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二、漢成帝時期的大臣

(一)丞相翟方進

翟方進,字子威,汝南郡上蔡縣人,漢成帝時丞相。翟方進他並沒有顯赫的背景,出身貧寒。當初與繼母一起到京師長安,在政府擔任小職員還常受到責備,後經名師指點,學習《春秋》,學業有成,逐步升職,最後作了丞相。他敢作敢為,耿介抗直,不怕權貴,群臣都怕他,是一位很有能力和材幹的官員。翟方進是見於記載因天變災異而自裁承罪的第一位三公,也是儒化政治實行以來被放到祭壇上的一位犧牲品。

1、學習經術,初入仕門

翟氏家世微賤,到方進的父親翟公時,因喜愛學習,而做了汝南郡的文學掾。方進十二三歲時,因父親去世而失學,在太守府做了一名小職員,因為遲鈍辦不好事,屢次遭受到部門領導的責備和辱罵。翟方進因此自卑傷感,遂到汝南姓薛的一位高人那裏去求教,問自己這樣的性格到底合適做什麽事。沒有想到,薛姓老者一看他的形貌,大為驚奇,對他說:“從骨相來看,你有封侯的希望,應該以經術作為進身之階,同時要努力做好儒生的學問。”方進原本就討厭做小吏這種事,聽了薛姓老者的話,心裏暗自高興,就借口生病回到家裏,並向繼母告辭,說自己想到京城去學習經學。繼母憐愛他年齡尚小,跟隨他一塊到了長安,以織麻鞋賺錢來供他學習和生活。

在長安城,翟方進跟著他的博士老師學習經學,攻讀《春秋》。十多年後,他已經能夠熟練地掌握經學內容,門徒也逐漸多起來,得到了學者們的稱讚。後來,他參加射策考試,以甲科的優異成績被選拔為郎官。二三年後,他又被舉薦為議郎,得到了升遷。

這個時候,有一位博學的學者清河郡胡常,與方進同樣也是研修《春秋》經的。胡常是先輩,但名聲卻在方進下,他開始忌妒方進的才能,議論經義時並不推崇方進。翟方進明白胡常的心思,等到胡常集合弟子講授經義的時候,主動派自己的門生前去聽講,還虛心向胡常請教經文的意義,請胡常解答疑問,並記下胡常的說法。時間長了,胡常知道這是翟方進對自己的推崇和謙讓,心中不安起來。以後,胡常在與官員及文人們交往中,沒有不讚揚翟方進的,兩人便像朋友一樣親密起來。

漢成帝河平年間,翟方進升為博士。幾年後,又升為朔方刺史。他在任期間,沒有繁瑣苛細的政令,考察官吏均能按科條舉奏,很有威望和名聲。他年年按規定奏事,後升為丞相司直。有一次,他隨漢成帝去甘泉宮,因為在馳道中行駛,司隸校尉陳慶舉奏他違犯製度,沒收了他的車馬。到甘泉宮後,在殿堂中聚會時,陳慶同廷尉範延壽說話。當時有奏章揭發陳慶,陳慶向範延壽解釋說:“我的錯誤,按例可以以贖罪處理,現在讓尚書把我的問題拿來,在這裏便可以了結了。過去我做尚書時,曾經有要奏明的事,忽然忘記了,遲留了一個多月。”翟方進於是彈劾陳慶。他說:“查陳慶奉命監察揭發大臣的錯誤事實,過去作尚書,知道機密的事情統一於朝廷。英明的君主對朝廷的事從不懈怠。陳慶有罪沒有受到處分,他沒有恐懼的心理,預先給自己設計不受處罰的理由,又暴露了尚書要辦的事,語言中還表現出他對辦事效率的無所謂態度,傷損了聖上明察的美德,執行詔令不恭謹,都是屬於不敬皇上的罪行。臣下謹以這些來彈劾他。”於是,陳慶受到了免官的處分。

適逢此時,北地郡浩商因被義渠縣長追捕,而逃跑了。義渠縣長便抓了浩商的母親,與公豬一起捆綁在都亭旁。浩商兄弟們聯合了一些朋友和親屬,自稱司隸校尉的部下和長安縣尉,殺了義渠縣長的妻兒共六人後逃跑。丞相、禦史大夫奏請派遣掾史與司隸校尉、州部刺史合力追捕逃犯,查清犯罪事實。他們的奏章被批準了。司隸校尉涓勳上奏說:“《春秋》經義指出:周王派來的小官排序在諸侯之上,這是尊王命嘛。我有幸奉皇上的使命,以督察公卿以下的官員為職責,現在丞相薛宣奏請派遣掾史,以丞相屬官的身份來督察皇帝所任命的大夫,嚴重違背了尊卑上下的道理。薛宣本來沒有從師學習經術,借事來樹立個人權威。按說浩商所犯的罪行,僅是一家人受害罷了,而薛宣想專權作威,如此損害國家,是不可饒恕的。願請皇上將此事交中朝的特進列侯、將軍以下去議處,以匡正國家的法度。”參與議論的官員也認為,丞相掾向司隸校尉傳達文書和進行督促是不合適的。正在這時,浩商被捕處死,家屬也被判了遷刑,流放到了合浦。

以往的慣例,司隸校尉的官位在司直以下,初任職時應該拜見丞相和禦史大夫,聚會時,排在中二千石官員的前麵,與司直一同迎接丞相和禦史大夫。起初,翟方進新任職辦公,涓勳也剛任司隸校尉,不肯去拜見丞相、禦史大夫,以後在朝會上見麵,禮節又傲慢。翟方進從暗中觀察,發現涓勳私下裏拜訪光祿勳辛慶忌,又出門時在路上遇到成帝的舅舅成都侯王商,下車立在車旁,等王商過去後才上車。於是,翟方進向皇帝舉奏這種狀況說:“臣聽說,國家的興盛,要尊敬尊者,敬重長輩,爵位上下的禮儀,這是帝王之道的綱領和法紀。《春秋》經義,尊稱上公稱為塚宰,四海之內,沒有他不統管的。丞相進見皇上的時候,皇上坐著時要起立,在車上時要下車。大臣們理應遵照皇上身體力行的聖明教化,將這點昭示天下。涓勳身為二千石的官吏,有幸得到皇上的使命,卻不遵守禮儀,輕視慢待宰相,鄙薄國家高級官長,而又降低身份,失去常態,奸邪諂媚,變化無常,表麵莊嚴而內心怯懦,損毀國家體製,搞亂朝廷尊卑次序,不宜處在司隸校尉的位子上。我請求皇帝給丞相下旨罷免涓勳的司隸校尉職務。”

當時,太中大夫平當給事中向皇帝奏請說:“翟方進擔任著國家的司直,不能自我約束,謹言慎行,端正自己,給下屬官員作出表率,前次犯令在馳道中行走,司隸校尉陳慶出於公心予以檢舉,翟方進非但不能檢查自己,責備改悔,反而心懷私恨,伺機記下陳慶隨便說的話,用以詆毀而構成罪過。以後,丞相薛宣以一個不道的罪犯,請求派遣掾吏督促司隸校尉。司隸校尉涓勳自己上奏,將此事在朝廷上予以揭露。現在翟方進又檢舉揭發涓勳。議事的官員們認為,翟方進不以道德來輔助和端正丞相,而以苟且曲從的方式幫助大臣,想用強行取勝的辦法樹立權威,應該壓抑和杜絕這種以互相檢舉揭發來取勝的風氣。涓勳一貫行事公平正直,為奸邪的人所憎惡,可稍微給予寬容,以成就他的功績和聲名。”皇帝認為,翟方進所檢舉的事都符會科條,不能因懷疑別人欺詐而廢除了正常的法則,便將涓勳降職為昌陵縣令。翟方進一年之內罷免了兩位司隸校尉,朝廷的大臣因此而畏懼他。丞相薛宣卻很器重他,並告誡自己的屬下說:“嚴謹地為司直做事,翟君必然會當上丞相的,時間不會太長!”

這時,正在興建昌陵,營建昌陵陵邑。皇帝的親屬、皇帝身邊臣子的子弟及貴族官僚的食客們壟斷工程,非法牟利。翟方進布置掾史反複查驗,查出巨大貪贓達數千萬。皇帝以此認為翟方進能勝任公卿大任,想用他來治理百姓,便調翟方進去做京兆尹。

翟方進在京兆任上,嚴厲打擊豪強勢力,京城裏的權貴們都很畏懼他。當時,胡常擔任青州刺史,聽到一些情況,便寫信給翟方進說:“我聽到你政令嚴明,作為京兆尹號為能幹,就恐怕在些是不合時宜的。”翟方進心中明白胡常信中所含的意思,在此以後便稍微減少了嚴厲手段。

2、才幹出眾,位至宰相

翟方進在京兆尹任上三年,於永始二年升為禦史大夫。過了幾個月,遇到丞相薛宣因廣漢郡盜賊起事,成群作案,以及在舉辦太皇太後喪事期間,三輔官員濫征亂派,違法犯禁,被免為普通百姓。翟方進也因任京兆尹時辦理太皇太後喪事煩擾百姓,降職為執金吾。二十多天中,丞相官位空缺。群臣大多舉薦翟方進,皇帝也器重他的才能,便提拔翟方進為丞相,賜封高陵侯,食邑一千戶。這時,翟方進已經富裕顯貴,繼母還健在。他在家言行謹慎,遵守禮儀,對繼母生活照顧周到。繼母去世,安葬三十六天後,他才除去喪服,到職辦事。他認為自己身為漢朝丞相,不敢逾越朝廷的製度。他當丞相,公正廉潔,從不讓郡國官員為自己辦私事。他執行法令苛細嚴峻,舉奏州牧、太守、九卿大臣,援引法律政令文書苛細嚴峻,深追根源,被他追究而受到查處的官員很多,如陳鹹、朱博、蕭育、逢信、孫閎等一夥人,都是京城世代做官的人家,憑借才能年輕時便擔任州牧、太守、九卿,在當時很有名氣,而翟方進才能出眾,崛起在後,十多年才位至宰相,依據法律彈劾陳鹹等人,把他們都罷免驅逐出了官場。

先前,陳鹹最早發跡,從元帝初年當上禦史中丞,就在朝廷中揚名了。成帝剛即位,便提拔他作州部刺史,先後任楚內史、北海太守、東郡太守。陽朔年間,京兆尹王章非議大臣,而舉薦說琅邪太守馮野王可以代替大將軍王鳳輔佐皇帝處理朝政,東郡太守陳鹹可以做禦史大夫。這時,翟方進才從博士任刺史。後來,翟方進當了京兆尹,陳鹹也從南陽太守入朝作了少府,與翟方進交情深厚,關係也好。在此之前,逢信已經從郡守中的優秀者曆任京兆尹、太仆,作了衛尉了,業績和閱曆記錄都在翟方進之上。等到禦史大夫職位空缺時,三人都是當時有名聲的高官,都在備選之中,而最後翟方進最終憑借自己的能力得到了這個職位,當了禦史大夫。恰好,丞相薛宣犯罪的事情牽連到翟方進,皇上派了五位二千石級的官員一道查問丞相、禦史大夫。陳鹹追究翟方進的責任,目的是使翟方進下台,自己得到禦史大夫這個職位,翟方進心中忌恨陳鹹。當初,大將軍王鳳向皇上奏請命陳湯為中郎,朝廷政事與陳湯商量。王鳳死後,他的弟弟車騎將軍王音代替王鳳輔佐皇帝處理朝廷政事,也厚待陳湯。逢信、陳鹹都同陳湯關係密切,陳湯多次在王鳳、王音麵前讚揚這兩個人。王音死後,王鳳的另一個弟弟成都侯王商又以大司馬衛將軍的身份接替王音輔助皇帝處理朝廷政事。王商一貫憎惡陳湯,便向皇帝報告陳湯的罪過,訊問落實後,免去了陳湯的職務,流放到敦煌。這時,翟方進新當上丞相,陳鹹感到害怕和不安,便讓小冠杜子夏到翟方進那裏去,觀察翟方進的意圖,從中解釋。杜子夏到了翟方進那裏,猜測到翟方進的想法,不敢替陳鹹說話。過了幾天,翟方進向皇帝報告陳鹹與逢信“奸邪枉法,貪汙腐敗,營私舞弊,利欲熏心。他們都知道陳湯是一個心術不正,反複無常,口齒伶利,巧言善辯,不守法度的人,卻又同他們親密來往,贈送財物,以求陳湯推薦。後來作了少府,多次給陳湯送東西。陳鹹和逢信有幸充任九卿職務,不為朝廷盡忠,潔身自愛,知道自己行為不正進身無門,而公然諂媚奸臣,行為無恥。孔子說:難道能與平庸淺陋而又頑劣的人同在一個朝廷中奉侍君王嗎?這就是說的陳鹹、逢信這些人。他們的錯誤和罪惡已經明顯暴露,不宜繼續呆在那個職位上。臣請罷免他們,以昭示天下臣民。”奏章被批準。

兩年以後,皇帝下詔天下,薦舉為人正派敢說實話的士人。紅陽侯王立舉薦陳鹹參加對策考試。陳鹹被授予光祿大夫給事中。翟方進再次舉奏說:“陳鹹以前作九卿時,因為貪汙奸邪而被免官,他自己知道罪惡已經暴露,便依附於紅陽侯王立,希望意外獲得成功,有關的官員沒有人敢檢舉上奏,是因為被權勢所蒙蔽。陳鹹苟且容身於世,不顧恥辱,不應當作為方正選拔上來,充當內朝大臣。”並檢舉揭發紅陽侯王立舉薦中有意隱瞞事實。皇帝的詔書是,免去陳鹹的光祿大夫職務,不追求王立。

以後幾年,皇太後姐姐的兒子侍中衛尉定陵侯淳於長有罪,皇上因太後的原因,免了淳於長的官,不予治罪。主管此案的官員奏請將淳於長遣送到他的封國去,搬出京城。淳於長為了留在京城而送錢給王立,王立向皇帝上秘奏說:“陛下既因為皇太後的緣故,下了詔書,實在不必再有其他計議了。”後來淳於長的隱密事被揭發,便被關進獄中。翟方進檢舉王立“心懷奸邪,請將他下獄論罪。”皇帝說:“紅陽侯是我的舅舅,不忍依法治罪,遣送他回到他的封國去吧。”於是,翟方進再奏王立的黨徒說:“王立一貫行為不良,多做壞事,眾人所共知。邪臣們自相交結,相互依附成為朋黨,希望王立參與政事,想從中謀求利益。現在王立被驅逐回到封國,他所交結的人,不適合當大臣、做太守。查後將軍朱博、巨鹿太守孫閎、原光祿大夫陳鹹與王立交情深厚,相互為心腹,有背叛朝廷為同黨盡死的信念,想互相牽引援助,至死才罷休。他們都是內心沒有仁愛的德性,表麵卻有卓越的才能,所管轄的範圍,都習慣用苛刻慘毒來樹立威望。孔子說:一個人沒有了仁愛之心,禮又有什麽用;一個人沒有了仁愛之心,樂又有什麽用呢?不講仁愛而又有才能的人,是國家的禍患。這三個人心裏懷著奸詐和狡猾,又互相暗中勾結,得到貴戚奸臣們的信賴,這是國家很大的隱患。身為大臣應該堅持不懈地與這種現象鬥爭。過去,魯國大夫季孫行父曾說過:看見有利於君主的人要愛他,就象孝順兒子侍奉父母一樣;看見有害於君主的人要懲罰他,就象鷹鸇逐捕鳥雀一樣。鷹鸇捕鳥,翅膀雖會受傷,也不回避。貴戚強黨這夥人很多,確實很難觸犯。但是,我有幸得到皇帝的恩寵,擔任宰相,不敢不竭力拚命地與他們鬥爭。我請求免去朱博、孫閎、陳鹹的職務,並將他們遣回老家,借以消除奸雄的黨羽,斷絕奸臣們的期望。”皇帝批準了他的奏章。陳鹹被革職,永不能當官,又遣送回老家,因憂鬱而死。

3、代帝受過,自殺身亡

翟方進的智慧才能有餘,同時精通法律文書和官場辦事的程序及原則,用儒家的學說為法律作出理論解釋,號稱通達明理的宰相。皇帝很器重他,他所奏請的事沒有不通過的,他也在心裏揣摩皇帝的意圖做事,以便鞏固自己的地位。先前,定陵侯淳於長雖然是外戚,然而以能深思熟慮善於謀劃提出好的建議而做了九卿。他開始掌權,翟方進也隻和他交往,向皇帝稱讚和推薦他。到淳於長因犯大逆罪被處死,那些與淳於長交情深厚的人都因此被免官,皇上認為翟方進是朝廷主要大臣,又一貫器重他,替他隱瞞了。翟方進內心感到慚愧,於是向皇帝上疏認錯,並請求退休。皇帝回答說:“定陵侯淳於長已經為他所犯的罪而受到了懲處,你雖然和他有交往,但是古語不是說過:早上犯了錯誤晚上就改正,君子也是讚許的。你還猶豫什麽呢?應當專心去工作,不要懈怠。”翟方進便開始繼續為皇帝工作。他逐條舉奏與淳於長關係密切的京兆尹孫寶、右扶風蕭育及刺吏、二千石官員二十餘人,被解除職務。通過這些事件,翟方進逐漸被皇帝信任和器重。

綏和元年(前8年),漢成帝把丞相製改為三公製,雖然是改變了名稱,但解決不了現實問題,朝廷依舊危機重重,亂象日顯。綏和二年(前7年)春天,天上出現一種令星象術士最害怕的災異:熒惑守心。所謂熒惑,也就是火星,因其隱現不定,令人迷惑,故名。據《漢書·天文誌》記載:這是一個帶來禍殃的星,它“為亂為賊,為疾為喪,為饑為兵”。它在天上運行,“所居之宿國受殃”,“周還止息,乃為其死喪”。既然如此嚴重,那作為皇帝應該密切注意,隨時觀察。所謂“守心”,是指火星停留在天上二十八宿之一的心宿周圍。心宿有星三顆,《宋史·天文誌》說:“心宿三星,天之正位也”。《漢書·天文誌》說:“心為明堂,大星天王,前後星子屬”。古人以心作為天君,天人感應,熒惑守住了心宿,按照迷信的說法,這將預示著地上的皇帝將有死喪。

這還了得!漢家至尊天子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種事應該有誰來負責?如何進行彌補?

按照漢儒的觀點,丞相貴為三公,受黃帝之托治理天下,應該識大體而不親小事。也就是協理陰陽,以漢宣帝時丞相丙吉為例,有一次他出行,碰到民眾群鬥,他視而不問;後來見一人趕一牛,牛喘息吐舌,他卻停下來問牛走了幾裏路。屬下不解,他就說:“民眾毆鬥傷害,有長安令和京兆尹負責解決,年底丞相隻需考核評估其政績優劣就行了。對這種事,丞相不應該停在路上親自解決。相反,現在天侯才是春天少陽主宰之時,不應該太熱,而那頭牛是因為路遠還是因為暑熱大口喘氣,必須要馬上問清楚。一旦時氣失去節度,帶來的危害就大了。三公職在調和陰陽,應時刻憂思於心,是以該問。”

這並非丙吉的個人見解,而是長期形成的共識。尤其是從漢武帝後大將軍總軍國之政,丞相漸成坐而論道之官,這種平衡陰陽的職能就更突出了,“災異數見,歲比不登”,往往就成為其被免職的一大罪狀。所以,漢丞相還必須具有一半陰陽五行家的素養。

其實,皇帝內心很清楚,自己是上天的兒子,隻有自己能夠溝通天地,秉承天命,天降災異所警戒的對象隻能是自己。但既然丞相執政的效果不能讓上天滿意,他沒有調和好陰陽,天子隻能狠下心來,讓他自取其咎,以塞災異,輕者免官,重者逼他去死。所謂丞相“任之輕而責之重”。

翟方進從永始二年(前15年)開始,當了九年丞相。綏和二年(前7年)春天,“營惑守心”出現後,首先出來對丞相翟方進進行提醒的是術士李尋。李尋是研習《尚書》出身的。別人都“守師法教授”,隻有他對《洪範》篇的災異之說比較喜歡。為了進一步研習,他還學習別家的天文月令陰陽,學問駁雜不純。翟方進是研習《春秋》出身,也喜歡天文星曆之學。兩個人很談得來,翟方進厚待李尋,任命他為丞相府議曹。

這時,李尋給翟方進送了一份報告,說:“應付這種變故的計劃,你自己是明明白白的。過去我幾次給你報告過:日月星辰顯示出了征兆,人事變化已有了兆端;山崩水倒流,違反常規的事顯示著禍患;民間流傳的歌謠,推測的事件和感應的人名都有了應驗。這三件事都已成了事實,讓人心中擔憂。這些非正常的現象,足以令人寒心。今天又有許多星行失序,終於發展為營惑守心,君侯萬歲之期,非事隻在朝夕。災變迫切,每日都不斷受到大責難,這種事太嚴重,不是僅僅受到解職放逐的責罰就能過去的。對上沒有憂傷濟世的功績,對下沒有謙遜讓賢的成效,想擔當高位,而又作為一般官員來保全自己,是很難的了。事件責任重大且一天天加重,怎麽能隻求得保住被斥責驅逐的羞辱呢?整個丞相府三百多名官員屬吏,隻有你從中選擇,與他們盡心竭力保持大臣的節操,以扭轉凶象。”

生死大限,畢竟不是隨意就能做出決定的,翟方進憂心忡忡,不知采取什麽對策才能擺脫困境。這時,有一個精通天文星象、善於用星象推斷吉凶的郎官名叫賁麗,他向皇上說,應該有大臣承擔這些災殃。皇上便召見了翟方進,明說暗喻了些什麽,史書上沒有記載。

翟方進回到丞相府,還沒有來得及自殺,皇帝便賜給他詔書。詔書上說:“皇帝問丞相:你有孔子的思慮,孟賁的勇敢,我讚賞和你同心一意,希望能有所成就。你當上丞相到現在已經十年,災害齊至,人民遭受饑餓,加上疾病、瘟疫、水淹;函穀關的門閂無故不見,失去國家用於防禦的器物,盜賊眾多;官吏和豪強任意毆打和殺害善良的老百姓,審判的刑事案件年年都超過上一年;你上書報告工作,交叉錯雜,懷著奸邪之心,勾結同黨,為他們隱瞞罪責,完全沒有忠誠的心思。百姓騷動不安,更加互相妒忌,造成這種狀況,錯在什麽地方呢?我看你治理國家,沒有想輔佐我讓人民富足,使老百姓安居樂業的想法。近年,雖然天下糧食豐收,但是百姓中吃不飽的人還很多。我想,過去國家的財政開支,與現在是一樣的,百官的用度都是有規定數目的。你不計算多少,完全聽從下級的話,開支不夠,便奏請臨時增加賦稅,征收代役稅,馬牛羊按頭數計算征稅,增加鹽、鐵業的稅收,變化更改無常。我不清楚這些事,隨著你的奏章批準執行。以後,議事的官員以為不合適,就把詔書下發給你。你說,讓官府賣酒,後來又奏請停止。不到一個月,你又奏請讓官府賣酒。我確實對你感到奇怪,為什麽采取隨眾附合的辦法,而沒有堅定的主意。這樣,你將怎麽幫助我引導百官?又想長久地保有顯赫尊貴的地位,那不是很難的嗎!古書說:身處高位而沒有倒塌的危險,才能長期保持尊貴。我想解除你的職位,又不忍心。你應該深思熟慮,周詳計劃,如何才能禁絕奸邪災禍之源,要像憂慮考慮家裏的事情一樣憂國憂民,務必像使百姓安居樂業的角度輔佐我。我讓尚書令賜給你好酒十石,乳牛一隻,你審慎處理吧。”

漢成帝這篇策文充滿了欺詐和虛偽。他將社會危機和政策失誤的責任全部推到了丞相翟方進的身上,自己不承擔主要責任,說什麽“朕既不明,隨奏許可”。既然是丞相有罪,皇帝還假惺惺地說:“欲退君位,尚未忍”,卻必欲將其置於死地。既然要讓翟方進死,卻又顧全所謂大臣體麵,不明令斬殺,隻遣使賜酒十斛,牛一頭,你就必須自殺。

按照《漢舊儀》的記載:凡天地有大變,天下有大過錯的時候,政局有大誤的時候,皇帝就派侍中手持符節,乘四匹白馬駕的車子,帶著皇帝所賜贈的好酒十斛,牛一頭,策告禍殃罪咎。使者走到半路上,丞相便上奏稱有病。使者回去,還沒有報告,尚書便以丞相有病不能工作向皇帝報告。從這種例行規定來看,漢成帝是沿襲舊例,按照這樣的程序來做的,讓丞相翟方進承擔自己在位期間天災人禍的罪責。

翟方進接到成帝詔書的當天便自殺了。成帝將翟方進自殺而死的事秘而不宣,向外公開宣布說翟方進病逝,派遣九卿將丞相高陵侯的印信及印綬賜給翟方進,還賜有車馬、棺材及陪葬器,由少府供給,屋柱、欄杆、欄板都用白綾包上。皇帝自己多次親臨吊唁,禮賜也遠遠超過其他去世的丞相。皇帝給翟方進的諡號為“恭侯”,並讓翟方進的長子翟宣繼承侯爵爵位。

翟方進是見於記載因天變災異而自裁承罪的第一位三公,也是儒化政治實行以來被放到祭壇上的一位犧牲品。宋代史學家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記載了這件事,然後憤憤不平地說:“春秋時管晏曾說:‘天命不慆,不貳其命。’意思是說福禍既然是命中注定,怎麽可以轉移呢?過去楚昭王、宋景公不忍心把災禍移於卿佐,說:‘移腹心之疾,置於股肱,何益也?’假如其災可移,仁慈之君尚且不忍,何況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呢!假如翟方進罪不該死,卻把他誅殺以承當天變之責,這是欺天;假如翟方進犯了死罪,卻掩蓋誅殺他的理由,而厚其葬儀,這是欺人。漢成帝既想欺天,又想欺人,而最後自己也沒有獲天福祐,可謂不知命矣。”

衰世顯忠良。翟方進一生五十餘年,正當西漢末世成帝之時。當時宦官外戚專權,皇帝無能,政治昏暗,各派政治勢力互相勾心鬥角,大臣不能自保,這種政治局麵使得忠臣無善終。翟方進打擊的重點是外戚勢力及與外戚勾結挾勢作奸犯科的大官重臣,其目的是忠於劉漢王朝。《全唐文》卷七三二所收長孫傪《漢故丞相翟公重建碑表》對他的評價是“茂德洪業,輝焯於漢庭”,“端肅莊厲守位以威嚴稱”。在西漢末期,他是一位難得的忠於朝廷的能臣,最後仍以身代成帝受過,慷慨赴死,令人悲哀。他死後的哀榮又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了他的政治悲劇,翟方進之死實質上是這時王氏外戚的掌權人王莽打擊陷害的結果,以翟方進作為政策失敗的替罪羊。翟方進自殺後的第35天,漢成帝暴病而亡。

(二)王商史丹

王商和史丹二人都是外戚,但不是以外戚的身份而取得高官顯位的。他們是外戚中的少數有作為的賢者,各有自己的智慧和才能,也有不同的性格特點和處事原則。王商剛毅不阿,莊嚴誠實。史丹博學善謀,經驗老到。這些優秀品質,在西漢末年腐朽的政治環境下,都是不可多得的。

外戚掌權本是西漢後期曆史上的一個怪胎,所以班固特別在《漢書》中列出了《外戚傳》。外戚們“重侯累將”,但“見其位矣,未見其人”,然而其中也不乏有才有德者,王商、史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1、王商

王商字子威,祖上為涿郡蠡吾縣人,後遷徙到了杜陵縣。王商的父親名叫王武,王武的哥哥名叫王無故,因兩人是漢宣帝的舅父而被封侯。王無故被封為平昌侯,王武被封為樂昌侯。

王商少年時任太子中庶子,以莊嚴誠實為朝臣所稱道。父親去世後,王商繼承侯位,一再推讓財產,將父親的遺產分給同父異母的弟弟們,自己為父守孝哀傷悲痛。因此,大臣薦舉王商說他的品行足以勉勵群臣,他的義行足以使風俗淳厚,宜擔任皇帝身邊親近的大臣。於是,王商被提拔為諸曹侍中中郎將。元帝時,官至右將軍、光祿大夫。當時,定陶恭王受到皇帝的寵愛,幾乎要取代太子。王商以外戚重臣的身份輔助皇帝處理政事,擁戴和護佑著太子,功勞極大。

漢成帝即位後,依然重用王商,調任他為左將軍。但是成帝的大舅大司馬大將軍王鳳專權。王鳳行事驕橫,經常越權辦事。王商在與群臣的議論中說王鳳做事不公正。王鳳知道王商的話後,心中感到不快。建始元年(前32年)秋天,京城裏的民眾無緣無故地驚恐,原來是人們都在傳說,大水就淹沒城裏了。一時間,人心惶惶,長安城內大亂。老百姓到處奔走,互相踐踏,漢成帝親臨前殿,召集三公九卿商議對策。大將軍王鳳建議太後和皇帝以及後宮妃嬪先行乘船離開,讓官吏和民眾上到長安城城牆躲避大水。群臣都認為王鳳說的有理,唯獨左將軍王商說:“自古以來,就是無道的朝廷,也沒聽說有大水淹沒城廓的事。現今政治平和,上下安定,也沒有戰爭,還有什麽原因能使大水一日之間到達呢?這必然是謠言。”事後追查,果然是謠言。漢成帝由此更加欣賞王商的才幹和能力,多次在大臣麵前稱讚他。王鳳感到非常慚愧。

建始二年(前31年),王商接替匡衡之職為丞相,皇帝依然尊重和信任他。王商為人質樸,威嚴莊重。他身高八尺多,體型魁偉。河平四年(前25年),匈奴單於來朝,在未央宮白虎殿見到王商。單於仰麵而視王商,見他容貌超人了,心中立刻生出一絲畏懼之情,以至於卻步而退。成帝聽到這種情況後感歎地說:“這才真正是漢朝的丞相啊!”

起初,大將軍王鳳的姻親楊肜為琅邪太守,他的郡內發生災害達十分之四以上。王商部署自己的屬官去查究,王鳳告訴王商說:“災害變異是上天的事,不是人力所能幹涉的。楊肜善於做官,災害之事暫不追究。”王商沒有聽從王鳳的解釋,而是向皇帝上奏免去楊肜的太守職務。沒想到,這份奏章被擱置起來,根本就沒有傳到皇帝手裏。王鳳因為這件事更加怨恨王商,秘密尋找王商的過失,指使他人向皇帝上奏,揭發王商家中的隱私。皇帝認為個人隱私屬於小事,不值得追究,但王鳳堅持要追查,皇帝便將其事交付司隸校尉去辦。

此前,皇太後曾下詔詢問王商女兒的情況,想將其女納為成帝的妃嬪。當時,因為女兒生病,王商也感到為難,便以女兒有病回複。到了王商因為閨門之事受到考察訊問時,他也知道自己被王鳳所中傷,害怕無法解釋,更想以進獻女兒為援助。於是,王商通過新近得寵的李婕妤家,使之引見其女。

恰好這時發生日蝕,太中大夫張匡是蜀郡人,此人奸佞巧詐,向皇帝上書陳述日蝕災禍。皇帝交付左將軍史丹人等詢問張匡。張匡回答說:“我私下見丞相作威作福,用外朝控製內朝,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皇上,沒有仁愛之心,還派遣官吏暗中搜求他人罪過,以此來樹立個人權威。前次,頻陽人耿定上書朝廷,說王商與父親的侍婢通奸,還說王商的妹妹與人淫亂,家中奴仆殺死了那個與他妹妹私通的奸夫,懷疑這件事是王商教唆支使的。皇帝將耿定的奏書交付有關機關處理,王商心中怨恨。王商的兒子王俊想上書告發王商,王俊的妻子左將軍史丹的女兒帶著王俊所寫的揭發信給史丹看,史丹厭惡王商父子的行為,便帶女兒離開了王家。王商知道皇帝崇尚孝道,遠離後宮,妃嬪的事情都聽從皇太後的安排。太後聽說王商有一個女兒,想以她來充任後宮,王商卻說女兒有病,後來出現了耿定上書的事,又想通過李貴人家來進獻女兒。這種做法違背了大臣應有的節操,所以上天感應而有日蝕。現在,王商沒有任何功勞,卻有三世恩寵,自己位居三公之列,宗族中當列侯、二千石官吏,加官侍中、諸曹、在宮禁內做事,與諸侯王聯婚,權勢恩寵極盛,果真有家內亂倫殺死人命怨恨皇帝的苗頭,應該追根問底。自漢興以來,幾乎遭到呂氏、霍氏的禍患,現在王商竟因為怨恨皇帝而進獻女兒,他的奸詐陰謀深不可測。王商家族權勢很大,資產合起來達到萬萬,私養家奴以千來數。他喪失道義,連親戚也背叛他,閨門之內混亂,父子之間互相揭發,如果讓他來宣揚聖明的教化,調度國內萬民和諧融洽,那不是很荒謬嗎?王商任職主事五年,官吏職事衰頹,而他的巨大罪惡極大,有損皇上的盛德。我認為,皇上年少,即位以來,沒有懲處奸邪的威嚴,加以繼承帝位的太子沒有確立,重大災異一齊出現,尤其應該懲罰聲討那些不忠的臣子,以此遏製禍害。”

左將軍史丹也向皇帝上奏說:“王商位居三公,爵封列侯,但不能遵守法製來輔助皇帝治理國家,卻邪曲不正,以諂媚的方式討好他人,以便進納他的私親,采用邪門外道來擾亂國家政事,作為大臣他不忠誠,欺蒙皇帝犯不道罪。”皇上平日非常器重王商,他也深知張匡所的話過於陰險,便下令說:“不要治罪。”但是,王鳳堅持要處理此事。於是,皇帝下詔書給禦史大夫說:“本來,丞相是以自己的德行來輔助國家,主管群臣,使萬國和諧。如今樂昌侯王商擔任丞相,出入朝廷已經五年,沒有進獻過好的建議,反而持邪道,不忠誠。前王商的妹妹內行不修,他家中的奴仆殺人,懷疑是王商指使的,因為王商是朝廷重臣,所以壓下來沒有追究。現在有人說王商心中有怨,我很傷心,但考慮到王商與先朝皇帝有外親關係,不忍送交法官處理。可赦免王商的罪刑,收繳其丞相印綬。”

王商免相後三天,生病吐血而死,諡號為戾侯。王商的子弟親屬當駙馬都尉、侍中、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的,都調出禁中補充外官缺員。皇帝詔令王商長子王安繼承爵位做樂昌侯,王安後來官升到長樂衛尉、光祿勳。

王商死後,接連幾年都發生了日蝕、地震,正直的大臣京兆尹王章上封事辯護,說王商忠誠正直沒有罪,王鳳獨攬大權蒙蔽主上。王鳳竟然利用法律處死了王章。

2、史丹

史丹字君仲,原籍魯國,遷家到杜陵。他的祖父史恭有位妹妹,在漢武帝時為衛太子的良娣,生了悼皇考。悼皇考就是漢宣帝的父親。

元帝當太子時,史丹因父親史高的保舉而做了中庶子,侍奉隨從十多年。元帝在位時,他擔任駙馬都尉,加官侍中,常陪乘皇帝車駕出行,深得皇帝寵幸。皇上因為史丹是舊臣,又是祖父的外家親屬,非常親近信任他,下詔讓史丹監護太子。這時,傅昭儀的兒子定陶共王有才能,母子均受寵,而太子在飲酒和女色方麵有些過失,其母王皇後也不受寵幸。

建昭年間,元帝有病,不能親自處理政事,整天沉醉在音樂之中。有時甚至把鼙鼓安置在宮殿台階下麵,自己走到殿前欄杆旁,投下銅丸擊鼓,聲音合乎節拍。這一點連後宮及身邊熟習音樂的人都無法做到,而定陶王也會這一技能,皇上多次稱讚他。史丹進言說:“所謂才能,在於聰敏好學,溫故知新,皇太子就是這樣的人。至於說在絲竹鼙鼓間有特殊才能的人,那麽黃門鼓吹中的陳惠、李微便高於匡衡,可以治理國家了。”聽了這話後,皇上隻能一笑了之。此後,中山哀王去世,太子前去慰問。哀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從小跟從太子遊戲學習。皇上看到太子走來,受到感觸,便想到哀王,悲痛不已。太子卻不傷心,皇上很不滿意,並以此責備,還把此事告訴史丹。史丹聽後,連忙脫帽向皇上請罪說:“臣確實看到陛下哀痛中山王,以至於心中感念而傷損身體。前次太子進見皇上時,臣私下勸誡囑咐不要啼哭流淚,以免引起陛下感傷。罪過在臣,應當處死。”皇上以為就是這麽一回事,對太子的不滿才化解了。史丹就是這樣對太子進行輔導和扶助的。

竟寧元年,皇帝臥病在床,傅昭儀及定陶王經常在身邊,而皇後、太子很少能進見。皇上的病漸漸加重,以致於意識恍忽,心情煩躁,多次以景帝時立膠東王的事例詢問尚書。這時,太子的大舅父王鳳是衛尉、侍中,與皇後、太子都很擔憂,不知該怎麽辦。史丹是皇帝的近臣,可以侍奉皇上,等到皇上一個人在時,史丹徑直進入臥室內,叩頭伏在青蒲席上,流著眼淚說:“皇太子是以適長子的身份確立的,到現在已經十多年了,名聲和稱號維係著百姓,天下人沒有不從心底歸附太子而願作臣子。聽說定陶王平素受到皇上疼愛,目前流傳著一些說法,對皇上產生猜忌,以為太子的位置有動搖,如果真是這樣,公卿以下大臣必然會以死來直言勸誡,不接受皇帝的詔命。臣願請皇上先賜死!”天子本來生性仁慈,不忍看到史丹哭泣,他的話又懇切備至,皇上大受感動,歎息地說:“我一天一天地虛弱,太子、兩王還幼小,心中怎能不掛念?但並沒有你所說的這個議論。再說皇後謹慎,先帝又愛太子,我怎麽能違背他的意旨!駙馬都尉從那兒得到這些說法?”史丹立即退步叩頭說:“愚臣胡亂聽到的,罪應處死!”皇上因此而采納他的話,對史丹說:“我的病逐漸加重,恐怕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好好輔佐太子,不要違背我的意思。”史丹哽咽著起來。太子因此終於成了帝位的繼承人了。

元帝死後,成帝即位,便提拔史丹為長樂衛尉,升為右將軍,賜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給事中,後調為左將軍、光祿大夫。鴻嘉元年,皇上下詔說:“褒揚恩德,獎賞首功”,這是自古以來的準則。左將軍史丹過去以忠誠正直輔助我,主持道義,質樸專一,封史丹為武陽侯,以東海郡武陽縣的武強聚為食邑,食一千一百戶。

史丹富有智謀,對人友愛,表麵看好像放任隨意,然而心思謹慎,很得皇上的信任。史丹的哥哥繼承了父親的爵位為侯,推讓不接受自己應得的一份家財,史丹得到父親留下的全部財產,自己又有大國食邑的收入,加上以前受賞的錢累計千金,家中奴仆以百計數,後院閨房的妻妾數十人,又喜好飲酒,享盡美味。當將軍前後十六年,永始年間因病請求退職,皇上賜給黃金五十斤,安車駟馬等。

史丹退職回家後幾個月便去世了,諡號為頃侯,有兒女二十人。史氏家族共有四人封侯,官做到九卿、大夫、二千石的十多人,到王莽時才斷絕。

自從元帝、成帝、哀帝以來,外戚興盛的有許氏、史氏、三家王氏、丁氏、傅氏這些家族,都是每族有很多侯和將軍,極貴極富,但卻沒有看到他們中有什麽傑出人物。王商有剛正果決的節操,廢棄罷黜憂忿而死,這不是他的罪過。史丹父子相繼封侯,史高因為穩重敦厚,職位到了三公。史丹輔導太子,掩飾他的醜惡,宣揚他的美德,就事解釋,比附善意,即使是修養有素的儒士,通達敏銳的士人也沒有能超過他。到他冒死直入內室,表達忠心,扭轉重大的圖謀,終於保全了太子。

(三)薛宣朱博

薛宣朱博是成帝時期的兩位宰相,他們都是從漢代的基層政權邁入仕途,一步一步一級一級登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地位。他們的不同之處在於:薛宣深明文法吏事,對很清楚官場規律,仕途無坎無坷比較順利;朱博自稱出身武吏,不按當時官場準則行事,玩弄智術,一路也遇到麻煩,有升有降,甚至免官,終到宰相的地位。相比而論,薛宣的結局較朱博好一些。

薛宣和朱博都處在西漢末世成哀平之時,當時劉氏宗室衰微,外戚當權,先有丁傅,繼則王氏,後導致王莽建立新朝。這一時期,主無能則輔臣難當。薛宣被成帝借口免相,後來的翟方進也作了成帝的替罪羔羊。朱博因攀附外戚而觸法,其實質還是帝權與後權的鬥爭的產物。帝後雙方都有一批實力人物,雙方角逐,此漲彼消,在不斷反複。作為輔臣在此二者中實難選擇,這才是朱博悲劇的根源,也是薛宣後妻及子悲劇的導演者。薛宣的後妻敬武長公主便是死於王莽之手,公主死前的話,便道出了事情的本質。我們從這二人的事跡中便突出反映了成哀之季西漢的政治麵貌的重要方麵。

1、薛宣

薛宣是東海郡郯縣人。他年少時作過廷尉的書佐、都船的獄史等小吏。後來被舉薦,委任為不其縣丞。琅邪太守趙貢巡行到不其縣,見到薛宣後,很欣賞他的才能,就帶他到所屬各縣巡視。不久,薛宣被提升為樂浪郡都尉丞。大將軍王鳳也聽說薛宣很能幹,舉薦他做了長安縣令。他治理長安果然有名,被皇帝以精通文書和法令而委任為禦史中丞。

這時,漢成帝剛剛即位。薛宣擔任禦史中丞,在朝中執法,並總理各部刺史。他向成帝上奏疏說:“陛下仁愛又厚道,疼愛百姓,親自處理政事,有從日出直到日偏西,顧不上吃飯。臣自己低頭想其中的原因,原來在於官吏多行苛刻的政事,政事煩雜而瑣碎,大體上過錯在於部刺史。他們不遵循朝廷所定條規,舉措各出於自己的心意,過多幹預郡縣的事,以至於開私門,聽讒言,尋求官吏和百姓的過失,過分求全責備,導致郡縣互相逼迫。這種風氣流傳到百姓大眾之中,所以鄉親之間沒有熱情好客的歡樂,親屬之間忘失了恩愛親情的關照。人情道理不通,便會使陰陽閉塞不通,和睦氣氛興不起來。我建議在刺史向皇帝奏事時,直接告訴他們要約束敕令,使他們知道本朝的要務。”皇上非常讚賞他的奏議。

薛宣多次向皇帝上書奏言政事都很適宜,所舉奏的部刺史、郡、國二千石官員,無論是降級的、斥退的,還是考察為稱職的、升遷的官員,是非清楚,黑白分明。他放外任臨淮太守,政教大行於郡。這時陳留郡有大賊,使政教不通,皇帝調薛宣為陳留太守。他治理有方,很快,盜賊便被禁止,陳留的官吏和百姓都敬仰他的威信。調回任左馮翊,至年終考核時,為真正稱職。

起初,高陵令楊湛、櫟陽令謝遊都是貪財奸猾的人,掌握著郡中人的短長,前二千石多次案驗而沒有查出結果。薛宣作了左馮翊,上任主事,他們二人前來薛府拜見。薛宣設酒飯與他們同桌吃飯,接待禮節非常完備。飯後,讓人暗中尋求他們犯罪的贓證,得到了確鑿事實後。薛宣發現楊湛有改正的可能,便給楊湛寫了封信,逐條列出他的犯罪事實,封好以後,對楊湛說:“吏民揭發你的事都寫在信中,有人議論懷疑是主守盜之罪。馮翊敬重你高陵令,不忍心將這些暴露張揚出去,所以密封信來曉諭,想讓你自己謀劃決定怎麽辦,這樣你今後還有出頭的機會。如果你認為沒有這些事,將我的書信及所記交還給我,我可以給你分清黑白是非。”楊湛自己也知道自己犯罪的事實都與薛宣所記相符合,況且,薛宣在信中的辭語溫婉圓潤,絲毫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楊湛當即解下印綬,交給在場的官吏,寫了書信感謝薛宣,沒有一點怨言。櫟陽令謝遊自以為是大儒,有些名聲,很輕視薛宣。薛宣便單獨派人送去公文,斥責說:“告訴櫟陽令:吏民說縣令治民行法煩瑣苛刻,斂取錢財數十萬。這些事證據查驗都已經清楚。本想派官吏考察案驗,恐怕有負於舉薦你的人,羞辱了儒士,所以派掾吏平來規誡。”謝遊得到這個聲討自己的文書,也解印綬而去。

頻陽縣北是上郡、西河郡,是幾個郡匯聚的地方,盜賊較多。平陵縣縣令薛恭是個孝子,以功順序稍作升遷,在治理民眾方麵欠缺。粟邑是一個小縣,處在偏僻的山中,民眾謹慎樸素,容易治理。縣令尹賞長久在郡中作事,當過樓煩縣長,薦舉茂材,升為粟縣令。薛宣便以條令規定上奏朝廷讓尹賞與薛恭互調。兩個人上任僅幾個月,兩縣都治理得很好。薛宣聽說後馬上發送公文慰勞勉勵他們。

薛宣當官賞罰分明,用法平和,所做的事都有法可據。池陽縣令薦舉廉吏獄掾王立,府還未召見,就聽說王立接受被囚者家人的錢財。薛宣先譴責了縣令,縣即查訊獄掾,原來是王立的妻偷偷接受了被捕人的一萬六千錢,所受的錢放在家中,王立確實不知道這個事情。獄掾慚愧又害怕,便自殺了。薛宣聽到獄掾自殺的事,發布文書到池陽說:“縣所薦舉廉吏獄掾王立,家私受賄賂,王立並不知道,殺身以自明,王立確實是廉潔的人物,很感可惜!讓府決曹掾將真實情況寫在王立的棺材上,以彰顯他的靈魂。”

到了官吏休假的日子,賊曹張扶不肯休假,仍然坐在曹室中做事。薛宣出來對他說:“至日,官員按規定休假,不辦事,這些規定已經很久了,部門雖然有公職事,家中人也希望與親人團聚。掾也應該與普通人一樣,回家與妻子相會,設置酒菜,請鄰居來一同歡笑。”此話入情入理,說得張扶非常慚愧,官屬們也讚成他的說法。

薛宣很注意自己的儀表,儀態溫文,性格沉靜。他經常想著工作上的事,總想著怎樣才能辦好,小到用筆硯這樣的事,都要想出一些辦法,使之既方便又節約。官民都稱讚他,郡內也很清靜。升為少府後,職責便是供應張辦皇帝的用度。

一個多月後,禦史大夫於永死了。穀永向皇帝上奏疏說:“帝王的德能沒有大過知人這件了,知人的話便能使所有的官員各任其職,天子的官位不會空缺。禦史大夫對內承擔著本朝的風氣教化,對外輔佐丞相統管天下,任務重職位高,不是一般人所能擔當的。現在應該在眾公卿中選擇,以補其缺。我認為,少府薛宣,才能出眾,品行廉潔,通達政事。過去擔任禦史中丞,不怕硬不欺弱,辦事合時得當;出為臨淮、陳留郡守,這兩郡被稱為大治;當左馮翊時,崇尚教化,培養善行,威德並行,沒有出現犯法越軌的事。臣聽說,賢才沒有大過治人這類事,在薛宣這裏已見到了成效。他擔任廷尉已經綽綽有餘了,而經術文雅足以決斷國家大政。”皇上同意了他的上疏,便任用薛宣為禦史大夫。

幾個月後,薛宣代張禹為丞相,封高陽侯,食邑千戶。薛宣提拔趙貢的兩個兒子為史。趙貢是趙廣漢哥哥的兒子,當官也有能幹的名聲。薛宣當丞相,規定郡縣的官司不滿萬錢的,不向上傳送,以後都遵照這個辦法執行,並稱之為薛侯慣例。但是官屬們譏笑這個規定煩瑣不顧大體,認為不是好辦法。當時的皇帝愛好儒術,而薛宣的經術又淺,皇上也輕視他。

後來,廣漢郡盜賊群起,丞相和禦史派遣屬官追捕很久,都沒有成效。皇上便提升河東郡都尉趙護為廣漢太守,以軍法要求。數月後,殺死了為首作亂的大頭目,剩餘的幾千人投降,廣漢之亂才得以平息。這時,邛成太後死了,舉辦喪事非常倉促,官員們增加賦稅督促辦理。以後皇上知道了這件事,便責備丞相和禦史,下詔書冊令免去薛宣,說:“你當丞相,出入朝廷已經六年,以忠孝的行為,為群眾作表率,我沒有聽到過。上天的變異多次出現,五穀連年沒有收成,糧倉空虛,百姓離家流浪在外,疫病死的以萬計數,甚至有人吃人的事,盜賊同時興起,不少官員形同虛設。前些時候廣漢盜賊肆意殘殺賊害官吏和人民,我多次問你,你都不能如實回答,錯處都在你啊!現在我不忍心將你依法處理,交上丞相、高陽侯印緩,罷官回家去吧。”

薛宣免職後兩年,方進舉薦薛宣通曉文書法令。他認為薛宣熟悉朝廷製度,以前所犯的錯誤輕微,可以重新起用。皇上征召薛宣,恢複高陽侯,加寵為特進,位次仿效老師安昌侯,給事中,管尚書事。薛宣重新擔任政職幾年,後因為與定陵侯關係密切而獲罪,被罷官回家。

後來,薛宣因受兒子薛況影響獲罪,被免為庶民百姓,回到故鄉,最後死在家裏。

起初,在薛宣後來封為列侯的時候,妻子死了,而敬武長公主寡居,皇上叫薛宣娶了敬武公主。到了薛宣被免官回到故鄉,公主留在京城。薛宣死後,公主向皇帝上書請求讓薛宣回來葬在元帝延陵陵園,皇帝批準。薛況也私自從敦煌回來到長安,剛好遇到大赦,便留在京城與公主私亂。這時,哀帝外公家丁氏、傅氏得勢,貴幸於朝廷,公主因接近他們,而疏遠了王氏。元始年間,王莽自尊為安漢公,公主又出言非議王莽。薛況與呂寬關係好,呂寬犯法後,王莽一並連薛況治罪,還讓使者以太皇太後的名義賜給公主毒藥,讓她自盡。公主忿怒地說:“劉氏孤獨衰弱,王氏在朝中專權,排擠劉氏宗室子女,而且作嫂嫂的人了,為什麽要幹預妹妹閨閣中的事?”使者守在當麵逼她,她便喝藥死去。薛況被斬首示眾。王莽向太後說公主是突然得了急病死的。太後本想參加公主的喪禮。王莽堅持不讓去,才阻止住了。

2、朱博

朱博字子元,杜陵人。家境貧寒,少年時在縣裏做亭長,好結交少年賓客,追捕搏擊敢作敢當。升為功曹厚,依舊剛直正義愛交朋友。這時,前將軍蕭望之的兒子蕭育、禦史大夫陳萬年的兒子陳鹹因是公卿之子且有才能而有名。朱博都與他們交上了朋友。漢帝陵墓所在的縣歸屬於太常,朱博以太常府的屬吏考察為廉吏,安排為安陵縣丞。以後他辭官去京兆,作過曹史各部門的屬官,被放外任為督郵書掾,所經辦職責中的事,郡中都稱讚他。

陳鹹當禦史中丞時,因泄漏了皇帝在宮禁中的話而被捕入獄。朱博便辭去官吏職務,步行到廷尉府中,偵察了解陳鹹所犯的罪。陳鹹在訊問中被笞打傷,病情嚴重,朱博詐稱自己是醫者而入獄,麵見陳鹹,知道了陳鹹獲罪的實情。朱博決心為他報仇。從監獄出來後,朱博又一次改變姓名,為陳鹹查驗出被笞打了數百下,結果免除了陳鹹死罪。陳鹹被判出獄後,朱博也因此事而出名,當了郡的功曹。

成帝即位後,大將軍王鳳主持朝廷政事,上奏請求讓陳鹹作長史。陳鹹推薦蕭育、朱博為大將軍幕府中的屬吏。王鳳對此感到奇怪,薦舉朱博作了櫟陽縣令,又調任雲陽、平陵二縣的縣令,考察前幾名而任長安縣令。京城地區得到治理,不久,朱博升為冀州刺史。

朱博本是一個武官,不懂法律條文,等到作為刺史巡行所屬郡縣時,數百吏民擋在道路前申述冤情,官署衙門都擠滿了人。從事便請朱博暫時留在這個縣,親自接見申冤的人,等事情辦完再出發,想試一試朱博的能力。朱博也明白從事的意圖,讓隨從迅速準備車騎,朱博坐上車去見申述的人,讓從事明白地告誡吏民:“想告縣的丞尉等官員的,刺史不糾察佩戴黃綬這一級的官員,他歸那個郡就去到郡府去報告。想告二千石墨綬長史等官員的,使者巡行州部完後,到刺史辦事的地方來。那些老百姓為官吏所冤枉及報告被搶劫被偷官司等事的,各交由所屬相關部門的從事去辦。”朱博停下車決定和派遣人員去辦,結果四五百人都走了,像神一樣。吏民大驚,沒想到朱博善於處理突發事件,反應迅速,處事果斷。之後,朱博才了解這次事件的真相,果然是那個老資格的從事教唆民眾聚會。朱博殺了這個佐吏,州郡官員都畏懼朱博的威勢和嚴厲。朱博被調任並州刺史、護漕都尉,遷官琅邪太守。

齊郡官員辦事緩慢且自高自大,經常喜歡給自己撈名聲。朱博剛到職辦公,右曹掾史皆送書信來稱有病臥床休養。朱博問他們原因,回答說:“惶恐!慣例是二千石新到,便派吏員溫存問候,表示心意,才能起來就職辦事。”朱博忿怒地髯也直立起來,擊打幾案說:“我看齊郡這些人想把這事當成習俗了!”於是,召見各曹史書佐及各縣的主要官吏,選看他們中可用之人,將他們安排到諸曹位置。那些稱病的官吏全被罷免。郡中官員大驚。不久,門下掾贛遂是一位年老的大儒,教授著數百人,參拜動作遲緩。朱博以此告訴主簿:“贛老先生不熟習官吏禮儀,主簿去教他怎樣參拜,熟練了再說。”又告誡功曹:“屬下官吏們許多人都穿的是寬大的上衣和褲子,不合乎製度,從今以後掾史的衣服全部要離地麵三寸。”朱博尤其不愛諸儒生,他所到的郡都取掉議曹這個部門,並說:“怎麽能重複地又設一個議曹呢!”文學儒吏經常有奏記稱說這個那個的,朱博便對他們說:“如今太守是漢朝的官吏,憑著三尺律令來辦事,無奈先生說這些聖人的道理是為什麽呢?暫且把這些道理拿回去,堯舜之類的君主出來了,為他去述說吧。”他折辱人就是這樣的。朱博主持齊郡數年,大大地改變了齊郡的習俗,掾史的禮節就像楚地、趙的屬吏。

朱博治郡,常常令各屬縣選擇些才能出眾的人做主要屬吏,按各人的特長安排適宜的事。縣上如有罪惡較大的賊盜或其他異常事件,朱博便傳書責備。對那些努力幹事並有成效的,必給以重賞;那些懷有詐欺之心和能力不稱職的,必然要處罰他們。因此,郡內豪強勢力不敢抬頭。姑慕縣有八個人在縣廷中報仇殺人後逃跑,縣裏抓不到行凶的人。縣長吏帶著公文報告給郡府,郡中專管治安的官員賊曹掾史自告奮勇請求到姑慕破案。郡功曹各個官員也都提出報告。朱博見到丞掾,對他說:“縣上自有長吏,郡府並未幹預,丞掾認為郡府應當幹預嗎?”這時,郡書佐進入到門房,朱博口授文書,說:“郡府告知姑慕縣令縣丞:你們說發生了殺人的事,我已得知縣的報告文書。此書收到後,縣令丞負起自己的職責來,遊徼王卿能力有餘,令他去捕盜賊!”王卿接到敕令後,心中惶恐不安,親屬也嚇得臉上失色,他們不分白天黑夜地到處打聽奔走,捕抓殺人罪犯,十多天中抓捕到五個人。朱博再次派人送去文書說:“王卿憂勞公事很有成效!公文到後,帶上捕賊功勞和經過到郡府來。部掾以下也可以用,漸漸捕完其餘罪犯。”他使用屬下,都是這類辦法。

朱博因考核名列前矛而調進京城管理左馮翊。他治理左馮翊,在禮文儀節上與薛宣比較相差很多,而多使用強硬怪異的方法,張網設羅,缺少愛人之心,敢於重罰。但是也能放過一些人,不時也寬容屬下,屬下的官吏因此而為他盡力。

長陵一位大姓名叫尚方禁,少年時曾和別人的妻子私通,被發現後讓人家砍了一刀,傷在他的麵頰。郡府的功曹受了他的賄賂,說可以除去看守尚方禁的士兵。朱博知道這個事後,借其他事召見尚方禁,看他的臉上,果然有疤痕。朱博避開他人,單獨問尚方禁,臉上的傷勢怎樣來的,尚方禁明白朱博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象,便叩頭表示服從訴狀。朱博笑著說:“男人有時難免會做出這樣的事。馮翊想讓你洗雪恥辱,抹去這些,然後任用你作事。你能不能自己努力?”尚方禁既高興又害怕,回答說:“必盡死力!”朱博於是告訴尚方禁:“不要泄漏我的話,外邊有便宜的事,立刻記錄上告訴我。”由此親信尚方禁,把他當成自己的耳目。尚方禁從白天到晚上揭發郡中盜賊及其他潛伏的犯罪,很有功效。過了一般時間,朱博麵見功曹,閉上房門,以尚方禁等事數說責備功曹,給功曹筆和竹簡讓他自己記下前後所收受賄賂,警告說不準隱瞞,如有謊話,是要斷頭的。功曹惶惶害怕,將全部奸贓都寫上。朱博知道他回答的都是實話,才命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告誡他要改過,並把刀子給他讓削去所記下的文字,就當此事沒有發生一樣,仍然擔任原來的職務。以後,功曹每當想起就全身打戰,不敢有任何失誤,朱博的事業也有了進步。

朱博遷升為大司農之後一年多,因犯小法,降職為太守。此前,南蠻一支首領若兒多次為盜賊前來擾亂,朱博與他們族中的兄弟結交,友情深厚,然後唆使他們反間,襲擊並殺掉若兒,郡中清平無事。

朱博調任山陽太守,因病免官。又征調為光祿大夫,遷轉為廷尉,職責是主管解決疑難案件,平議全國的訟案。朱博害怕被官屬看輕,任職後,召見正監典法掾史,對他們說:“我出身武官,不熟悉法律,好在有各位賢能,沒有什麽發愁的!但我治理郡縣以來已經二十年,也知道三尺律令,人情世態出於其中。掾史試和正監一塊兒收集過去決事中官員議論難解決的案件數十件事,拿來問我,可以給諸位以我心中想的覆案。”正監認為朱博即使比自己強一點,心想也未必是這樣的,便與朱博一件一件的地討論。朱博把掾史都召來,為他們平處每一宗案件的輕重,十件有八九件都是對的。官屬由此都佩服朱博的通達簡要,才能過人。他每一次改變官職,所到過的地方都像這樣,都出些怪詭異的辦法,借以向屬下表示不能欺哄和輕視自己。

之後,朱博升為後將軍。與紅陽侯王立關係很好。王立有罪被處罰後,有關方麵向皇帝上奏王立的同黨和朋友,朱博以此獲罪而免官。以後一年多,哀帝即皇帝位,因為朱博是名臣,予以召見,開始又封他為光祿大夫,遷官京兆尹,幾個月後被破格封為大司空。

朱博做人廉潔儉樸,不飲酒不進女色。他由貧賤到富貴,生活非常儉樸,睡得晚,起得早,妻子很少能見到他的麵,有一個女兒,沒有男孩。他喜好士大夫,為郡守、九卿時,家裏經常賓客滿門,想當官的他予以薦舉,想報仇怨的他會解下腰中的佩劍送給人家。他的勇於擔承事情和待人就是這樣,朱傅以此而自立於世,然而也終於因此而取敗。

之前,哀帝的祖母定陶太後想求得稱皇太太後的尊號,太後的從弟高武侯傅喜為大司馬,與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三人勸阻了此事。孔鄉侯傅晏也是太後從弟,諂諛想順從太後意向。恰好朱博剛被任命為京兆尹。傅晏便與朱博交往,謀劃著成就太後的尊號,以光大孝敬之道。由於這個原因,師丹先被免去了大司空的職務,朱博代師丹做了大司空,多次在宴飲中向皇帝上奏說丞相孔光和大司馬傅喜與大臣結成黨羽,對國家的政治沒有益處等話,皇上便罷免傅喜的官,讓他回到封地,免去孔光相職成了平民,以朱博代替孔光為丞相,封為陽鄉侯,食邑二千戶。朱博向皇帝上書退讓,說:“過去的慣例是封丞相的食邑不超過千戶,然而獨有臣超過製度,我真誠地感到慚愧和畏懼,願意歸還千戶。”皇上許可了。傅太後對傅喜的怨恨還不能止息,差使孔鄉侯傅晏諷諭丞相,讓他上奏免去傅喜高武侯的爵位。朱博接受了太後的詔旨,與禦史大夫趙玄商議。皇上知道傅太後平常怨恨傅喜,懷疑朱博、趙玄承許太後的意指,便把趙玄召問真情。趙玄說出了這件事的過程。皇帝下詔彭宣等訊問此案,得知朱博采取旁門外道,不守規矩,不顧正義,結果朱博、趙玄、傅晏獲罪。皇上減去趙玄死罪三等,削去傅晏食邑四分之一戶,讓謁者帶上符節召丞相去廷尉詔獄。朱博自殺,取消了封邑。

薛宣、朱博都是從小吏起家,一級一級而登上了宰相的地位。薛宣所任過職的地方都能得到治理,成為當世官吏的老師,到他當上大官以後,因為對下屬要求過分,細小的地方都不放過,而失去已有的名聲。朱博奔走進取,沒有準則,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稱道的了,又見到漢成帝時期委任大臣,借詐術以用權。當世的皇帝已經變更,喜愛和厭惡已經與以前不同,又依附於丁、傅,順著孔鄉侯的所求。事情暴露後被詰問,於是陷入誣蔑欺罔大罪,沒有了辯解的話,實情被皇帝知道了,吞下了毒藥。

(四)文武全能辛慶忌

辛慶忌(公元前?-前12年),字子真,西漢隴西郡狄道(今甘肅臨洮縣南人)。西漢後期著名的愛國將領和名臣。辛慶忌父親辛武賢,是漢宣帝時的破羌將軍,曾與趙充國、甘延壽及趙充國的兒子中郎將趙卬出兵,平定先零諸羌於鮮水(今青海省青海湖),對鞏固西漢王朝西陲邊境,立下了功勞。

辛慶忌在青年時即投筆從戎,很快因其父辛武賢對西漢王朝建樹的功勳,被任命為右校丞。以後,便跟隨長羅侯常惠率軍開赴西域都護府的烏孫都城赤穀城(今蘇聯中亞伊塞克湖東南)駐兵守邊,開墾屯田。甘露二年(前52年),烏孫大、小昆彌(王)內爭,辛慶忌“與歙侯戰,陷陣卻敵”,威震西域。朝廷論功行賞,升任侍郎,深受信任和倚重。過了不久,又被任為校尉。當時,匈奴爭奪西域,西域諸城國時附時叛,為鞏固西域邊陲,辛慶忌再受朝廷之命,前往焉耆國(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焉耆回族自治縣)駐兵戍守,開墾屯田,穩定了西域邊境,朝廷倚為棟梁。

漢元帝初(公元前48年),辛慶忌以調回朝廷後,初任命為“謁者”掌賓讚職務。旋又被任命為金城長史。同時,因他長於文墨,吏治有方,被推薦為“茂才”。後又調任郎中車騎將,張掖、酒泉郡太守。他精於武功,善於謀略,治軍有方,又擅長吏治,愛民如子,在保衛西北邊防防安寧的同時,勵精圖治,鼓勵農耕畜牧,所治境內人民得以安居樂業,為當時所稱頌。漢成帝初(公元前三二年),辛慶忌再次調回朝廷,被任命為光祿大夫。後又被任命為左曹中郎將、執金吾。不久,辛慶忌因兒子犯有殺人罪被株連,貶為酒泉太守,戴罪立功。

在酒泉任職一年餘,恪守職責,清正廉潔,保境安民,治理有方。大將軍王鳳在成帝麵前竭力保薦辛慶忌是個忠貞正直、仁愛寬厚、有勇有謀、精通兵事、仁勇威重、甚得眾心的棟梁之材。漢成帝采納了王鳳的薦奏,赦免其重罪,調回京師任命為光祿大夫、執金吾。數年後,因犯小罪,又被貶官外調任雲中太守。不久,複還朝為光祿勳,其後拜為右將軍諸吏散騎給事中、徙左將軍。

辛慶忌身任朝廷重臣後,忠直不阿,為滿朝文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