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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將“倔”進行到底

  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和無助,玄奘也是普通人,也有害怕和動搖的時候,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每個人都會左右為難,隻有信念和執著才能讓你從困境中突圍而出;

  倔強有時並非壞事,麵對逆境,將“倔”進行到底,才能讓人肅然起敬,甚至是對手的尊重;

  一個真實的玄奘,才是最可愛的玄奘。

  身無同伴,後有追捕,玄奘不得不獨自上路,卻在一座寺廟中遇到了被後世看成是小說《西遊記》中孫悟空原型的胡人石槃陀,然而正是這個石槃陀,卻對這位東土僧人起了歹心……

  邊關五烽,大唐王朝在河西邊境的最後哨所;奪命之箭,阻斷了玄奘前行的腳步。

  離開大唐的最後一站,他能否安然渡過?

  貞觀元年(公元627年)的冬天,玄奘孤身一人離開了大唐帝國在西北邊境的最後一座重鎮——瓜州,獨自踏上茫茫西行之路。他的前方是有重兵把守的玉門關,在沒有獲得“過所”的情況下,玄奘就隻剩下偷渡一條路。

  “路在人腳下,唯一心向佛,無有他念。”玄奘如是想。

  縱使前方危險重重,他也隻能一往無前!

  不過玄奘沒有忘記自己還是一名虔誠的佛教徒,因此在上路前,他來到瓜州城郊一座破舊的寺廟裏,希望佛陀能夠在最危難的時候保佑自己,賜予自己繼續往前走的動力。

  玄奘在寺廟裏供奉著的彌勒佛像前跪下,雙手合十,凝神閉目,誠心祈請,希望彌勒佛能夠幫自己解除苦難。就在這時,玄奘的誦經聲驚動了廟裏的一個胡僧。胡僧一看到玄奘,立刻驚為天人,恭恭敬敬地向玄奘行禮,還給他講了一個夢。原來,這個胡僧名叫達摩,在前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姿容英挺、相貌堂堂的漢族僧人來到廟裏,然後又騎在一朵白色的蓮花上翩然西去,而玄奘恰好跟夢裏的那個漢族僧人長得一模一樣,達摩就覺得玄奘不是一般人,還把這個夢告訴了他。

  對於一個前來禮佛的僧人來說,這樣的夢境分明是個吉兆,但玄奘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欣喜,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夢為虛妄,何足涉言。”而後繼續誦經祈禱。

  玄奘為什麽會這麽說,難道他內心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嗎?這恐怕要從他當時所處的環境來分析。

  首先,這個胡僧應該是當地人或者來自更加遙遠的西域,估計樣子比較邋遢,漢語也說得不怎麽樣,為了讓玄奘明白自己的話,可能還會手舞足蹈一番。試想一下,這樣一個言行怪異的外國和尚出現在你麵前時,你會完完全全地信任他嗎?這個胡僧難道就不會把玄奘的行蹤透露出去?其次,言多必失,玄奘在涼州已經吃過苦頭,所以他什麽話都不敢多說,甚至連神情上都很克製,即便內心很高興,出於安全和保密的考慮,玄奘也隻是應付了這個胡僧一下。

  但是事情還沒完,就在他重新開始拜佛的時候,廟裏又進來一個胡人。這個胡人也是個佛教徒,見玄奘跪在那兒禮佛,便雙手叉腰,圍著這個漢人和尚轉了兩三圈。玄奘覺得很奇怪,不過他不會像普通人那樣覺得這胡人是個“神經病”,也不會像《大話西遊》裏的唐僧那樣問“你貴姓”,而是直接問他叫什麽名字,胡人回答說自己叫石槃陀。玄奘又問他為什麽繞自己轉三圈,石槃陀說自己信佛,希望能成為居士(居士,可以理解為佛家的俗家弟子),需要有僧人替他授戒。玄奘一聽他有向佛之心,就很爽快地答應為他授戒。成為居士要受五戒,分別是: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

  不論在怎樣艱難的情況下,不論對方是漢人還是胡人,玄奘都一如既往地堅持著佛家“普度眾生”的理念——度人向善,便是給自己積德。

  石槃陀在成為居士後十分高興,嘰裏咕嚕地對玄奘說了幾句話後轉身離去,不久又轉了回來,帶來了一些幹糧和水果,恭恭敬敬地伺候玄奘進食。當然,擺在玄奘麵前最大的問題不是給多少人授戒,而是要尋找一個當地人充當向導,他第一個就想到了石槃陀。一番接觸之後,玄奘覺得石槃陀不但身體健壯、腦子靈活,對待自己也十分誠心,於是就把想要西行求法、偷渡邊關的意圖直截了當地告訴了他。

  從不信任到信任,素來小心謹慎的玄奘為何如此迅速地對石槃陀消除了戒心?

  首先,玄奘迫切需要一個向導,石槃陀是胡人,應該要比當地的漢人更加熟悉西邊的道路,而且相比漢人,胡人的膽子更大,也更吃得起苦;其次,石槃陀剛剛受戒成了居士,本身又信佛,玄奘相信他能夠在向善之心的驅使下幫助自己渡過難關;最後,時間緊迫,除了石槃陀,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隻能姑且一用,希望他能帶自己走出困境。

  但這些都隻是玄奘一相情願的想法,當時正是唐初,西北又處在臨戰狀態,官府盤查嚴密,偷渡國境是死罪,協助偷渡也是死罪。石槃陀生活在邊關地區,不會不知道這些,他又會怎樣答複玄奘呢?豈料石槃陀竟沒有半點猶豫,不但答應幫他偷渡國境,還把玄奘大大吹捧了一番。

  一次不經意的禮佛,卻解決了向導這個最大的難題,讓玄奘覺得這就是自己誠心向佛,佛祖顯靈給自己的支持,於是大喜過望,當即與石槃陀約定時間,兩人分頭前去準備西行事宜。

  很多人認為石槃陀就是小說《西遊記》中孫悟空的原型。主要因為孫悟空是唐僧的第一個弟子,而且在取經路途上一直擔當探路先鋒的角色,與石槃陀向導的身份吻合。另外,石槃陀是由玄奘授戒成為居士,也就是胡僧,而孫悟空也是在唐僧的身邊逐漸被點化的,胡僧與孫悟空的本來麵目——猢猻,在發音上十分接近,很有可能是在民間流傳過程中產生了諧音。

  人逢喜事精神爽,膽子也會變大——原本戰戰兢兢、不敢公然露麵的玄奘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用最快的時間準備好了西行所需的馬匹幹糧等物品。不過玄奘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轉機衝昏頭腦,光天化日地與石槃陀見麵,而是休息了一個白天,等到第二天日落時分才牽著馬躲在草叢裏,準備與石槃陀接頭。

  漫長的等待最是難熬,相信玄奘當時也在擔心,唯恐石槃陀出爾反爾不能如約來到。可以說,玄奘已經把西行的希望全部押寶在了這麽一個結識不過一天的胡人身上。也許是誠心所至,也許是佛祖保佑,第二天太陽下山後,石槃陀如約而至,還帶了一個年長胡人,牽了一匹馬一同前來。

  可能是沒有在沙漠裏行走過的緣故,當玄奘看到石槃陀帶了一個老頭子外加一匹又老又瘦的紅馬來到自己跟前的時候,心裏很是不爽。玄奘當時的想法可能跟一般人差不多——帶路,當然要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馱行李,當然要高大強健的好馬,你帶一個老人、一匹老馬來,豈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石槃陀也是個懂得察言觀色之人,一看玄奘的神情,連忙解釋說,這個胡人雖然年長,但是從瓜州到伊吾之間的大路走了不下數十次,而他自己雖然年輕健壯,但對沿途邊關哨卡和水源的熟悉程度遠遠不及老胡人,所以才把老胡人請來帶路。不過這個老胡人並沒有一上來就開價,說帶一次路要多少多少錢,他也知道僧人沒錢,隻是鄭重其事地告誡玄奘:

  “西路險惡,沙河阻遠,鬼魅熱風,遇無免者。徒侶眾多,猶數迷失,況師單獨,如何可行?願自料量,勿輕身命。”

  意思是說:西去之路太過艱險,遠方還有一條流沙河阻隔,如果遇到沙漠裏的怪異天氣,幾乎沒有能夠生還之人。那些結伴而行的僧侶、商人尚且經常迷路失蹤,更何況一個人上路,希望師父您三思而後行。

  老胡人這麽說當然是出於好意,一方麵是勸告玄奘打消西行的念頭,即便玄奘堅持,他身為向導,也有責任把可能出現的危險實實在在地告訴玄奘,讓他有心理準備。這時的玄奘表現出了一往無前的大無畏精神和百折不撓的堅定信念:

  “貧道為求大法,發趣西方,若不至婆羅門國,終不東歸。縱死中途,非所悔也。”

  這裏的貧道,不是指道士,而是一種謙稱,意思是我為了追求大法,立下誌願向西而行,不論遇到多少危險和困難,如果不到婆羅門國(即印度),就決不東歸,就是死在半路上也決不後悔。

  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每個人都會左右為難,但是彷徨猶豫不會讓你離成功更近,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誌向和信念,玄奘才能一次次地在困境中突圍而出。

  老胡人聽完後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是他還是沒有答應和玄奘一起西行,很可能是覺得雖然自己對這條路很熟悉,但年紀畢竟大了,不想再次冒險,所以對玄奘說:

  “師必去,可乘我馬,此馬往返伊吾已有十五度,健而知道。師馬少,不堪遠涉。”

  意思是說:如果玄奘一定要西行,就讓我的馬陪伴您前去,這匹老馬雖然不起眼,但是往返伊吾已經有十五次,不但強壯,還認得路途;師父您的馬經驗不足,走不了遠路。聽了老胡人的話,玄奘又想起自己在離開長安前曾請一個名叫何弘達的術士算過一卦,卦相上說:

  “師得去。去狀似乘一老赤瘦馬,漆鞍橋前有鐵。”

  意思是說:師父您可以去,而且應該是騎著一匹又老又瘦的紅馬上路,而且這匹馬的馬鞍前麵還有一塊鐵。於是玄奘連忙把馬拉過來一看,發現上了漆的馬鞍前果然有一塊鐵,再加上老胡人的話,頓時對這匹“瘦老赤馬”刮目相看,覺得是佛祖冥冥中在幫助自己,於是立刻收拾行囊、謝過老胡人,帶著老馬和石槃陀連夜往西趕路。從離開瓜州的那一刻起,玄奘才算真正踏上了那條充滿了神奇色彩的“絲綢之路”。

  絲綢之路,亦稱絲路。是指西漢時,由張騫出使西域開辟的以長安為起點,經河西走廊、西域,到中亞、西亞,並聯結地中海各國的陸上通道。因經這條路往西運的貨物中以絲綢製品的數量和影響最大,故稱“絲路”。絲綢之路成形於兩漢時期,包括南道、中道、北道三條路線。

  漢代絲綢之路由長安出發,經河西走廊,然後分為兩條:一條由陽關,經鄯善,沿昆侖山北麓西行,過莎車,西逾蔥嶺,出大月氏,至安息,西通犁靬(jiān,今埃及亞曆山大,公元前30年為羅馬帝國吞並),或由大月氏南入身毒。另一條出玉門關,經車師前國,沿天山南麓西行,出疏勒,西逾蔥嶺,過大宛,至康居、奄蔡(西漢時遊牧於康居西北即成海、裏海北部草原,東漢時屬康居)。

  東漢以後,中原漢族政權對西域的控製減弱,北方的匈奴、鮮卑、柔然和突厥等少數民族不斷南下和西遷,中原和西域的交流和聯係時常因為戰爭而中斷。一直到隋朝統一,這種狀況才有所改善。

  到了貞觀年間,唐朝在唐太宗的治理下國力日漸強盛,國家對周邊地區的控製也逐漸加強,經過一係列戰爭和外交手段後,唐朝政府開始有計劃地向西域擴張,重新開通絲綢之路。玄奘踏上西行之路的時候,西域境內的絲綢之路正處在“三不管”狀態:唐朝的勢力尚集中在河西走廊,東突厥已經衰落歸附唐朝,主要在內蒙古一帶活動;西突厥占據中亞,不敢正麵與唐朝為敵;因此絲綢之路在西域境內就被分割成了一小段一小段,分別被不同的國家所控製。

  從隋朝到唐初,絲綢之路主要還是分為北道、中道和南道。

  北道為:伊吾——蒲類海(今新疆哈密地區巴裏坤哈薩克自治縣西北)——鐵勒部——突厥可汗庭;

  中道為:高昌——焉耆——龜茲(今新疆庫車縣)——疏勒(今新疆疏勒縣)——蔥嶺;

  南道為:鄯善——於闐——朱俱波——喝槃陀——蔥嶺。

  唐初,人們更多是從瓜州經伊吾進入西域,因此玄奘選擇的也是這條路,即從河西前往西域的官道。

  趁著夜色,玄奘和石槃陀離開了瓜州,在三更時分來到葫蘆河邊,夜色中,依稀可以分辨前方玉門關的雄偉輪廓。需要注意的是,唐代玉門關和我們現在經常提到的漢代玉門關並不在同一個地方,據史料記載,唐軍曾多次在玉門關外大戰,大詩人王昌齡就曾在《從軍行》中特別描寫過玉門關。

  經過專家考證,唐代玉門關應位於現在疏勒河南岸、遍設烽火台的山間,其西北麵的烽火台應在漢長城昆侖塞舊址上,離隋唐晉昌城不遠。因此,唐代玉門關的地理位置就在甘肅省安西縣雙塔堡附近。當時,從瓜州到玉門關一帶水量充足、植被茂盛,是一片肥沃的河穀地帶。

  在石槃陀的帶領下,玄奘決定繞過玉門關,借著夜色在玉門關東麵十幾裏的地方偷渡葫蘆河。這時的石槃陀表現得相當稱職,很快就砍倒一棵大樹,往河麵上一橫,架起了一座簡易的木橋,然後找來枯草沙土填在木橋表麵,牽著馬帶著玄奘平平安安地渡過了湍急的河麵。

  渡過葫蘆河後,由於天氣寒冷,趕了一晚上路的玄奘又喜又累,便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攤開被褥躺下休息,石槃陀也在離玄奘五十多步的地方鋪開被褥睡了。

  直到這一刻,盡管困難重重,但玄奘的西行之路總算有了一個比較順利的開頭。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人們的想象,也許是天生的警覺,也許是佛陀的保佑,本應熟睡的玄奘突然醒來,一睜眼,竟發現石槃陀正提著一把刀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來!

  玄奘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一個佛家弟子,一個由自己授戒的居士,一個兢兢業業鋪橋開道的稱職向導,居然會在半夜對自己動了“殺心”,而居士所必須遵守的五戒之中,第一條恰恰就是“不殺生”!

  如果是謀財害命,石槃陀應該清楚玄奘身上根本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當初又為何要幫助自己偷渡國境多此一舉呢?更讓玄奘覺得奇怪的是,石槃陀走了十幾步,又折了回去,折回去後又再走過來。

  玄奘當然不會躺著等人來謀害,當即起身,端坐原地念誦觀音菩薩名號。

  這當中有兩個疑問:第一,石槃陀轉來轉去在幹什麽?第二,玄奘為什麽要念觀音菩薩名號?

  從石槃陀的前後表現來看,此人明顯是“信念不定、開化未深”,一會兒向佛,一會兒又動了歹念。也許一開始石槃陀並沒有想謀害玄奘的心思,隻不過是打算借受戒為名先跟這個和尚走上一段路,探探他的底細,等出了瓜州,到了沒人的地方再做下一步打算;之所以猶豫不決,則可能是覺得玄奘確實不像帶著財寶的僧人,加上一路上對自己也很客氣,因此在猶豫到底要不要下狠心。

  麵對危險,玄奘既沒有大喊大叫拔腿就跑,也沒有心慌意亂當場求饒,而是用了一種最符合佛家弟子身份的方式——念誦觀音菩薩的名號來應對。人在危急的時候往往會向最親近、最信得過的人求救,玄奘也不例外,之所以會念誦觀音菩薩的名號,很可能是出自本能,同時,念誦觀音菩薩的名號能讓他在最短時間裏平靜下來,避免因為神誌慌亂而驚動石槃陀。正所謂邪不勝正,佛家弟子念誦菩薩名號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莊嚴、正氣的事情,玄奘才想借此來震懾石槃陀,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事實證明,玄奘的處變不驚的確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石槃陀一看玄奘醒了,還如此寶相莊嚴地念誦佛經,馬上就顯得心虛、底氣不足,悄悄地把刀往懷裏一塞,重新回去繼續睡覺。

  石槃陀睡著了,可玄奘卻被驚出一身冷汗,既不敢繼續睡覺,又不敢有別的舉動去刺激石槃陀,便隻好坐在那裏一直念誦觀音菩薩到天明。

  玄奘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有害怕的時候,一個真實的玄奘,才是一個可愛的玄奘。

  第二天天亮,玄奘並沒有因為昨夜發生的變故而表現出絲毫的猶豫和惶恐,而是非常鎮定地命令石槃陀去河邊取水供自己洗漱飲用,可見玄奘對石槃陀這種出爾反爾、以怨報德的行為已經反感憎惡到了極點。

  石槃陀知道昨夜的舉動已經被玄奘察覺,隻好說:

  “弟子將前途險遠,又無水草,唯五烽下有水,必須夜到偷水而過,但一處被覺,即是死人。不如歸還,用為安穩。”

  意思是他擔心路途遙遠沒有水源,隻有五烽下麵才有水,必須在夜裏前往五烽偷水,但是隻要在一處被人發覺,就會立馬被射殺。法師您還不如回去,才是穩妥的選擇。玄奘知道石槃陀是在忽悠自己,便沒有搭理他,堅持要繼續西行。這時石槃陀凶相畢露,拔出刀和弓箭,自己斷後,逼玄奘走在前麵。玄奘不肯,二人就這麽僵持當場。石槃陀沒有辦法隻好道出實情:

  “師必不達,如被擒捉,相引奈何?”

  原來,石槃陀是害怕玄奘過五烽時被擒,把自己招供出來,才起了殺人滅口之心。玄奘當即發誓說,縱然我被抓去,也決不會揭發牽連到你。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石槃陀雖然曾經動過歹念,此刻也打消了謀財害命的心思。玄奘在此時表現出一個高僧的寬大胸襟,沒有強留石槃陀,而是放他回去,還把自己在瓜州買的那匹馬送給了他,自己則騎著那匹“瘦老赤馬”孤身上路。

  從葫蘆河畔這次有驚無險的經曆可以看到,石槃陀的形象與《西遊記》中孫悟空頗為神似:在整個唐僧取經的故事中,孫悟空曾經多次負氣離開取經隊伍跑回花果山去逍遙快活,隻不過孫悟空每次都能回心轉意重返取經隊伍,開道探路斬妖除魔保護唐僧,而對玄奘來說,胡僧石槃陀卻是一去不複返。

  從這一刻開始,玄奘隻能孤身一人上路,他的前方是有官兵把守的五烽,還有一片被稱為“莫賀延磧”的茫茫大戈壁。

  唐代稱西域為“磧西”,“磧”是指敦煌與伊吾(哈密)之間的一大片流沙大磧,因此“莫賀延”也就帶有廣闊、荒涼的意思。莫賀延磧是當時西域的起點,據史料記載,那裏“長八百裏,古曰沙河,目無飛鳥,下無走獸,複無水草”,也是玄奘西行求經之路最為艱難的路段。

  在這段長達數百裏的旅途中,玄奘“渡瓠蘆河,出玉門關,經莫賀延磧,艱難險阻,仆而複起者,何止百十耶!”(《大唐三藏大遍覺法師塔銘》)

  根據《大唐故三藏玄奘法師行狀》記載:玄奘是從瓜州趨西北、過莫賀延磧而抵伊吾。這條路就是曆史上著名的“新北道”,唐代又稱莫賀延磧路,敦煌遺書中又名“第五道”。從這條路前往高昌國,可避開白龍堆之險,“且省道裏之半”。由於是偷渡出關,為了躲避沿途的烽火台和哨卡,玄奘不敢公然走官道,卻又不敢離官道太遠,以免迷路,所以隻能在官道和偏離官道的方向上交叉前行。然而官道和烽火台都是依水源而建,所以交叉前進無疑會給玄奘在水源補給上帶來更大的困難。

  葫蘆河與五烽之間是一段百餘裏的沙漠,玄奘隻能依靠沙漠裏的幹枯的糞堆和人畜死後留下來的屍骨辨別方向。在這一段艱苦的旅程中,由於沙漠裏變幻莫測的天氣和過度疲勞、饑渴、緊張,玄奘眼前出現了類似於海市蜃樓的幻覺。但是受認知水平所限,玄奘也和大多數人一樣把海市蜃樓看成了神怪現象和妖魔作祟來記載——盡管這很可能就是玄奘當時真實的感覺。

  玄奘害怕了嗎?當然有。隻要是正常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都會有害怕和無助,甚至一度喪失繼續往前走的信心。幸而,玄奘的意誌夠堅定,而且總是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回響——“勿怖,勿怖”。

  也許在那時,玄奘就已感覺到了生命的渺小和無助,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不但要麵對人為的障礙,還要克服嚴酷的自然環境,甚至還有他根本想不到的危險……然而正是這樣,玄奘的執著和堅持就更顯得彌足珍貴。順境中的奮發向上不算什麽,麵對逆境還能將“倔”進行到底,那才真正讓人肅然起敬。

  是幻聽還是心聲,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確定的是,玄奘把它當成了佛祖的勸誡,是佛祖顯靈了,鼓勵自己繼續走下去。所以玄奘咬牙堅持,終於穿過了這片大沙漠,望見了五烽中的第一烽。所謂五烽,就是指唐代在西北邊境設立的數十個烽火台防禦體係中規模較大,也最為重要的五個核心烽火台。這五烽不但扼守從瓜州通往伊吾的官道和水源,還擔當著警戒和瞭望的職能,也為使者、商旅提供食宿。因此,烽火台就成了沙漠旅人的必經之地。

  第一烽在唐代又叫白虎關,即現在的甘肅安西白墩子,是玉門關後的第二個重要關口,也是五道烽火台的第一道,地勢十分險要。從專家在當地的考證情況來看,繞過雙塔地區的唐代玉門關,再過葫蘆河,隻有白墩子才符合第一烽的要求:從構造來看,白墩子是三層土磚夾一層蘆葦,蘆葦就是旁邊水潭裏就地取材,烽火台底下被雨水衝刷出來的蘆葦和現在水潭裏麵所長的蘆葦一模一樣,從裏麵還衝刷出來一些紅柳和其他樹木的樹幹,結構都非常清晰,與唐代烽火台的建造方法十分吻合。唐高宗時,名將薛仁貴就是在此大破九姓回紇,“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的故事也是從這裏開始的。

  為了不被守關將士發現,玄奘不敢明目張膽地靠近,而是沿著沙溝悄悄靠近,等到天黑,才從烽火台的東麵悄悄潛行到西麵的水源去取水。沙漠趕路,水源比食物更為重要——人可以三天不吃飯,但絕對不能三天不喝水。然而正是因為這次取水,玄奘被人發現了;不但被發現,而且險些成了終身殘廢——一支利箭在夜色中呼嘯而來,差點射中玄奘的膝蓋!不等玄奘回神,第二支箭又到,這次瞄準的是玄奘的腳踝。

  漢唐兩代武風濃厚,尤其重視射術,對那些鎮守邊關的將士來說,射箭殺人已經算不上專業技能,幾乎成了必須熟練掌握的本能。所以這一前一後兩支箭不是沒有射準,而是在警告玄奘:“不要亂動,你已經被我們發現了,立刻舉起手來,放棄抵抗,暫且留你小命!”

  玄奘一看不妙,連忙大叫道:

  “我是僧,從京師來。汝莫射我。”

  喊完之後,玄奘見對方不再放箭,便老老實實地牽著馬往烽火台走去。烽火台上的士卒發現是個僧人,便打開城門把他帶去見校尉王祥。火光中,王祥仔細打量了玄奘一番,覺得他的長相、穿著不像是河西本地僧人,確實像是從京師前來,於是問他到這裏來幹什麽。玄奘知道是禍躲不過,既沒有掩飾身份,也沒有乞求饒命,更不指望對方放自己過關,而是不卑不亢地反問道:

  “校尉頗聞涼州人說有僧玄奘欲向婆羅門國求法不?”

  意思是說:校尉大人您最近是不是經常從涼州人那裏聽說有一個名叫玄奘的僧人要到婆羅門國去求法?從長安開始,一直到涼州、瓜州,不論是李大亮、獨孤達、李昌還是石槃陀,玄奘身上那種“堅定、鎮定”的特質給人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麵對困難,他總能表現出超乎常人的坦然,他的這句話不但問得妙,時機更妙:內容上,直接把自己的名字帶到話裏,活生生讓王祥把接下來可能已經準備好的問話憋回肚子裏;時機上,打破了由對方發問自己回答的被動局麵,一上來就反客為主。

  王祥見這個僧人不但不害怕,還搶白了這麽一句,當時也愣了一下,不過他顯然也是個經過世麵老於人情世故之人,也不回答玄奘,而是以問作答,再次搶回先手:

  “聞承奘師已東還,何因到此?”

  意思是說:我聽說那位玄奘法師已經往東回去了,又怎麽會到這裏來呢?這句話既是暗示玄奘,我王祥對這件事有所耳聞,你不要忽悠我,也透露出他對玄奘身份的懷疑。不管是不是玄奘,如果連身份都不能確認,接下來就會十分麻煩。玄奘雖然沒有出入境“護照”,但“身份證”還是有的,於是連忙拿出由官府頒發的度牒,用來證明自己的確是“正版”的玄奘法師。

  王祥看了度牒,這才相信他就是玄奘。隻不過他既沒有把玄奘當做偷渡者就地正法,也沒有像李大亮那樣命令他立即東歸,或是學瓜州刺史獨孤達那樣網開一麵,而是向玄奘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建議:

  “西路艱遠,師終不達,今亦不與師罪,弟子敦煌人,欲送師向敦煌。彼有張皎法師,欽賢尚德,見師必喜,請就之。”

  意思是說:西行取經的路途太過艱難和遙遠了,法師您一定是到達不了的,我現在也不來追究您的罪過。我是敦煌人,打算把您送到敦煌去,那裏有一位名叫張皎的法師,非常敬慕有學問、有品德的人,見到法師一定十分高興,就請法師去敦煌吧。王祥是敦煌人,他覺得像玄奘這樣氣度不凡看起來也很有學問又是從京城來的高僧,正適合前往自己的家鄉講經布道。從當時的情況看,前往敦煌對玄奘來說也能接受:

  其一,敦煌地理位置獨特,南北朝以來就是中原和西域交流往來的樞紐,商旅雲集、物產豐饒,也是東西方文明的集散地和著名的佛教藝術中心,雲集了很多從中原和西域來的僧人,佛學氛圍不可謂不濃厚,慧威法師派去伴隨玄奘西行的道整,也是在瓜州南下去了敦煌。

  其二,前去敦煌不過是權宜之計,如果不答應,誰知道像王祥這樣的軍官會不會當場翻臉,把局麵搞得不可收拾。

  其三,敦煌離伊吾並不太遠,相比被遣返涼州或長安,在敦煌休整一段時間再找機會西行,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從常理看,玄奘要麽像說服李昌那樣用決心和信念打動王祥放自己西去,要麽說服不成,被遣返回長安,西行之路就此終結,隻是沒想到一位堂堂的邊關守將,居然會主動與自己談起了條件。

  按照唐代律令,未能及時發現製止處理內奸或可疑人物的守邊士兵要處一年半的徒刑,對直接責任官員則要判一年的徒刑,如果知情不報或是窩藏罪犯,論刑更重。那麽王祥為什麽會突然跟玄奘談條件呢?

  事實很可能是這樣的:五烽扼守官道,商人旅客從河西往來西域都必須經過這裏,邊關苦寒,當兵的生活艱難薪俸又少,商人們為了方便行路或是讓守軍提供一定的保護,就一定會拿出一些財物來“孝敬”他們。一來二去,王祥和他手下的將士們便習慣了這種類似做生意的討價還價,再加上他覺得讓玄奘去敦煌已經是法外開恩造福一方的事情,這才提出了這個看似匪夷所思實則有理可循的要求。

  對方開出了條件,而且是不壞的條件,玄奘卻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直截了當道:

  “奘桑梓洛陽,少而慕道。兩京知法之匠,吳、蜀一藝之僧,無不負笈從之,窮其所解,對揚談說,亦忝為時宗。欲養己修名,豈劣檀越敦煌耶?”

  意思是說:我在東都洛陽出家,年少時就在各處遊學,兩京的高僧以及南方、巴蜀這些地方凡是在某個方麵有所擅長的僧人我都虛心請教過,對他們所掌握的經典也都十分熟悉,我的修為已經能與他們麵對麵的講經辯論,也算是當今有數的高僧。如果僅僅為了給自己再增添一些名望,隻要待在長安洛陽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前去敦煌?敦煌雖然也不錯,可在玄奘眼裏根本就算不上什麽。當然,玄奘也不是不知道說這話的後果——王祥好歹也是第一烽的最高指揮官,校尉也是握有實權的中層軍官,這樣硬邦邦不留情麵地把人頂回去,搞不好王祥一怒之下就把你處決了,強龍不壓地頭蛇,誰能說他做得不對?

  玄奘雖然執著,年紀也不大,但決非死倔不懂變通,說完這話後也意識到對方麵子上可能掛不住了,於是搶在王祥發怒或是有別的反應之前連忙補充道:

  “然恨佛化,經有不周,義有所闕,故無貪性命,不憚艱危,誓往西方遵求遺法。檀越不相勵勉,專勸退還,豈謂同厭塵勞,共樹涅槃之因也?”

  意思是說:但是讓我感到遺憾的是,我們所研習的佛經還有不周全的地方,很多在翻譯和解釋上都有殘缺之處,所以我才不顧性命,也不害怕艱難危險,發誓要往西方尋求這些缺失的佛法。施主不但不鼓勵我,還一個勁地希望我返回,難道也是厭倦了塵世,想和我一起追求涅槃嗎?

  玄奘的這段話說得很有意味了:一方麵是說反正我被你抓了,也不指望能活著回去;另一方麵,玄奘也沒有放棄希望,仍然試圖在袒露心跡的同時打動王祥。另外,從王祥想把自己送到敦煌張皎法師那兒去的舉動來看,此人恐怕與獨孤達、李昌一樣,也是個佛教徒,所以摸著石頭過河,看看王祥有什麽反應。

  當然,玄奘也有自己的底線和殺手鐧:

  “必欲拘留,任即刑罰,玄奘終不東移一步以負先心。”

  意思是說:如果你一定要拘留我的話,那就聽憑處置,但是我決不會往東移動一步,違背我之前立下的誓願。這就等於向王祥亮出了底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我玄奘就是不往回走。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現在卻成了兵遇到和尚,有理說不清,一下子就把王祥給難住了。不過玄奘的估計沒有錯,王祥的確是一個信佛之人,雖然從軍,但心裏還是存有向善之念,於是歎了口氣說:

  “弟子多幸,得逢遇師,敢不隨喜。師疲倦且臥,待明自送,指示途路。”

  意思是說:弟子實在是幸運,能夠有這個機會遇到法師您,我怎麽敢不為您的這一偉大的舉動感到高興呢?法師您趕路也累了,就先躺下休息吧,等明天我親自送您,給您指一條出關的捷徑。

  話說到這兒,玄奘可謂大獲全勝——不但沒有被就地正法或是押解回京,還得到了王祥的幫助。不論是在冷兵器時代還是現在,軍隊所掌握的信息肯定最準確、最全麵的,有王祥在,不但安全補給有了保障,還能在五烽間的荒漠上少走很多彎路,對玄奘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事。

  倔強有時並非壞事,一味妥協退讓決非取勝之道,還會讓對手看輕;隻有倔的人才能堅持底線和原則,雖然有時候會碰壁,換來的卻是對手的尊重。

  第二天,王祥不但親自陪玄奘吃早飯,還讓人替他準備好了幹糧和水,送出十幾裏後,這才悄悄告訴玄奘,說有一條小路能夠直通第四烽,不但能少走兩百多裏地,還能躲過在第二、第三烽取水被射殺的危險;不僅如此,王祥還告訴玄奘,說把守第四烽的校尉王伯隴是他的遠房親戚,到那以後隻需如此如此。

  王祥不但熱愛家鄉敦煌,要為家鄉招攬人才,而且膽子也很大,私放偷渡者不說,還把邊關秘道告訴了他,如果這件事被發覺追究起來,他就是玄奘的同謀。從盡忠職守的角度來看,王祥跟李昌一樣都是徹徹底底的瀆職;但是從助人為樂的角度看,他們又是把好事做到了家。

  可以想象,玄奘當時對王祥的感激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史料也記載二人“泣拜而別”。

  離開第一烽後,玄奘繼續往西走,在次日入夜時分到達第四烽(今甘肅安西大泉)。對一般人來說,有了王祥的關照,加上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到了第四烽後肯定是迫不及待地去找王伯隴。但是玄奘沒有這麽做,玄奘又犯“倔”了:

  首先,他不敢肯定王伯隴是什麽樣的人,萬一“投奔”不成,或者還沒見到王伯隴就因冒失上前而被射殺,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玄奘還是采用更為穩妥的老辦法——先取水,能不驚動守軍,就悄悄地走。

  其次,玄奘始終不願靠別人的幫助來渡過難關,一個倔強的人,總是相信自己的能力。

  在瓜州通往伊吾的這條莫賀延磧荒漠大道上,水源就是一切:官道緊挨水源,負責把守官道的五烽更是直接修在了水源旁邊;控製住水源,就等於控製住了進出國境的咽喉。不過當玄奘再次前去取水的時候,迎接他的又是守關將士的飛箭。

  萬般無奈之下,玄奘隻好牽著馬去找王伯隴。王伯隴沒有王祥那麽多心思,一聽說玄奘是親戚王祥“托付”來的,加上自己又信佛,便非常高興地留玄奘休息了一晚上,給了他很多幹糧和一匹馬,外加一個大皮囊。有了這個大皮囊裝水,玄奘就能在戈壁荒漠中堅持更長時間。此外,王伯隴還告訴玄奘:

  “師不須向第五烽。彼人疏率,恐生異圖。可於此去百裏許,有野馬泉,更取水。”

  意思是說:法師您就不要去第五烽了,守衛第五烽的那個校尉性子粗俗,您到了那裏,沒準他會有什麽別的想法。您直接從第四烽出發,走百餘裏路,那裏有個野馬泉,您可以到那裏去取水。

  就這樣,玄奘平安通過第四烽,順著王伯隴的指點前去尋找野馬泉。

  那麽,野馬泉究竟在哪裏呢?

  據考證,五烽中的第五烽,也就是唐初西北邊防的最外圍據點,正是今天甘肅安西馬蓮井。馬蓮井位於大泉(第四烽)東北,往西北過星星峽便進入新疆哈密(伊吾國)境內,因此,王伯隴要玄奘避開第五烽,從大唐邊地不設防的第四烽到伊吾邊界最近的路線走,同時還必須有水源(野馬泉),第五烽又在北偏東方向等條件分析,野馬泉必定在官道以西。考慮到野馬泉還應該與伊吾國邊境相去不遠,所以野馬泉的具體位置應該在第四烽西北。所以,玄奘離開第四烽後,是向西北方向走了一百多裏。

  從實際交通狀況看,大泉向西北的確有一條路可供人馬通行,直達甘肅新疆交界處的紅柳河,路程也正好是“百裏許”。另外,紅柳河為山間季節性河流,雖然經常斷流,但泉水眾多,王伯隴所說野馬泉也許就是紅柳河附近諸多泉眼之一。按王伯隴的想法,玄奘可以在野馬泉取水飲用,然後往西進入伊吾國境。

  因此,玄奘在河西走廊也就是瓜州境內的行程大致如下:

  第一日夜,從瓜州起程,傍官道之東向北,在唐玉門關以東十裏許渡過葫蘆河。遇險,石槃陀離去。

  第二日晨,出常樂山西北行(西多,北少),戈壁途中驚見幻景,晚上抵達第一烽(白虎關)。

  第三日晨,離開第一烽,依官道西側北行,繞過第二烽、第三烽,取近道向第四烽(大泉)。

  第四日夜,到達第四烽。王伯隴指點可以繞開第五烽(馬蓮井),經西北由野馬泉(紅柳河某泉眼)進入伊吾國境。

  第五日晨,從第四烽出發,尋找野馬泉。

  然而很不幸的是,在這片渺無人煙的荒漠上,玄奘迷路了,沒有按計劃找到野馬泉。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發生了,玄奘的西行之路也幾乎因此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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