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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終於出軌

  馬自達住院了,這個消息還是回敬軒告訴向天歌的。病不要緊,學名叫做肛周膿腫,算是一種富貴病,但是坐臥不寧,特別痛苦,除去手術,沒有更好的保守治療辦法。向天歌記下醫院和病床號,就問艾小毛這回該準備些什麽禮物,艾小毛覺得越簡單越好,一束鮮花一個禮包,既不惹眼也不跟著湊那些補品的熱鬧。

  離約定出發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向天歌百無聊賴地進了聊天室的悄悄話社區,剛以過客身份露麵,一個自稱“朱唇等你”的網友就過來打招呼:你好。今夜寂寞嗎?向天歌鍵進一行字:報出性別,再做分解。這是向天歌網聊的習慣,一定先從標識上搞清對方是男是女,省得浪費感情。向天歌隻有在特別無聊的時候才上網聊天。他認為網聊的好處就是可以不用承擔後果地發泄。剛聊了一會兒,艾小毛敲門進來,向天歌的眼睛沒有離開屏幕:“到點了嗎?”艾小毛說:“再過一會兒吧,去早了也是等著。看你幹嘛呢,這麽投入?”向天歌關上電腦:“嗨,聊天呢。我不明白那些網聊的人圖個什麽,累得手腕生疼,胡說八道完了,連對方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現在這感情真的貶值了,老公不如情人,情人不如過客,過客有時倒還能留下點回憶。”艾小毛突然愣愣地問了一句:“那我算什麽?情人還是過客?你別緊張,其實我從來不忌諱情人這個叫法。我當然期待過名分,但是當名分無望得到的時候,我不在乎做你的情人。誰說情人是見不得人的字眼兒,有情之人才配叫情人呢!但是我在乎在你心中的分量和順序,我可以做現實中的替補,但必須是你心中的主力。”

  向天歌沒想到在這麽個場合捅破了那層窗紙,他抬起手,很自然地輕輕攏了一下艾小毛額頭的碎發:“看你,我不過是有感而發,怎麽又把你扯上了?”

  艾小毛說:“不是我有意扯上,而是你刻意回避。天歌,我們認識多久了?8年,96個月,2920天,一開始,我可能出於佩服、感激、新鮮或者說不清的情愫喜歡上了你,但是後來,我一直都生活在等待之中。這種關係,對你是無所謂的,無傷無損,我就不行了,時間一晃過去了八年,我必須考慮將來在哪停車的問題。”

  向天歌長歎一聲:“小毛,我難就難在這兒啊,沒結過婚,你不知道,這婚不是說離就離的,很耗心力,我怕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連抱你的力氣都沒有了。”

  艾小毛說:“所以何去何從對你無所謂,進可攻退可守,那邊煩了,至少還有我,這邊膩了,怎麽說家也是一個大後方,何況房子是你的,存款是你的,戶主是你的,社會關係是你的,就是一敗塗地了,另起爐灶也不太費勁。謝真真就是再和你鬧,為圖大謀也可以忍小節,夫妻就是夫妻,這紙契約本身就有很強的免疫力。我這麽說,可不是給你施加壓力,我知道像你這樣的男人也挺不容易的,本身是理性的,又抵不過感性的誘惑,到了真要決斷的時候,老婆那邊是親情,情人這邊是激情,動哪一個也舍不得。”

  向天歌不知該說什麽好,他覺得艾小毛仿佛拿著一把放大鏡照著他,讓他的每一個活動的心思都纖毫畢現地袒露在她的注視下,他承認艾小毛的話雖然聽起來有些刺耳,但確實句句在理。

  冷場。艾小毛怕壞了向天歌的情緒,想找點什麽話說,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那麽愣愣地坐著。實際上,今晚她根本沒有和向天歌討論感情歸宿的打算,那些話都是一句趕著一句說出來的。最後還是向天歌打破沉默,他把鑰匙遞給艾小毛,說:“幫我把車開出來,我過一會兒下去。”

  艾小毛知道觸動了向天歌心靈深處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對於情人來說,那裏是永遠的禁區,繞開走最明智,即便徘徊在門口,隻要不抬起手敲門也是安全的,否則,門窗一旦打開,飛進去的東西就很容易攪亂人的心思。

  艾小毛下樓了,向天歌心亂如麻,以前的這些問題,他們都是心照不宣地回避著,但是,回避不等於不存在,早晚有提起來的時候,而且,一旦提起來,就不會是溫和的搔癢,而是一把刀,尖銳地戳著、挑著、捅著,刺得人無處藏身。

  向天歌重新啟動電腦,在記事本裏敲了這麽一段話,也是他很久以來的隨想錄:終於明白,捆住我們手腳的,是自己親手編織的繩索,但是不管怎樣,人生永遠難逃網的籠罩,走出了這張,又會飄來另一張,其實,想清楚之後,才發覺原來屋簷有處,情本無形,才發覺原來脆弱的不是心態,而是那種伸出手忽然無人相接的失落。如果心底總是儲藏著一個思念,如果這個思念又總是能夠把人帶回溫馨的從前,如果那些溫馨的原料是從未見識的美好,那麽,即使是掩耳盜鈴,也變成了一個非常雅致、恬靜的遊戲。生活真的值得珍惜,感情真的需要嗬護,雖然外物雜陳,時時攪擾,但隻要還能夠看到動人的嫣然一笑,便是久違的莫大滿足。為了生活,努力吧!

  向天歌開著車去他的一個定點花店取花,路過超市時,正碰上繩子仁帶著兒子從裏麵出來。繩子仁提著兩袋衛生紙,孩子手裏握著一把電動衝鋒槍,衝著周圍他認為是目標的地方“噠噠”掃射著。向天歌逗了逗孩子:“向叔叔忘了你叫什麽名字了,能告訴我嗎?”小家夥歪著腦袋問:“你是問大名、小名還是稱號?”向天歌說:“怎麽這麽複雜?叔叔都想知道。”小家夥一板一眼地說:“我的大名叫繩寬,小名叫繩之以法,稱號叫無敵戰神。”向天歌忍不住笑起來,“好個繩之以法,好個無敵戰神,過兩天向叔叔送你一輛滑板車,讓你所向披靡”,他轉過身,羨慕地對繩子仁說:“你們這個兒子啊,打小就是個活寶。唉,有個孩子就是好啊,像一塊天真的泥巴,你可以按照自己的願望去捏他,塑造他,我看你就連抱怨的時候都是美滋滋的。”繩子仁擺了下手:“嗨,你光看見逗人的一麵,沒看到煩人的一麵、累人的一麵。不過,天歌,你真打算這麽二人世界過下去?你那萬貫家財到時候放進誰的腰包裏?你們家謝真真也真沉得住氣!”繩子仁又朝艾小毛努努嘴:“我說老弟,你是不是天天天使相伴,淡出俗塵了?”向天歌咽了口唾沫,話在嘴裏轉了一個圈,終於沒有溜出來,雖然和繩子仁說話可以不分你我,但是床第之事,畢竟說起來有些障礙,又是在大馬路上,隻好敷衍道:“改天再說吧,不過這個事估計改天也說不清楚。”

  向天歌捧著花趕到病房時,正碰上馬燕在送一撥客人。住院部的樓道很長,隔著老遠,馬燕就衝向天歌會意地一笑,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8字。向天歌進了8號病房一看,已經沿著窗台擺了一溜花籃和果籃,像是一個小型的鮮花幹果店。馬自達穿著一件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靠在床頭,床尾放著一台袖珍電視機,正直播著足球賽。見馬自達要欠身起來,向天歌趕緊伸手相扶:“馬部長,您可別亂動。”艾小毛將一捧鮮花放在茶幾上,對馬自達打趣道:“馬部長,看您這陣勢,都快變成蜜蜂了。”馬自達指點著艾小毛:“你呀,我這每天上刑一般煎熬,你還這麽取笑弱者。”正說笑著,馬燕回來了,親熱地叫了一聲:“天歌叔叔,小毛阿姨,挺忙的,還把你們驚動了。”向天歌把一個大信封塞到馬自達的枕頭下麵,說:“小妹又說見外的話了,馬部長的健康是咱們的共同財富。知道幫不上忙,隻好表表心意,就算給部長壓驚了。”說了一陣客套話,馬燕故意將艾小毛拉到陽台上,留下空間讓他們倆說話。馬自達關了電視,問向天歌:“天歌,今年多大了?”向天歌不知何意:“三十九周歲,按我們老家虛兩歲的算法,到年就算四十一了。”馬自達說:“那還好。以前老人們說本命年是危年,我一直不當回事,去年除夕夜,你大嫂非讓我係一晚上紅腰帶,說是討個吉利,我嫌麻煩,就把腰帶壓在枕頭底下了,你說四十八正是精神的時候,會有什麽毛病呢,可是你看今年,多少事都趕到一起了。報欄的準備工作怎麽樣了?”向天歌說:“進度正常,方案也都出來了,我估計再有八九天就能全部準備就緒,您盡管放心。”馬自達說:“這就好。這一病啊,悟出好多道理來,錢權雖好,在健康、自由麵前都一錢不值。有病也是沒有自由的一種啊,眼睜睜看著窗外大好春光,就是出不去。小向,我信得過你,就是因為你把握得當,聰明人有的是,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隻能算是小聰明,什麽時候聰明不被聰明誤了,才是大智慧。”向天歌點著頭,知道馬自達是在變相敲打他,報欄工程對他來說事關重大,一旦有什麽閃失,仕途之路可能就走到了盡頭。沒等向天歌說話,馬自達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小向,先透露給你個信息,今年年底,市裏打算搞一個中國海江服裝節,計劃邀請的國家有20個,市裏很重視,可能要麵向全國征集整體創意,後年3月份是海江市建城500年,市裏也考慮請一兩個全國有名的策劃大師來,不過,我想,有名的人未必能把握海江的城市特點,有時間的話,你琢磨琢磨,這兩個都是大蛋糕,吃到一塊就很可觀。”

  聽了這話,向天歌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卻很是得意。因為海江建城500年的主題活動預案他已經運作了一段時間。向天歌深知對各界來說,現在都是創意時代,是比腦子的時代,改變以前天天求人、事事求人的局麵,唯一的辦法就是靠創意領先,靠附加值取勝。

  向天歌這次的創意是一把海江市的金鑰匙。他去市檔案館查了《海江通誌》,發現這座城市500年來的亮點真是不少,國內外許多城市都有象征自由和友誼的金鑰匙,但是海江市沒有,而且似乎從來沒人留意過這個空白。隻用了幾天,向天歌就拿出了基本設想,他擔心海江市做得不精致,讓艾小毛聯係了她的同學莊小魚,幫忙牽線在南方開的模具。金鑰匙的樣子很前衛,也很大氣,上邊設計了五個齒,正麵依次是海江廣場、海江電視塔、海江大學、大海江百貨公司、海江科技館,背麵依次是海江建行大廈、海江世紀鍾、海江師範大學、海江博物館、海江解放紀念碑的輪廓剪影。向天歌明白,這種東西,不是生活必備品,純屬風花雪月的玩意兒,所以必須有集團購買給他作後盾,幾個關係單位看了樣品,提出打上各自的字樣和標誌,一下子訂了幾百套,向天歌還想請馬自達跟市外辦打個招呼,爭取作為市政府送給友好城市的禮物。

  向天歌算了筆賬,按製作5000把金鑰匙計算,每套零售價680元,內部價400元,給中間人50元,除去成本,他大概還有一百多一點的利潤空間,那麽,這個項目下來差不多就能有50多萬元進賬,而且,一些熟識的單位,他還可以用預交款周轉,支付廠方的加工費。

  作為答謝,向天歌希望艾小毛把她的同學莊小魚約出來,吃頓飯認識一下。他始料未及的是,莊小魚的一個電話,竟然改變了艾小毛的許多看法。莊小魚是艾小毛的大學閨密,畢業時在海江市供銷總社找了個辦公室文員的職位,後來到海西縣供銷社掛職鍛煉,中間又送到南方培訓半年,方方麵麵為下不少關係,去年調回總社,出任國際開發部副部長。艾小毛還沒來得及約時間,莊小魚的電話就追來了,她說總社最近要在海京高速公路上立兩塊牌子,想讓艾小毛幫著設計一下。

  兩個人好久沒見過麵了,艾小毛覺得莊小魚變了很多,花還是那朵花,有枝有葉的,但是沒了以前那種清亮剔透的樣子,像是蒙上一層灰塵,最明顯的是莊小魚看人的眼神總是若有若無,顯得很迷離,似乎很難專注於某個地方。

  艾小毛隱約聽說過莊小魚到市供銷總社不久,就進入了一個副主任的視線,後來,兩個人不清不楚的傳聞散開來,副主任的愛人鬧到單位,副主任吃不住勁,就找個機會把莊小魚安排到下麵掛職,再後來,副主任變成了主任,又把莊小魚調了回來,並且頂了國際開發部副部長的肥缺。

  因為沒有從莊小魚那裏得到證實,艾小毛一直將信將疑,甚至很為小魚不平。女人一旦幹出點業績,旁人總是不從她的腦袋裏尋找答案,而是習慣於一下子將目光聚焦到裙子底下。艾小毛想,即便真是確有其事,誰又有權利說三道四?現在時興的不就是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傍得好嗎?男人和女人,上級和下級,永遠是這麽一對各取所需的依存關係。

  兩個人各自要了一杯咖啡,一碟小點心,麵對麵拉著手唏唏噓噓了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艾小毛用麵巾紙蘸了蘸眼角的淚珠,問:“小魚,說說你這一年是怎麽過的,有孩子了吧?”莊小魚也輕輕擦擦臉頰,說:“好久沒有這麽舒服地流流眼淚了,孩子剛滿三歲,該上幼兒園了,你呢?”艾小毛遲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該怎樣定性自己的情感生活,就說:“可被你落下了,還是單身貴族呢。”莊小魚笑了笑:“這沒什麽,隻要是未婚青年享受已婚待遇就行啊!”艾小毛沒聽懂:“這是什麽話?”莊小魚隔著桌子捶了她一把:“裝傻吧你,已婚待遇就是夜空不寂寞,床上不孤單呀!”艾小毛抓住她的掌心連著搔了兩下,說:“就壞吧你。”怕別人側目,兩個人低著聲笑了半天。莊小魚又說:“小毛,看你這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是狗仔隊,揪你隱私來的,行了,讓你先戒備一會兒,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你肯定也聽說過一點我和市社崔主任的傳言,我告訴你,除了那些誇大的細節,故事本身是真的。”艾小毛沒想到莊小魚這麽坦率,插話說:“小魚,不瞞你說,我在心裏真為你鳴過不平,是真的又怎麽樣,有時候,為了活得好一點,女人又有什麽辦法?”

  聽了這話,莊小魚的表情突然黯淡下去,她用杯匙順時針地攪動著咖啡,由於冷場,勺子碰撞杯壁的聲音顯得很響,隔了一會兒,她才說:“小毛,原來我也是像你這麽想的,可是最近不知為什麽,也許是歲數大了,也許是心態老了,我的看法完全變了。是呀,這麽多年攀權附勢,被人指指劃劃的,表麵上看我得到不少,位子、麵子、票子、房子,該有的都有了,自己也沒損失什麽,說句難聽的話,女人的那個地方不就是讓男人出出進進的嗎,多幾個人光顧又能怎麽樣?可是,你要是沒家還無所謂,當你有了家,特別是有了孩子,心裏就無法安靜下來了,不能往回琢磨,否則就會感到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到底丟了什麽一時又說不清楚,終於有一天,我明白了,我丟了我和我丈夫的尊嚴,還有我在孩子麵前的坦然,你不知道,你可能根本無法體會,丈夫的尊嚴還在其次,大不了我心裏愧疚,離婚就是了,關鍵是孩子,現在我連想都不敢想,等孩子大了以後,跟我探討情感專一的問題時,我該怎麽麵對她的目光?唉,和以前那些片刻的歡娛比起來,這兩種感覺才是永恒的,會跟著我一輩子,甚至能把我壓死。”

  艾小毛簡直聽呆了,一個尊嚴,一個坦然,這是兩隻石獅子,是給人的平靜心態把門的,如今,莊小魚好像都找不到了,艾小毛從來沒有這個層麵的體會,但是她能觸摸到莊小魚滴血的心跳,她很快地就將心比心,覺得自己的處境比莊小魚也強不到哪裏去。

  莊小魚接著說:“現在他對我,隻剩下欲望,而且還是那種填空的欲望,很簡單,他又有了新歡,這就是我的悲哀,明知是替補,也得老老實實在場邊坐著,等著隨時被招上場。雖然我現在也算個什麽部長,翅膀好像硬了,但是隻要他在,他的影響就能覆蓋我,而且,和我搭班子的幾個副手,我能感覺出來,從心底明顯地看不起我,這能怪人家嗎,這種破事除非不做,否則哪有紙裏包火的,所以我不敢設想將來,他在時,我要受他的控製,他不在了,我可能被作為出氣筒收拾他的殘局。”

  艾小毛看著和剛才判若兩人的莊小魚,隻好安慰她說:“小魚,你也別太多慮了,反正他有短處攥在你手裏,如果敢難為你,就給他個大難堪。”莊小魚搖搖頭:“不可能,這是一損俱損的事,那樣的話,我也會很慘,等於親口證實了那些猜測,女人一旦貼上了這個標簽,會一直帶進棺材裏去的。”

  雖然沒有和男人在一個屋簷下以夫妻的名義共同生活過,但是艾小毛覺得自己能夠讀懂男人。男人是春天的柳絮,骨子裏就是要飄移的,風和樹枝都無法把他們固定在一個地方。他們鍾情於一個女人的時候,往往是處在還沒有發現新的目標和雖然發現目標但是懶得重新開始的空窗期。

  本來是想談高速公路路牌的事情,結果正事兩個人隻字未提,隻好另約時間。艾小毛從咖啡館出來,像丟了魂似的,滿腦子回響的都是莊小魚的話,自以為很有主見的她預感到這番話將對她後麵的選擇產生巨大的影響。

  艾小毛攔了輛出租車,本來想回家,可是鬼使神差地轉到了報社。她知道向天歌肯定還沒走,這時候,她特別想看看向天歌的臉,仿佛那上麵藏著她要尋找的許多答案。

  向天歌看見艾小毛進來,略微愣了一下,他摘下耳麥,把電腦裏的光盤取出來,顧不上仔細研究艾小毛的表情,說:“告訴我永遠到底有永遠?這首歌唱到我心裏去了。唉,我的性格裏有一架周全的天平,我就是那上麵的指針,這麵偏偏,那麵偏偏,疲於奔命,疲於平衡,結果呢,哪邊也不滿意,我自己還轉得頭暈腦脹。”艾小毛說:“周全的人是最辛苦的。你就像一隻鍾擺,來來回回之間,日子就過去了。老實說,天歌,現在我很理解你,但是不欣賞你。實際上,隻要是想逃離單調生活的人,就永遠不可能周全。”向天歌無語,像是認可了這個結論。他攬過艾小毛的腰,輕輕往懷裏一帶,艾小毛整個人就貼了過來。但是這一次,艾小毛的擁抱顯得有點漫不經心,胳膊圈出來的彎不像在北戴河時那麽柔和,隻是向天歌沒有感覺出來。倒不是他粗心,而是他早已習慣了和艾小毛的相處方式,既依附又獨立,既飄忽又順從。

  向天歌摩挲著艾小毛的後背,不解地問:“小毛,你總是怪罪我的周全,周全不是一種美德嗎?實際上,維持周全的人,是把自己放在圓心的位置,然後呈放射狀普照所有的人,這有什麽不對嗎?再說,和你精神依偎的這些年,我一直在追求完美,但是也把自己移情、說謊這些最不堪的側麵展現給了你。”艾小毛說:“問題就在這裏,那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你想太陽都隻能照到地球的一半,你卻希望普照所有的人,不是癡人說夢嗎?周全並非有什麽不好,而是生活本身是需要取舍的,你因移情而說謊,我從來不認為那是你的本質,可你長時間為了一個不可能達到的目的努力,說不定路上就遺失了什麽。”向天歌還是不解:“會丟了什麽呢?”艾小毛說:“丟了對我的專一,最後丟了我。”向天歌說:“怎麽會呢,你忘了我的屬相了?我不就是你的一條忠實的狗嗎?”艾小毛點了一下他的額頭:“充其量是一條癩皮狗。”向天歌說:“因為愛,所以癩。小毛,誰讓你這麽好呢?”艾小毛歎了口氣,眼淚就流了下來:“咱們這樣的關係,說忠實又有什麽用呢,本來就是沒有約束的。”向天歌不以為然:“那可不一樣,同床異夢和異床同夢能一樣嗎?”艾小毛說:“反正我覺得你比我強,進退盡在掌握,把一切都擺布得得心應手,你知道嗎,天歌,雖然我們有著那麽多的默契和共鳴,可我常常覺得根本抓不住你,有時候,我甚至想,你對於我來說,隻是一段經曆,不是一個依靠。”向天歌支吾了一聲,說:“小毛,跟你說句心裏話吧,婚我是早晚要離的,當然這不僅僅是開給你的一張空頭支票,更多的是為我自己,我不能總是這麽感覺窩囊地活著,可離婚又確實是一個很龐大的工程,我承認有點得過且過,害怕被無休止的糾纏絆住手腳,不到萬不得已,這一刀很難切下去,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一直沒有停止尋找機會,一旦時機成熟,我會一刀兩斷的。”

  以前,艾小毛並不怪罪向天歌,她很清楚,愛上已婚男人就好像在做股票,賠與賺,根本無法預料,是需要押上一寶的。她從來不認為男人拖著不離婚就是在敷衍甚至欺騙女人。在婚姻裏,男人有男人的底線,這條底線就是眼前的生活狀態決不能回到起點重新起步。艾小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男人一邊,也許是她深信沒有麵包的愛情不會長久的道理。有時她覺得女人可能就是天生貪婪,不僅要獨占感情,還要男人給自己一個令人羨慕的享受。

  可是現在,艾小毛的想法變了。原來女人和男人的愛是大不一樣的。女人看重的是嗬護,男人看重的是愉悅,於是,麻煩就來了,嗬護需要的是耐心和投入,愉悅需要的卻是新奇和刺激,男人嗬護累了、煩了,女人就會備感失落;女人不再精心包裝自己了,男人就會移情別戀,到頭來,兩個人都覺得冤,都覺得對方辜負了自己。

  艾小毛眼神幽幽:“天歌,去我那坐一會兒吧,送過我那麽多次,你都沒有上去過。”向天歌收拾好案頭的東西,擔心遇到熟人,兩個人默契地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廣告部。

  艾小毛的家不大,套內麵積隻有六十多平米,兩室一廳,但是布置得很小資,實用的簡歐風格使得每一個角落都顯得明快、疏朗,淡淡的女人香飄散在客廳裏,一台落地液晶電視遮住了影視牆的大部分,兩隻柱形的音箱秀氣地圍在電視機的兩邊,靠近陽台的地方,是一隻通體黑色的鐵藝花盆架,上麵端放著一個藍色釉麵花盆,“馨香”二字燒製得很是精細,一株開著大片花朵的蝴蝶蘭點染著房間裏的靈氣,可坐可躺的布藝沙發傳遞著溫暖的信息。

  向天歌新奇地環顧著客廳的擺設,從中揣摩著艾小毛的偏好。艾小毛在廚房裏忙碌著,向天歌說:“剛吃過飯,你還折騰什麽?”艾小毛閉掉廚房的伸縮式吊燈,點亮了一支燭台,紅色的蠟燭上跳動著黃黃的火苗,映得天花板忽明忽暗,她招呼著向天歌:“來吧,我的向總,請入席!”向天歌一看,兩隻雕花的倒錐形高腳杯裏已經滿上了紅酒,桌上擺了四個小拚盤,一碟皮蛋豆腐,一碟糯米藕,一碟沙拉,一碟醬牛肉,艾小毛舉起杯:“這酒是開發區主任送給我的,是他們去歐洲招商時對方市長的禮物,一直沒舍得喝,今天犒勞你吧。”“我何勞之有?難道是總讓你鬱悶也算功勞?”“貧,先喝了。”說著,艾小毛一飲而盡。向天歌忙說:“我的姑奶奶,紅酒不是這麽個喝法,一會兒要醉人的。”艾小毛又滿上一杯:“長這麽大,還真的沒有醉過,那種滋味一定很難忘。”“不是難忘,是生不如死。這半年,我數得上的大醉就有三次,簡直像大病一場,要三四天才能緩上來,當著這三個局的局長,哪裏像我們現在這樣悠閑?”“你什麽時候又搞出來三個局長?”“我自封的,每天應付飯局,破解迷局,收拾殘局,不是三個局嗎?”

  說著說著,兩人就纏到了一起。向天歌欣賞地看著艾小毛,艾小毛也回應著他迷離的眼神。向天歌輕輕將她攬在懷裏,艾小毛揚起臉,伸出舌尖,在向天歌的唇上掃了一下。就是這輕輕的一下,很快就將向天歌燃燒起來。向天歌動情地抱起她走進臥室,來不及熟悉這裏的環境,就幾下剝光了艾小毛。艾小毛一邊說“看你急的”,一邊擰著身子迎合著向天歌,正忙著,向天歌的手機響了,已有些顛狂的艾小毛拉住他的手不讓停下,向天歌湊在她的耳邊說:“乖毛毛,讓我接一下,就說兩句話”,他不但沒有終止動作反而加快了進度,舉著手機的手隨著身體的波動上下搖擺著,像是在和誰打著招呼。艾小毛一麵忍住快感,不讓自己叫出聲來,一麵也就由他去了。向天歌接起電話,是不鏽鋼公司的經理打來的,還是催酒會搭台的那筆工程款。向天歌客氣地說:“崔老板,您可真是催老板。我現在正在簽一個急件,過半小時給您打過去。”艾小毛擰著他:“就你會說,我怎麽又成急件了?簽簽簽,我看你用什麽簽?”“都快把我吃了還說不急?”說完,向天歌不再理她,堅持了一會兒,就自顧自地一瀉千裏。

  紅酒的後勁和剛才的癲狂燒得向天歌臉頰發燙,他溫存地將艾小毛摟在懷裏,艾小毛側了下身,抓起一個棉墊扔到地上。向天歌輕輕咬著她的耳垂:“小毛,這是不是在做夢?”“也是也不是。得到了你未必擁有了你,這是夢,享受現在爭取未來,又不是夢。”

  艾小毛下床去給向天歌端水,向天歌不經意看了一眼床前小地毯上的那個棉墊,那上麵分明沾著幾點殷紅的印記。向天歌嚇了一跳,伸手拿起來剛要細看,就被艾小毛奪了過去:“天歌,沒錯,我還是處女。可你別以為我是怪物,不食人間煙火,沒有感情,沒有欲望,我是沒有勇氣。你知道,現在的情趣用品這麽豐富,欲望很好解決。這都什麽年代了,我對你的感情,沒必要用這一小灘血去證明,我也沒想過要用它換回你的承諾,我隻是想把我的第一次交給你,也算給我這麽多年的等待做一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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