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婚姻

第22章　老將出馬

　　李佳露下班回家，發現張磊出差回來了，這倒沒什麽，因為他經常出差。他竟然沒有開電腦，跑到廚房裏忙活起來，這個有點意外。張磊看見李佳露進了家門，趕緊把做的飯菜端到桌子上，回頭喊道：“樂樂，飯好了，快來吃飯。”

　　“來了。”樂樂從廚房跑了出來。“媽媽，你看爸爸給我們買了這麽多好東西。”

　　“不錯。”

　　李佳露去洗手間洗洗手，拿起筷子，端起碗就開始吃飯，心裏對張磊不是那麽討厭了，距離產生美，一段時間不見，李佳露對他的火氣消了不少。雖然氣氛有些沉悶，但全家也能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吃飯了。這是很少見的情景，要是以前，李佳露肯定會感動的五體投地，對一切都充滿信心。但現在她想到這也許隻不過是張磊緩和關係的一個策略，而她目前還沒想明白很多事，也沒有做最後的決定，所以，隻能不動聲色地靜觀其變。

　　張磊已經伸出橄欖枝，李佳露也不想把兩人的關係再次搞僵，無論最終兩個人的走向如何，也沒有必要再次爆發家庭大戰，李佳露發現，所有的家庭戰爭都是雙刃劍，刺傷對方，自己也受傷，最倒黴的是還要傷害無辜的第三者孩子和老人，還沒有真刀真槍地幹，他們已經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了。於是，她對張磊也沒有橫眉冷對，李佳露想明白了，不管你生氣還是不生氣，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生氣也沒有用。她想起如果張倩遇見這樣的事，會不會也想自己那樣歇斯底裏大發作，或者她會處理的非常得體？張磊看見李佳露沉默，就改變策略，和樂樂談起他在學校的表現，父子兩人談的很投機。

　　從外表上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似乎緩和一些，李佳露也想著先看看張磊的態度再做決定。但內心裏，李佳露卻總是過不去那個坎，她不是一個心胸寬廣，放眼世界的人。能夠做到不喜不悲，不愛不樂，老公願來就來，願走就走。李佳露也想把兩人的關係回到沒有發現真相的從前，但一看見張磊就想起他和別人在一起的事，心裏就很堵，拚命抑製住，因為她知道，有些事總是要翻過去，老是糾結那些事非常無聊，但現在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冷到了冰點，她又不願意看見他。有人說婚姻就像屋子裏的白牆，用的時間久了，牆上釘了很多釘子，每個釘子就好比對方對你的傷害，如果想忘記那些傷害，不想看見牆上的釘子，也快可以在釘子眼上糊上一張白紙，過一段時間就會忘記這些釘子了。

　　現在的問題是，李佳露心裏的釘子剛剛釘上，一個很明顯的釘子眼擺在那裏，想不看都難。李佳露結婚前也有過幾次戀愛，她知道，感情這種東西，就好比病毒性感冒，需要幾個發作的階段，看他們的樣子，此時應該處於濃情蜜意期，想叫他們立刻不見，並不現實，病毒感冒發作都要走完一個周期，況且活生生人的感情，張磊雖然口口聲聲地說忠於家庭，但照他那種心不在焉的樣子，李佳露直覺意識到，他在外麵的事還沒有完。

　　現在不知道他們的病毒發作進入到第幾期了，總之，還沒有到結束的那個階段。李佳露這麽想著，更加渾身難受。吃完飯後，兩個人各幹各的事，大家都不多說什麽，李佳露感覺每天這麽過下去，早晚會被憋死。必須得想點辦法，換換心情，李佳露對自己說。

　　李佳露不開心，娘家父母更是不開心，他們感覺為了老年生活的安定，還有麵子，以及孩子，孫子的未來生活，必須再次出馬。全家人為此商量很長時間，務必做到句句經典，刀刀見血。李佳露正在上課，聽見手機響，她看見是父母打來的電話，不用想，也知道家裏叫她回去幹什麽。李佳露對老爹的態度也經曆了很多變化，小時候，感覺他什麽都好，非常了不起，遇見那道題不會做了，會對同位說：“回家問我爸爸去，他可聰明了，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倒他。”在李佳露的眼裏，他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人。但隨著年紀的增加，李佳露卻發現他越來越跟不上時代的潮流，很多觀念早就落伍，要是按照他的思路，很多事都會泡湯。

　　每次老爹教育她，她都會不客氣地反駁道：“你還是閉嘴吧，你的那些想法已經被時代拋棄了，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混？要是我有你當年的學曆和機遇，肯定比你強很多，你混的真不怎麽樣。”說完這些後，李佳露看著老爹無奈的表情，很解氣。什麽是成長，成長就是把曾經管自己的權威打到，李佳露感覺自己很有見解。不過，隨著年紀的增加，她也感覺自己說話太衝了，不如李成林會辦事，他對父母一貫的做派都是表麵順從，背地裏自行其是，把他們兩人哄的很開心，哪像自己這樣沒有水平的硬頂。現在，李佳露人到中年，有孩子了，才發現老爹還是有些能力和閱曆的，對他的話也能聽進去了。如今婚姻遇到挫折，李佳露心裏很煩，既然老爹要訓話，聽聽他的意見也無妨。回到家裏，父母端坐在屋裏，李佳露感覺真像二堂會審。

　　老爹說話很有水平，條理很清晰：“前幾天，你的狀態不好，也聽不進別人的話，現在我感覺你冷靜多了，所以，我和你媽媽作為過來人，有些話必須要和你談談。你知道，婚姻並不僅僅是兩個人之間的結合，和一個人結婚，其實就是和一群人結婚。現在你要離婚，就會把一切平衡打破，把所有的紐帶掙脫，這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大工程。到時間受傷的將不隻是兩個人，也不是一個小家庭，還有兩家的父母，兄弟姐妹，親戚朋友。現在你感覺受到欺騙，不想過了，也是人之常情。婚姻如鞋，合適不合適隻有自己知道，現在你感覺不合適，想脫下鞋來，光著腳走路也沒有關係。雖然我們對你的決定持反對的態度，但最終拿主意的還是你個人，我們尊重你的意見，不過希望你在做決定之前，要全麵的考慮一下。從我的角度上看，你們既然走到一起，變成了三口之家，就不要輕易說分手。任何人都是有缺點的，張磊他本身有很多問題，這一點誰都不會接受。但是，男女是不一樣的。你要想到婚姻的責任，婚姻是要夫妻兩個人共同撫養孩子，孝敬老人。”

　　“大道理我都明白，但現在問題是，我們過不到一起了。”

　　“即使過不到一起，也要先冷靜下來再做決定，否則腦子一發熱，到時間後悔就來不及了。”

　　李佳露聽了以後，心裏不由感慨，有很多事還沒有想到，老爹吃的鹽比自己吃過的大米飯都多，走過的橋比自己走過的路都多，雖然在很多事上，對他的看法不以為然，但在關鍵的時刻，他的話還是能起到作用的，離婚的事不是小事，牽扯的麵太廣，弄不好何止是傷筋動骨的事，甚至連周圍那些不相幹的無辜者都會被卷進來，看來還真要從長計議。看見李佳露不說話了，兩個老人互相看了一眼，感覺這些話，對她還是起點作用的。

　　娘家媽咳嗽一下，開始了發言：“都知道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這說明什麽？女人年紀大了，婚姻就容易受到磨難，再婚不易。所以正常女人都不願意離婚，男人想離，尤其是當官的，有錢有勢的男人，誰不願意去找年輕漂亮的？但他們卻不敢離婚。要知道，離婚事小，丟官事大。”

　　“為什麽？”李佳露不解。

　　“哼，說你不行吧，還真不會動腦子，如果得罪老婆，她站出來發聲，那些人不身敗名裂才怪。尤其是貪官，身後一攤子事，老婆是第一個不敢得罪的。”李成林在旁邊說。

　　“這話什麽意思？”

　　“告訴你，婚姻不是兒戲，要珍惜婚姻，即使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老人和孩子多考慮，隨便散夥，真不負責任。”李成林竟然也在一邊火上澆油，真熱打鐵。

　　李佳露這次卻沒有反駁，她不是傻瓜，每天照鏡子，鏡子裏麵的臉已經不是當年那張精致的臉龐了，最近心情不好，家庭不順，工作也遇到不少麻煩，她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長了幾根白頭發，臉上似乎也開始有皺紋了。以目前的形象，離婚後出門約會新人，誰能看上自己？況且，娘家媽已經說了，男人找對象先找漂亮未婚的，其次是相貌一般未婚的，再次是離異無孩子的，接下來是離異，帶個女孩子也行，像自己離異，帶男孩，那就是最次中的最次，很難再有合適的機緣。到時間一個人帶著孩子，孤老一生，不是沒有可能。況且，孩子也未必能夠爭取到手，想到這裏，她的心就開始下沉。

　　這天也巧，婆婆公公剛進門沒多久，娘家父母也來了，李佳露不知道是不是兩家老人事先約好了，給她們表演個雙簧？因為他們幾乎前後腳走進門來，李佳露很吃驚，心想那裏有這麽巧合的事？說句心裏話，李佳露不希望娘家媽和婆婆見麵，因為這兩個人在背後誰也不說誰的好話，對對方的評價也非常尖刻，但這兩個水火不容的人，竟然在李佳露的家裏見麵了。在李佳露的眼裏，娘家媽雖然市俗，勢利眼，敬畏強者，看不起弱者，喜歡吹牛，但好歹受過高等教育，也是幹部出身，她對沒有工作的家庭婦女出身的婆婆很不以為然。

　　至於婆婆，對娘家媽也沒有好印象，婆婆的意思是，作為娘家媽，你有什麽了不起？雖然我不行，也不是因為我沒本事。而是因為我先天條件不好，機遇不行。要是我也生活在城市，有你的條件，肯定比你強不知道多少倍。雖然，我的條件不如你，但我的孩子，個個都是好樣的，從縣城考學來到城市不說，現在也是社會上的成功人士，我在鄰居麵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周圍的人，哪不知道我孩子都有這麽大的出息？有幾個孩子在身後撐腰，婆婆在娘家媽的麵前，底氣十足。

　　現在的形勢發生了變化，兩個女人顧大局，識大體，主動伸出橄欖枝，化敵為友，握手言和，一致對外。這兩個平時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女人竟然笑臉相迎，坐在一起，還親親熱熱的說起心裏話，態度一個比一個熱情。

　　“哎，都是我沒有教育好孩子，犯了錯誤，他也是一時的糊塗，不懂事，給家庭造成了麻煩。你放心，這事不會再有了。”婆婆非常誠懇地說道。

　　看見她這種姿態，娘家媽立刻做自我批評：“我孩子也沒教育好，動不動就發脾氣，撂挑子，不能受一點委屈。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給人一次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年輕人看問題太簡單，我們過來人得給他們指一條路。”婆婆很寬容。

　　“必須給她們指路，要不然都亂套了。我們咱們這代人遇見問題，首先想的是趕緊修補，他們這代人遇見問題，首先想到的是趕緊換掉，這就是不同。”

　　“對，是這樣。”

　　李佳露看著她們一問一答，心裏明白，在兩家老人的眼裏，世界真是亂套了，多大點事，就想著散夥，難道就不顧慮老人和孩子的感受嗎？

　　娘家媽接著說道：“都是自己孩子，有什麽不對，你盡管說，如果她不聽，告訴我，我教訓她。”

　　“她是很懂事的孩子，我們家對她很滿意，要是哪點做的不周到，你還要多包涵。”

　　“哎，就是心眼太小，古話說得好，自己的屋子都沒有打掃幹淨，怎麽去打掃天下？如果婚姻處理不好，哪裏再有心思去處理社會上的大事？那些有本事的人，多半有個好婚姻。”畢竟當過領導，娘家媽說起話來，真是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沒有什麽想法了，隻希望孩子們能過好。”

　　“我也是，要是孩子過不好，我們的老年生活都會受影響。”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討好婆婆一家，娘家媽指著李佳露大罵；“你這個不懂事的家夥，不知道珍惜，不知道感恩，真不懂事，你們不知道嗎？由於你們的固執和不負責任，我們的晚年生活被你們攪的亂七八糟，真是逆子。”

　　“是，你這個孩子也不懂事，有了這麽好的媳婦，有了這麽好的家，有了兒子，還有好工作，你還想怎樣折騰？難道我這把老骨頭被你折騰散了，你就開心了？”婆婆也毫不示弱，指著張磊大聲訓斥。

　　“你有了這麽好的婆婆，把你當作親生女兒看待，知足吧，要是遇見不講理的婆婆，你得受多少委屈？”娘家媽苦口婆心，說完自己的眼圈先紅起來。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千破萬破，馬屁不破。聽了她這句話，婆婆的眼圈立馬就紅了，她趕緊對張磊說：“你看，你媳婦的家教這麽好，又知書達理，給你生個兒子，以後該怎麽辦，不要我再教你了吧？”

　　兩位在背後相互評價不高的老人，此時竟然結成了統一戰線，你一句我一句，大聲訓斥他們。一個比一個說話的態度嚴厲，好像多訓斥晚輩一句，就多給晚輩的心理造成了陰影，把他們胡思亂想的念頭打消掉一些，最終把那些不妙的念頭，徹底的在他們的心裏連根拔掉。

　　李佳露吃驚地看著兩個女人越說越親，越說越近，直接把對方說成是相見恨晚，百年不遇的知己，最後這出戲的高潮是知己見知己，兩眼淚汪汪。李佳露和張磊看目瞪口呆，背地裏她們說得可是另外一套詞啊，現在見麵了，就成這樣的格局，可見，女人是天生的外交家，在她們的眼裏是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關係，兒女的婚姻，不但要維持住，還要好好地過下去。他們為了兒女，為了老年生活的穩定，還有麵子，把這張老臉都豁出去了，她們說著平時根本不相信的話，最後感覺說出的假話都變成真的了。反正，在家裏丟人沒關係，隻要別把人丟到大街上，不讓周圍的鄰居知道，就不算是丟人。

　　李佳露和張磊麵紅耳赤，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隻能低頭認罪，不敢抬頭見人。李佳露心中暗自慶幸，虧著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去了，否則的話，在孩子麵前也抬不起頭來。

　　“你們放心，我知錯了，以後不會這樣了。”為了避免她們繼續說下去，張磊率先表態。

　　“我也會認真考慮家庭。”李佳露趕緊表態，人活的既要有棱角，又要講究態度，在長輩的麵前一定要夾起尾巴做人。

　　“這才是正確的態度。”一直一言不發的公公說話了，“你們這一代就是浮躁，遇見問題先想著自己，從來不知道解決問題，婚姻不是兒戲，上有老，下有小的，哪像你們那麽自私自利？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麽辦？”

　　“是，是，是。”兩個人隻有點頭認錯，接受改造的份兒。

　　看見目的達到了，娘家媽趕緊要撤。張磊和婆婆一家立馬要送到樓下，娘家媽對他們說：“不用了，你陪著你的父母，我有幾句話要和孩子說，先留步吧。”張磊和婆婆一家止步，目送他們下樓。李佳露把父母送到樓下，娘家媽四處一看，沒見婆婆家人追過來，立刻對李佳露說：“哎，剛才說的太重，不要把話放在心上，我是說給他們家看的。”

　　“我知道。”

　　“我們都是為你好，按照我們的話去做，決定不會吃虧，要知道，吃虧是福，給人家一個台階，對自己未必不是件好事。現在也許心裏不服氣，不過將來肯定不會後悔。”說完後，又交代一番，這才告辭。

　　在樓上，張磊父母目送李佳露一家下樓去了，接著對張磊說：“你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孩子，從小我從來就沒有對你說一句重話，剛才那些罵你的話，是給他們家人聽的，大丈夫要能屈能伸，知道吧。”

　　張磊點頭，他知道父母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