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婚姻

第29章　臨時夫妻

　　辦完事，夏姨想會個朋友，給李佳露兩天的假，叫她自由活動。李佳露開心壞了，立刻如魚得水，租了一輛轎車，直奔陸紅的住處，陸紅住在波士頓的郊外，她站在別墅的小院子裏迎她。說是別墅，其實是個兩層的小樓，周圍是綠草坪，樓後是個遊泳池，樓的旁邊是個車庫。李佳露見到陸紅，發現她變得神采飛揚，直發，抹著口紅，好像年輕許多。

　　“記得上次我見你的時候，你還租房子住，一轉眼的功夫，你就混成美國的中產階級，有了自己的大樓房，真叫人心生嫉妒。”

　　“還一轉眼，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哎，也是我多年積蓄再加上貸款，終於有個小窩，心理上那種漂泊的感覺輕多了。”

　　“恭喜，這是，咱姐夫？”李佳露發現陸紅身邊站著一個很有品位的男士。

　　“對了，忘給你介紹了，這是張國華，我的好朋友，他正好出差過來，暫時住在我這裏，馬上要走，正好你來了，晚上和我們一起吃完晚餐，大家認識一下，他很快就要走。”

　　“怎麽不多呆兩天？”

　　“他在另外的城市，還有工作。”

　　“很榮幸認識李小姐。”張國華非常客氣。

　　“我也是。”李佳露微微一笑，張國華給她的印象不錯，儒雅大方。

　　“晚上我請二位去吃飯，華人的海鮮自助餐，還是泰國飯？”陸紅問道。

　　“海鮮自助餐。”李佳露久聞美國海鮮的新鮮。

　　“好的，我請客。”

　　“AA製吧。”李佳露說。

　　“明天咱們AA製，但今天我是要請客的，你給我帶了這麽多禮物。”

　　“明天我還得找王力，不一定在你這裏，他老婆趙敏叫我給他把眼鏡送過來。”

　　“王力？是不是去年從大陸剛來的王力？”陸紅問道。

　　“是啊，你們也認識？”

　　“當然，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師妹王婷婷，我們聚過幾次。”

　　“她的女朋友？可他是有老婆的人。”李佳露想起臨別前趙敏的表情，腦子就像進了個風箱，亂哄哄的。

　　“幹什麽這麽大驚小怪的，大家都在異鄉，生活上很不方便，有個男女朋友，臨時夫妻之類的事不很正常嗎？”陸紅把嘴都快撇到耳朵上了，對李佳露吃驚的表情很不以為然。

　　“很正常？”李佳露感覺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呆頭呆腦的叫人笑話，為了不再丟人，她趕緊接著說：“是啊，很正常，很正常。”

　　說完後，發現陸紅的臉色好看一些，當下心裏明白，張國華和陸紅的關係絕對不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果然，在飯店裏，張國華鞍前馬後，忙裏忙外，端菜倒水，殷勤備至，兩個人柔情蜜意，叫人羨慕。陸紅眼裏滿是愛慕之情，兩人的表情很張揚，有些炫耀的意思。

　　“你們兩個是不是看我是孤家寡人，故意叫我眼饞？”李佳露看不下去了，直接抗議，他們個人相視一笑，沒有多說。

　　晚上，送走張國華，陸紅對李佳露說：“你感覺張國華這個人怎麽樣？”

　　“很不錯，他是？”

　　“我男朋友。”

　　“你們？”

　　“我們隻是在一起，他是有老婆的人。”李佳路的眼睛睜得比雞蛋都大，“他是有老婆的人？”

　　“這是在美國，不要把國內的那套理論和我談。我知道你不理解我，我不奇怪。”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李佳路想著這事又沒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隻是別人的私事，不應該做評論。

　　“這就對了，誰不想找個合適的男人結婚？我一直在找，但卻沒有遇見。我已經灰心了，我現在四十多歲，很難遇見合適的人。”

　　“像你在美國這麽高素質的人才，不是很好找嗎？”

　　“不好找，現在離婚的男人，到了四十多歲，五十多歲了，首先要找的都是小姑娘。他們在美國找不到，就回國找，據說很受歡迎，一找一大把女的。所以，好條件的男士，我遇不到了。”

　　“你可以找當地的美國人，不是說現在老美都流行找東方美女嗎？”

　　“哪有？也不知道誰在胡說，美國單身女人都一抓一大把，他們怎麽可能再去找外國人？雖然說老美對同居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但他們對婚姻還是很認真的，沒人抱著過兩年就散的心態。退一萬步來講，即使有老美看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首先文化差異這關就過不去，我認識的那些跨國戀，離異的占有相當大的比例，現在我年紀大了，不敢再去冒險，但我也不想把我剩下的時間過得淒風苦雨，希望有不錯的人能陪陪我，所以我隻能找這樣的。”

　　“當初你就不該離婚。”

　　以前陸紅的老公在國內是文科的大學教授，公派到美國交流，把陸紅也帶出來。她的老公在美國發展的很不好，找不到合適工作，交流到期後就回國了。而陸紅在美國卻如魚得水，找到了好工作，發展的很順利，就不著急回國了，兩人約好，老公先回國，陸紅在美國掙幾年錢就回去團聚。

　　正當陸紅在美國辛苦工作的時候，卻傳來老公又有新歡的消息，他說一個人在家太孤單，所以做了這樣的事，請求陸紅的原諒，希望陸紅趕快回國團聚。陸紅放不下這邊的工作，不能馬上回國，於是，兩人很快辦理了離婚手續，他轉身就和那個女人結婚，現在孩子已經很大了。

　　“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那麽多年，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向前看。”

　　“現在想想感覺很可惜。”

　　“都是過去式了，沒什麽可惜的。我和張國華肯定也不會長久，隻是夥伴，是為了解決生理和心理問題走到一起的，我們之間也有點感情的因素，但婚姻是不可能有了。”說完，陸紅仿佛老了許多。

　　“張國華的老婆知道你們來往嗎？”李佳露想起張磊。

　　“應該不知道，他每次都用出差的時間過來，呆的時間不長，目前還沒有他老婆發現的跡象。”

　　“這就好。你說的王力和他女朋友是怎麽回事？”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因為這裏對別人的私事關注度不高，好像是他開始過來的時候，和王婷婷幾個人合租一個大的套間，每人住個單間。你想，男女就那麽回事，日久生情，孤男寡女之間，就像幹材烈火。王婷婷在國內也有老公孩子，她在這裏呆上兩年，找個臨時老公，這樣生活問題，生理問題，感情問題全解決了，到時間回到國內，兩個人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多麽瀟灑。”

　　“還有這樣的事？還有這樣的事？”李佳露很吃驚。不是我不明白，而是這世界變化快。李佳露就像看到西洋鏡，感覺整個世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結婚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祝福新人婚姻幸福美滿，白頭偕老。可到了美國這幾天，竟然有人告訴她，找個臨時男女朋友，做個臨時的夫妻，隻不過是件很平常的小事。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真的嗎？李佳露有些震驚，不過，她轉念一想，好歹這不是在國內，如果國內也這樣，那就真沒有人的活路了。

　　“趙敏的意思最好我能把眼鏡親手交給他，她家裏望眼欲穿地等他，不知道老公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了。”

　　“可你怎麽能知道她沒有臨時男友？”

　　“應該沒有吧。”李佳露有些不自信。

　　“這不是國內，大家都麵對新環境，無論是經濟上還是生理上，壓力都很大，最需要來自異性的安慰。”

　　“我想，我是在設想，當然不是真的，現在我在美國，如果老公交往了女朋友，你說，我能原諒他嗎？”李佳露結結巴巴地說。

　　“那就要看你是怎麽想的。”

　　“你會怎麽想？”

　　“是真的也沒關係，這樣的事，來來往往的，我見多了，也經曆的多了。年輕時，我會感覺背叛是件不可饒恕的。但現在，看了那麽多的人和事，我就想，如果他的本性不壞，兩個人之間還有感覺做基礎，他隻是一時之間的走神，偶然為之，又沒有想著離開家，我何必要跟他過不去？他和我結婚，又不是賣身與我，我何必要對他那麽苛刻？”

　　“如果每一個夫妻都能這麽寬厚，能夠大度地放下曾經的傷害，也許人間的悲劇會少了很多。”

　　“夫妻之間應該都是大度的，人的活法不同，看問題的眼光也不同，況且人生也無所謂必然的對錯。”

　　“我想，要是趙敏知道真相，她是否能承受的了。”

　　“有些事早晚都要麵對，麻痹是沒有用的，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並不是不存在。”

　　“我發現很多想不通的事，經你一說，我好像什麽都想通了。”

　　“有這麽神奇嗎？”

　　“絕對有這麽神奇，真可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你過獎，我並不願意變成這種世故老人，我倒是希望做個普通的妻子，安安分分地過一輩子。可是，命運弄人，我不得不知道這麽多，如果我的經曆能給你一點點啟迪，也算我的造化。”

　　“當年唐僧西天取經，我現在是從陸紅這裏取經。”

　　“有件私事，需要你幫助。”陸紅頓了一下。

　　“盡管說。”

　　“如果可能，你幫我留意一下，國內有沒有合適我的人，哪怕不結婚，做個伴也可以，我經濟獨立，到哪裏都會有不錯的工作，所以，要是真能遇見有緣的人，我願意換個環境。”

　　“哎，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誰叫我白吃白喝了，隻好答應。”

　　“你不要著急，這些都是緣分，這麽多年一個人，我也過來了，我知道急是不行的。”停了一會兒，陸紅又說，“也不知道我這輩子還有沒有遇見合適人的緣分？總是這樣一個人飄在外頭，很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沒有安全感，總有要老的時候，需要有個伴，我羨慕你有個穩定的家庭，不知道我是否還有這個福氣？”

　　“會有的。”

　　“謝謝，如果再有一次選擇，我當年一定會慎重地對待婚姻。”頓了一下，陸紅接著說道：

　　“這是王力在美國的聯係方式，你可以給他電話。”

　　“非常感謝。”

　　第二天，李佳露約王力見麵。王力一早上就到李佳露的旅館樓下的大廳等她。李佳露發現王力的臉上變得滄桑。

　　兩人剛坐下，還沒有開始說話，王力的手機就響起來，“我有事，真的有事，正和國內的一個朋友聊天，你誤會了，是我的鄰居，對，馬上就走，你放心吧。”扣下電話，對李佳露說“抱歉，一個朋友。”

　　“不會是女朋友吧？”

　　“不會，不會，一個普通的朋友。”王力結結巴巴地說。

　　“這是趙敏托我給你帶的書和眼鏡，本來她還要帶更多，但我實在拿不了了，我隻能把她的心意傳答給你。”

　　“謝謝你了，孩子好嗎？她好嗎？”王力說著，眼睛開始發紅，看出來他很在乎家。

　　“她們不錯，就是想你。”

　　“我也想她們，但家裏的事，我也幫不上忙。”王力很低沉，兩個人沉默了。

　　突然，王力的手機又響了，他把手機按下去。

　　“看起來你很忙？”李佳露問。

　　“不忙，不忙，已經習慣了。”王力有些狼狽。

　　李佳露想起臨行前，趙敏的牽腸掛肚，再看看王力的魂不守舍，另找新歡，一股怒氣在心裏升騰，她真想抓住王力的脖子，憤怒地問他，“你知道你老婆在家等你嗎？可你卻在外麵這樣，摸摸良心，你對得起她嗎？”甚至想替趙敏扇他幾巴掌，也難解心頭之恨。她真希望王力立即心回意轉，痛哭流涕的請求原諒，然後懸崖勒馬痛改前非，與趙敏夫妻和好如初，破鏡重圓。但轉念一想，王力怎麽樣，都屬於他的私生活，作為外人，有什麽權利去幹涉他？兩地分居的現實，生理問題，心理問題，生活問題，各種壓力，觸目驚心的現實血淋淋地擺在眼前，在壓力之下，人是多麽的渺小，多麽的無奈啊。在情欲和物欲的麵前，道德是多麽的無奈，蒼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作為外人，何必要攪和進來？自己的家還有一個爛攤子，別人的事更是鞭長莫及，保持沉默吧。但不說又感覺對不起趙敏，她現在還做著夫貴妻榮的美夢，李佳露百爪撓心，思來想去，最後緩緩地說：“那就好，你老婆那天到我家裏了，她望眼欲穿地等你，你不想她嗎？”說完定睛看著王力。

　　“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將來的幸福。”王力躲閃著李佳露的目光。

　　“包括你的同居？”李佳露真想把這句話說到他的臉上。但她沒有說出來，是因為顧忌趙敏的麵子。家醜不可外揚，也許趙敏不希望別人知道家裏的醜事，或者說，即使別人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給她麵子。

　　“好的，我馬上就去。”王力的手機又想起來。

　　“很抱歉，今天確實有事。”他向李佳露急忙道別。

　　看著王力匆匆遠去的背影，李佳露長歎一口，無奈地搖頭歎息。在國內，王力真是個遠近聞名的模範丈夫，現在到了國外，他又把這個優點發揚光大，去討好別人，真是應了那句珍惜眼前人的話。可憐的趙敏，還在國內正編織著夫貴妻榮的美夢，而她的老公正在為別的女人鞍前馬後地效勞，真不敢想象她能接受這樣的現實。李佳露心中的泡泡在突然之間破滅，或者說是幻滅了。看看趙敏，李佳露感到自己並不是世界上最倒黴的人，再看看陸紅，自己簡直生活在天堂。苦不苦，想想趙敏，累不累，還是要想想趙敏。現在李佳露發現天無絕人之路，遇見想不開的事，隻要換種思路，換種眼光，原來一切都不過如此，真是車到山前必有路。

　　她感覺好受點了，隨之有些羞愧，難道看見比自己更倒黴的人，心裏就平衡了？雖然心裏不願意接受自己的想法，但客觀事實確實如此，雖然一直自命高雅，但到了真事上就變成了俗人。如果王力不到美國該有多好，可惜人生沒有那麽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