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從我背後傳來。
我和羅輕盈都吃了一驚,猛然回頭。
黯淡地燈光下是一張蒼白地臉。
憂鬱的眼神?
熟悉的感覺?
鄭一平!
“我打擾二位的談話了嗎?”鄭一平神色肅然,眼神中閃著些許光亮。
他無聲走到我們麵前,步伐如幽靈一般輕盈。
我看看鄭一平,又看看羅輕盈。
那一刻,我愣住了。我發現羅輕盈的眼神中充滿了仇恨,就像兩道冰錐刺向鄭一平。而鄭一平則黯然低下了頭,麵對曾經被他深深傷害的羅輕盈,也許他已無法再與她對視。
時間再次凝固,這次是凝固在鄭一平和羅輕盈之間。
我感到一陣痛徹心肺的寒冷,原來恨竟比愛更加令人難以釋懷。無論經曆多少滄桑歲月,多少人事變遷,恨與愛的糾纏也未曾消減半分,難道他們真要把這份怨恨帶進墳墓不成?難道放棄應該放棄的東西真的很難嗎?
念及此處,我又不禁暗自自嘲道:“蕭逸啊,蕭逸。你雖然懂得這些道理,但你又何曾放棄過?幽若不是一直還活在你的心中嗎?她的一顰一笑不是還常常出現在你的夢境中嗎?既然你自己都無法釋懷,又何必去強求別人呢。”
羅輕盈遠比我想像得要堅強,她不再看鄭一平,或者說是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羅輕盈用紙巾擦了臉上的淚水,對我勉強一笑,說:“蕭逸,我有點兒事,我先走了。”
“輕盈。”我拉住她的手,一時不知如何言語,頓了頓輕輕說道:“我送你。”
“不必了。”羅輕盈的表情顯得有些失望,白皙的手從我的手掌中抽出。然後她目不斜視地與鄭一平擦肩而過,昔日的戀人,今日竟形同陌路。
望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我心中很是不忍,正要去追羅輕盈,不想卻被鄭一平一把拉住:“別追,讓她走吧。”
“這麽晚了,她一個人回去會不安全的,而且……”我掙開他的手。
“而且她還懷著孩子。”鄭一平冷冷地說。
我一怔,抬起的腳不由放下了。
“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放心,羅輕盈不會有事兒的。”鄭一平拍拍我肩膀,然後疲憊地在羅輕盈剛才的位置上坐下。
我說:“既然這樣,那你也應該知道她明天要去哪兒。她要去醫院做掉張武德的孩子!”
然而鄭一平的表情卻異常平靜,他笑著點點頭,然後說:“明天她不會做掉孩子。因為她根本沒法到醫院,張家的人會在第一時間把她堵在家裏。”
說完,鄭一平晃晃掌中的手機。
“你通知了張武德的父母?”
“何止是張武德的父母,還有羅輕盈的父母,我想現在兩家恐怕都已經開始行動了。羅輕盈一到家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景?”鄭一平雙手托腮,一臉詭異地看著我。
“咻!”恍然大悟之後,我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在鄭一平對麵緩緩坐下。
望著鄭一平那一臉不可思議的笑容,我突然發現自己很幼稚,簡直幼稚得可憐。我怎麽沒想到要這麽辦呢?張武德的父母在經曆喪子之痛後,如果得知兒子留下了遺腹子,那麽他們斷然不會讓羅輕盈做掉他們張家最後的一點香火。他們一定會千方百計地阻止羅輕盈的,那麽多人勸羅輕盈不比我一個人一張嘴強。
驀地,我意識到了什麽,冷冷地凝視著鄭一平。
“你幹嘛這麽看我?”鄭一平臉上的笑容隨之凝固了,他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蹤羅輕盈?”我說。
“你說呢?”鄭一平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為什麽要跟蹤她?”我隔著桌子,欠起身,注視著這張英俊的臉低聲問道。
鄭一平也欠過身,湊到我麵前,同樣低聲說:“你說呢?”
我說:“你不會是舊情難忘吧?”
鄭一平說:“你說呢?”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你是不是想從她那得到些什麽?”
鄭一平肩膀顫了一下,聲音沙啞地重複道:“你說呢……”
那一刻,我隱隱感到在鄭一平的身上發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以至於使我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他還是當年那個鄭一平嗎?
走出咖啡屋,已是淩晨一點。
我和鄭一平在一條街道的岔路口揮手告別,望著那個逐漸隱沒在夜色中的背影,我忽然感到自己很孤獨。這個世界上仿佛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孤獨地生活,然後孤獨地死去。
此刻,街道上早已沒有了出租車的蹤影,隻有從四周傳來的一陣陣不明緣由的異響。
我不願再在這荒蕪的街道上停留片刻,約莫分辨了一下方向,便疾步朝一個黑漆漆的胡同走去。我一邊走,一邊估摸著路程。穿過這條胡同,再走兩百米,差不多三十分鍾就能到麗華大廈了。
現在,我真想躺在鬆軟的床上什麽也不想,好好睡一覺。
靜悄悄的胡同裏回蕩著我的腳步聲,“嗒嗒……”
突然,我意識到了什麽,緩緩停下了腳步。
“嗒嗒……”胡同內的腳步聲仍舊在不斷回蕩,步伐竟然和我一致。如果不仔細聽,是根本發現不了的。
那腳步聲是從前麵傳來的,而且越來越近。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胡同裏,有一個黑影正找我走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胡同很狹窄,我屏住呼吸,側過身,避免與對方相撞。
終於那個黑影出現在我模糊不清的視野裏,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黑暗中,我看不見對方的麵目,可我感到對方卻能看見我。它一點一點靠近我,我本以為它會在我與牆壁的間隙穿過,哪想它卻停在了我麵前。
它離我很近,我甚至聞到了它身上散發的陣陣惡臭。那一瞬間,我仿佛什麽都看見了,出現在我瞳孔裏的是一張骨肉分離的碎臉。白燦燦的腦液正從它額頭的裂縫湧出,它身體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咯咯”作響。
我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一個詭異的聲音衝進耳膜。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