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欣賞導引

第二節 戲劇文學欣賞技巧

　　一、分析戲劇衝突

　　戲劇衝突主要指劇本中所展示的人物之間、人物自身以及人與環境之間的矛盾衝突，其主要表現為劇中人物的性格衝突。欣賞戲劇作品，首先要善於把握作品中的戲劇衝突。要弄清衝突發展過程，要弄清衝突的主要原因，主次順序，進而分析衝突是怎樣造成的，衝突的實質是什麽，最終明確這樣的衝突表現了怎樣的主題。這裏把握作品的寫作時代背景、作者的創作意圖，對於正確把握作品的戲劇衝突是必需的。

　　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由於立場觀點、思想感情的不同，本來就存在著矛盾衝突，戲劇衝突就是從諸如此類的矛盾中提煉出來的。它比前者更高、更鮮明、更集中，在戲劇中各種人物之間的衝突不僅是構成情節的基礎，而且是表現人物思想性格，從而揭示社會生活本質的重要手段。能把握戲劇衝突，才能逐步深入地認識作品的藝術特色和思想意義。

　　《雷雨》中有兩場衝突：周樸園和魯侍萍在分手30年後不期而遇；周樸園和魯大海在罷工問題上進行了尖銳的鬥爭。這兩場衝突對揭示周樸園、魯侍萍、魯大海這三個人物的性格特征具有重要的作用。

　　《茶館》的衝突則采取了特殊的表現形式，劇中的情節不像《雷雨》中那樣一環緊扣一環，似乎有些散漫，所有登場人物都仿佛是按自己的意願行事，彼此間有時有點小小的衝突——嚴格地說，不過是糾葛，但所有的衝突在很短的時間即告結束。然而這一切僅僅是表麵現象，因為所有人物的行事都受著時代的製約，都是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下發生的，劇作者真正的意圖是，通過這些現象來說明軍閥的反動統治怎樣使人民陷入了痛苦的深淵。因此，劇中的主要衝突是人民跟舊時代的衝突，能把握這個衝突，則全劇內容洞若觀火。

　　二、品味戲劇語言

　　語言是構成劇本的基礎。戲劇語言包括人物語言和舞台說明。人物語言也叫台詞，包括對話、獨白、旁白等，是人物心理、動作的外現。劇作家通過人物語言來展開戲劇衝突，塑造人物形象，揭示戲劇主題，表達自己對生活的認識。舞台說明是一種敘述語言，用來說明人物的動作、心理、舞台布景、環境等等，直接展示人物的性格和戲劇的情節，舞台說明是戲劇語言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但同人物語言相比，它隻是一種輔助手段，因此鑒賞劇本，品味人物語言至關重要。

　　個性化語言能夠準確地表達人物的思想感情，所謂個性化，是指受人物的年齡、身份、經曆、教養、環境等影響而形成的個性特點。劇本對人物語言個性化的要求非常高，正像高爾基說：“在劇本裏他（指作者）不能對觀眾提示什麽。劇中人物被創造出來，僅僅是依靠他們的台詞，而不是敘述的語言。”要品味富有動作性的人物語言，動作性有時表現為人物之間的動作衝突，如周萍打魯大海；有時表現為人物內心活動，如魯侍萍看見周萍打魯大海後那種痛苦的心理，等等。也就是說，動作性包括外部動作，也包括內部動作，即心理活動。我們常常說“言為心聲”，語言是人的內在感情的一種外在表現形式，從這個角度說，人物語言的動作性主要指人物內心發出，能夠展示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例如《雷雨》第二幕，當周樸園說死去的侍萍和周家“有點親戚”關係時，有下邊一段對話：

　　魯侍萍 親戚？

　　周樸園 嗯，——我們想把她的墳修一修。

　　魯侍萍 哦，——那用不著了。

　　這一“嗯”一“哦”語言很簡單，但發自人物內心。揭示出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表現了這兩個人物在特定情境下的特殊心態。

　　最後，還要品味人物語言中蘊含的豐富的潛台詞。所謂潛台詞，也就是話語字麵意義以外的一種深層意義或言外之意。好的台詞總是以最少的語言表達最豐富的內容，給人以品味、想像的空間。比如《雷雨》中，周樸園聽出侍萍的無錫口音後，便問起往事，稱當時的侍萍為“梅小姐”，說她“很賢慧，也很規矩”。已知實情的侍萍聽到他的謊言，想起自己的遭遇，滿懷悲憤，於是語帶嘲諷而又意味深長地反複說：“她不是小姐，她也不賢慧，並且聽說是不大規矩的”，表現了她痛苦的內心和對周樸園的不滿。潛台詞往往是與語言的個性化和動作性聯係在一起的，即如上例，實際上也包含著侍萍豐富的內心活動。

　　三、把握“人物塑造”

　　戲劇是要塑造人物的。劇中所塑造的人物是否真實可信，對人物的描寫是否精雕細刻，這也是評價戲劇好壞的重要尺碼。戲劇作品也十分注重塑造具有鮮明生動的個性而又能體現社會某些本質方麵的人物，也就是具有某種典型意義的人物。一個人是由社會因素、心理因素和形體外貌等三個方麵組成的。社會因素主要是指階級成分、家庭出身、教育、教養、職業、社會地位、社會關係、政治態度、宗教信仰等等，心理因素包括思想、感情l意誌、氣質、想象力、興趣愛好、趣味素養等等。這兩個方麵有密切的關係，社會因素往往在很大的程度上決定心理因素，而心理因素又往往是社會因素的具體體現。除這兩方麵外，人的外形、身材、容貌、性別、年齡、姿態、表情、服飾，習慣性動作（包括某種遺傳特征）等等是人的具體形象。這三個方麵構成一個具體的、有血有肉、有性格的活生生的人。我們在閱讀戲劇文學時要注意發現劇作家在塑造人物方麵的匠心。

　　由於戲劇藝術受時空的限製，因而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麵就具有與小說中人物的塑造不同的特點。（1）在戲劇作品中，人物性格必須突出地表現性格的主要方麵。在戲劇作品中，不可能象在中長篇小說中那樣對人物作麵麵俱到、精雕細琢的刻畫和描繪。戲劇中的人物要求鮮明，能一下子給觀眾以具體深刻的印象，如安提戈涅的勇敢、倔強、不畏強暴，哈姆雷特的謹慎和優柔寡斷，奧賽羅的輕信、妒嫉。阿巴貢的愛財如命，蘩漪的刑火一樣可以燒毀一切的熱情，愛得深、恨得狠等等，都是極鮮明地突出了他們性格的主要方麵。當然這並不是說戲劇人物性格簡單。（2）戲劇中的人物感情色彩更為強烈。戲劇中的人物要在很短的時間內給予觀眾感情上的影響和作用，那就首先要求人物有鮮明的態度和強烈的感情。美狄亞殺死丈夫再娶的新娘和自己與丈夫所生的一雙兒女，以懲罰背叛愛情、見異思遷的丈夫。蘩漪的性格和美狄亞有某種相似，她的愛情像火山爆發時“噴出的熾熱的岩漿，能燒毀一切。人物感情的強烈”，正如同戲劇衝突的尖銳一樣，為的是能抓住觀眾的注意力，能激發觀眾的感情，產生使人哭、使人笑、使人悲傷、使人歡樂的巨大感染力。

　　正因為戲劇文學在塑造人物方麵的獨特性，決定了在閱讀中可從以下幾點入手來把握劇本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

　　1、注意人物及人物間的關係。

　　（l）人物數量。

　　戲劇受時空限製，因此在人物數量上，首先應該確定少而精的觀念。當然人多人少還要看所寫的題材。戲劇作品中人數都比較少，如中國傳統戲曲《西廂記》主要人物隻有崔鶯鶯、張君瑞、紅娘、老夫人四個，當然也有《大鬧天宮》、《群英會》等場麵大、人物多的戲。話劇《雷雨》隻有八個人物：而《茶館》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就有五六十個。

　　（2）人物關係。

　　戲劇裏的主要人物往往是戲劇衝突的雙方主要當事人，這主要當事人之間的關係有對立敵對的關係，有的雖對立但隻是內部矛盾。這種矛盾也可能成為不可調和的、尖銳的衝突，但並不一定是敵對的關係。《哈姆雷特》中王子哈姆雷特和他那個殺了自己父親並篡奪了王位的叔父克勞狄斯之間，存在不共戴天之仇，是敵對的矛盾衝突：《玩偶之家》中娜拉和丈夫海爾茂，有著無法調和的思想觀點上的對立，但並不是敵對的關係：《白蛇傳》中白素貞和許仙是一對恩愛夫妻，但由於許仙性格上的軟弱和不堅定，造成了和白素貞的矛盾。無論是敵對的或非敵對的，矛盾的雙方當事人都有某種對立關係。

　　除對立關係外，還有中間關係。這些中間關係就是一些次要人物，這些中間關係的人物，也是必不可少的，有時甚至還是非常重要的，例如我國傳統戲曲中“環的形象，就是很典型的這種關係的人物，凡戲中有小姐的，就必定有丫環。這不是形式，也並非多餘。在戲曲中，人物再節省，一個貼身丫環是不可少的，如果崔鶯鶯身邊沒有紅娘，她和張生獨來獨往，這是不可想象也不能成立的。白素貞雖屬蛇仙，身邊也得有個小青妹子陪伴。戲中的次要人物使戲劇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使人們感到戲劇象生活一樣豐富多彩。

　　中間關係人物對調節戲劇衝突也起重要作用。如果隻有矛盾雙方當事人，雙方箭拔弩張，矛盾衝突一觸即發，這樣就不可能有波瀾起伏，也說不上有什麽節奏，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麽戲可看。假若哈姆雷特聽完父王陰魂的訴說，馬上持劍趕回宮中，將仇人一劍殺死，幹脆倒很幹脆，可這還有什麽戲可看呢？戲中獲菲利亞這個次要人物，她是大臣波洛涅斯的女兒，又是哈姆雷特的心上人。哈姆雷特裝瘋試探叔父，而叔父也狡猾地利用獲菲利亞試探哈姆雷特是真瘋還是假瘋，這就演出了在複仇過程中一場精彩的好戲。既使戲劇衝突得到調節，又使情節曲折生動。

　　次要人物即中間關係人物還能起到調節戲劇氣氛的作用，使悲劇中有喜劇氣氛，喜劇中有悲劇氣氛。特別是戲中的一些醜角常常起到這樣的作用。話劇《日出》是一出悲劇，但其中的顧八奶奶、胡四、張喬冶等人物，很有點象戲曲中的醜角，戲中有了這樣一些人物，即表現出豐富複雜、無奇不有的生活畫麵，對這些庸俗不堪的人物進行了諷刺，同時這些人物也給這出悲劇增添了喜劇氣氛和喜劇色彩，從而更襯托出正直人的不幸和悲慘。

　　2、人物性格之間的對比與陪襯。

　　在現實生活中，任何事物都是在與其他事物的比較中顯示出各自不同的特色。在戲劇裏往往有這樣的情況，主要人物一個正直，一個陰險；一個高尚，一個卑劣；一個勇敢，一個膽怯懦，一個慷慨，一個吝嗇；一個聰明，一個愚蠢；一個嚴肅，一個放蕩。這樣的安排和處理，都是為了使雙方的性格在對比中表現得更為鮮明突出。性格具有強烈對比的人物，有時是敵對人物，有時也可以是同一營壘的，例如表現三國的戲曲中，諸葛亮和周瑜，代表劉備和孫權聯合抗曹。兩個都極聰明，運籌帷幄，但諸葛亮心胸寬闊，沉著大度，而周瑜卻心胸狹窄，量小多疑。又如《將相和》中的廉頗與藺相如，一武一文，兩人都是有功之臣，但前者性格急躁，妒賢嫉能，而後者大度寬容，有謙讓之風。

　　戲中一個人物也可能存在兩個以上的性格對比。《雷雨》中的周樸園，一方麵以蘩漪火辣辣熱情奔放的性格對比出他的冷酷無情，另一方麵又以侍萍的正直、善良，有窮人的骨氣對比出周樸園的虛偽，勢利和狠心。

　　陪襯是以性格一致而又有差別，同中有異，以顯示出一種層次來表現性格特點的手法。對比是差異明顯對立，陪襯烘托則是協調、溫和差別，陪襯也可稱幫襯，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白蛇傳》中白娘子和小青，兩人的思想感情基本一致，小青全力支持白娘子和許仙的愛情婚姻，也同樣對許仙的儒弱動搖十分氣惱；但白素貞性格溫和，小青則性格剛烈，小青真想一劍刺死薄情的許仙，而白娘子雖又氣又惱，但又疼又愛，替許仙向小青求情，小青的剛烈襯托出白素貞的溫柔深情。

　　3、注意人物的行為動作。

　　戲劇作為行動的藝術，從它誕生之時起，就是以動作的摹仿來再現生活。一出戲是一個龐大的動作體係。通過動作、行動來塑造人物形象是戲劇作品中塑造人物的重要藝術手段。一個人一個微小的動作，往往能生動地表現人物的某些性格特點。人的動作主要是指人體外部的動作，也可稱為形體動作，是指看得見的身體各部分的動作，如頭部、頸部、腰部、背部、四肢等等的動作，人的麵部表情也可算作形體動作，人的內心活動也總是要通過表情和形體動作來表現的，所以這些形體動作和人的性格密切有關，它能表現出人物的個性。

　　當然一個動作往往在極短的一瞬間就完成，隻有一係列的動作構成的行動才能更具體更清楚地表現人的性格。《雷雨》中周樸園逼蘩漪喝藥，蘩漪說自己沒有病，不肯喝，周樸園就讓兒子周衝勸母親喝，最後竟讓大兒子周萍跪下求繼母喝，並口口聲聲要蘩漪在孩子麵前做一個服從的榜樣，他的這一行動充分表現出他專製、冷酷，一心維持自己在家庭中的絕對權威的個性，同時也造成家庭中夫妻之間、父子之間矛盾和衝突。

　　最後，要注意人物的語言。戲劇文學中除少量舞台指示外，幾乎全部是人物的對話，也就是人物的語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每個人的語言也都表現人物的性格，因而戲劇作品中的語言，特別要求個性化，通過個性化的語言來塑造人物性格是極為重要的藝術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