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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三十自述

  “風雲入世多,日月擲人急。如何一少年,忽忽已三十。”

  此餘今年正月二十六日在日本東海道汽車中所作《三十初度·口占十首》之一也。

  人海奔走,年光蹉跎,所誌所事,百未一就,攬鏡據鞍,能無悲慚?擎一既結集其文,複欲為作小傳。餘謝之曰:“若某之行誼經曆,曾何足有記載之一值。若必不獲已者,則人知我,何如我之自知?吾死友譚瀏陽曾作《三十自述》,吾毋寧效顰焉。”作《三十自述》。

  餘鄉人也,於赤縣神州,有當秦漢之交,屹然獨立群雄之表數十年,用其地,與其人,稱蠻夷大長,留英雄之名譽於曆史上之一省。於其省也,有當宋元之交,我黃帝子孫與北狄異種血戰不勝,君臣殉國,自沈崖山,留悲憤之記念於曆史上之一縣。是即餘之故鄉也。鄉名熊子,距崖山七裏強,當西江入南海交匯之衝,其江口列島七,而熊[熊]子宅其中央,餘實中國極南之一島民也。先世自宋末由福州徙南雄,明末由南雄徙新會,定居焉,數百年棲於山穀。

  族之伯叔兄弟,且耕且讀,不問世事,如桃源中人,顧聞父老口碑所述,吾大王父最富於陰德,力耕所獲,一粟一帛,輒以分惠諸族黨之無告者。王父諱維清,字鏡泉,為郡生員,例選廣文,不就。王母氏黎。父名寶瑛,字蓮澗。夙教授於鄉裏。母氏趙。

  餘生同治癸酉正月二十六日,實太平國亡於金陵後十年,清大學士曾國藩卒後一年,普法戰爭後三年,而意大利建國羅馬之歲也。生一月而王母黎卒。逮事王父者十九年。

  王父及見之孫八人,而愛餘尤甚。三歲仲弟啟勳生,四五歲就王父及母膝下授四子書、《詩經》,夜則就睡王父榻,日與言古豪傑哲人嘉言懿行,而尤喜舉亡宋、亡明國難之事,津津道之。六歲後,就父讀,受中國略史,五經卒業。八歲學為文。

  九歲能綴千言。十二歲應試學院,補博士弟子員,日治帖括,雖心不慊之,然不知天地間於帖括外,更有所謂學也,輒埋頭鑽研,顧頗喜詞章。王父、父母時授以唐人詩,嗜之過於八股。家貧無書可讀,惟有《史記》一,《綱鑒易知錄》一,王父、父日以課之,故至今《史記》之文,能成誦八九。父執有愛其慧者,贈以《漢書》一,姚氏《古文辭類纂》一,則大喜,讀之卒業焉。父慈而嚴,督課之外,使之勞作,言語舉動稍不謹,輒嗬斥不少假借,常訓之曰:“汝自視乃如常兒乎!”至今誦此語不敢忘。十三歲始知有段、王訓祜之學,大好之,漸有棄帖括之誌。十五歲,母趙恭人見背,以四弟之產難也,餘方遊學省會,而時無輪舶,奔喪歸鄉,已不獲親含殮,終天之恨,莫此為甚。

  時肄業於省會之學海堂,堂為嘉慶間前總督阮元所立,以訓詁詞章課粵人者也。至是乃決舍帖括以從事於此,不知天地間於訓詁詞章之外,更有所謂學也。己醜年十七,舉於鄉,主考為李尚書端棻,王鎮江仁堪。年十八計偕入京師,父以其稚也,摯與偕行,李公以其妹許字焉。下第歸,道上海,從坊間購得《瀛環誌略》讀之,始知有五大洲各國,且見上海製造局譯出西書若幹種,心好之,以無力不能購也。

  其年秋,始交陳通甫。通甫時亦肄業學海堂,以高才生聞。既而通甫相語曰:“吾聞南海康先生上書請變法,不達,新從京師歸,吾往謁焉,其學乃為吾與子所未夢及,吾與子今得師矣。”於是乃因通甫修弟子禮事南海先生。時餘以少年科第,且於時流所推重之訓詁詞章學,頗有所知,輒沾沾自喜。先生乃以大海潮音,作師子吼,取其所挾持之數百年無用舊學更端駁詰,悉舉而摧陷廓清之。自辰入見,及戌始退,冷水澆背,當頭一棒,一旦盡失其故壘,惘惘然不知所從事,且驚且喜,且怨且艾,且疑且懼,與通甫聯床竟夕不能寐。明日再謁,請為學方針,先生乃教以陸王心學,而並及史學、西學之梗概。自是決然舍去舊學,自退出學海堂,而間日請業南海之門。生平知有學自茲始。

  辛卯餘年十九,南海先生始講學於廣東省城長興裏之萬木草堂,徇通甫與餘之請也。先生為講中國數千年來學術源流,曆史政治,沿革得失,取萬國以比例推斷之。餘與諸同學日劄記其講義,一生學問之得力,皆在此年。先生又常為語佛學之精粵博大,餘夙根淺薄,不能多所受。先生時方著《公理通》、《大同學》等書,每與通甫商榷,辨析入微,餘輒侍末席,有聽受,無問難,蓋知其美而不能通其故也。先生著《新學偽經考》,從事校勘;著《孔子改製考》,從事分纂。日課則《宋元明儒學案》、二十四史、《文獻通考》等,而草堂頗有藏書,得恣涉獵,學稍進矣。其年始交康幼博。十月,入京師,結婚李氏。明年壬辰,年二十,王父棄養。自是學於草堂者凡三年。

  甲午年二十二,客京師,於京國所謂名士者多所往還。六月,日本戰事起,惋憤時局,時有所吐露,人微言輕,莫之聞也。顧益讀譯書,治算學、地理、曆史等。明年乙未,和議成,代表廣東公車百九十人,上書陳時局。既而南海先生聯公車三千人,上書請變法,餘亦從其後奔走焉。其年七月,京師強學會開,發起之者,為南海先生,讚之者為郎中陳熾,郎中沈曾植,編修張孝謙,浙江溫處道袁世凱等。餘被委為會中書記員。

  不三月,為言官所劾,會封禁。而餘居會所數月,會中於譯出西書購置頗備,得以餘日盡瀏覽之,而後益斐然有述作之誌。其年始交譚複生、楊叔嶠、吳季清鐵樵,子發父子。

  京師之開強學會也,上海亦踵起。京師會禁,上海會亦廢。而黃公度倡議續其餘緒,開一報館,以書見招。三月去京師,至上海,始交公度。七月《時務報》開,餘專任撰述之役,報館生涯自茲始,著《變法通議》、《西學書目表》等書。其冬,公度簡出使德國大臣,奏請偕行,會公度使事輟,不果。出使美、日、秘大臣伍廷芳,複奏派為參讚,力辭之。

  伍固請,許以來年往,既而終辭,專任報事。丁酉四月,直隸總督王文韶,湖廣總督張之洞,大理寺卿盛宣懷,連銜奏保,有旨交鐵路大臣差遣,餘不之知也。既而以劄來,粘奏折上諭焉,以不願被人差遣辭之。張之洞屢招邀,欲致之幕府,固辭。時譚複生宦隱金陵,間月至上海,相過從,連輿接席。複生著《仁學》,每成一篇,輒相商榷,相與治佛學,複生所以砥礪之者良厚。十月,湖南陳中丞寶箴,江督學標,聘主湖南時務學堂講席,就之。時公度官湖南按察使,複生亦歸湘助鄉治,湘中同誌稱極盛。未幾,德國割據膠州灣事起,瓜分之憂,震動全國,而湖南始創南學會,將以為地方自治之基礎,餘頗有所讚畫。而時務學堂於精神教育,亦三致意焉。其年始交劉裴邨、林暾穀、唐紱丞,及時務學堂諸生李虎村、林述唐、田均一、蔡樹珊等。

  明年戊戌,年二十六。春,大病幾死,出就醫上海,既痊,乃入京師。南海先生方開保國會,餘多所讚畫奔走。四月,以徐侍郎致靖之薦,總理衙門再薦,被召見,命辦大學堂譯書局事務。時朝廷銳意變法,百度更新,南海先生深受主知,言聽諫行,複生、暾穀、叔嶠、裴邨,以京卿參預新政,餘亦從諸君子之後,黽勉盡瘁。八月政變,六君子為國流血,南海以英人仗義出險,餘遂乘日本大島兵艦而東。去國以來,忽忽四年矣。

  戊戌九月至日本,十月與橫濱商界諸同誌謀設《清議報》。自此居日本東京者一年,稍能讀東文,思想為之一變。

  己亥七月,複與濱人共設高等大同學校於東京,以為內地留學生預備科之用,即今之清華學校是也。其年美洲商界同誌,始有中國維新會之設,由南海先生所鼓舞也。冬間美洲人招往遊,應之。以十一月首途,道出夏威夷島,其地華商二萬餘人,相縶留,因暫住焉,創夏威夷維新會。適以治疫故,航路不通,遂居夏威夷半年。至庚子六月,方欲入美,而義和國變已大起,內地消息,風聲鶴唳,一日百變。已而屢得內地函電,促歸國,遂回馬首而西,比及日本,已聞北京失守之報。七月急歸滬,方思有所效,抵滬之翌日,而漢口難作,唐、林、李、蔡、黎、傅諸烈,先後就義,公私皆不獲有所救。

  留滬十日,遂去,適香港,既而渡南洋,謁南海,遂道印度,遊澳洲,應彼中維新會之招也。居澳半年,由西而東,環洲曆一周而還。辛醜四月,複至日本。

  爾來蟄居東國,忽又歲餘矣,所誌所事,百不一就。惟日日為文字之奴隸,空言喋喋,無補時艱。平旦自思,隻有慚悚。顧自審我之才力,及我今日之地位,舍此更無術可以盡國民責任於萬一。茲事雖小,亦安得已。一年以來,頗竭棉薄,欲草一中國通史以助愛國思想之發達,然荏苒日月,至今猶未能成十之二。惟於今春為《新民叢報》,冬間複創刊《新小說》,述其所學所懷抱者,以質於當世達人誌士,冀以為中國國民遒鐸之一助。嗚呼!國家多難,歲月如流,眇眇之身,力小任重。吾友韓孔廣詩雲:“舌下無英雄,筆底無奇士。”嗚呼,筆舌生涯,已催我中年矣!此後所以報國民之恩者,未知何如?每一念及,未嚐不驚心動魄,抑塞而誰語也。

  孔子紀元二千四百五十三年壬寅十一月,任公自述。

  (1902年12月)

  雜答某報(節錄)

  此問題含義甚複雜,非短篇單詞所能盡也,此略述其所懷,若其詳則異日商榷之。

  中國今日若從事於立法事業,其應參用今世學者所倡社會主義之精神與否,別為一問題;中國今日之社會經濟的組織,應為根本的革命與否,又別為一問題,此不可混也。

  今先解決第一問題,次乃附論第一問題。

  吾以為中國今日有不必行社會革命之理由,有不可行社會革命之理由,有不能行社會革命之理由。

  於本論之前,不可不先示革命之概念。凡事物之變遷有二種,一緩一急。其變化之程度緩慢,緣周遭之情狀,而生活方向,漸趨於一新生麵,其變遷時代,無太甚之損害及苦痛,如植物然,觀乎其外,始終若一,而內部實時時變化,若此者謂之發達,亦謂之進化(Development of Evolution)。反之,其變化性極急劇,不與周遭之情狀相應,舊製度秩序,忽被破壞,社會之混亂苦痛緣之,若此者謂之革命(Revolution)。吾以為歐美今日之經濟社會,殆陷於不能不革命之窮境;而中國之經濟社會,則惟當稍加補苴之力,使循軌道以發達進化,而危險之革命手段,非所適用也。請言其理。

  所謂中國不必行社會革命者何也?彼歐人之經濟社會,所以積成今日之狀態者,全由革命來也。而今之社會革命論,則前度革命之反動也。中國可以避前度之革命,是故不必為再度之革命。夫謂歐人今日經濟社會之狀態全由革命來者何也?

  歐洲當十七八世紀之交,其各國人之有土地所有權者,於法不過四萬人,於英萬九千人,於奧二萬六千人,合今日耳曼諸邦,不過二萬人,他國略稱是。而當時全歐總民數,既在一萬六千萬人以上,於一萬六千萬人中,而為地主者不及二十萬人。蓋歐洲前此之農民,大半在隸農之地位,是其貧富之階級,早隨貴賤之階級而同時懸絕矣。幸而彼之個人土地私有權,發達甚遲緩,未全脫前此部落土地所有權之時代,(英國自一七六○年至一八三三年凡七十餘年間,有所謂“共有地”者漸次改為私有地,其地凡七百萬英畝。一英畝約當我四畝六分餘也。)故貧民稍得以此為養。農業以外,則手工業亦頗發達。其習慣有所謂工業組合者,約如我國各工業之有聯行。政府之對於農業、工業,皆製為種種法律以保護幹涉之,故雖不能有突飛之進步,然亦相安而致有秩序,此歐洲舊社會組織之大略也。及斯密亞丹興,大攻擊政府幹涉主義,而以自由競爭為楬櫫,謂社會如水然,任其自競,則供求相劑,而自底於平。此論既出,披靡一世。各國政府,亦漸為所動,前此為過度之幹涉者,一反而為過度之放任。其驟變之影響,既已劇矣。

  同時而占士·瓦特發明蒸汽(一七六九年),未幾李察又緣之以發明紡績器,於是斯密與瓦特之二傑,相提攜以蹴踏舊社會,如雙龍攪海,而工業革命(The IndustrialRevolution)之時代以屆。前此人類注其筋力之全部以從事製作,雖或間附以牛馬力等,然利用自然力之器械,殆可謂絕無。及汽機發明,其普通者視人力加十二倍,或乃加數百倍至千倍,則試谉其影響於社會之組織者何如,生產之方法,劃然為一新紀元。以一人而能產前此十二人乃至數百千人之所產,則其所產者之價值必驟廉,前此業手工者,勢不能與之競,而必至於歇業。前此執一藝者,所得之利益,自全歸於其手,偶值其物價騰,則所得隨而益豐,但恃十指之勞,苟勤儉以將之,雖窶人可以致中產,故於工業界絕無所謂階級者存。及機器既興,無數技能之民,驟失其業,不得不自投於有機器之公司以求糊口。而機器所用之勞力,與舊社會所用之勞力又絕異。前此十年學一技者,至是而悉不為用,而婦女及未成年者,其輕便適用,或反過於壯夫,而壯夫愈以失業。

  前此工人自製一物,售之而自得其值,今則分業之度益進。與其謂之分業,毋寧謂之合力。每一物之成,必經若幹人之手,欲指某物為某人所製,渺不可得。而工人之外,複有供給其資本與器具者,又須得若幹之報酬。故欲求公平之分配,終不可期,不得已而采最簡單之方法,行賃銀製度。即出資本者,雇用若幹之職工,每人每日,給以庸錢若幹,而製成一器,所得之贏,悉歸雇主。

  而雇者與被雇者之間,即資本家與勞動者之間,劃然成兩階級而不可逾越,此實舊社會之人所未夢見也。夫物質界之新現象既已若是矣,使思想界而非有新學說以為之援,則其激變尚不至如是其甚。前此在工業組合製度之下,其物價或以習慣或以法律羈束之,若有一人忽貶價以圖壟斷,則立將見擯於同行而不能自存,於其物之品質亦然,大率一律,而競爭之餘地甚狹。及機器一興,生產額忽過前此數倍,非低廉其價值,改良其品質,則將無銷售之途。適有自由競爭之學說出而為援,前此之習慣法律,一切摧棄,無所複用。製造家惟日孜孜,重機器以機器,加改良以改良,其勢滔滔,繼續無限,以迄今日;一般公眾,緣此而得價廉質良之物;而社會富量,亦日以增殖,其功德固不在禹下。然欲製價廉質良之物以投社會之好,彼無資本者與有資者競,則無資本者必敗;小資本者與大資本者競,則小資本者必敗;次大資本者與更大資本者競,則次大資本者必敗。展轉相競,如鬥鶉然,群鶉皆斃,一鶉獨存。當其斃也,則感莫大之苦痛,犧牲無量數之資本,犧牲無量數人之勞力,然後乃造成今日所謂富者之一階級。(大資本與小資本競,而小資本全致虧耗,故曰犧牲無量數之資本。無資本者雖有技能不能自存,此犧牲勞力者一;當小資本與大資本競時,各雇用勞力者,及小資本失敗,而所雇用之勞力者,隨而失業,此犧牲勞力者二。故曰犧牲無量數人之勞力。)嗚呼!一將功成萬骨枯,今日歐洲之經濟社會當之矣。然軍事上一將功成以後,處乎其下者猶得有休養生息之時;經濟上一將功成以後,處乎其下者乃永沈九淵而不能以自拔。此富族專製之禍,所以烈於洪水猛獸,而社會革命論所以不能不昌也。而推其根原,則實由前此工業組織之變遷,不以進化的而以革命的,如暴風疾雨之驟至,應之者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任其自然,遂至偏毗於一方而不可收拾。而所謂應之失措者,其一在政府方麵,其一在人民方麵。其一在政府方麵者,則放任太過,雖有應幹涉之點而不幹涉也;其在人民方麵者,多數人民,不能察風潮之趨向而別循新方麵以求生活也。美國經濟學大家伊裏(R.T.Eey)曰:“使當工業革命將至之前,工人有識見高邁者,能合多數工人為一團,置機器,應時勢而一新其製造法,是即地方之組合也,即一種之協立製造會社(Coperative Factory)也。果爾,則工業組織之過渡可以圓滑而推移,而後此之騷擾革命可以免。惜乎見不及此,墨守其故,終至此等利器,僅為少數野心家所利用,馴至今日積重難返之勢,可歎也。”

  其意蓋謂使今日勞動者階級,當時能知此義,則可以自躋於資本家之列,而奇贏所獲,不至壟斷於少數也。此誠一種之探源論也。雖然,吾以為當時歐洲之多數人民,即見果及此,而於貧富懸隔之潮流,所能挽救者終無幾也。何也?彼貧富懸隔之現象,自工業革命前而既植其基,及工業革命以後,則其基益鞏固,而其程度益顯著雲耳。蓋當瓦特與斯密之未出世,而全歐之土地,本已在少數人之手,全歐之資本,自然亦在少數人之手。其餘大多數人,業農者大率帶隸農之性質,所獲差足以自贍耳。其業工商者,賴其技能,以糊其口,雖能獨立,而富量終微。逮夫機器興,競爭盛,欲結合資本以從事,則其所結合資本中之多量,必為舊有資本者所占;其餘多數中產以下者,雖悉數結合,而猶不足以敵彼什之一。故彼工業革命之結果,非自革命後而富者始富貧者始貧,實則革命前之富者愈以富,革命前之貧者終以貧也。我國現時之經濟社會組織,與歐洲工業革命前之組織則既有異,中產之家多,而特別豪富之家少。其所以能致此良現象者,原因蓋有數端。一曰無貴族製度。歐洲各國,皆有貴族,其貴族大率有封地。少數之貴族,即地主也,而多數之齊民,率皆無立錐焉。生產之三要素,其一已歸少數人之獨占矣。(經濟學者言生產三要素,一曰土地,二曰資本,三曰勞力。)故貴族即兼為富族,勢則然也。中國則自秦以來,貴族即已消滅,此後雖死灰偶燼,而終不能長存。及至本朝,根株愈益淨盡,雖以親王之貴,亦有歲俸而無食邑。白屋公卿,習以為常,蓬蓽寒酸,轉瞬可登八座,堂皇閣老,歸田即伍齊民。坐此之故,舉國無階級之可言。而富力之兼並亦因以不劇也。二曰行平均相續法。歐洲各國舊俗,大率行長子相續。自法蘭西大革命後,雖力矯此弊,而至今迄未盡除。夫長子相續,則其財產永聚而不分,母財厚而所孳生之贏愈巨,其於一國總殖之增加,固甚有效,然偏枯太甚,不免有兄為天子、弟為匹夫之患,一國富力永聚於少數人之手,此其敝也。我國自漢以來,已行平均相續法(此事餘別有考據),祖父所有財產,子孫得而均沾之。其敝也,母財碎散,不以供生產,而徒以供消費,諺所謂“人無三代富”。職此之由,蓋擁萬金之資者,有子五人,人得二千,其子複有子五人,苟無所增殖而複均之其子,則人餘四百矣,非長袖則不足以善舞。我國富民之難世其家者,非徒膏梁絝袴之不善保泰,抑亦製度使然矣。雖然,緣此之故,生產方麵,雖日蹙促,而分配方麵,則甚均勻,而極貧極富之階級,無自而生,此又利害之相倚者也。三曰賦稅極輕。歐洲諸國,前此受貴族教會重重壓製,供億煩苛,朘削無藝,侯伯、僧侶不負納稅之義務,而一切負擔,全委諸齊氓。及屢經宗教革命、政治革命,積弊方除,而產業革命已同時並起,無複貧民蘇生之餘地矣。中國則既無貴族教會梗於其間,取於民者惟一國家。而古昔聖哲,夙以薄賦為教;曆代帝王,稍自愛者,鹹凜然於古訓而莫敢犯,蠲租減稅,代有所聞;逮本朝行一條鞭製,而所取益薄。當厘金未興以前,民之無田者,終身可不賦一銖於政府,勞力所入,自享有其全部。夫富量由貯蓄而生,此經濟學之通義也;而所貯蓄者又必為所消費之餘額,又經濟家之通義也。然則必所入能有餘於所出,而後治產之事乃有可言。歐洲十八世紀以前之社會,齊氓一歲所入,而政府、貴族、教會,朘其泰半,所餘者僅贍事畜,蓋雲幸矣。

  中國則勤動所獲,能自有之,以儉輔勤,積數年便可致中產。故貯蓄之美風,在泰西則學者廣為論著以發明,政府多設機關以勸厲,而其效卒不大;觀中國人人能之,若天性然,亦其製度有以致之也。勤儉貯蓄之人愈多,則中產之家亦愈多,此又因果所必至也。

  凡此皆所以說明我國現在經濟社會之組織,與歐洲工業革命前之經濟社會組織,有絕異之點。而我本來無極貧極富之兩階級存,其理由皆坐是也。雖然,我國今後不能不采用機器以從事生產,勢使然也。既采用機器以從事生產,則必須結合大資本,而小資本必被侵蝕,而經濟社會組織不得不緣此而一變,又勢使然也。然則歐人工業革命所生之惡結果(即釀出今日社會革命之惡因),我其可以免乎?曰:雖不能盡免,而決不至如彼其甚也。蓋歐人今日之社會革命論,全由現今經濟社會組織不完善而來,而歐人現今經濟社會組織之不完善,又由工業革命前之經濟社會組織不完善而來。我國現今經濟社會之組織,雖未可雲完善,然以比諸工業革命前之歐洲,則固優於彼。故今後生產問題,雖有進化,而分配問題,乃可循此進化之軌以行,而兩度之革命,殆皆可以不起也。(歐人前此之工業革命,可謂之生產的革命;今後之社會革命,可謂之分配的革命。)請言其理:夫生產之方法變,非大資本則不能博贏,而大資本必非獨力所能任也,於是乎股份公司(株式會社)起。

  此歐人經過之陳跡,而我國將來亦不能不敩之者也。然歐人之招股而創此等公司也,其應募而為股東者,則舊日少數之豪族也;中國今日招股而創此等公司也,其應募而為股東者,則現在多數之中產家也。此其發腳點之差異,而將來分配之均不均,其幾即兆於是也。夫歐人豈必其樂以股東之權利盡讓諸豪族,使如伊裏所言,合工人以組織一協立製造會社者,豈其無一人能見及此,而無如其前此社會之組織,本已分貧富二途,貧者雖相結合,然猶以千百之僬僥國人與一二之龍伯國人抗,蔑有濟矣。故昔日之富者,因工業革命而愈富;昔日之貧者,因工業革命而愈貧。(雖間有工業革命後由貧而富、由富而貧者,然例外也。)何也?非大資本不能獲奇贏,而公司則大資本所在也。有股份於公司者則日以富。無股份於公司者則日以貧,公司股份為少數人所占,則多數人遂不得不食貧以終古也。而中國情形則有異於是。試以最近之事實證之。粵漢鐵路招股二千萬,今已滿額,而其最大股東不過占二十五萬乃至三十萬耳,其數又不過一二人,其占十股以下者乃最大多數(每股五元)。蓋公司全股四百萬份,而其為股東者百餘萬人。此我國前此經濟社會分配均善之表征,亦即我國將來經濟社會分配均善之聯兆也。誠使得賢才以任之,複有完密之法律以維持之,杜絕當事之舞弊,防製野心家之投機,則公司愈發達,獲利愈豐,而股東所受者亦愈多。股東之人數既繁,大股少而小股多,則分配不期均而自均。將來風氣大開,人人知非資本結合不足以獲利,舉國中產以下之家,悉舉其所貯蓄以投於公司;生產方法,大變而進於前;分配方法仍可以率循而無大軼於舊,則我國經濟界之前途,真可以安轡循軌,為發達的進化的,而非為革命的矣。夫今者歐美人見貧富階級懸絕之莫救也,以是有倡為以公司代工人貯蓄,將其庸錢之一部分代貯焉,積以為公司之股本,他日公司獲利,彼得分沾,則勞動者兼為資本家,而鴻溝或可以漸圖消滅。然在積重難返之歐美,此等補苴,不能為效也。而我國則此事出於天然,不勞人力。蓋工業革新以後,而受庸錢之人,半皆兼有資本家之資格,此殆可以今日之現象而測知之者也。(其不能舉一切勞動者而悉有某公司之股份,此無待言。然舉國無一貧人,則雖行極端社會主義之後,猶將難之。但使不貧者居大多數,即經濟社會絕好之現象矣。)此無他故焉,現今之經濟社會組織,其於分配一方麵,已比較的完善,而遠非泰西舊社會所及。由現今社會以孕育將來社會,其危險之程度自不大故也。而無識者妄引歐人經過之惡現象以相怵,是乃謂杞人之憂也。

  然又非徒恃現在經濟社會組織之差完善而遂以自安也。彼歐人所以致今日之惡現象者,其一固由彼舊社會所孕育,其二亦由彼政府誤用學理放任而助長之。今我既具此天然之美質,複鑒彼百餘年來之流弊,熟察其受病之源,博征其救治之法,采其可用者先事而施焉(其條理詳下方),則亦可以消患於未然,而複轍之軌,吾知免矣。所謂不必行社會革命者,此也。

  所謂中國不可行社會革命者何也?社會革命論,以分配之趨均為期,質言之,則抑資本家之專橫,謀勞動者之利益也。此在歐美,誠醫群之聖藥,而施諸今日之中國,恐利不足以償其病也。吾以為策中國今日經濟界之前途,當以獎勵資本家為第一義,而以保護勞動者為第二義。請言其理:夫今日東西列強,所以以支那問題為全世界第一大問題者何也?

  凡以國際的經濟競爭之所攸決雲爾。經濟學公例,租與庸厚則其贏薄,租與庸薄則其贏厚。(土地所得曰租,勞力所得曰庸,資本所得曰贏。此嚴譯《原富》所命名也。日人譯之曰地代,曰勞銀,曰利潤。)故擁資本者常以懋遷於租庸兩薄之地為利,不得則亦求其一薄者。歐人自工業革命以來,日以過富為患,母財歲進,而業場不增。其在歐土,土地之租與勞力之庸,皆日漲日甚,資本家不能用之求贏,乃一轉而趨於美洲、澳洲諸部新地。此新地者,其土地率未經利用,租可以薄,而人口甚希,庸不能輕,於是招募華工以充之,則租庸兩薄而贏倍蓗矣。乃不數十年,而美澳諸地昔為舊陸尾閭者,今其自身且以資本過剩為患。一方麵堵截舊陸之資本,使不得侵入新陸以求贏,而舊陸之資本家病;一方麵其自身過剩之資本,不能求贏於本土,而新陸之資本家亦病。日本以後起銳進,十年之間,資本八九倍於其前,國中租庸,日漲月騰。而日本之資本家亦病,於是相與旁皇卻顧,臨睨全球。現今租庸兩薄之地,無如中國,故挾資本以求贏,其最良之市場亦莫如中國。世界各國,鹹以支那問題為唯一之大問題者,皆此之由。我國民於斯時也,苟能結合資本,假泰西文明利器(機器),利用我固有之薄租薄庸以求贏,則國富可以驟進,十年以往,天下莫禦矣。而不然者,以現在資本之微微不振,星星不團,不能從事於大事業,而東西各國,為經濟公例所驅迫,挾其過剩之資本以臨我,如洪水之滔天,如猛獸之出柙,其將何以禦之?夫空言之不能敵實事也久矣,兩年以來,利權回收之論,洋溢於國中,爭路爭礦,言多於鯽,然曾未見一路之能自築,一礦之能自開。而日人南滿洲鐵道會社,已以百兆之雄資,伏東省而闒其腦,而各處枝路,尚往往假資於外人,而各國製造品之滔滔汩汩以輸入,盡奪吾民之舊業者,又庸耳俗目所未嚐察也。夫自生產方法革新以後,惟資本家為能食文明之利,而非資本家則反蒙文明之害,此當世侈談民生主義者所能知也。曾亦思自今以往,我中國若無大資本家出現,則將有他國之大資本家入而代之,而彼大資本家既占勢力以後,則凡無資本者或有資本而不大者,隻能宛轉瘐死於其腳下,而永無複蘇生之一日。彼歐美今日之勞動者,其欲見天日,猶如此其艱也,但使他國資本勢力充滿於我國中之時,即我四萬萬同胞為馬牛以終古之日。其時,舉國中誰複為貧,誰複為富,惟有於中國經濟界分兩大階級焉:一曰食文明之利者,其人為外國人;一曰蒙文明之害者,其人為中國人而已。於彼時也,則真不可不合全國以倡社會革命矣。雖然,晚矣,無及矣,此非吾故為危言以悚聽也!夫寧不見今日全國經濟界稍帶活氣者,惟有洋場,而洋場之中國人,則皆餕外商之餘也。

  月暈知風,礎潤知雨,而況乎風雨之已來襲者耶!我中國今日欲解決此至危極險之問題,惟有獎勵資本家,使舉其所貯蓄者,結合焉,而采百餘年來西人所發明之新生產方法以從事於生產,國家則珍惜而保護之,使其事業可以發達以與外抗,使他之資本家聞其風,羨其利,而相率以圖結集,從各方麵以抵當外競之潮流,庶或有濟。雖作始數年間,稍犧牲他部分人之利益,然為國家計,所不辭也。今乃無故自驚,睡魘夢囈,倡此與國家全體利害相反之社會革命論,以排斥資本家為務。寢假而國民信從其教,日煽惑勞動者以要求減少時間,要求增加庸率,不則同盟罷工以挾之;資本家蒙此損失,不複能與他國之同業競,而因以倒斃;他之資本家,益複懲羹吹韲,裹足不前,坐聽外國資本勢力,駸駸然淹沒我全國之市場,欲抵抗已失其時,而無複紮寨之餘地;全國人民,乃不得不帖服於異族鞭箠之下以糊其口。則今之持社會革命論者,其亡國之罪,真上通於天矣。

  此非吾故苛其詞,實則居今日而倡此不適於國家生存之社會革命論,其結果必至如是也。要之,吾對於經濟問題之意見,可以簡單數語宣示之,曰:今日中國所急當研究者,乃生產問題,非分配問題也。何則?生產問題者,國際競爭問題也;分配問題者,國內競爭問題也。生產問題能解決與否,則國家之存亡係焉。生產問題不解決,則後此將無複分配問題容我解決也。由此言之,則雖目前以解決生產問題故,致使全國富量落於少數人之手,貽分配問題之隱禍於將來,而急則治標,猶將舍彼而趨此,而況乎其可毋慮是也。孔子與門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學也,我則有姊之喪故也。”夫歐美人之倡社會革命,乃應於時勢不得不然,是姊喪尚右之類也。今吾國情形與彼立於正反對之地位,聞其一二學說,乃吠影吠聲以隨逐之,雖崇拜歐風,亦何必至於此極耶!夫無喪而學人尚右,不過為笑,固非害於實事;若病異症而妄嚐人藥,則自厭其壽耳。今之倡社會革命論者,蓋此類也,所謂不可行社會革命者,此也。

  所謂中國不能行社會革命者何也?欲為社會革命,非體段圓滿,則不能收其功;而圓滿之社會革命,雖以歐美現在之程度,更曆百年後,猶未必能行之,而現在之中國更無論也。今排滿家之言社會革命者,以土地國有為唯一之楬櫫。不知土地國有者,社會革命中之一條件,而非其全體也。各國社會主義者流,屢提出土地國有之議案,不過以此為進行之著手,而非謂舍此無餘事也。如今排滿家所倡社會革命者之言,謂歐美所以不能解決社會問題者,因為未能解決土地問題,一若但解決土地問題,則社會問題即全部問題解決者然,是由未識社會主義之為何物也。(其詳別於下方駁之。)近世最圓滿之社會革命論,其最大宗旨不外舉生產機關而歸諸國有。土地之所以必須為國有者,以其為重要生產機關之一也。然土地之外,尚有其重要之生產機關焉,即資本是也。而推原歐美現社會分配不均之根由,兩者相衡,則資本又為其主動。蓋自生產方法一變以後,無資本者萬不能與有資本者競,小資本者萬不能與大資本者競,此資本直接之勢力,無待言矣。若語其間接之勢力,則地價、地租之所以騰漲者何自乎?亦都會發達之結果而已。都會之所以發達者何自乎?亦資本膨脹之結果而已。彼歐洲當工業革命以前,土地為少數人所占有者已久,然社會問題不發生於彼時麵發生於今日者,土地之利用不廣,雖擁之猶石田也。及資本之所殖益進,則土地之價值隨而益騰,地主所以能占勢力於生產界者,食資本之賜也。(如某氏演說稱:“英國大地主威斯敏士打公爵有封地在倫敦西偏,後來因擴張倫敦城,把那地統圈進去,他一家的地租占倫敦地租四分之一,富與國家相等。”須知倫敦城何以擴張,由資本膨脹故;倫敦地租何以騰漲,由資本膨脹故。若無工業革命後之資本膨脹,則今日之威斯敏士打,亦無從有敵國之富也。其他同類之現象,皆可以此說明之。)又況彼資本家常能以賤價買收未發達之土地,而自以資本之力發達之以兩收其利,是又以資本之力支配土地也。(美國人占土比兒於二十年前,買收汶天拿省、華盛頓省諸土地,而自築大北鐵路以貫之。彼時此等土地,皆印度紅夷出沒之所,殆不值一錢;今則其最鬧之市,地價駸駸追紐約、芝加高矣。近太西資本家,率無不用此術。)要之欲解決社會問題者,當以解決資本問題為第一義,以解決土地問題為第二義。且土地問題,雖謂為資本問題之附屬焉可也。若工場,若道具(機器),其性質亦與土地近,皆資本之附屬也。質而言之,則必舉一切之生產機關而悉為國有,然後可稱為圓滿之社會革命;若其一部分為國有,而他之大部分仍為私有,則社會革命之目的終不能達也。然則圓滿之社會革命論,其新社會之經濟組織何如?以簡單之語說明之,亦曰:國家自為地主自為資本家,而國民皆為勞動者而已,即一切生產事業,皆由國家獨占,而國民不得以此為競也。夫同為勞動者也,何以於現在則苦之,於革命後則甘之?

  誠以如現在經濟社會之組織,彼勞動所得之結果,地主攫其若幹焉,資本家攫其若幹焉,而勞動者所得,乃不及什之一。若革命以後,勞動之結果,雖割其一部分以與國家,而所自得之一部分,其分量必有以逾於今日。且國家所割取我之一部分,亦還為社會用,實則還為我用而已。如此則分配極均,而世界將低於大同。此社會革命論之真精神,而吾昔所謂認此主義為將來世界最高尚美妙之主義者(見本年本報第四號),良以此也。

  而試問今日之中國,能行此焉否也?此在歐美之難此主義者,有自由競爭絕而進化將滯之問題,有因技能而異報酬或平均報酬孰為適當之問題,有報酬平等遏絕勞動動機之問題,有分配職業應由強製抑由自擇之問題,其他此類之問題尚夥,不縷述。凡此諸問題,皆歐美學者所未盡解決,而即此主義難實行之一原因也。今中國且勿語此,惟有一最淺易最簡單之問題,曰:既行社會革命建設社會的國家,則必以國家為一公司,且為獨一無二之公司,此公司之性質,則取全國人之衣食住,乃至所執職業,一切幹涉之而負其責任。

  就令如彼報所言,我國人民程度已十分發達,而此等政府,果適於存在否乎?足以任此之人才有之乎?有之,能保其無濫用職權專製以為民病乎?能之,而可以持久而無弊乎?此問題,絕無待高尚之學理以為證,雖五尺之童能辨之。論者如必謂中國今日能建設此等政府也,則強詞奪理,吾安從複與之言。若知其不能,則社會革命論,直自今取消焉可也。夫論者固明知社會革命之不能實行也,於是鹵莽滅裂,盜取其主義之一節以為旗幟,冀以欺天下之無識者。庸詎知凡一學說之立,必有其一貫之精神,盜取一節,未或能於其精神有當也。彼排滿家之社會革命論,自孫文倡也,某報第十號,載有孫文演說,殆可為其論據之中心,今得痛駁之以為中國不能行社會革命之左證。

  (1906年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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