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慢慢慢慢走

第二節 每個人都有唱歌的季節

　　我對閱江樓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在這裏我想記另外一件事，這件事令我堅定了要帶孩子慢慢慢慢走的信念。

　　3月的一天，星期五的下午，朋友邀請我參加她家的茶會。朋友是懂茶道的人，我卻隻會牛飲，但朋友不嫌棄我。

　　到得朋友家，把手淨淨幹淨，在茶幾旁坐下，朋友給我斟上一杯茶，我正好一路趕來，口渴得緊，一飲而盡，朋友一陣豪爽的笑，兩歡。

　　朋友一道茶一道茶地泡來、斟上，我們邊吹牛邊喝茶，正愜意得緊，朋友忽然拿出一個歌本，說：“來，我們唱歌吧！”

　　我靠，這是唱的哪一出？喝茶帶唱歌？茶不懂，但還可以牛飲牛飲，歌，是真不會唱。這不是我隨口推托的，從小我唱歌，就遭哥哥姐姐們嘲笑：“看你的調調都跑到哪座山外麵去了！”在學校裏，好像也沒有學會一首歌，總是開頭一兩句會唱之後，再往下，就找不著調兒了，因此我被我的同學們譽為“一句歌歌手”。長這麽大，就沒正經唱過歌。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年，我16歲生日，我們班的男生聯合隔壁班的男生一起給我搞了一個生日晚會，電燈關閉，一隻課桌上點一支白蠟燭。盈盈燭光中，一個同學給我唱一首歌。唱到中途，同學們要求聽壽星唱一首，我盛情難卻，就上台給同學們唱。因為也不會什麽歌，好像也就一首《小草》勉強能完整唱下來，我就開始唱：“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株無人知道的小草……”我也不知道自己唱得怎麽樣，反正就是站在台上無比害羞及緊張地往下唱，唱著唱著，突然就聽有男生說：“算了，你們別為難她了，你下來吧！”我就戛然而止，不再往下唱，如釋重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聽同學們給我唱。工作以後，凡需要唱歌的場合，我基本就是聽眾，也沒在這方麵下過功夫，這會兒朋友突然要唱歌，我可真唱不出來。

　　朋友又給我斟上一杯茶，說：“沒事，你會唱的。”

　　我說：“我真不會唱。”

　　朋友說：“你唱了你就會唱了。”

　　簡直跟繞口令一樣說的。這時候我已經接過她的歌本在手中翻了起來，歌本裏歌很多，有我認得的，有我不認得的，所謂認得也就是聽過而已。

　　突然我的視線停留在《奉獻》這首歌上不動了，心中一動，這首歌曾經大火過，耳朵裏沒少聽過它的旋律。我對朋友說：“我來試試這首。”

　　朋友說：“唱！”

　　我就清清喉嚨，未唱之前先自個兒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看看朋友，她根本也沒看我，兀自坐在對麵的沙發上，雙目微閉，一副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模樣。

　　我端起茶，小小飲了一口，又清清喉嚨，開始唱：“長路奉獻給遠方……”不行，聲音顫抖得緊，我停下了，看看朋友，她仍然不看我，還在她自己的世界裏悠遊呢。

　　這次聲音還顫抖，但可以連句地往下唱了。“好，好，好，”我在心裏給自己讚許，“接著唱下去。”

　　就這樣，顫抖著我唱完了第一遍。哈哈，我相當興奮，這時候朋友也睜開了眼睛，說：“唱得挺好啊！”我說：“是啊，我沒想到我會唱啊！”

　　“唱，唱！”朋友說。

　　我又接著唱，沒有換歌，還接著唱這首。可是，這一遍聲音又顫抖了，並且顫抖至哽咽，因為我看著那歌詞，突然覺得自己為家人、為朋友做得太少了，我還可以做得更好、更多的，一股強烈的愧疚之情湧上來，無法把這首歌唱下去了。朋友也不說什麽，隻給我斟茶，我喝了一口茶，定定神，帶著哭腔開始唱，唱著唱著，聲音漸漸平靜，情緒也漸漸平複，這一遍又曲折著唱完了。唱完了我就很興奮，因為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唱完，同時也有點明白了，原來那些歌的旋律都在我心裏，隻是我從來沒有意識到它們在，沒有用嘴巴唱出來過。

　　兩遍“震蕩式”唱過之後，我可以順暢地往下唱了，並且越唱越自如，就像寫作文一樣，起初隻是文從字順，後來居然可以有點兒小修飾了。朋友先是坐著跟著我的節奏搖，後來站起來給我配舞，她跳得投入，我唱得嗨，越唱越嗨，到後來簡直成了一個不拿麥的麥霸了。《奉獻》之後又唱別的歌，開始還挑自以為認得的，後來認得不認得就隻管唱下去，居然也能唱下來，我簡直樂壞了。朋友又拿出一個歌本說：“我來插播一首好不好？”我連忙打住，說：“你唱，你唱！”結果，還是忍不住跟她一起唱。

　　後來朋友告訴我，她要求插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了，而我從下午一點半就開始唱了。我一個人唱了那麽久，我居然都沒有意識到！那個下午，我簡直把前半輩子沒唱過的歌全唱完了，如果不是天色已晚，兒子給我打電話，我估計我都不會輕易收場。那天晚上，回到家，我一直都哼哼哼，躺到床上還在哼，我心裏翻騰著巨大的喜悅：我會唱歌了呀，原來我會唱歌呀！

　　第二天是周六，下午是我給雞鳴寺國學班的孩子們上課的時間。在快要下課的時候，我對孩子們說：“請給我幾分鍾時間，我給大家分享一個故事。”

　　有故事聽，孩子們自然豎起了耳朵。我笑著講完了我昨天開口唱歌的事，然後我說：“昨天我是在朋友麵前唱的，今天在這裏，我想挑戰一下自己，我要給這個課堂裏這麽多的孩子和家長們唱，看我可以不可以！”我還拿出相機，請一位家長幫我錄像。話是利索地說完了，但是到唱歌的時候，我的聲音又有點顫抖了，但是我不管，我就是想要唱！開始，我還用手機中的音樂來伴奏，後來覺得伴奏太慢，跟不上我的節奏，我就丟開伴奏，自己清唱，唱的還是《奉獻》。“重啟”了三遍，第四遍我流暢地唱完了，我又再接再厲地唱了第五遍，我開心的呀，最後我決定要把這首歌送給恰好在今天過生日的老公當禮物。我自認為這是我這麽多年來送給他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為什麽我要在這兒花這麽長的篇幅寫這麽一件事？在會唱歌的人眼中，這簡直太小兒科了，不值一提。可是，我是一個母親，我總會從自身成長的感悟中去映照孩子的成長，我想我領悟到的是，每棵樹都有自己成長的節奏，每朵花都有開花的季節，每個人都會有開口唱歌的時候——每個孩子都有他學習的季節。

　　如果是一棵香樟，你要它像一棵泡桐那樣成長，是不可能的；如果是一朵臘梅，你要它在夏天開放，是不現實的；如果你要我在我16歲生日會的那天晚上，好好地唱一首歌，我也不大可能完成。如果非要完成，硬要完成，可能就會成為我的一個心結，我可能會為此糾結好多天，甚至好多年。所幸的是，我的那些同學，他們沒有這樣要求我，他們先讓我唱，唱得不好就讓我停下來，他們給我唱。所以直到今天，我不會唱就不會唱，偶爾會遺憾，從來不唉歎。突然有一天下午，朋友拿出歌本說：“唱吧，唱了你就會唱了！”然後我就唱了，我就會唱了！朋友什麽都不多說，隻讓我唱，就像當年我的那些同學什麽都不說，隻是讓我不要唱了一樣，他們都讓我自在。在那個自在的季節裏，我不唱；在這個自在的季節裏，我唱了。那就是我不唱歌的季節，這就是我唱歌的季節。季節到了，該發芽的發芽，該開花的開花，該結果的結果，該唱歌的唱歌，我們不需要著急，著急不來。孩子的學習不正是如此嗎？有的孩子早慧，有的孩子晚熟，我們沒有辦法統一要求啊！

　　其實，我說了半天，說的也不過是：萬物皆有時，生有時，長有時，衰有時，亡有時。我們活著，所要做的，不過是遵守“萬物有時，萬物有序”的自然規律，尊重生命規律，好好享受每一天的陽光，享受每一個當下應時而生、應時而長的自由，在發芽的季節裏發芽，在開花的季節裏開花，在唱歌的季節裏放聲高歌。

　　暖心小貼士

　　閱江樓

　　閱江樓位於建寧路202號，公交10路、12路、21路、54路、150路到建寧路下可到。

　　說實話，閱江樓的建築因為其新，所以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麽吸引力。朱元璋當年沒有建成，今天我們有錢有條件了，可以幫他建成，但感覺卻總是欠那麽一點兒。除了那條明文化碑廊，我稍稍駐足時間長一點，其他地方都是走過。帶孩子我也是以看故事為主。

　　§§第三十四章 湯山頤尚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