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總統到囚徒--盧泰愚、全鬥煥案始末

8、預謀

　　釜山、馬山人民的暴動起來後，金載圭曾親自到現場去進行調查。他發現情況十分嚴重。金載圭返漢城後直奔青瓦台，向樸正熙直言不諱地報告說：

　　釜山事件是由於對維新體製的反抗、政策的不信任以及對物價飛漲、增稅的不滿而引起的暴亂，這一情況可能波及全國各大城市，所以應從根本性的政策方麵采取措施。

　　樸正熙聽後大發雷霆，拍著桌子說：“如果再次出現類似釜山的事態，我就親自下命令開炮”。

　　在旁邊的車智澈也殺氣騰騰地對著金載圭說：“柬埔寨殺了三百萬人，也沒有什麽了不起，我們也殺他一、二百萬示威者，看他們怎麽樣……”。

　　金載圭這時已忍無可忍，和車智澈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車智澈把釜山事件的一切責任都歸咎於中央情報部和金載圭，斥責中央情報部對新民黨5月的總裁選舉判斷錯誤，未能預先阻止“革新派”的金泳三當選，以致引起後來的一連串事件。車智澈又責備金載圭軟弱無能，領導無方。聲稱如果金載圭一開始按照樸正熙和他自己的想法，以強硬手段加強鎮壓，便不會出現“YH貿易公司”女工的工潮，新民黨也不敢在驅逐金泳三後集體辭職，更不會發生釜山、馬山的人民暴動。

　　金載圭自然否認這些指責，反駁車智澈的胡作非為，一錯再錯，以致政局動亂無法收拾。金載圭認為，當前的危機完全是因為過去的高壓政策所造成，如不從改變政策著手，緩和矛盾，就無法渡過這一難關。

　　然而，樸正熙不僅駁回了金載圭的建議，而且聲色俱厲地責罵金載圭無能。最後金載圭隻得忍氣吞聲地離開總統府。

　　他走後，樸正熙餘怒未消，他眉一皺，就又準備拿出他“犧牲車馬，保護主帥”的拿手好戲來。在他執政的18年裏，他就用了這個手法，換了八個總理、十三個內務部長、八個中央情報部長、十個陸軍參謀長，這些都是他的“替罪羊”。這次當然也不會例外。

　　於是，他一方麵頒布“緊急戒嚴令”，動用大批軍警，瘋狂鎮壓南朝鮮人民和在野的民主人士；另一方麵，他讓車智澈擬定改組內閣的計劃。樸正熙不把這件事情交給總統府秘書長金桂元，而交給自己的保鏢來執行，也足以說明樸正熙的統治已到了山窮水盡、眾叛親離的地步了。

　　車智澈當能領會主子的心情和意圖，他大筆一揮，就把金載圭、金桂元的名字一筆勾消了。他還要撤掉國防部長盧載鉉的職務，把陸軍參謀總長鄭升和調任他職……。

　　此時，作為總統府秘書長的金桂元，雖然沒有擔負樸正熙所說的改組內閣的任務。但他畢竟是“近水的樓台”，不僅聽到風聲，而且了解到車智澈改組計劃的內容。他經過考慮，很快告訴了金載圭，因為金桂元知道，鄭升和、盧載鉉無力采取應急措施，能夠改變計劃的隻有金載圭一個人。他又想到，平時金載圭同鄭升和、盧載鉉等人關係密切，幾股力量合在一起去對付車智澈、樸正熙，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當金載圭知道這個消息後，感到自己同車智澈、樸正熙的鬥爭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熟悉樸正熙“剛愎自用、寸步不讓”性格的金載圭，感到“除了置對方於死地之外，已經別無他法了”。這時，他想到他和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交往，想到美國國防部長布朗透露的美國想“換馬”的暗示，想到他有這樣硬的後台，於是就下狠心，要幹掉樸正熙和車智澈。

　　定下決心以後，金載圭想到要動手首先就要動員中央情報部的人馬。金載圭就任中央情報部部長時，曾從軍隊中調來一批軍官，替換了原來的各局、處頭子。這批軍官都是他在軍中從事情報工作時的老部下，金載圭對他們推心置腹，倍加信任。特別是車智澈攬權後，處處和中央情報部作對，早已使中央情報部上下同心。當金載圭向他們發泄對樸正熙、車智澈的不滿時，這些老部下的情緒裏得到了鼓舞，堅定了他的決心。但是，幹掉車智澈容易得到別人的同情，幹掉樸正熙則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經過再三考慮，沒有敢跟任何人商量，怕泄露出去，反誤了大事。他隻得暗暗地設想了一個槍殺樸正熙的計劃，等待時機到來。

　　同時，金載圭為了得到軍方的支持，還從中央情報部活動經費中撥出巨額款項，拉攏、收買鄭升和、前線主力部隊第三軍司令李建榮中將、空降特種作戰部隊司令鄭炳宙少將等人，通過他們在軍隊中製造反樸輿論，以便到時候能順利地調動兵力。

　　在金載圭完成了這兩項工作後，他就謀劃了樸正熙死後的整個舉事“腹案”：

　　槍殺樸正熙後，他就能通過軍隊宣布“緊急戒嚴令”，並成立革命委員會。革命委員會由各道知事以上的長官（部長）一級和陸、海、空三軍主要指揮官組成。在革命委員會下設立憲法委員會、檢察委員會、審判所，懲處一些人，然後修改憲法，建立民主政權……維持革命委員會的時間為三至五個月，在此期間由他擔任主席……

　　一場內訌已不可避免了。現在隻是等待著合適的機會。

　　藍色的天空飄浮著白雲，原野間錯落著蔥綠和金黃，秋風輕輕吹來，南朝鮮的秋天是美麗的，但究意已到了晚秋，已是殘蟬聲斷、秋樹蕭索的季節。此刻刺殺樸正熙計劃正在悄悄地醞釀著……

　　“嘀鈴鈴……”1979年10月26日16時，中央情報部部長辦公室的電話鈴響了。

　　金載圭拿起了話筒，話筒裏傳來了車智澈的聲音：“您是金部長嗎？今天晚上總統閣下要在宮井洞餐廳和您共進晚餐，請你準備。”

　　金載圭放下話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之腮上出現一股股的肌肉棱，他咬了咬牙，下了最後的決心，決定在今天就幹掉樸正熙和車智澈。

　　金載圭站了起來，在屋子裏踱來踱去，顯然他在緊張地思索：“現在就布置人嗎？”一個聲音這樣催促著他說。“不！”另一個聲音又提醒他：“刺殺樸正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萬一走漏了風聲，‘畫虎不成反類犬’……”。

　　幾十年情報工作的經驗使他選擇了後者。他決定尋找適當的機會，由他自己來直接刺殺。

　　他又在室內踱了幾步，突然，他回到電話機旁，抓起電話：“喂！我要陸軍參謀總長。”他的聲音顯得激昂。電話裏傳來了訊號，金載圭慢慢地拿起話筒：“啊……鄭總長，您好？您今晚有時間嗎？我想請您來宮井洞吃晚飯。”

　　金載圭一再懇切地要求鄭升和赴約，在得到了對方肯定的回答後，他才放下了話筒。

　　然後，他又給中央情報部次官金正燮撥了個電話：“今晚我原已約定與鄭參謀長在宮井洞辦公室裏共進晚餐，可是由於總統閣下的光臨，我不能相陪，望你代我陪鄭參謀長共進晚餐，待總統閣下離去後，我馬上前去相陪”。

　　十六時三十分，金載圭來到宮井洞。宮井洞是一座兩層高的建築物。外麵圍以約三米高的磚牆，磚牆頂端是白色鋒利箭頭的金屬欄杆，圍牆的裏麵卻是另一番天地。在別致的樓房裏，第二層設有金載圭的辦公室和寢室，底層則設有餐廳和會客廳。樓房的前麵是個花園，花園裏栽著各種花草和樹木，中間還有一個綠波蕩瀟的養魚池。

　　金載圭到達這裏後，來到二層辦公室。他從保險櫃裏取出手槍，這是一枝西德製“尤爾塔”七連發32口徑的手槍。這種槍瞄準器良好，並有強大的衝撞力。他將子彈一顆一顆地壓進彈倉後，拉開槍機，推子彈上膛，又檢查了一下，看看沒有什麽故障，便輕輕地把槍藏在書架的後麵，然後坐下來盤算著行動的步驟。金載圭的舉事計劃，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向前推進著。

　　十七時十分左右，總統府秘書長金桂元來到了宮井洞，兩人寒喧後，在金載圭的辦公室裏，談起了國內的形勢。

　　十七時四十分，金載圭約金桂元去餐廳，走出辦公室後，先到餐廳前麵的花園散步，他們接著上麵的話題邊走邊談。金桂元歎了口氣，對金載圭訴苦說：“車智澈狂妄自大，濫用職權，真叫人頭痛”。

　　金載圭接著說：“就是有了這個家夥，才把事情鬧得一團糟，今天晚上我要幹掉他”。

　　金桂元點頭表示同意。金載圭看看表，一邊和金桂元談著，一邊等待著樸正熙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