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總統到囚徒--盧泰愚、全鬥煥案始末

1、美國卵翼下的獨裁者

　　現任總統金泳三，以韓國史上第一位文官總統身份，發誓要把盧泰愚、全鬥煥兩位前任總統的案子徹查到底。表麵上看來，是對兩個罪犯的審理，實質上則是對韓國成立以來軍人專製、扼殺民主、貪汙成風的韓國病進行一次大清洗。

　　因此，回顧戰後韓國曆史，有助於讀者進一步了解此案的深層背景。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朝鮮半島被冷戰一分為二。1948年，在美國操縱下，南部單獨進行了“國民議會”選舉。李承晚當選為大韓民國第一位總統。此後30餘年，韓國一直處於專製獨裁政府的統治時期。

　　李承晚憑著李朝後裔的“高貴”血統和抗日反共的知名度，亂改憲法，連連出任總統，85歲時還想參選，結果被“4·19人民起義”趕下台，隻好落荒夏威夷。

　　李承晚之後，韓國軍人篡權，樸正熙“5·16政變”上台。1961年開始了他更為殘酷的軍事獨裁政權。七十年代以後，樸正熙越老越專製，對民主勢力大開殺戒。反對黨不斷遭殃。1979年10月，樸正熙死在了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情報部長手中，獨裁者沒有好下場。

　　一個專製者死去了，並沒有出現民主的春天。1980年的“漢城之春”後，全鬥煥“5·18”軍事政變上台，開始了韓國史上最黑暗的時期。

　　朝鮮戰爭之前，美國對朝鮮半島並不重視。但有一點十分明確：它不會把南部拱手交給蘇聯控製，它要在這裏扶植一個資產階級傀儡政權，把南部變為美國的勢力範圍。

　　1945年10月16日，麥克阿瑟將軍用飛機把極端親美反共的李承晚送到漢城。這個流亡美國長達37年之久的民族主義者，此時已年高七旬。他出身兩班貴族，據說是是李太祖的後裔。他是朝鮮知名的“愛國英雄”，他的抗日勳章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末反對甲午擴張。後來，他又因反日活動被判刑7年，然後逃往美國從事民族獨立運動。1919年在中國上海成立的“大韓民國臨時政府”中，他被選為“總統”。這樣一些背景，使他回國後成了各右翼政黨的當然領袖。韓國在軍政府時期的政治力量可以大體分三派：一是以金性洙、宋鎮禹為代表的親日派；二是以金九、金奎植、申翼熙等流亡中國的“大韓民國臨時政府”人員為代表的“溫和派”或稱“臨時政府派”；三是各左派力量。李承晚、尹致瑛、李起鵬這些親美派則儼然淩駕各派之上。李承晚既不組織政黨，也不參加其它政黨。

　　在獨立後的一段時間左派勢力強大，軍政府曾利用金九的溫和派來緩和矛盾。但是，蘇聯和美國的難以調和的矛盾，導致這個半島分裂，而使李承晚被最終選中。1948年，在美國的操縱下，南部單獨進行了“國民議會”選舉，7月公布了《大韓民國憲法》；7月20日李承晚當選為總統，李始榮為副總統；8月15日宣布“大韓民國”成立。12月12日，美國操縱聯合國第三屆大會通過了所謂的“關於承認‘大韓民國’政府及設立‘聯合國朝鮮委員會’”的決議。北朝鮮在南部單獨成立政府之後，立即作出反映，8月選舉了最高人民會議，9月9日宣布成立“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朝鮮正式分裂為兩個國家。

　　李承晚傀儡政府成立之後，為了緩和社會矛盾，進行了一次土地改革。這次土改由軍政府在1947年提出，1948年9月開始出賣“歸屬土地”（即沒收的曾為日本人占有的土地）；1949年6月韓國國會通過土改法案，廢除租佃製，並開始贖買地主的土地賣給佃農，到1952年結束。這次土改是軍政府和李承晚政府對韓國經濟發展所作的最有益的一件事。日本搞的土地調查加上這次土改，對於破壞舊土地製度“相當於一次革命”。1950年《土改法》作過一次修改，規定私人擁有土地最多不能超過7.5英畝。這個法案是十分重要的，“它是朝鮮土地政策史上第一次規定的平等原則。”整個韓國，當時共有耕地222萬町步，地主占有144萬町步。土改之前。49%的農戶全靠租佃耕種，35%是半租佃；租佃耕種的土地占63%，租佃耕種的稻田占70%。土改使地主嚴重削弱，自耕農數量大大提高。在土改後由於種種原因，約有20%分到土地的農戶把土地賣掉。但是，土改的成果基本保持著。《土改法》規定的7.5英畝的限額至今沒有人超過，據1970年的調查，69%的農民完全是自耕農，24%是地主或出租土地者，佃農隻占7%。韓國土地改革造成的這種小農經營狀況同台灣省相似，是由美國專家設計的方案。它具有一定的實用性，因為對於發展中國家來說，土地過於集中和過於細小化都不利於經濟增長。在當時來說，土改緩和了農村社會矛盾。韓國在土改之前，社會矛盾、政治衝突、秩序混亂的集中地是農村，土改之後轉移到城市中，農村一直處於政治穩定狀態。從直接經濟效果上看，土改是對農業生產力的解放，糧食在1949年秋和1950年夏獲得大豐收。再加上煤、電、工業生產的恢複和增長，1949—1950是年李承晚統治十幾年中最好的年份。

　　1950年6月25日爆發的朝鮮戰爭，使韓國在美國眼中的地位陡然上升了。1950年1月12日，美國國務卿艾奇遜發表的一個關於美國防衛線的聲明，還把韓國劃在美國的“防衛線”之外：“美國遠東的防衛線，是從阿留申群島起，經日本本州，再延伸至琉球群島，而與菲律賓相連接。”5月份，美國參議員、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湯姆·康納利在一次政府發言中散布說：如果朝鮮北方入侵南方，美國將不過問。然而在戰爭爆發的第三天（6月27日），美國總統就命令美國海、空軍投入戰爭，並於9月16日糾集大規模的聯軍海陸空部隊在仁川登陸。這次戰爭是世界當代最激烈的戰爭之一。戰爭爆發時，韓國約有10萬軍隊，在人數和裝備上都遠比朝鮮北方差。但是李承晚在戰前一直叫囂“北伐”，並在38°線同北方不斷搞摩擦。戰爭一爆發，朝鮮人民軍便很快攻克漢城，並於9月15日解放了92%的人口和90%以上的地區，李承晚政權被壓縮在大邱、釜山之東南沿海一隅。美國率領的“聯軍”在仁川登陸使戰爭大大升級，成為世界現代史上最白熱化的戰爭之一。美國飛機的狂轟濫炸和雙方幾退幾進的拉鋸戰，使這個半島蒙受了曆史空前的一場災難。1953年停戰後，美國同韓國於8月8日簽署了《韓美共同防禦條約草案》。曾被劃在美國防衛線之外的韓國，成為美國對抗蘇聯及社會主義陣營的“前哨”，在這裏集結著世界最強大的部隊和最現代化的武器裝備。

　　朝鮮戰爭給韓國的發展帶來重大影響。它造成無數的傷殘和死亡。從國內政治勢力組合上看，它使溫和派的力量消逝殆盡，有些在漢城被殺，有些到了北方。這樣就造成了戰後清一色的右派治。

　　作為第一任韓國總統的李承晚，在他執政期間，由於他個人的曆史背景，他的經曆，他所受的教育，他個人的好惡，但更重要的是他執政時所處的國內外環境，李承晚政府的性質可以歸納為三個特點：親美、反共、獨裁。

　　韓國首屆政府成立之際，世界各國都忙於本國的內部事務，無暇顧及醫治弱小民族在二戰中的創傷，更何況當時的韓國還有大批美國軍駐屯而引起世界進步人士的反感。在這種形勢下，李承晚似乎隻有一個選擇，就是和強大的美國結盟。韓國需要解決難題，醫治戰爭創傷，恢複疲憊不堪的經濟，增強政治、經濟、軍事力量。於是，韓國政府同美國簽訂了一係列條約：1948年成立政府以後不到十天，和美國簽訂了“韓美暫行軍事協定”，之後不到一個月簽訂了“韓美移交財政和財產協定”，同年12月10日簽訂“韓美經援協定”，在1950年初又簽訂了“韓美聯合防禦互助協定”，和“韓美軍事顧問團協定”。1949年7月1日開始，駐韓美軍事顧問團正式開始工作。這樣，韓國作為美國的忠實盟友在經濟上得到了大量的有償的和無償的援助；在軍事上得了美國無保留的支持。

　　李承晚的政權是堅決反共的。試看李承晚在1945年10月16日回國以後，連續發表反共廣播演說，11月21日發表《我對共產黨的觀念》廣播講話以後，11月23日平安北道的學生代表因受到煽動而襲擊共產黨，新義州學生發生反蘇反共的大規模事端。12月16日李承晚警告共產黨不要搞所謂破壞活動。12月26日和27日，李承晚連續發表談話聲明他的反共立場。1946年1月14日李承晚攻擊共產主義者是“賣國賊”。如此等等，都說明李承晚從他回國的第一天起就堅持徹底的反共立場。在1948年李承晚建立政府以後一年，即1949年9月以後，李承晚強迫解散了南朝鮮勞動黨、朝鮮勞動組織評議會、朝鮮農業組合總聯盟、勤勞人民黨等一大批左翼政黨和社會團體。

　　李承晚對韓國人民實行的是獨裁統治。李承晚執政前後，除了毫不留情地排斥和鎮壓共產黨力量或進步勢力，還容不得和他持不同政見的“異已分子”。凡主張南北統一或者反對他搞單獨選舉，建立單獨政府的人，即使原來是他的朋友，都幾乎“格殺勿論”。1947年7月，勤勞人民黨領袖呂運亨因持左傾立場而遭暗殺；1947年12月2日，韓國民主黨的政治部長、《東亞日報》創辦人之一張德秀在寓所被暗殺；1949年6月，民族主義運動著名領袖金九因反對李承晚組織單獨政府並拒絕參政而慘遭暗害。即使對於像李範爽這樣長期追隨李承晚的忠實朋友，也因為他組織的“朝鮮民族青年團”在國內勢力日益擴大而引起李承晚的疑慮和猜忌，因而最終受到彈壓被宣告解體。

　　1948年10月，南部港口麗水和順天發生兵變，李承晚政府在將這次兵變鎮壓下去以後，對肇事者進行大肆逮捕屠殺。

　　韓國人民在戰爭結束以後，終於對李承晚的獨裁統治忍無可忍，在1960年將連任三屆總統的李承晚趕下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