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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葬禮上的不速之客

  今夜我不會遇見你

  今夜我遇見了世上的一卻

  但不會遇見你。

  —海子《情詩一束/山楂樹》

  於淩芝聽到我給她的電話留言後,給我回了電話。我告訴她我是黎航的老同學,受黎航姨媽的委托,想和她談談。

  “我聽黎航說起過你,”於淩芝說,“也見過你的大學時的照片,他說你和他關係不錯。”

  “我們是老鄉,又是老同學,何況黎航又是那麽仗義的一個人……”

  “哼,仗義!”於淩芝有些不屑,“為了仗義,他吃太多苦頭了。”

  她約我在“五大洋移民服務中心”的家庭旅館見麵,在那裏,我度過了自己在多倫多的惶恐的第一夜。

  世界真小。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於淩芝就這麽轉進了我的視線裏。

  於淩芝在“五大洋”家庭旅館的門外接待了我,因為她的工人正在室內粉刷牆壁。她雖相貌平常,但看得出她精心修飾。頭發是燙過的,還染了銅色;眉毛是修過的,且認真描畫過;臉上的胭脂也算塗得恰到好處。如果我在街上見到她,會多看一眼的。

  我們在門口兩張硬硬的塑料椅子上坐下了,腳旁是髒稀稀的塗料桶,麵對的正是對麵餐館臭氣熏天的垃圾箱。我突然有些語塞,不知從哪裏說起。

  “芹姨讓你來找我幹什麽?”倒是於淩芝先開了口。

  我猶豫片刻,說,“這事兒和黎航有關。”

  於淩芝的眼神立即警覺了起來,口氣有些憤憤,“黎航又怎麽啦?我就知道他從來沒有平安日子!”

  聽得出,於淩芝對黎航懷有藏不住的怨恨。

  “現在,他永遠平安了……”

  “你什麽意思?”於淩芝厲聲問,似乎立即把怒氣轉向了我。

  “心搭橋手術失敗,黎航已經走了。”

  於淩芝沉默了,她的神情在瞬間內由惱怒轉為驚詫,又由驚詫轉為悲傷。

  一輛垃圾車開過來,轟隆隆地卷起垃圾箱,把裏麵的垃圾如數吸入車廂,使周圍的氣味更為不堪。

  在這樣的氛圍下傳達死亡訊息,我突然對自己有些痛恨,對於淩芝心生憐惜。許多事,都是在錯誤的時間發生在錯誤的地點,而黎航,為什麽就不能有一副堅強的心髒?

  過了半晌,於淩芝終於說:“還是我命硬,我得不到他,別的女人也得不到他……”

  從她的口氣中透出的冷寒卷走了我對她產生的憐惜。

  她接著說,“他當初要是不離開我,也不至於到今天的下場。”

  “生老病死,有時不是人能左右的。”

  “我不信你那一套,我相信人可以左右自己的命,就看你努不努力。”

  “黎航,他努力了……”我替黎航辯護。

  “你哪裏了解他?”於淩芝說,“我最了解他了,但他根本不懂得感激。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給他辦葬禮,讓他在地下都慚愧,都悔恨。”

  “他在遺囑中沒說讓你主辦他的葬禮……”

  “他的遺囑?”她驚訝地挑起眉毛,“我怎麽不知道他有遺囑?他在遺囑裏說什麽?”

  “我必須在葬禮上宣讀,現在不能告訴你。”

  “他讓誰辦他的葬禮?”

  “我……他還委托我做遺囑執行人。”

  “可我是他前妻!他兒子的媽媽!”於淩芝激憤地說。

  “他可能擔心你情緒太激動……”

  “我會平靜下來的,”於淩芝不容置疑地說,“我和你一起辦!我和黎航曾是七年夫妻,七年哪!現在我想送他一程,如果你連最後一個機會都不給我,你不是太殘酷了嗎?”

  “殘酷”,是一頂沉重的罪過的帽子,我小小的頭承載不起。

  我考慮了片刻,點頭答應了。

  黎航葬禮那天,茜溪走進聖劉易斯殯儀館,被坐在門口的一位老年中國女人攔住了。女人麵無表情地說:“請登記一下。”茜溪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即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信封,交給了老年女人,“一點兒小意思。”

  “替他謝謝你了。”女人說。

  茜溪明白,“他”指的是黎航。

  老年女人遞給茜溪一張CD,“每個來參加葬禮的人都有一份。”

  茜溪接過CD,看了一眼。CD顯然是自製的,封麵背景是一條小溪,右下方印著一行藍字:黎航生前喜歡的歌。

  “這個黎航,還挺特別。”茜溪想,順手把CD放進了手提袋。

  在殯儀館的吊唁室裏已經聚集了三、四十人。人們仨仨倆倆地站在一起,神色都有幾分哀傷。正麵牆上掛著一幅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想必就是黎航了。茜溪正想走近照片,卻被一個女人攔住了去路。

  女人四十左右年紀,穿一身幹練的黑西裝,把頭發利落地高盤在腦後,目光清冽冽的,像映在雪地上的月光。女人看定了茜溪,問:“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茜溪聳聳肩,“這有什麽奇怪的?你認識這裏所有的人嗎?”

  女人指了指自己周圍的人,他們都是我邀請來的。

  “哦……”

  女人的目光掃過茜溪的長發、白衣、黑裙、長腿,一直到她腳上的涼鞋,“你沒有走錯門吧,今天這兒有兩家辦葬禮。”

  茜溪搖搖頭,“沒錯兒。”她在心裏開始詛咒躺在不遠處棺木裏的黎航,是他使自己遭受盤問。

  女人抱起肩膀,仍上下審視茜溪,最後直視她的眼睛,“我不可能給陌生人發請柬。”

  茜溪愈發不自在了,她指了指牆上的照片,“我的請柬是他發的。”

  女人朗聲一笑,極短促地,“死鬼也會寫字嗎?”

  茜溪被女人居高臨下、無所顧忌的眼神和聲調有些惹惱了,“別忘了,死鬼也當過活人……”

  “哼!發請柬給一個靚女,虧他做得出來!你和他什麽關係?”

  茜溪用目光在人群中急速地搜尋著,希望能找到我,讓我替她解釋,不然眼前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不會放過她。這時她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熟悉的男人背影。男人並不顧盼左右,徑自穿過人群,向棺木走去。

  “何臻!”茜溪脫口而出。

  何臻中了子彈似的,全身一震,有些費力地轉過頭,“你怎麽在這裏?”

  那一瞬茜溪突然讀不懂何臻的表情:驚嚇?詫異?還是惱怒?

  “我……”茜溪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何先生,不知道您大駕光臨。”倒是黑西裝女人替茜溪解了圍。

  “於淩芝?”何臻的臉上又露出詫異之色,“你和黎航不是早就……”

  於淩芝伸出手,拍了拍何臻的胳膊,打斷他的話,“你說,我不送他一程,誰送呢?”

  何臻點點頭,突然想起了茜溪似的,“忘了給你介紹,這是我未婚妻茜溪。”

  於淩芝立刻拉過了茜溪的手,“嘖嘖”歎道,“都說女要俏,一身孝,今天這風頭可都讓你給搶了。”

  茜溪輕輕掙脫了自己的手,“你總不希望我穿一身大紅來吧?”

  “你怎麽認識黎航?”何臻問。

  茜溪三言兩語地講了收到請柬的前前後後,還把請柬從手提包裏拿出來遞給何臻。

  何臻把請柬反複地看了幾遍,然後把它還給了茜溪,“字倒是他寫的。”

  “那你怎麽認識他呢?”這次輪到茜溪發問了。

  “和他有一點生意來往。他幹嘛要邀請你?”

  “我如果知道,就不來了,有點好奇……”

  “好奇心有時會給你惹麻煩的。”何臻的聲調像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茜溪突然無言以對。

  我抱著黎航留下來的檀木盒子走進吊唁室,正撞見茜溪求助的目光。因為見過何臻登在報紙上的照片,我立刻認出了他,但不明白他怎麽會不請自來。

  茜溪介紹我認識何臻。何臻先伸出手,我隻好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男士先伸手,是不合西方禮節的,我想,但何臻不懂,或許懂,也不在乎。他把我的手捏痛了。

  我說:“請你們幾位入座吧。”

  何臻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我還有點兒事兒,先走了。”

  “既然來了,不瞻仰一下遺容?”茜溪問。

  何臻搖搖頭,“看了心裏不舒服。”

  目送何臻遠走,茜溪突然淒惶起來。何臻這個男人,刊登巨幅公告宣稱自己是他最後的愛,幾個星期之後就要與她相攜餘生,竟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茜溪抬起頭,黎航似正從像框中凝視著她。茜溪低聲對我說:“我見過黎航,可我想不起來在哪裏了……”

  她驟起眉頭,緊張地在記憶中搜尋著。究竟在哪裏見過黎航,中國、美國,還是加拿大?一時竟沒有收獲。

  我告訴牧師,芹姨因為黎航去世、女兒失蹤,憂病交加,臥床不起了,不能出席葬禮。牧師開始主持葬禮,在禱告之後,他請死者的前妻於淩芝致悼詞。

  於淩芝臉色鄭重地走到棺木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金手鏈,隨後抬起黎航左手腕。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恐懼,她的全身抖了一下,但她很快鎮靜了下來,把手鏈戴到了黎航的手腕上。

  她轉過身,用目光掃了一眼眾人,似乎要把他們的注意力牽得更緊一些,然後一字一句地說:“我和黎航是半路夫妻,但一日夫妻百日恩。這個手鏈是我幾年前給他買的,後來我們的婚姻觸礁,我沒有機會送給他。今天我把它當作最後的禮物,總算償還了心願……”淩芝抽泣了起來,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房間裏安靜得似乎聽得見發絲落地的聲音。每個人的身體都如皮影戲中的木偶般,被於淩芝的手指牽引著,眼神卻還是靈活的,充滿著感動。

  輪到我朗讀遺囑了。我從皮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又從信封中拿出一頁紙,開始宣讀:

  “本人黎航,現立遺囑如下:我的人身保險受惠人是兒子黎天,在他成年之前保險金由我父母管理,我的存款歸我父母所有,檀木盒子以及其中的所有物品歸林茜溪所有。”

  我說:“林茜溪,請接受黎航的遺產吧。”

  茜溪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在眾目暌暌之下接過了我手中的檀木盒子。她相信如果眾人的目光可以變成劍,那麽在那一刻她已被萬劍穿心了。

  “這盒子怎麽是鎖著的?”茜溪地問我。

  “鑰匙要到黎航指定的地點去拿。”

  茜溪有些不解地望著我。

  我補充說:“我明天必須親自帶你去拿。”

  茜溪輕輕搖了搖頭,似乎說這個叫黎航的男人把事情搞得太複雜了。

  我接著向眾人宣布:“因為黎航父親心髒病突然發作,他的父母不能來加拿大參加葬禮。我已經把黎航的存款1萬零兩千元寄給了他的父母。等保險公司賠償了人身保險,我也會立即匯入黎航父母的賬號。”

  “咣當”一聲,於淩芝踢翻了麵前的一把空椅子。眾人立刻把目光從茜溪轉移到了於淩芝身上。

  我看了一眼於淩芝,麵無表情地說:“遺囑宣讀到此結束。”

  “你有沒有搞錯?”於淩芝嚷道,“黎航怎麽會一分錢都不留給我?我和他是十幾年的夫妻。”

  “很抱歉,我隻是遵照遺囑辦事。”我平淡地回答。

  淩芝憤憤地站起身,走到棺木前,迅速摘下了她在幾分鍾之前給黎航戴上的手鏈,隨後指著茜溪問:“你是黎航什麽人?憑什麽繼承他的遺產?”

  茜溪並不理會於淩芝的質問,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淩芝叫道:“你等一下。”

  茜溪停下了腳步,但並不回頭。

  淩芝幾乎是躍到茜溪麵前的,聲調淩厲了起來,“把盒子給我留下!”

  茜溪的聲調不高不低,吐字卻分外地清晰,“你沒有這個權力。”

  “你和黎航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不記得我認識他。”

  “那你憑什麽接受他的遺產?”

  茜溪聳聳肩膀,“他死活要送給我,我有什麽辦法?”

  “你臉皮真厚!”

  “看了你剛才那出表演,我甘拜下風。”

  “我比你更有權利得到黎航的遺產!”

  我打斷於淩芝:“你必須尊重死者的選擇。”

  茜溪繼續向門外走去。

  淩芝衝著茜溪的背影喊道:“有你倒黴的那一天!”

  茜溪有些顫栗地走出殯儀館,仿佛剛從一幢倒塌的房子裏爬出來,而於淩芝的詛咒,像塵土瓦礫,還頑強地掛在她的後背上。

  她走進停車場,正準備打開自己的車門,突然有人從背後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她奮力掙脫,卻被一個黑色垃圾袋蒙住了頭。那人奪過她手裏的檀木盒子,拔腿就跑。她撕開臉上的垃圾袋,隻看到了一個身穿灰衣的男人的背影。男人長胳膊、長腿,還有一個長脖子。

  驚魂未定的她先後給警察和何臻打了電話,向他們講述了檀木盒子被搶的前前後後。警察很快趕到了,寫了報告,答應有線索一定通知茜溪,就離開了。出席黎航葬禮的人聞聲早都圍了過來,用各種各樣的眼光打量茜溪。

  我走近茜溪問,“你沒事兒吧?”

  茜溪看了我一眼,並不言語。

  我突然有些內疚,似乎是我把茜溪卷入這場麻煩,而節外生枝,讓我又覺得對不起黎航。

  於淩芝抱著肩膀冷笑,“不義之財,不可以拿的!搶劫犯沒用刀剮你的臉蛋,算你幸運了。不然你怎麽嫁大款?!”

  “我拿不到,沒什麽了不起,我根本也沒想要。心痛的應該是你!”茜溪回敬道。

  這時何臻趕到了。他一臉惱怒地拉起茜溪的手,“好了,我們走吧。一個破盒子,有什麽稀罕的?”

  茜溪和何臻分別駕車離開。沒有了主角的戲自然不再好看,人群也就索然地散去了。停車場上隻剩下了於淩芝一個人,像一頭發怒的母獅般踱來踱去。

  茜溪隨何臻來到了何宅。進了門,她就一頭躺倒在沙發上。

  “折騰累了?”何臻坐到她的身邊,問。

  她點點頭。

  “你根本不該參加這個莫名其妙的葬禮!”

  “你說,黎航的盒子裏裝的是什麽?”

  “你放心好了,肯定不是金子。黎航是個窮光蛋。”

  “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他想交給我,他以為我能幫他……”

  “你能幫他什麽?他早知道他活不長了。”

  “也許他想幫我?”

  “越說越離譜了!你用得著他嗎?”

  “我發現很多人我都不了解,你從來沒說過你認識黎航……”

  “我沒必要向你匯報我認識的每一個人。”

  “我現在都不能肯定我認識你。你有小時候的照片嗎?我想知道,你小時候是什麽樣子。”

  何臻了無興趣地說:“我沒有。”

  “你從哪兒來的?以前在哪兒工作?”

  “別問我從哪兒來。”

  “你從來不談你的過去。”

  “我沒有過去。”

  “我以為世上所有的人,都有過去。”

  何臻捏住茜溪的鼻子,開玩笑地說:“我不是世上的人,我是從外星球來的。”

  “我還第一次和外星人戀愛,太特別了。”

  “外星人可沒有我這麽棒的身體。”

  “也沒你那麽神秘。”

  “茜溪,我不是故作神秘。談過去的事兒,我傷心。”

  “說出來就輕鬆了。很多加拿大人每星期都去看心理醫生,就為了說說傷心事兒。”

  “我才不信那些江湖騙子。”

  “心理醫生不是江湖騙子,他們都是有博士、碩士學位的。”

  “你就迷信學位。在多倫多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學位!”

  “我不過希望你活得輕鬆點。傷心事兒,憋在心裏,不悶嗎?”

  “習慣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們談點讓我開心的事兒好不好?”

  在經曆了一個漫長的白天之後,茜溪有些昏昏欲睡。許多幅繁雜的桌麵圖像,在她記憶電腦屏幕上交錯地調換著:黎航的遺像,於淩芝憤怒的臉,灰衣人的背影,還有那個暗紅色的檀木盒……

  茜溪驟起眉頭,費力地思索。

  “你這個樣子不好看,美丹從來不這樣皺眉頭。”何臻說。

  她勉強地把眉頭舒展開。她得時時讓自己好看,像美丹一樣好看。這是她的本錢。何臻不止一次對茜溪說:“你長得太像美丹了。”當然,隻有何臻能看出茜溪和美丹相貌之間的細微差別。茜溪把眉毛修得像美丹年輕時一樣,但不可以皺眉頭。她清楚何臻與自己訂婚的重要原因是她有一副年輕美丹的皮囊。

  二十多年前的美丹是東北玉山市市委副書記的女兒,憑借她父親的權勢,從普通中學插班到何臻就讀的省重點中學。美丹的學習成績全班倒數第一,但這不影響她的魅力。她說話聲音嗲嗲,像瓊瑤電影裏的多情女孩,令人遐想。她在小城裏率先穿上緊身的短袖衫和喇叭褲,讓身體上突兀的地方更突兀,凹陷的地方更凹陷,幾乎使全班男生的目光都陷落在她的凸凹之間。

  美丹讓男生們一夜之間成熟。

  何臻是從偏遠山村裏考上省重點高中的,因為上學晚,中途又綴學兩年,成了班上是最年長的,舉手投足之間似乎有幾分老氣橫秋。他生活節儉,在衣著光鮮的同學中間沉默寡言,甚至自卑,但他的學習成績在班上永遠排名第一,這使他的神情中又時有自傲。他對美丹從不正看一眼,他的目標是考上北京的大學,他不可以心有旁騖。迷戀上美丹等於自毀前程。

  美丹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在她的生活圈子裏,沒人可以對她說不。她想要何臻的輔導,於是班主任馬老師就指令何臻一對一地輔導美丹的功課。馬老師明白討好了市委副書記,她的前程自會輝煌起來。

  美丹總約何臻到曉月河邊做功課。曉月河是城裏戀愛中的男女最偏愛的去處。一道清澈曲折的小河,河上用圓木搭起的樸拙小橋,河邊枝條柔軟的嫩柳,營造出浪漫的氛圍。坐在如一朵桃花般盛開的美丹身邊,少年何臻不時嗅到她頭發中散出的香氣,和她身上甜津津的汗味,心旌搖動,全身滲出的熱汗把背心都浸透了。美丹覺察到他的激動,竟俏皮地撩起他的背心,替他扇風,不料卻把他的心火扇得更旺。他猛地把美丹攬入懷抱,以熱烈的初吻掀開了她的少女情懷。

  不久,馬老師被評為特級教師,還被提拔為學年組長。馬老師立即把何臻提拔為班長,讓何臻大喜過望,也使年少的他嚐到了攀附權貴的甜頭。

  到了高三下半年,因為美丹的父親升職,美丹全家搬到省城龍鱗。對於美丹,省城裏有很多陽光男孩,他們不但陽光,而且時尚,小鄉巴佬何臻已是一張舊麵孔,因此她果斷地中止了和他的來往。可對於何臻,美丹是一本沒有讀完的書,因此永遠擁有最神秘未知的細節。

  在報考大學時,雖然何臻的成績達到了北京一些大學的分數線,他竟鬼使神差地報考了省城的大學,隻因為她聽說美丹要上省城的大學。

  到了省城後,何臻到美丹家去過一次。美丹的母親告訴他美丹不在家。幾個月後,何臻在街頭報刊亭看到一本最新的《大眾電影》,封麵是美丹的照片。他才知道美丹已成了電影明星。他靠近美丹的路非但沒有被縮短,反倒被拉長了,這令何臻沮喪萬分。思來想去,他不能讓這根與權貴牽上的線輕易斷掉,不然大學畢業後他頂好會被分到小縣城當會計。

  他開始討好美丹的母親,幫她做家務,陪她看病,最後還感激涕零地認她做了幹媽。大學畢業後,憑著“幹媽”的關係,學習成績平平的他擊敗眾多競爭者,得到了全校唯一的去龍鱗銀行工作的名額……美丹的父母先後去世,美丹也從他的視線,以及公眾的視線中徹底消失。他聽到過一些關於美丹的零星消息,有人說她定居了加拿大。他試圖聯絡過她,但沒有結果。隨後他意識到癡迷女人其實很蠢,於是把癡迷轉向了另一個永恒情人:金錢,他相信用金錢可以買到任何情人。

  當何臻第一次在《華人新聞》辦公室見到茜溪時,他以為時光倒轉,命運又把美丹送回到自己的身邊,於是何臻決定要實現自己被壓抑了多年的願望:擁有一個美丹,哪怕是一個複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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