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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十字架下的較量 巋然不動(2)

  白可樹一臉的嘲諷:“劉重天,你真有雅興,這時候還和我討論這種虛無飄渺的問題!”

  劉重天一聲歎息,不無悲憤:“不是虛無飄渺的問題,是重大的理論問題,重大的原則問題!你白可樹犯罪的思想根源也許就在這裏!你認為自己處在資本主義的初級階段,滿眼的物欲橫流,紙醉金迷,把身份和理想全忘光了,從思想上和行動上背叛了這個黨,這個國家!”

  白可樹默然了,好半天沒有做聲。

  劉重天突然掉轉了話題:“白可樹,能提供一些齊小豔的情況嗎?”

  白可樹一怔:“哪方麵的情況?”

  劉重天想了想:“你所知道的一切情況!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有兩個涉案人員已經慘死在黑社會歹徒手下,我們很擔心齊小豔的安全。你作為齊小豔的情人,就不怕你的朋友殺人滅口,也把她幹掉?對你那些朋友的為人,你恐怕比我更了解吧?”

  白可樹警惕性很高:“怎麽?還非要坐實我涉黑的問題?劉重天,這好像沒必要了吧?我涉黑也好,不涉黑也好,裏外一個死了,你們看著辦吧!”

  劉重天再次重申:“不僅僅是你,我擔心齊小豔成為下一個目標!”

  白可樹拉下了臉,冷冷道:“劉重天,我更擔心齊小豔會死在你手上!”

  ……淩晨五時,審訊在雙方都精疲力竭的狀態下結束,陪審的兩位省反貪局同誌很失望,認為沒取得什麽實質性進展。劉重天卻不這麽看,反複審讀了審訊記錄後,在吃早點時做了三點指示:一、立即查實高雅菊炒股贏利的情況;二、盯住金字塔集團的那位金總金啟明,搞清此人和白可樹以及相關鏡州幹部的曆史和現實關係;三、以金啟明為中心人物,對白可樹在鏡州企業界的關係網進行一次全麵深入的調查。四十在車裏睡了一覺,早上八時半,劉重天回到了鏡州市委。

  揉著紅腫的眼睛剛走進辦公室,市長趙芬芳進來了:“劉書記,您找我?”

  劉重天看著趙芬芳的笑臉,一時有些發蒙:“找你?我?”

  趙芬芳說:“是啊,政府值班室說的,你昨夜打了個電話過來……”

  劉重天這才想了起來:“對,對!趙市長,坐,你請坐!”

  趙芬芳坐下了,一坐下就別有意味地發牢騷:“……劉書記,你看看這事鬧的,齊書記說走就走了,呆在省城檢查身體不回來了,也不知啥時才能回來!您呢,又白日黑夜忙著辦案子,這市委、市政府一大攤子事全撂給我這個女同誌了……”

  劉重天把小舅子鄒旋的事全記起了,不再給趙芬芳留麵子,很不客氣地打斷了趙芬芳的話頭:“怎麽這麽說呢?趙市長,沒人把事全撂給你嘛,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省委既沒撤齊全盛同誌的職,也沒決定讓你主持工作,而且,各位副書記、副市長也在各司其職嘛!”

  趙芬芳臉一下子紅了,有些窘迫不安:“劉書記,這……這我得解釋一下……”

  劉重天似乎也覺得說得有些過分了,口氣多少緩和了一些:“趙市長,你就別解釋了,特殊時期嘛,你想多幹點事是好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不該你管的事,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管,比如幹部人事安排問題……”

  趙芬芳站了起來:“劉書記,我就知道你要說這個問題,那我就正式匯報一下:這次常委會是早就定下要開的,主要議題並不是幹部人事安排,而是下半年的工作,您說您不參加了,我們也不好勉強。因為下半年有些老同誌到年齡了,要退下來,十幾個幹部的安排才臨時提了出來,具體名單也不是今天才有的,齊書記在時就在上一次常委會上議過。其中有幾個有些爭議,比如市建委的辦公室副主任鄒旋,九年的老正科,也該動動了。齊書記老不表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您和他曆史上那些矛盾造成的,這次我才又特意提到了常委會上,讓同誌們議了一下……”

  劉重天嚴肅地道:“趙市長,我要給你談的就是這個問題。別的同誌我不太清楚,不好說什麽,這個鄒旋我卻比較了解,就是個酒鬼嘛,因為喝酒誤過不少事,影響很不好!你點名把這樣的同誌提為建委副主任合適嗎?是不是要照顧我的麵子啊?也太沒有原則性了吧?!”

  趙芬芳反倒不怕了,坦蕩而懇切地道:“劉書記,這我倒要表示點不同意見了。對這個同誌,我們不能隻看表麵現象,我認為,從本質上說,鄒旋是個能力很強的好同誌,群眾基礎也比較好,我們不能因為他是您的親戚就硬把他壓在下麵,這也不太公平嘛!劉書記,我真不是要討你的什麽好,對鄒旋同誌的安排問題,我前年就和齊書記有過交鋒……”

  劉重天心裏清楚,下麵將是赤裸裸地表忠心了,手一擺:“趙市長,你不要再說了,我還是那句話:幹部人事問題在齊全盛同誌回來之前不議,暫時凍結;當然,鄒旋這個副主任也不能算數,可以告訴鄒旋,是我不同意提他,就算以後齊全盛同誌同意,我也不會同意!”

  趙芬芳呆住了:“劉……劉書記,您……您這也太……太武斷了吧?”

  劉重天冷冷看著趙芬芳:“武斷?趙市長,據我所知:省委關於幹部任用的公示製文件已經下達幾個月了吧?你們就不打算認真執行嗎?你們如果堅持要用這個鄒旋,我建議先在市建委張榜公布,聽聽建委的群眾有什麽反映,看看群眾答應不答應?”

  趙芬芳覺得不對頭了,轉身要走:“好,好,劉書記,那我們就先張榜,聽聽群眾的反映再說吧,群眾真有意見,就暫時擱一擱!其實你知道的,幹部問題全是齊書記說了算,公示也是個形式。哦,我先走了,馬上還有個會,政府係統準備統一布置學習‘三個代表’……”

  劉重天卻把趙芬芳叫住了:“芬芳同誌,請留步!”

  趙芬芳隻好站住了,有些忐忑不安:“劉書記,您還……還有事?”

  劉重天想了想:“芬芳同誌,有些話我原來不準備說,可現在看來不說不行,也隻好說了。可能不中聽,可能刺耳,可能讓你記恨,但是,為了對你負責,對我們黨和人民的事業負責,我別無選擇!”口氣一下子嚴厲起來,“趙芬芳同誌,省委這次派我到鏡州來幹什麽,你很清楚!齊全盛同誌怎麽落到目前這種被動地步的,你也很清楚!可以告訴你:迄今為止的調查已經證明,齊全盛同誌當了九年鏡州市委書記,確實沒為他老婆高雅菊和他女兒齊小豔批過任何條子!專案組查到的一大堆條子全是你和白可樹以及其他領導批的!白可樹批得最多,也最大膽,你批得也不少,連前幾年齊小豔公司走私車的過戶你都批過,這沒冤枉你吧?!”

  趙芬芳訥訥道:“那……那我有什麽辦法?齊小豔是齊書記的女兒嘛……”

  劉重天大怒:“一個市委書記的女兒就應該有這種特權嗎?齊小豔的這種特權到底是你們給的,還是齊全盛同誌給的?齊全盛同誌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向你們交代過,讓你們這些下屬幹部給他的老婆孩子大搞特權?有沒有這樣的事?如果有這樣的事,請你給我說出來!”

  趙芬芳哭喪著臉:“劉書記,你……你這讓我怎麽說?你也身在官場,能不知道遊戲規則嗎?廉政啊,嚴於律己啊,場麵上的官話誰都在說,可實際怎麽樣呢?還當真這麽做啊?”

  劉重天越發惱怒了:“為什麽不這樣做?你以為我剛才說的也是場麵上的官話嗎?你以為你提拔了我的小舅子,我表麵上批評你,心裏會領你的情,是不是?”手一揮,“錯了!趙芬芳同誌,我勸你不要再耍這種小聰明,小手段了,起碼我要接受齊全盛同誌的教訓!全盛同誌在親屬子女問題上栽了跟頭,我看就是你們使的絆子,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你們真周到啊,心真細啊,領導想到的,你們想到了,領導沒想到的,你們也想到了!”

  桌子一拍,“可你們就是沒想到黨紀國法,就是沒想到老百姓會怎麽看我們,沒想到自己這種行為本身也是腐敗,更嚴重的腐敗,其惡劣程度和消極後果從某種意義上說甚至超過了直接貪汙受賄!”

  趙芬芳從沒見劉重天發這麽大的火,怯怯地辯解道:“劉書記,也……也許我……我們做錯了,可我……我們真是出於好心,沒有害您或者害齊書記的意思,真的!再說,像您這樣正派的領導有幾個?齊書記哪能和您比,咱……咱這官場不就是這麽回事嗎……”

  劉重天深深歎了口氣:“芬芳同誌,你讓我怎麽說你呢?一口一個官場,還就這麽回事?怎麽回事?我們都是人民的公仆,是為人民服務的,不是為哪個上級領導服務的。你剛才還說要去開會,布置學習總書記的‘三個代表’,——我倒有個建議:不要光在口頭上學,也不要光想著上電視,搞什麽華而不實的花架子,要真正把‘三個代表’放在心上,把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放在心上,努力落實到每一項具體工作中去。不能嘴裏講著‘三個代表’,心裏隻有一己私利!另外,總書記以德治黨、以德治國的精神,也要好好領會,自省一下:我們每個同誌,是不是都具備一個執政黨黨員幹部起碼的政治道德了?如果不具備怎麽辦?啊?”

  趙芬芳似乎受了觸動,一臉的懇切和討好:“劉書記,您說得太深刻了,把我點醒了!我回去後一定好好落實您的指示精神,把總書記三個代表的光輝思想時刻記在心上,在政府黨組成員中先開一次民主生活會,從三個代表的高度,從以德治黨、以德治國的角度進行一次認真的思想檢查……”

  劉重天不耐煩地揮揮手:“趙市長,別背書歌子了,你走吧,我還有不少事要處理!”

  趙芬芳走後,劉重天支撐不住了,一頭倒在沙發上,昏昏沉沉想睡過去。然而,卻掙紮著沒敢睡,——這一覺睡下去,一天的事就全耽誤了。

  劉重天強打精神爬起來,泡了杯濃茶喝了。喝著茶,給周善本打了個電話,詢問藍天集團炒股的情況,——高雅菊能靠炒股賺二百萬,運氣好得有點讓人吃驚了。聯想到趙芬芳、白可樹這幫人對領導同誌身邊的親屬那麽細心周到,關心照顧,他就不能不懷疑這其中的名堂:高雅菊這二百萬究竟是怎麽賺的?是藍天集團替她賺的,還是她自己賺的?她炒股和藍天集團炒股有沒有什麽聯係?當真是陽光下的風險利潤嗎?他要周善本馬上來一趟,向他當麵匯報。

  周善本挺為難地說:“重天,我剛把田健接過來,正和田健,還有國資局的同誌研究金字塔集團提出的藍天科技的並購重組方案呢,下午還要和金總見麵,我換個時間匯報行不行?”

  金字塔集團?金總?還什麽並購重組方案?劉重天警覺地問:“金啟明也要重組藍天?”

  周善本說:“是啊,金總提出了一個方案,前幾天送來的,國資局同誌認為有可行性。”

  劉重天本能地覺得這裏麵有文章,意味深長說:“哦,這可是大好事啊,身家十五億的大老板到底浮出水麵了!善本,這樣吧,我馬上也過去聽聽,看看這位億萬富翁的重組計劃!”

  周善本有些意外:“重天,有這個必要嗎?現在還隻是預案,你事又那麽多……”

  劉重天笑了:“以經濟為中心嘛,藍天集團的腐敗問題要查清,案子要辦好,藍天科技的資產重組也要搞好!齊全盛同誌說得不錯呀,我們絕不能給廣大股民造成一個印象,好像鏡州的股票不能買,鏡州的上市公司隻會坑人。善本,先不說了,我過去後當麵談吧!”

  放下電話,劉重天讓秘書帶上金總和金字塔大酒店的有關材料,和秘書一起匆匆出了門。

  專車駛往藍天集團時,劉重天在車裏再一次抓緊時間看起了金啟明的有關材料。這個金啟明真不簡單,十年前還是市政府信息處的一個主任科員,十年後竟擁有了十五億的身家,涉足酒店、餐飲服務、電子製造、證券投資、國際貿易十幾個行業。他這暴富的奇跡到底是怎麽發生的?最初的資本積累又是怎麽完成的?卜正軍時代的走私和他有沒有關係?此人目前擁有的巨大財富是不是靠權力杠杆撬起的?九年前在鏡州當市長時,劉重天還沒聽說過有這麽一個金啟明,由此可以推斷,金啟明的這番了不得的崛起發生在他離開鏡州之後。

  金啟明如今是成功人士了,要收購上市公司藍天科技了,哦,對了,人家還要辦教育,——材料上有條來自教育部的消息,說是金字塔集團要投資三個億創辦鏡州理工學院哩!

  著名企業家金啟明先生在以前的各種報紙、雜誌上微笑,在金字塔大酒店的盛大宴會上微笑,在鏡州市人代會上行使人民代表的權利,走向投票箱時仍在微笑。此人的微笑是那麽富有魅力,又那麽讓人捉摸不定,透著蒙娜麗莎般的神秘。

  現在,神秘的麵紗已揭開了一角,是白可樹自己揭開的:身為常務副市長的白可樹一句話就能讓金總把二十五萬劃給高雅菊,這種隨意和親密明顯超出常情了。這不是借款,白可樹敘述這個事實時已在無意中說明了:是高雅菊堅決不同意收受這筆錢。當然,高雅菊是否收受了這二十五萬,專案組還要認真查,可不論最終的結果如何,都說明了一個事實:白可樹和金總有權錢交易的嫌疑。白可樹在談話時也公開言明了,他從沒讓金啟明這幫朋友吃過虧。

  以往辦案的經驗證明:不正常的暴富後麵總有腐敗的影子,這經驗又一次被驗證了。

  現在的問題是:金啟明怎麽突然想起收購藍天科技了?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蓄謀已久?他難道不知道藍天科技虧掉底了嗎?金啟明這突如其來的收購重組和藍天腐敗案有沒有什麽聯係?支撐金啟明暴富的僅僅是一個白可樹嗎?有沒有別的權力人物?鏡州這潭黑水到底有多深?黑水深處還藏著什麽大魚?金啟明畢竟是成功人士了,成功之後還會這潭黑水嗎?還有那個趙芬芳,到底是個什麽人物?僅僅是渾水摸魚,謀求自己的政治利益嗎?

  她肚子裏有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白可樹和金啟明和鏡州企業家的利益關係,她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此人把齊全盛的權力不斷遞延到齊小豔手上,除了拍齊全盛的馬屁,有沒有欲蓋彌彰的意思?在這麽一種局部腐敗的環境中,這個功利心極強的女人能獨善其身嗎?越想疑慮越多,劉重天禁不住在心裏暗暗感歎起來:看來反腐敗的仗是越來越難打了,新情況、新問題不斷出現,腐敗的成因錯綜複雜,鬥爭殘酷激烈,大有演變成全方位立體戰的趨勢。這已不是早些年那種貓和老鼠的對手戲了,羊和狼也有意無意卷進來了,還有許多卷進來的大小動物麵目不清,有時讓你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更嚴重的是,這幾年具有黑社會背景的案子越來越多,勇於犧牲已不再是專案組表決心時的一句空話了……想到這裏,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劉重天中斷思索,下意識地接起了手機:“喂,哪位?”

  是一個陌生的口音:“請問,是劉重天同誌嗎?”

  劉重天本能地覺得不大對頭:“對,我是劉重天,你是誰呀?”

  電話裏的聲音冷冰冰的:“一個正派的群眾,也是一個對你知根知底的群眾!你的一切都沒逃脫我的眼睛!你以為讓人在監獄中整死了祁宇宙,就能逃脫正義的懲罰嗎?錯了,劉重天,我正告你:祁宇宙如果真死在監獄醫院裏,你更說不清,你就是殺人滅口!”

  劉重天十分吃驚:祁宇宙死在獄中?還殺人滅口?他殺人滅口?這是訛詐!

  電話裏的聲音還在說:“……劉重天,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祁宇宙揭發了你七年前收受藍天股票的問題,你就借刀殺人,讓三監的管理幹部和犯人對祁宇宙下了毒手……”

  劉重天厲聲打斷了那人的話頭:“先生,你敢報出你的姓名嗎?”

  那人的聲音更加陰冷:“對不起,我還不想成為第二個祁宇宙,不想非正常死亡!”說罷,掛上了電話。

  劉重天看著手機上留下的電話號碼,讓秘書查了一下,卻是個公用投幣電話。

  對這種訛詐卻不能不認真對付,事情來得太突然了,萬一祁宇宙真像訛詐電話裏說的死在了三監,他麻煩就大了,隻怕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劉重天緊張地想了一下,準備和省司法局通個電話,先了解一下有關情況,——對司法局的報告做過批示後,祁宇宙的事他並不清楚。

  不料,省紀委書記李士岩的電話卻先打了進來:“重天同誌嗎?你現在在哪裏呀?啊?”

  劉重天心裏一驚:該來的終於來了!心境反倒平靜了,向車窗外看了看:“正在解放路上,準備去金字塔大酒店,見那位金啟明先生,——士岩同誌,你在哪裏?有什麽急事嗎?”

  李士岩道:“我在鏡州財政賓館,請你改變一下計劃,馬上過來好不好?我等著!”

  劉重天還想證實一下自己的預感:“士岩同誌,怎麽這麽急啊?到底出什麽事了?”

  李士岩在電話裏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說得不動聲色:“重天同誌,你以前的秘書祁宇宙在省第三監獄出了點意外……”

  劉重天沒聽完便合上了手機,對司機吩咐說:“掉頭,去財政賓館見士岩同誌!”

  該來的既然都來了,劉重天索性不去多想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秘書看出了什麽:“劉書記,你現在被人盯上了,真是前有陷阱,後有追兵啊……”

  劉重天深深歎了口氣,眼睛卻仍閉著:“是啊,這也在意料中啊!”秘書不無疑惑:“士岩同誌就這麽好騙?連你這個常務副書記都不相信了?”

  劉重天不無苦惱地擺擺手:“別說了,小劉,你讓我安靜一會兒……”

  秘書知道劉重天已經幾天沒好好休息了,沒再說什麽,和劉重天一起打起了盹。財政賓館在鏡州老區,從新圩過去有四十多公裏,二人一路上都睡著了。車到財政賓館門前,秘書醒了,回頭一看,劉重天睡得正香,遲疑了好半天,終於沒忍心叫醒劉重天,而是讓司機開著發動機,創造一種特殊環境讓劉重天多睡一會兒。秘書跟了劉重天三年,知道劉重天的習慣:車一開就能睡著,發動機一停馬上就醒。安排完畢,秘書憂心忡忡進了賓館,找到了李士岩所在的房間,把劉重天這陣子緊張辦案的情況向李士岩說了說,道是劉重天太累了,請示李士岩:是不是馬上叫醒劉重天?

  李士岩看著樓下還沒熄火的車,難得動了感情,說:“那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這一睡竟是兩小時,劉重天醒來後,已是中午了,李士岩正等著他吃飯。劉重天火透了,當著李士岩的麵,狠狠批了秘書一通,怪秘書誤了事。李士岩救了秘書的駕,說:“這事與小劉無關,是我批準的,——重天,你辛苦了!”

  這平平常常一聲“辛苦”,差點兒說下了劉重天的眼淚,劉重天怔了好一會兒,才仰天一聲長歎,紅著眼圈對李士岩說:“士岩同誌,辛苦點倒沒什麽,我隻怕沒把工作做好,辜負了您和秉義同誌的期望!鏡州案子太複雜了,人家可是在和我們打一場全方位的立體戰啊!”

  李士岩拍了拍劉重天的肩頭:“好了,先別說了,吃飯去吧,我個人請客!”

  到省城休息已經十天了,身體全麵檢查了一下,結果讓齊全盛嚇了一跳:身體各個器官幾乎都有毛病,最嚴重的是心髒,竟然戴上了冠心病的帽子。鄭秉義得知檢查結果,忙中偷閑跑到鷺島看望齊全盛,要齊全盛不要背思想包袱,一定要安心養病,並建議齊全盛搬到省醫大的高幹病房住一陣子。齊全盛沒同意,說是醫院氣氛壓抑,沒病也會住出病來,倒不如繼續呆在鷺島了。還開玩笑說,如果省裏不願掏這筆住宿費,可以考慮由鏡州掏,他在鏡州工作弄出了一身病,鏡州既負擔得起,也應該負擔。鄭秉義便說,省裏也負擔得起,也應該負擔。

  齊全盛此時已得知李士岩去了鏡州,調查劉重天的問題,便借題發揮說:“……鏡州安定了七年,總算把經濟搞上去了,——當然,這不是我一人的成績,是全市幹部群眾共同努力的結果,我隻是盡了我該盡的那份責任。可現在情況怎麽樣呢?是不是搞得有點人人自危了?”

  鄭秉義笑著提醒道:“老齊,鏡州經濟搞上去了,腐敗問題也出來了嘛,你不承認?”

  齊全盛頻頻點著頭,緩緩說了起來:“是啊,是啊,不但是鏡州啊,全國各地都有這種現象嘛!胡長清、成克傑不都槍斃了嘛!我們鏡州的那位副市長白可樹搞不好也要被殺頭。但是,秉義同誌,我個人認為,反腐倡廉既不能影響經濟工作這個中心,也不能變成同誌之間的鬥爭和傾軋。如今有種說法嘛,不少腐敗案件都有政治鬥爭的背景。鏡州是不是也有這種背景呢?正常的反腐敗鬥爭會不會演變成一種政治鬥爭,派係鬥爭呢?我有些擔心啊!當然,這擔心也許有點多餘,有你和省委的正確領導,這種情況不應該發生,我就算是杞人憂天吧!”

  鄭秉義嚴肅起來:“老齊,你這話說得好,提醒得也對,很及時。鏡州這場反腐敗鬥爭尖銳複雜,把握不好,是有可能演變成一場無原則的政治鬥爭,同誌之間的內戰。也正因為如此,我和省委才不能不慎而再慎。既然今天你主動提醒了我,那我也就不瞞你了:重天同誌也被他以前的秘書舉報了,你能不能實事求是說一說重天同誌當年的情況?那五萬股藍天股票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是祁宇宙受賄,還是劉重天受賄?劉重天有沒有卷進去?卷進去多深?”

  齊全盛意味深長地說:“秉義同誌,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重天同誌現在正坐鎮鏡州審查我老婆、我女兒和我們鏡州班子的嚴重腐敗問題,你讓我這個當事的嫌疑人怎麽說呢?說重天同誌卷進去了,問題嚴重,有蓄謀報複之嫌!說重天同誌沒問題恐怕也不行啊,沒準人家會認為我故意討好重天同誌,要和重天同誌達成什麽政治妥協呢!反正我說什麽都不好。如果你和省委對重天同誌真有疑問,真想徹底查一下,把這件事搞搞清楚,可以提審當時那位負責行賄送股票的總經理,也可以找退下來的市紀委陳書記具體了解,就不要再問我了吧?!”

  鄭秉義有些惱火,提醒說:“齊全盛同誌,你是黨員幹部,還不是一般幹部,是我們中共鏡州市委的市委書記,你這個同誌有實事求是向上一級黨委反映情況的責任和義務!”

  齊全盛不為所動,微笑著問:“那麽,秉義同誌,請你指示吧,你需要我怎麽說?”

  鄭秉義苦苦一笑,歎了口氣:“老齊,不要這麽意氣用事好不好?我隻要你實事求是。”

  齊全盛臉上的笑容收斂了:“秉義同誌,如果你和省委真要實事求是,那就完全沒必要找我調查了解什麽。當年的案件材料和審訊記錄都在,祁宇宙和行賄的總經理都還關在我們省的監獄裏,你和省委完全可以在他們那裏得到實事求是的結論嘛!當然,如果你和省委有什麽難言之隱,需要我配合一下,也不妨直說,或者下命令,我可以考慮服從組織!真的!”

  鄭秉義沒辦法了,起身告辭:“好,好,老齊,這事我們不談了!我和省委沒什麽難處,也不要你配合什麽,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養病吧,有什麽困難,就給省委辦公廳打電話!”

  齊全盛也真做得出來,起身陪著鄭秉義往門口走,邊走邊說:“秉義同誌,這困難還真有一點呢,——我現在就向你和省委請個假,去看望一下重天同誌的愛人,你可能還不知道,重天同誌的愛人鄒月茹現在還是我們鏡州市委的在職幹部,我每次到省城都要看看她的。”

  鄭秉義腳步不停:“這事和我說什麽?你愛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你是自由的!”

  齊全盛半真不假地道:“既然如此,秉義同誌,那我今天可就回鏡州了!”鄭秉義哼了一聲:“老齊,你這個同誌很講政治,你就給我看著辦吧!”

  齊全盛嗬嗬笑了起來:“開個玩笑嘛!秉義同誌,你放心,我還真舍不得離開你呢!”

  鄭秉義走後,李其昌樂嗬嗬地從隔壁房間過來了,對齊全盛道:“齊書記,我都聽到了,你可真厲害,敢這麽和鄭秉義說話,全省隻怕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的市委書記了!”

  齊全盛平淡地說了一句:“無私才能無畏嘛,我又不求他什麽,還有什麽話不敢說?!”

  李其昌道:“那你咋不給劉重天上點眼藥,狠狠將劉重天一軍?”

  齊全盛說:“又傻了吧?劉重天可是鄭秉義手下的大將哩,我將什麽將?!”

  李其昌道:“齊書記,那你這時候還真去看望鄒月茹呀?”

  齊全盛點點頭:“當然,鄒月茹和劉重天是兩回事,來了這麽長時間了,也該去看看了。你馬上準備一下,買點水果點心,——哦,對了,還有那個殘疾人專用的按摩椅,不是還沒送過去嗎?讓他們馬上送吧。買按摩椅的一萬多塊錢就從劉重天這些年退回的特護費裏出。”

  李其昌遲疑了一下:“齊書記,這時候送按摩椅好麽?是不是有點討好劉重天的意思?”

  齊全盛歎了口氣:“討好什麽?劉重天碰到大麻煩了,以後鄒月茹的日子會更難過的。”

  李其昌這才明白了:“那倒是雪中送炭了!”想了想,又說,“這幾天,我在省委機關轉了一下,聽到有人在傳,說鄒月茹癱了以後,劉重天和他們家的小保姆關係不太正常哩……”

  齊全盛臉一拉:“別說了,誰傳你也不許傳,我們不能拿人家的痛苦和隱私做文章!”

  吃過中飯,稍事休息,齊全盛便去了劉重天家,趕到時,商店已把殘疾人專用按摩椅先送到了,劉家的小保姆陳端陽正扶著鄒月茹在椅上按摩。見齊全盛在李其昌的陪同下走進門,鄒月茹關上電動開關,撫摸著按摩椅的扶手,含淚笑道:“齊書記,難為你這麽想著我!”

  齊全盛也笑了:“這還不是應該的嘛,你是我們市委辦公廳的老保密局長嘛!”

  鄒月茹關切地問:“哎,聽說這次機構改革,我們保密局升格為處級局了?”

  齊全盛說:“是啊,市委機構精簡了七個,下來一百三十多人,保密局和檔案局反升格了,這是省裏的精神。”又介紹說,“新任保密局長就是那個小白,你給他介紹過對象的!”

  鄒月茹挺感慨,也挺傷感:“嘿,小白都正處了,如果沒那場該死的車禍……”

  李其昌插了上來道:“鄒姐,沒那場車禍,沒準你早就是市委辦公廳主任了……”

  齊全盛忙打岔:“哦,對了,月茹,小白他們正說要來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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