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記》今譯

第18章 室羅伐悉底國(1)

　　室羅伐悉底國。

　　室羅伐悉底國方圓六千裏。都城荒涼傾頹，邊界也不修治。宮城的故基方圓二十餘裏，雖已大部倒塌，但還有人居住。莊稼長得很好，四季氣候調和，風俗質樸，［居民］勤學修善。佛寺有數百座，大部倒塌；僧徒很少，學的是正量部派。外道神廟有百所，信徒很多。

　　勝軍王宮殿遺址及塔。

　　這裏是如來在世的時候，缽邏犀那恃多王大唐語言是勝軍。舊譯波斯匿，誤所統治的國都。故宮城內還有故基，這是勝軍王宮殿的遺址。再往東不遠有一故基，上麵建有小塔，這是從前勝軍王為如來修建的大法堂。

　　法堂旁不遠的故基上有塔，這是如來佛的姨母缽邏缽底大唐語言是生主。舊譯波波提，誤尼姑的精舍，是勝軍王建立的。再往東有塔，這是蘇達多大唐語言是善施。舊譯須達，誤的故居。

　　指舍邪處。

　　善施長者故居旁有一大塔，這是鴦窶利摩羅大唐語言是指。舊譯央掘摩羅，誤舍邪歸正的地方。鶻窶利摩羅原是室羅伐悉底的惡人。他殘害生靈，暴行遍及全國。他殺了人，還將死者的指骨取下串起來戴在頭上，作為環飾。他想要把他的母親殺死，將她的指骨充數作環飾。世尊懷著悲憫的心情，要對他進行化導。他遠遠見了世尊，暗自高興道：“我現在一定可以轉生天上了。先師曾有遺教說：害佛殺母，可生梵天。”他便對他的母親說道：“你老人家且等待著，待我先將那個大和尚殺掉！”便提劍去迎殺世尊。如來於是慢慢後退，惡人指急忙追趕，但始終追不上。世尊對他說道：“你為什麽懷著這種卑鄙的想法，拋舍為善的根本，興起作惡的動機呢？”這時指聽到教誨，覺悟到自己行為的不對，便馬上皈依如來，要求聽法。由於他勤奮學習，證得了羅漢果。

　　逝多林給孤獨園。

　　離城南五六裏的地方，有逝多林大唐語言是勝林。舊譯祗陀，誤，也就是給孤獨園。這是勝軍王的大臣善施為佛建造的精舍，從前曾做過寺院，現在已經荒廢。東門左右各建有石柱，離七十餘尺。左柱的頂上鏤刻輪相，右柱的上麵鏤刻著牛形，這都是無憂王建立的。這裏的房屋都已倒塌，隻剩下故基。還有一間磚室巋然獨存，其中有佛像。從前如來佛升三十三天為母說法後，勝軍王聽說出愛王刻了一尊檀木佛像，他也就造了這尊佛像。

　　善施長者是一位仁慈而聰敏、能積聚財富而又能散財救濟貧窮、哀孤恤老的人。當時人們都讚美他的品德，稱他為給孤獨。他聽說如來佛的功德，產生了無限的崇敬，願意建造一座精舍請佛降臨居住。世尊就叫舍利子跟隨［善施］去察看地方。［他們］看到隻有太子逝多的園林地勢高爽，便去見太子，並把實情相告。太子開玩笑地說：“要把金錢布滿地上我才賣。”善施聽了，心中毫不在乎，把所藏的金錢取了出來，按太子的話布滿地上。還有一小塊地未布滿，這時太子請住手道：“好了，佛真是種福之地，我們都應修善植福才好。”這樣，就在空地上建立起精舍。世尊來到這裏，告訴阿難道：“這園地是善施買的，樹林是逝多太子施舍的，二人同心建立了這一功業，從今以後，這裏就叫逝多林給孤獨園吧！”

　　如來洗病比丘比丘：即出家後受過具足戒的佛教男僧人。處給孤獨園的東北有塔，這是如來洗病比丘的地方。從前如來在世的時候，看見一個有病的比丘孤獨而痛苦，便問他道：“你為什麽這般痛苦？你為什麽這麽孤獨？”［比丘］答道：“我生性懶惰，也不耐煩去看病，所以現在得了病也沒有人來照顧我。”這時如來懷著悲憫的心情對他說：“好男子，我現在來照顧你了！”如來用手撫摩他，他的病痛就好了。又把他扶起來帶出室外，替他更換了被褥，親自為他洗沐，換上了新衣。佛對比丘說：“以後你要勤奮自勵了。”比丘受到教誨，十分感激，心裏高興，身上舒服。

　　舍利子與沒特迦羅子試神通處及諸佛跡。

　　給孤獨園西北有小塔，這是沒特伽羅子運神通力舉舍利子衣帶不動的地方。從前佛在無熱惱池的時候，人和諸天神都來集會，唯有舍利子沒有按時到會。佛便命沒特伽羅去把他召來。沒特伽羅遵命前往。這時舍利子正在縫補法衣。沒特伽羅道：“世尊現在無熱惱池，命我來召你。”舍利子道：“暫等一會，待我補完後和你一齊去。”沒特伽羅道：“如果你不馬上就走，我就要運神力把你的石室舉到大會所去。”舍利子解下衣帶放在地上道：“如果你能把這衣帶舉起來，我就動身。”這時沒特伽羅運大神通，欲舉，衣帶不動，大地倒震動起來了。沒特伽羅隻好用神足還歸佛所，見舍利子已經在會上坐著。沒特伽羅歎服道：“我現在知道神通的力量不及智慧的力量了。”

　　舉帶塔旁不遠有井。如來在世時，人們曾汲此井水供佛用。其旁有塔，為無憂王建，其中有如來舍利。凡是如來散步的地方、說法的地方，都豎立有標誌，並建有塔。這些地方都有神暗中守護，有時出現靈瑞：或聽到天上鼓樂聲，或聞到神香。吉祥的征兆，難以一一述說。

　　寺院附近三坑傳說。

　　寺院後不遠，是外道婆羅門師殺女謗佛的地方。如來具有十種無畏的力量，通曉各種佛法智慧，受到所有人、天的仰慕和聖賢的尊敬。這時外道們共同相議道：“我們要用詭計當眾謗辱他。”他們便誘雇一個女子，叫她偽作聽如來講話，讓大家都知道；然後又秘密地將她殺死，把屍體埋在樹旁。於是他們便向國王反訴女子被害之事。國王下令尋找，在逝多園中發現了她的屍體。這時外道高聲喊道：“喬答摩大和尚常說戒堅持，現在他不但奸汙了這女子，還將她殺死滅口。既奸且殺，這是什麽戒呢！”天神們在空中接著高聲道：“這是外道壞人對如來的誹謗。”

　　寺院東百餘步有一大深坑，這是提婆達多提婆達多：又譯作調達。釋迦牟尼的堂弟，阿難之兄。本是釋迦牟尼的弟子，後來反對釋迦牟尼，另立強團，成為反對派。因此他在佛經中被說成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想用毒藥害佛，自己活生生陷入地獄的地方。提婆達多大唐語言是天授是斛飯王的兒子，勤奮學習了十二年，已經能背誦八萬法藏了。後來因為急功好利，求學神通，親近一班惡人，並和他們相議道：“我已經三十歲了，和佛差不了多少；也得到大眾的擁護，同如來有什麽不一樣呢？”他有了這個念頭後，便在眾僧中進行破壞活動。舍利子、沒特迦羅子遵照佛的指示，依靠佛的威信，對眾僧說法曉諭。眾僧複又和好如初。提婆達多惡心不改，又將毒藥放在指甲內，想在行禮的時候傷害佛。正當他施行此計，從遠處來到這裏的時候，地麵忽然裂了開來，他便活活地陷入地獄之中。

　　這裏的南麵又有一大坑，這是瞿伽梨比丘誹謗如來，活活地陷入地獄的地方。

　　瞿伽梨陷坑南八百餘步，有一大深坑，這是戰遮婆羅門女誹謗如來，活活地陷入地獄的地方。當佛在為人和天神說法的時候，有一外道門徒在遠處看見世尊受到大眾的尊敬，便自己想道：“我要在今天汙辱喬答摩，以敗壞他的聲譽，使我的師傅能獨霸講壇，享受美名！”於是她便在懷裏係上一個木盂，來到給孤獨園中，當著大眾揚聲道：“這位說法的人曾與我私通，我腹中的孩子就是這位釋種人的。”帶有偏見的人都信以為真，正直的人都知道這是誹謗。這時天帝釋為了消除人們的疑惑，便變成白鼠，咬斷了係木盂的繩子，繩斷盂墜，聲音震動了大眾，看見和聽到的人都非常高興。其中一人拿起木盂問這女子道：“這就是你的孩子嗎？”這時，地麵自動裂開，女子全身墜陷，進入了無間地獄，受到了應得的懲處。

　　以上三個坑，都是無底洞，秋夏霖雨，溝和池的水都滿溢了，但這些深坑卻一點水都沒有留下。

　　影覆精舍。

　　寺院東六七十步有一精舍，高六十餘尺，其中有一佛像，麵向東坐。如來從前曾在這裏與外道辯論。再往東有一座外道廟，麵積和精舍一樣。白天太陽照耀時，外道神廟的影子沒有遮蔽到精舍；日將落的時候，精舍的陰影卻把外道神廟覆蓋起來。

　　影覆精舍東三四裏有塔，是尊者舍利子與外道辯論的地方。從前，善施長者買逝多太子的園林，欲為如來建立精舍，當時尊者舍利子跟隨長者選擇地方，外道六師要求與舍利子比賽神力。舍利子趁這個機會顯示神力，並進行化導，把他們降伏。

　　塔旁的精舍前麵建有一塔，是如來在這裏摧敗諸外道，接受毗舍母邀請的地方。

　　毗盧擇迦王傳說。

　　受請塔南麵，是毗盧擇迦王舊譯毗流離王，誤興兵誅釋種，在這裏遇見佛而還軍的地方。毗盧擇迦王嗣位後，想起從前所受的侮辱，便興師動眾而來，部署完畢，下令進軍。此時有一比丘將這事告訴如來佛。世尊於是坐在枯樹下等待。毗盧擇迦王遠遠看見世尊，便下坐騎退立一邊道：“您為什麽不坐到枝葉繁茂的大樹下，卻坐在這老朽的枯樹旁邊呢？”世尊道：“宗族就像樹的枝葉，枝葉將有危難，還能庇蔭誰呢？”王說道：“世尊在為宗親說話了，我們回駕吧！”於是遇聖感懷，還軍返國。

　　還軍處旁邊有塔，這是釋女們被殺戮的地方。毗盧擇迦王後來誅釋種得勝後，挑選了五百釋女作為宮女。釋女們憤恨，口出怨言，罵國王是“奴仆的兒子”。國王知道大怒，命令將她們殺死。執法的人奉國王的指示，將她們的手足砍掉，然後投入坑井中。這時諸釋女含苦念佛。世尊聖明的眼睛看到她們正在受苦，便命比丘提起衣服，快速前往諸釋女處，為她們說微妙佛法，即所謂“羈纏（色、聲、香、味、觸）五欲，流轉（地獄、餓鬼、畜生）三途，恩愛別離，生死長遠”的道理。這時釋女們受到佛的教誨，便脫離塵世俗土，得到進入法眼淨的境界，於是同時死去，轉生天上。這時天帝釋變作婆羅門，將骸骨收起火葬。後人就把這事記載下來。

　　誅釋塔旁不遠有大涸池，這是毗盧擇迦王陷身入地獄的地方。世尊會見釋女後，回歸給孤獨園，告訴比丘們說：“毗盧擇迦於七天後將要被火燒死。”王聽到佛這麽說，心中恐懼。到了第七日，王見平安無事，便高興地命宮女們陪同他到水池旁娛樂飲酒。但他還害怕起火，又坐到船上，鼓棹清流之中，隨波泛遊。這時忽然狂風把火焰吹起來，猛烈異常，把船燒了，使國王身體墜入了無間地獄，備受諸般痛苦。

　　得眼林。

　　寺院西北三四裏，到得眼林。這裏有如來散步遺跡和諸聖修習入定的遺址，都豎有標誌，修建有塔。從前這國中有五百強盜，橫行邑裏，跋扈城國。勝軍王將他們捕獲後，挖去了他們的眼睛，將他們丟棄在森林中。強盜們走投無路，求哀稱佛。這時如來在逝多精舍聽到他們悲號的聲音，起了慈悲的心腸，便吹起和暢的清風，把雪山的神藥吹滿了他們的眼睛。不久他們的眼睛複明了。他們看見世尊在前麵引導，於是都萌發菩薩心願，歡喜地頂禮膜拜。他們投杖而去，這些手杖後來便生了根。

　　故城。

　　大城西北六十餘裏有故城，這是賢劫中人壽二萬歲時迦葉波佛誕生的地方。城南有塔，這是他成正覺後初次會見父親的地方。城北有塔，有迦葉波佛的全身舍利。這些塔都是無憂王建造的。

　　從這裏向東南行五百餘裏，到劫比羅伐堵國舊譯迦毗羅衛國，誤。在中印度境內。

　　劫比羅伐堵國。

　　劫比羅伐堵國方圓四千餘裏，有十餘座空城，非常荒蕪。王城倒塌，四周長度不詳。內宮城方圓十四五裏，壘磚砌成，基址牢固。這裏久已空曠，人煙稀少，沒有大國王，各城自立君主。土地肥沃，莊稼適時播種，氣候適宜，風俗和暢。寺院的故基有千餘所。宮城的旁邊有一寺，僧徒三十餘人，學習小乘正量部教。另有外道神廟二所，是異道雜居的地方。

　　釋迦為太子時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