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未央宮剛剛落成的時候,宮中就掀起了一場立儲之爭。一方是劉邦的發妻呂後,要維護兒子劉盈的太子地位;一方是劉邦的寵姬戚夫人,意欲使兒子如意代替劉盈做太子。這場爭奪,以劉盈當上皇帝,呂後大權獨攬,如意被鴆殺,戚夫人變成“人彘”而告終。它不僅直接決定了當事人的命運,而且對漢初的政局,也造成巨大震動。
在這場爭奪中,劉邦一開始就左右為難。要明了個中原由,還得從兩個女人的來曆說起。
劉邦本是江蘇沛縣豐邑中陽裏人。父親劉太公,母親劉媼,已生有二子,長名伯,次名仲,父子三人以農為業,倒也衣食無愁。相傳劉媼一次外出,路過大澤時感到疲倦,遂於澤畔閉目養神。太公見妻子久出未歸,正要出門尋找,忽見雷聲隆隆,電光閃閃,忙趕到大澤,隻見妻子睡在堤上,半空中似有蛟龍往來,隱約露出鱗甲。俄而雲收霧散,太公扶起妻子,述及方才所見,劉媼亦說到夢中神人下降情景,兩人都稱奇不已。不意劉媼從此得孕,過了十月,遂生一子。太公視為英物,取名為“邦”,因排行最小,又以“季”為字。
《史記》卷八《高祖本紀》。
誰知劉邦長大後不喜耕稼,卻好酒及色,縱情浪遊,惹得兄嫂怨恨。太公屢次訓誡無效,乃斥為無賴,連衣食都不願周濟。劉邦索性放浪形骸。他最嗜杯中物,常於王媼、武負酒肆中邀客共飲。待至酩酊大醉,索性假寐於座上,頭上常顯出金龍。兩酒家愈覺神奇,不僅不索舊債,還代為宣揚。《史記》卷八《高祖本紀》。
劉邦素喜交遊,同遊之人教他吏事,使他當了泗上亭長。因掌判斷獄訟,又結識了沛縣功曹蕭何和曹參、夏侯嬰等人。這些人都成為劉邦後來打天下的得力幫手。蕭何還為劉邦牽線,討到了呂雉做妻子。
一次,蕭何與劉邦晤談時,說到從單父縣來了一位呂公,與縣令素來友善,得以挈帶家眷住在城中。凡為縣吏,都應出資相賀。劉邦當即答應重賀。到時,劉邦踐約進城,徑入呂公門中。蕭何為主吏收受賀禮,宣布:“賀禮不滿千錢,須坐堂下!”劉邦取出名刺,雖不名一錢,卻上書賀錢盈萬。呂公出迎,見劉邦日角鬥胸,龜背龍股,敬禮有加,遂延令上坐。
待酒肴已備,又請坐首位。
劉邦也不推辭,昂然登席,舉杯痛飲。酒闌人散,呂公獨挽留住劉邦,稱讚其狀貌奇異,願將女兒嫁與他。
劉邦喜從天降,當即翻身下拜,約期親迎。
待至吉期,劉邦迎來新婦,隻見她儀容秀麗,風采逼人,不由大喜過望。這呂姓女子,單名雉,從此成為劉邦的發妻。在楚漢戰爭中,與劉太公一度被項羽所俘。雖然得以平安歸來,也算得與劉邦同甘共苦。她為劉邦生下的一兒一女,就是後來的漢惠帝劉盈和魯元公主。
偏劉邦本是登徒子一流人物。他早年在家裏娶有呂雉,又與曹姓女子合成一場露水緣,養為外婦。所生一男劉肥,比劉盈還要大幾歲。當然,這隻是小插曲而已。這曹姓女子畢竟是外婦。《史記》卷五十二《齊悼惠王世家》。
劉邦入關後進占鹹陽,入居秦王宮,但見雕梁畫棟,曲榭回廊,步步引人入勝,層層換樣生新。進了那構築精工的內外便殿,花花色色的帷帳,奇奇怪怪的珍玩,都勾引著他漁色的本性。尤其是那一班趙女秦娃,多年來獨守空房,根本就沒見過秦始皇帝的麵。現在,她們看到新的主子來了,一個個蛾眉半蹙,蝤領低垂,粉臉生紅,嬌怯怯地前來迎駕。惹得劉邦搖動心旌,步入正寢,半天不見出來。隻是由於樊噲強諫,張良曉以利害,才勉強起身趨出,封府庫,閉宮室,還駐霸上。《史記》卷五十五《留侯世家》。鴻門宴前,政敵範增說劉邦進鹹陽“婦女無所幸”,《史記》卷七《項羽本紀》。隻不過是為了提醒項羽,不可小覷劉邦罷了。後來劉邦聽韓信之計,從漢中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還定關中。楚漢相爭中,他乘虛襲入彭城,入居項羽宮中,就故態複萌,朝飲醇酒,暮擁嬌娃,沉湎於溫柔鄉中,享受那顛鸞倒鳳的滋味。沒想到項羽回馬殺來,他隻好倉皇逃遁。
逃亡途中,日色西沉,遙聞犬吠聲聲,林隙處露出燈光,隱隱現出村落。當即策馬前行,到村中投宿。村中一戚姓老者,自稱本定陶人,避難至此。《史記》卷九《呂太後本紀》。問明劉邦身份,連忙叫女兒整備酒飯,與劉邦酌飲。席間,老者談及有相士謂其女頗有貴相,正與劉邦前緣注定,便讓戚女為劉邦侍奉巾櫛。劉邦假惺惺地推辭,老者勸其不必過謙。劉邦當即解下玉帶,作為聘禮。戚女含羞斂衽,受了玉帶,飲了合巹酒,陪劉邦入室安寢。第二天分別時,戚女蹙損眉尖,分外傷感,劉邦握著柔荑,也戀戀不舍。
這戚女,便是後來的戚夫人,一索得男,就是後來的趙王如意。
劉邦在韓信木罌渡軍,生擒魏王魏豹後,又招幸豹妾薄姬。隻一番高唐雲雨,便懷胎得子。《史記》卷四十九《外戚世家》。這也是小插曲,此後便將她冷在一邊,薄姬卻毫無怨言,一心將兒子撫養成人。劉邦後來幹脆讓她隨兒子住到代地,薄姬反得跳出禍門。誰想到,討平諸呂後,薄姬又隨兒子回到長安,入主長樂宮,做了太後,那兒子則在未央宮中開創了文景之治,就是一代明君漢文帝劉恒。當然,那是後話。
這時,呂雉做了皇後,戚夫人專寵後宮。
於是,劉邦的這一後一姬,便最早登上了未央宮的舞台,演出了後宮中最慘絕人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