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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節 舉行隆重葬禮送英魂

  1936年初,在嚴寒的氣候中,魯迅的病情加重,肩膀和兩肋開始疼痛,氣喘,發燒。

  雖然宋慶齡和美國作家史沫特萊等人勸魯迅出國療養,但他卻認為:“自己這時還有一支筆可用,不能潔身遠去。”他“或者知道病入膏肓,無法挽救,索性在有限的光陰,加緊工作,因而對工作和病體,都采取戰鬥式的罷”。許廣平這樣描繪,魯迅“用小跑步走完他的畢生”。

  6月以後,病情更令人擔憂。魯迅在自己的日記中追述說,自5日以後,“日漸委頓,終至艱於坐起遂不複記”。連一向堅持的日記都不能記了。來訪的客人不能一一會見,隻得由夫人許廣平做耐心解釋和轉達意見。

  對於一再惡化的病情,魯迅心裏還是有數的。他在利用已經不多的時間加緊工作的同時,對身後之事,也作了一些考慮。在病中,魯迅寫下了隨筆《死》一文,刊於1936年《中流》雜誌第二期。

  在文中,魯迅寫道:

  歐洲人臨死時,往往有一種儀式,是請別人寬恕,自己也寬恕了別人。我的怨敵可謂多矣,倘有新式的人問起我來,怎麽回答呢?

  我想了一想,決定的是:讓他們怨恨去,我也一個都不寬恕。

  魯迅還為自己擬了7條遺囑:

  1.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錢,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2.趕快收殮、埋掉,拉倒;

  3.不要做任何關於紀念的事情;

  4.悼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塗蟲;

  5.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但不可以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6.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要當真;

  7.損著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複,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

  1936年10月17日,魯迅病情急劇加重。到18日清晨6時30分左右,他自覺情況危急,強行支撐坐起,給日本友人內山完造寫了一封短信,通知他“不能踐10點鍾的約”,並要他速請醫生。

  內山完造和須藤醫生匆忙趕來為其注射服藥。但魯迅的病情仍未有好轉,除氣喘咳嗽加劇外,雙足冰冷,兩手指甲發紫。

  午後,須藤又請福民醫院的淞井博士和石井醫院的石井醫生前來會診,並請護士田島專門護理。

  幾位醫生會診後,決定在注射強心針的同時,每隔30分鍾給魯迅吸入酸素,以幫助他呼吸。醫生認為,如治療後兩日內病情不惡化,即可度過危險期。

  18日整個一天,雖然有醫生全力搶救,但魯迅的病情不斷加劇。他躺在床上,喘息不止,呼吸困難,幾乎不能說話。

  上午當天的報紙來後,魯迅仍掙紮著戴上眼鏡,將報上的《譯文》廣告細細瀏覽一遍才放下,此後就一直處於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狀態。

  10月19日晨5時許,魯迅的病情突然惡化,氣喘加劇,呼吸急促,經注射強心劑後,仍然無效。

  5時25分,魯迅的心髒停止了跳動。不一會兒,兩個日本女護士走來,其中一人伸開雙手隔著棉被,用力振動魯迅的胸膛,左右搖動,上下振動,想通過振動的方法使其心髒重新跳動。然而,這一切都無濟於事了。

  10月19日淩晨魯迅逝世後,在他居住的二樓臥室設置了臨時靈堂。魯迅身上蓋著一床粉紅色的棉絲被,臉上蒙著一塊潔白的紗巾。

  離魯迅床頭靠窗的是一張半舊書桌,上麵雜亂地堆放著書籍、手稿,兩支毛筆挺然地立在筆筒內,旁邊是一隻有蓋的瓷茶盅。

  桌子橫頭放著魯迅常坐的藤躺椅,床頭床腳各有一架小書櫃,牆上掛著一些木刻和油畫。

  許廣平首先將魯迅逝世的消息通知了胡風,緊接著馮雪峰、宋慶齡也先後趕來吊唁。

  馮雪峰經與許廣平、周建人、宋慶齡等人商量後,作出兩項決定:

  第一,由內山完造聯係萬國殯儀館承辦出殯事宜;

  第二,立即成立治喪委員會,並擬出9人名單:蔡元培、馬相伯、宋慶齡、毛澤東、內山完造、史沫特萊、沈鈞儒、茅盾、蕭三。

  這個名單見報時,除上海一家外國人辦的《上海日日新聞》日文、中文版全文照登外,其他各家報紙都刪去了毛澤東的名字。

  這時,匆匆趕來一位名叫奧田杏花的日本雕塑家,他走近魯迅床前,伏身打開箱子,從瓶子裏挖出黃色黏厚的凡士林油塗在魯迅的麵頰上,再用調好的白色石膏糊,用手指和刮刀一層層搽勻,間或薄敷細紗布,直至呈現平整的半圓形狀。

  等待了半個小時,奧田托著麵具邊緣慢慢向上托起,麵具上同時粘脫了10多根魯迅的眉毛和胡子,魯迅的麵模做成了。當時又將麵模翻注一具,交由魯迅親人留作紀念。

  上麵帶有魯迅的7根胡子,它不僅是魯迅身體上的遺物,更重要的是保留了魯迅的DNA。這就是目前陳列在上海魯迅紀念館的被定為國家一級文物的魯迅麵模。

  8時以後,前來吊唁的人漸漸多起來,魯迅的朋友、學生紛紛趕來。

  他們當中有沈鈞儒、夏丏尊、巴金、趙家壁、孟十還、柯靈等人。他們默默地走上二樓的臥室,瞻仰魯迅遺容。

  蕭軍徑直撲到魯迅床前,跪倒在地,號啕大哭。同來的還有女作家蕭紅。

  一直守在父親靈前的周海嬰,在多年以後回憶起這一場景時,無限感慨地說:

  這位重友誼的關東大漢,前不幾天還和父親一起談笑盤桓,為父親消愁解悶呢!而今天隻有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對父親的感情了。我不記得這種情景持續了多久,也記不得是誰扶他起來,勸住他的哭泣的。但這最後訣別的一幕,從此在我腦海中凝結,雖然時光像流水一般逝去,始終難以忘懷。

  14時,得到消息的上海明星電影公司派歐陽予倩、程步高、姚萃農等人,來到魯迅寓所拍下魯迅遺體、臥室的鏡頭。15時,在內山完造的安排下,萬國殯儀館來車運走魯迅的遺體。

  魯迅逝世的噩耗在國內外引起巨大反響。各界人士的唁函、唁電如雪片飛來。為了悼念這位中國文化革命主將、中國共產黨的親密戰友,中共中央和蘇維埃中央政府連續發出3份電報,一份發給許廣平,一份發給國民黨政府,還有一份為《告全國同胞和全世界人士書》。

  電報對魯迅的逝世表示了哀悼:

  本黨與蘇維埃政府及全蘇區人民,尤為我中華民族失去最偉大的文學家,熱忱追求光明的導師,獻身於抗日救國的非凡領袖,共產主義蘇維埃運動之親愛的戰友,而同聲哀悼。

  同時,對魯迅給予了高度評價:

  做了中華民族一切忠實兒女的模範,做了一個為民族解放、社會解放、為世界和平而奮鬥的文人模範,他喚起了無數的人們走上革命的大道,他扶助著青年們,使他們像他一樣的革命戰士,他在中國革命運動中立下了超人一等的功績。

  中共中央還要求南京國民黨政府給魯迅以國葬的待遇,並付國史館列傳,廢止一切禁止言論出版自由的法令。

  根據各界群眾的意願和魯迅家屬的意見,治喪委員會決定,10月20日、21日兩天和22日上午,為各界人士吊唁、瞻仰魯迅遺容時間;22日下午出殯,安葬於萬國公墓。

  10月19日下午,魯迅遺體安放在殯儀館大廳二樓。當晚,胡風、黃源、雨田、蕭軍4人留在遺體前守靈。

  第二天一早,魯迅遺體經殯儀館工作人員稍加化妝後,移至樓下大廳。

  9時,各界瞻仰遺容和吊唁開始。靈堂四壁懸掛著各界人士所贈挽聯、挽詞,門首綴以鮮花和布額,上書“失我良師”4個大字。

  魯迅遺體身著咖啡色綢袍,覆深色錦被,兩頰瘦削,神采如生。遺體後為靈桌,上供魯迅8寸遺像一幅,四周有各界人士送的鮮花、瓶花及花圈,室內窗戶均懸絨簾,一派莊嚴肅穆的氣氛。

  前來吊唁的人群絡繹不斷,宋慶齡、何香凝、蘇聯駐華大使以及上海文藝界的知名人士均親來吊唁。

  來得最多是青年學生,他們大多讀過魯迅的作品,對魯迅充滿敬仰之情,聞訊魯迅逝世後,結隊前來瞻仰這位青年學生的導師。

  殯儀館職員為魯迅更衣,內穿白綢禮衫褲,白襪黑鞋,外加薄棉咖啡色襖褲及長袍,外麵加以同色棉衾,上覆緋色彩繡錦被。然後由許廣平、周海嬰扶首,周建人及女兒扶足,安置於棺內。棺為紅色楠木,西式製作,四周有銅環,上加內蓋,半係玻璃,露出頭部,供人瞻仰。

  10月22日13時50分,在膠州路上的萬國殯儀館,民眾自發地為魯迅舉行了“啟靈”儀式。魯迅的親友及治喪委員會成員宋慶齡、蔡元培、內山完造、沈鈞儒等30餘人,肅立棺前,默哀、行三鞠躬禮。

  就在蓋棺前5分鍾,著名畫家司徒喬為魯迅作了最後一幅速寫像。然後由殯儀館職員將棺蓋封嚴,全體繞棺一周。接著,由黃源、姚克、孟十還、蕭軍、歐陽山、聶紺弩、胡風、周文、吳朗西、巴金、靳以、黎烈文、張天翼、曹天白等人扶柩出禮堂,移至靈車內,執紼者隨車而行,聚至大門外整隊。

  14時30分,送殯隊伍出發。原擬定的路線是要經過上海的繁華區,但由於租界當局和國民黨上海當局的反對,隻好改為較冷僻的路線行進。其路線為膠州路、極司菲爾路、地豐路、大西路到虹橋路。

  走在送殯隊伍最前麵的是作家蔣牧良、歐陽山,他們執掌著由張天翼手書的橫額“魯迅先生殯儀”。

  在送葬的隊伍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魯迅的遺像,它是由畫家司徒喬畫在一塊大白布上,其形象剛毅、堅定,栩栩如生。

  隨後是魯迅的兩位侄女恭扶的魯迅遺照,再後麵是靈車。許廣平、周海嬰、周建人、宋慶齡、蔡元培、沈鈞儒等人分乘四輛汽車跟隨其後。女作家草明、蕭紅陪伴著悲傷至極的許廣平。

  租界當局和國民黨上海市政府迫於魯迅在民眾中的崇高威望和輿論壓力,不敢公開禁止,就派出大批的巡捕和警察對送殯隊伍進行監視。

  但是,送殯隊伍所到之處,無數的市民佇立街頭,悄然默哀。更有數不清的工人、學生,甚至小學生,加入到送葬隊伍之中,使隊伍出發時的6000餘人很快擴大至幾萬人。

  一路上不斷有人散發紀念魯迅的傳單,高呼繼承魯迅的遺誌、打倒帝國主義的口號。

  16時30分,送葬隊伍抵達萬國公墓,在禮堂前舉行了追悼會。蔡元培主持禮儀,沈鈞儒致悼詞,介紹魯迅生平及成就。

  宋慶齡、內山完造、胡愈之等發表演講,批評國民黨政府迫害魯迅。

  最後由蕭軍代表“治喪辦事處”同人和魯迅晚年比較關心的《譯文》等4個雜誌同人作了簡短的致辭。

  在三鞠躬、默哀、挽歌聲中,救國會的王造時、李公樸等人將一麵由沈鈞儒親筆手書的白底黑字“民族魂”旗幟覆蓋在棺木上,移置東首墓地,徐徐安置穴中,蓋上石板並填土。明星電影公司專門派人跟蹤拍攝了鏡頭,為後人留下了珍貴的曆史資料。

  臨別,馮雪峰緊緊握住許廣平的手安慰道:“將來等革命勝利後,我們一定為周先生舉行隆重的國葬。”

  1956年,上海市人民政府舉行隆重的儀式,將魯迅的靈柩從萬國公墓遷葬上海虹口公園。

  在挺拔肅穆的白玉蘭掩映下,魯迅的坐像巍然屹立,毛澤東親筆題寫“魯迅先生之墓”6個大字。

  魯迅光輝的一生,得到了全國人民的崇高評價。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說:

  魯迅是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他不但是偉大的文學家,而且是偉大的思想家和偉大的革命家。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寶貴的性格。

  魯迅是在文化戰線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數,向著敵人衝鋒陷陣的最正確、最勇敢、最堅決、最忠實、最熱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魯迅的方向,就是中華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魯迅給祖國和人民留下了寶貴而豐富的精神遺產。他這一生所追求的就是民族的未來,祖國的前途,而從未考慮過個人的得失。魯迅先生是中華民族之魂,是中華民族的脊梁。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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