柏景送餐來,請葉縣長吃西點。既然來了,就得有點特色,葉縣長,是吧?”

  “是啊,哈哈!可惜我是個……”葉遠水打算說自己是個粗人,想想不妥,就改了口:“可惜我不懂茶道,不過,也得好好欣賞欣賞哪!”

  鈴子將茶具放在茶幾上,先用剛開水的熱水,將整個茶具衝洗了一次,然後再將開水倒進紫砂壺。再端起壺,將水酒在小紫砂盅上。她做這一切的時候,葉遠水注意到,她一直是專注與安靜的。葉天真也在安靜地看著,那一瞬,葉遠水也覺出了一種清明,仿佛在藍山寺中聽鍾一般。

  心有時候也是很容易靜下來的,比如此刻。

  鈴子將小紫砂壺提起,將茶倒在紫砂盅中,又雙手捧著,遞給葉遠水。

  葉天真說:“這茶得慢慢喝,泯。先大苦,再微苦,回味時,又有甘甜。”

  葉遠水泯了口茶,果然是,苦味一直沁到舌根。但稍及回味時,卻真地能感到難得的清甜。

  葉天真笑道:“心煩的時候,我經常請鈴子來給我泡茶。這是享受啊!葉縣長主持一縣工作,難得如此清閑吧?”

  “至少是難得如此心境!”葉遠水答道。

  “其實我請葉縣長過來,也就是想給葉縣長創造點清閑的機會,享受點清雅的氛圍。鈴子,給葉縣長唱首茶歌吧。”

  鈴子應了聲“好”,就站在邊上,唱了起來。歌聲小,卻清脆,是江南的茶歌,其中有兩句唱道:

  妹像茶葉滴露水,

  哥啊,日夜含在嘴裏頭!

  葉遠水聽著,笑了笑。葉天真也笑。鈴子繼續唱著:

  茶香在心哥在懷,

  妹啊,日日夜夜不分開。

  鈴子唱完後,莞爾一笑。葉遠水鼓著掌,說:“真好聽哪!就像回到了江南茶鄉。葉總哪,我以前可是在江南呆過的。”

  “葉縣長在江南呆過?”葉天真問。

  葉遠水答道:“哈哈,呆過。學校剛畢業,分配在那呆了五年。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好詞!”葉天真接著吟道:“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哈哈,真沒想到,葉總是個風雅的人啊!儒商,儒商啊!”葉遠水摸著頭發,“歌聲美,詞妙,快樂!快樂!”

  葉天真端起茶杯,“那就為我們這風雅的快樂幹一杯吧!”

  柏景送來了西點,三個人就坐在小餐桌旁,就著幹紅,慢慢地品嚐。窗外,就是一汪湖水,臨近黃昏,水麵上似乎漾著淡淡的霧靄。而更遠處,幾隻來南方過冬的鷗鳥,正在抬頭仰望。是在望著即將到來的北方的故鄉吧?

  葉遠水心想,這葉總,名字叫天真,人也還真有些天真,至少是有些特別。比如這晚宴,這茶道,這神情,這風雅……

  吃完西點,葉天真接了個電話,說有些急事,要離開一會兒。葉遠水說那我們一道吧?葉天真笑道:“葉縣長就在這稍等會兒,我去去就來。”又叮囑鈴子:“好好招待葉縣長,知道嗎?”

  “知道的。”鈴子應著。

  葉遠水還想說要走,卻被鈴子拉住了。葉天真走後,鈴子問葉遠水:“葉縣長和葉總都姓葉,是親戚吧?”

  “不是。隻是……”葉遠水看了眼鈴子,猛然地心裏一驚。剛才葉天真說鈴子是她的侄女,怎麽鈴子不清楚我這葉和她的葉的關係呢?是葉天真沒說?還是葉天真壓根兒就在……

  葉遠水頓了下,試探著問:“鈴子小姐一直在這?”

  “哪裏?隻是有人請了就過來。”

  “哪……”葉遠水沒有再問了,而是道:“這別墅是葉總的吧?”

  “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我來過幾次了。應該是。”

  葉遠水不再做聲,鈴子問:“葉先生,我們上樓看看,如何?”

  “這……”葉遠水猶豫了下。

  鈴子過來挽了葉遠水的手,兩個人上了樓。樓上是間寬敞的大臥室,外麵是陽台。鈴子輕輕一笑,朱唇輕啟:“葉先生,我們……你真是個有風度的男人,我喜歡!”

  葉遠水身子一震,低下頭看著鈴子。他一直看著,足足在三分鍾,也沒說話。然後才道:“我很喜歡你的美好。但是……我們下去吧!我也有事,要先走了。”

  “這……”鈴子急著,說:“這……等會兒葉總來,我怎麽……”

  “沒事。我跟她說。”葉遠水邊下樓邊打電話給葉天真,說自己有急事,馬上得走。葉天真說這麽急?那……我派車來接你。十分鍾就到。

  鈴子也下來了。葉遠水問:“看你的樣子,是公司的職員吧?”

  “算是,也不是。在葉總的公司裏掛了個名字,平時都是自己活動。”鈴子又給葉遠水倒了杯茶,說:“葉縣長這樣,我是第一次碰到。這別墅裏來過不少當官的,還有不少是當大官的。不僅僅我來,公司裏還有幾個女職員,有時也來。我以前就是藝校的,可是,就業難,就……”

  葉遠水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唉!”

  回到賓館,葉遠水打電話找司機。司機正跟葉天真剛才帶過來的女司機在房間裏喝茶,接了葉遠水的電話,很吃驚地下來開車。葉遠水沉著臉,本來想發作幾句,但想想葉天真這樣的一個女人,想在省城這樣強勢的商場上立足,除了真本事外,也必得還有些新鮮的玩意兒才行。錯不在葉天真,而是在現在的官場,現在官場的男人們,就像有時酒桌上所說的“就好這一口。”投其所好,商人之本能也!商人之好,利也;而官員之好,色也!

  現在,坐在縣長辦公室的椅子上,葉遠水想著這些,不禁搖了搖頭。一步之差,他要是在那別墅再往前走一步,或許現在……

  二十八,這是個好日子。天氣也很好,陽光溫暖,草色青青。早晨八點,令狐安和葉遠水一道,專程到高速出口,接南明一書記。他們到時,是八點十五分。過了兩分鍾,南明一書記的車子就到了。三台車,同令狐安他們打了個招呼,便直接駛向南州賓館的會場。會議定在九點準時召開,賓館內外,都已經布置了交警和便衣。交警明裏的是維持交通秩序,暗裏也是執行著阻止上訪。便衣散布在大門和臨門的街上,隨時機動。外鬆內緊,這是現在主張的保安手段。表麵上風平浪靜,內在裏嚴防死守。雖然大部分時候,這些做法顯然都是多餘的,但有時確實就……

  方靈在賓館這邊負責組織協調。從昨天下午開始,她反複地對今天大會的每一個環節都進行了認真地檢查,她怕出錯,而且她覺得千萬也不能出錯。一來,這是她在湖東最後一次組織這樣大規模的活動,二來,南明一書記要親自來參加,意義就更加不同了。她得給南明一一個好印象,到市裏後,她的目標並不僅僅是在市婦聯主席為個位子上,她要飛得更高。而決定她能不能飛得更高的,一是她的翅膀,而更重要的,可能還是南明一和其它的領導們。剛才,方靈已經接到王楓副書記電話,說接到了南明一書記他們,正往賓館趕。

  方靈和副縣長蔣流,站在湖東賓館的門前,又仔細地巡視了遍。街上一切正常,看看表,車隊應該快到了吧。

  手機響了。

  方靈一看,是令狐安的。她剛接起,就聽令狐安嚷著:“怎麽搞的?路上……”

  “喂!”方靈一急,令狐安的手機卻斷了。

  方靈對蔣流道:“蔣縣長,那邊可能……令狐書記好像很生氣。”

  蔣流問:“怎麽了?”

  “不清楚。”方靈又回撥令狐安的電話,忙音。她又撥葉遠水的電話,通了。葉遠水說:“這邊怎麽來了許多人?路被堵了。還拉著橫幅。”

  “啊!”方靈一下子明白了,湖東賓館這邊的平靜,恰恰是因為從高速出口到賓館這一段路上的不平靜。知己知彼,那些要上訪的人,也是在打信息點啊!

  方靈坐上車子,就帶著蔣流和公安局的李局長一道,出了賓館大門,行駛了大約七八分鍾,就看見黑壓壓的人群了。方靈道:“停車吧。不能再往裏走了。”

  湖東縣城裏的道路,是兩縱四橫。現在被堵住的是主幹道,進退都難。方靈和蔣流他們下了車,前麵不僅僅有人群,更有車輛。他們艱難地通過人群,就見五台車子都被圍在人群裏。令狐安、葉遠水、王楓,都在大著嗓門說話。南明一的車子也在停著,但是沒見南明一下來。方靈走上前,她想看看這局麵到底是誰在操縱,但人太多,一片混亂,她根本看不出來由頭。蔣流問:“這……不行調公安吧?”

  “不行。令狐書記也沒說,再看看吧,我過去!”方靈擠到令狐安身邊,令狐安正被幾個老幹部圍著。方靈對老幹部道:“老同誌,我知道你們有事。但是,路這麽堵著,也無法解決問題。這樣吧,先把路讓開。縣裏負責同誌留在這。行嗎?”

  “你是?啊,方主任哪,誰留下?我們想請市裏領導留下。縣裏領導留下能解決問題嗎?”說話的正是滿東北。

  葉遠水上來道:“滿老,堵車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哪不行?我要請縣委縣政府對礦業上腐敗問題做個說明,向全縣人民說明。”滿東北倔著頭,聲音響亮。他話一落地,立即就有人附和了。

  方靈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但她也不能去向南明一書記匯報。南明一是目標,如果堵車的人群知道了,說定就會上去圍住南明一。那結果可就……

  葉遠水這時也大聲了,他揮了揮手,“同誌們,我是縣長。我留下。有什麽事,大家盡管跟我來談。”

  滿東北和其它幾個老幹部朝葉遠水瞟了瞟。方靈明白事情要不再盡快結束,也許就會向更複雜和更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她立即給豐開順打電話,命令他跑步到達現場。豐開順在電話裏支吾著,說自己不在城裏。方靈火道:“你不僅在城裏,還就在現場。我清楚!五分鍾之內,你如果不到,縣委將嚴厲處分你!”

  豐開順還想說話,方靈把電話掛了。

  當務之急,是讓南明一書記的車隊離開這堵塞著的人群。方靈隻有把寶押在豐開順身上了。豐開順不管怎麽說,還是黨員,是黨組書記。他不像滿東北,他得考慮得更深一些。方靈看看令狐安,正站在車門邊。人太多,他說出的話,幾乎是聽不清楚了。但那神情,明顯地寫著無奈與憤怒,甚至有一種即將爆發的克製。而葉遠水,正在低聲和滿東北說著話。葉遠水此時的心情,應該是比較複雜的。在豐開順和滿東北他們看來,葉遠水是令狐安的對手,是主張對礦業經濟進行清理的。而作為一個縣長,特別是對礦業經濟,葉遠水對整合並沒有異議。他有他的打算,而且,他必須通過整合,才能實現礦業經濟的良性循環,也才能實現他所要達到的整頓礦業經濟的目的。湖東礦業經濟存在著一係列的問題,葉遠水自然清楚。豐開順、滿東北們要的是快刀斬殺,而葉遠水知道:現在是沒有什麽快刀的,有的隻是慢慢地穩妥地一步步地往前走。其實在上周,葉遠水還將豐開順找到辦公室,嚴厲地批評了他準備在礦業集團成立大會時進行上訪的行為,豐開順當時也同意了不再組織,但這……

  人越來越多,車輛也越來越多。李局長拉了下方靈,說不行就讓防暴大隊上吧,不然這麽堵著,什麽時候是個結束?人太多,怕出大事啊!

  方靈說:“那不行。防暴大隊一上,事件就升級了。我已經給豐開順打了電話。他應該會處理的。另外,你組織些便衣,到市領導的車子周邊,稍後再不行的話,就引導市領導步行離開。”

  李局長說:“也好。我就去。”

  令狐安朝方靈招招手,又示意她後麵的車輛。方靈點點頭,走到南明一書記的車子前。司機搖下車窗,方靈對臉色鐵青的南明一道:“南書記,真是……我們正在處理。您看,不行,就步行先離開……”

  “沒必要。”南明一朝外麵的人群看了下,問:“是礦業經濟的事嗎?是不是跟上次到市裏上訪有關?”

  “是的。”方靈答道。

  “那好。這事我來處理。”南明一說著,就拉開車門,一腳跨了出來。方靈趕緊拉住,道:“南書記,這很……”

  “很什麽?不就是要解決問題嗎?不解決,能過去嗎?”南明一往前走了幾步,令狐安也迎過來,說:“明一書記,這恐怕……這麽多人,還是我們來慢慢解決吧?”

  “啊!”南明一哼了下,然後對著滿東北和其它人大聲道:“我是南州市委書記南明一。大家今天在這,是為湖東礦業經濟的事情吧?大家的心情,我都理解。大家都是盼著湖東礦業經濟走上正軌,都是要使湖東這一塊風正氣清。我的想法跟大家一樣!”

  “那……南書記,湖東礦業這些年,搞得一團糟,那麽多腐敗分子,怎麽處理?”滿東北紅著臉。

  “這個,我們正在調查。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大家:我們黨從來對腐敗分子都是嚴懲不貸的。但這需要時間!而現在湖東成立礦業集團,是符合湖東礦業經濟下一步的發展的。我再次向大家承諾:對於湖東礦業經濟發展中的問題,市委一定會認真考慮,嚴肅處理。無論是誰,隻要涉及到了,都將會受到追究。”南明一的北方口音,加上標準的普通話,使擁擠的人群變得安靜。

  方靈從人縫中似乎看見了豐開順的影子,她再看,卻沒了。但上訪人群的隊伍已經開始鬆動。接著,就聽滿東北道:“我也是老幹部,既然南書記這麽說了,我們就相信一回黨,相信一回書記!我們等著南書記的處理!”

  “請放心!老同誌,謝謝你!”南明一伸手同滿東北握了下,令狐安此時已悄悄地鑽進車子裏了。

  滿東北朝後麵一喊:“那好。大家都散了吧!”

  隊伍一鬆動,葉遠水對著南明一說:“明一書記,這……我代表湖東縣政府,向明一書記檢討!”

  “檢討什麽?”南明一四處望望,才上了車。令狐安的車子在前,接著是南明一的車子,最後是葉遠水的車,一字溜兒慢慢地開了出來。方靈也趕緊上了車,同時通知賓館那邊,南明一書記的車子到了,又打電話給齊樸成,要他做好開會的準備,會議馬上開始。齊樸成說:會場上都亂成一鍋粥了,唉!方靈道:再亂會也得開。南明一書記親自來了。你馬上組織一下,都是幹部,還不好辦嗎?

  車子在賓館停穩後,令狐安第一個下來,跑到南明一書記的車子旁邊,替南明一開了車門,嘴上說:“明一書記,我得檢討!請您批評吧!”

  “你是得好好檢討檢討。”南明一邊下車邊道。

  “是啊,是啊!這些老同誌,還有其它一些人,關鍵是不了解內情。甚至還有些幹部也在裏麵起哄,操縱,他們就是想亂……下一步,我們要好好地打擊打擊!”令狐安看了下表,原定會議是九點,現在已經是九點半了,就道:“明一書記,我們……直接到會場吧?”

  “會議,我就不參加了。你們先開會。稍後,我要主持召開一個湖東縣委常委會。”南明一語氣堅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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