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柯應了聲,“遵命,領導!”
“臭小子!”
等主編走遠,趙柯麵對我,未待他開口,我先說道:“趙叔的事,我男朋友已經向法院提起訴訟了,走的是法律援助的程序,不收律師費的。”
趙柯的喉結劇烈的滾動,我的話嗆到了他,他一時無法開口,咬著嘴唇說:“寧書,我個人並不討厭你,甚至我對你懷有同事間的感情,你應該明白。”
“我明白。”我把工作證“啪”扔到桌子上,壓抑的挫敗感在胃裏翻江倒海。
“寧書,你別這樣”,他用力拽著我的胳膊,我半個身子倒到他懷裏。
遠處,香芹姐的笑聲傳來,“這春天呐,小姑娘的桃花運絡繹不絕,長的漂亮有什麽用呀,能把男人迷的團團轉才是真本事,哎,伊月,現在你的追求者有幾個呀?”
之後是伊月和香芹姐的嬉笑打鬧聲。
趙柯迅速放開了我,我拂了拂額前的劉海,“指桑賣槐呢,長話短說吧。”
“那我就直說了,秦家給的錢我已經打到你卡上,二十萬,如果你嫌少,跟我說個數,我去轉達給秦羽的母親。他母親承諾了,錢不是問題,不會讓你流落街頭的。”
“你不是在講故事吧,聽上去很狗血。”
“這是真的。”他一臉嚴肅。
“趙編輯,你嚇到我了。”我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寧書,別讓我難做人,我也是受人之托”,他無可奈何的攤開雙手,左右為難的樣子,“反正明天秦羽要來開會,你們再商量商量,你辭職或者他辭職,你跟他講清楚。”
我癱軟到椅子裏,不知是畏懼還是受到了羞辱,後背被冷汗浸透,我犯了什麽滔天大罪,秦家步步緊逼,將我困在無路可走的懸崖邊上。
沉悶的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下午,我剛吃好午飯坐在座位上打盹,聽說秦羽和莎莎開了一輛跑車來。他們人還沒到辦公室,就有同事在格子間裏誇張的叫著,“秦少爺和少奶奶來了,有誰想下去坐坐他的新車,順便敲他一頓晚飯,怎麽也得去香格裏拉吧。”
馬上有同事回應道:“就是,上次去月光小鎮,秦少爺半路就跑了,我們都以為他去會女朋友,沒想到他的女朋友竟然是莎莎啊。”
“是啊,莎莎好肚量呢,人漂亮性格開朗,家裏又有錢,據說那輛跑車是莎莎的嫁妝。”
“有什麽稀奇的,他們兩家是世家,知根知底,門當戶對,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女婿等於兒子,兒媳婦相當於女兒,哪還分什麽彼此。”
“你們不要你一句我一句的公開議論了,有人聽著傷心呢。”
“寧書才不會傷心呢,她肯定清楚自己是配不上秦羽的,他們那種富家公子和富家千金的生活,我們普通人怎麽高攀的起,連嫉妒都沒資格,唯有羨慕的份哦。”
“寧書的男朋友是大律師,她有一個厲害的男人就夠啦。”
說著,所有人哄堂大笑起來,香芹姐站出來阻止道:“好啦,你們不要欺負寧書了,寧書,快去煮咖啡吧,別忘記放投影儀。”
我幾乎逃似的衝出了辦公室,一個人躲在會議室的角落裏清靜。會議室後麵是住宅小區,有個老人在院子裏曬被子,她拿著藤拍在被子上不斷拍打,陽光暖綿綿的圍繞在她的周圍,她臉上掛著笑容,愜意的享受著慢悠悠的生活。
我看的入了神,直到聽見腳步聲靠近,一看手表已經過一點半了。慌忙打開筆記本電腦,正準備輸會標,腳步停住了,熟悉的氣息從身後飄來。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顫抖,會是他嗎?
“咖啡煮了嗎?我來幫你輸會標,你去煮咖啡。”
他的聲音很柔和,如同美妙的天外之音,溫和的竄進我的心裏,我忍不住有回過頭看看他的衝動,然後一臉陽光的跟他打招呼,“嗨,師兄,你的傷好了嗎?”
可是我倔強的沉默著,像有隻手在牢牢抓住我的脖子,一遍一遍的對我說:“寧書,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我的情緒從激動變得黯淡,冷漠的拒絕他,“不用了!”
“寧書,你怎麽了?”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問。
我往左邊移動身體,像發怒的小獅子一般,用力甩掉了他的胳膊,“你不用管我!”
“寧書!”
“你不是要同莎莎結婚了麽,請你不要再來關心我了,我受不起你的照顧,秦少爺!”
鼠標摔到了地上,我望了他一眼,然後俯身去撿。豆大的淚珠子瞬間從眼眶裏往外湧,隻那驚鴻一瞥,他的傷心欲絕和痛苦萬分的神情像一把鋒利的刀,深深的刻在我的靈魂裏。
可是,我為什麽要哭呢,他說過他是把我當妹妹的。
我哭了會,擦幹眼淚站起來繼續幹活,他一言不發的站在邊上看我,我想我的樣子肯定狼狽至極。
莎莎走進了會議室,學著主編的樣子檢驗會議桌的幹淨度,橫眼剜秦羽道:“你仍然放心不下她?怎麽,要幫這個沒用的女人一輩子嗎。”
“我是來向寧書告別的,開完這次會,我就準備辭職。”
“你想好了?”
秦羽點點頭。
莎莎釋然的笑了,“也好,快刀斬亂麻,省的拖泥帶水,你走了,我也不必再留下來。不過寧書,我會來給你發喜糖的。”
“莎莎,我祝福你們!”
也許莎莎沒有料到我並未和她反目成仇,嗤之以鼻道:“寧書,不要裝的楚楚可憐。”
“莎莎,我沒有在裝,我跟你解釋過,我沒有動過和你爭搶秦羽的心思,我是有男朋友的。”
“寧書,你可不能怪我,我開始以為秦羽對你隻是逢場作戲,自古風流才子多情,後來才意識到他對你動了真情。不過沒關係,你得到了他的心卻得不到他的人。”
秦羽生氣的說道:“莎莎,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怎麽了,敢做卻怕被別人說了!”她麵對我譏笑道:“你以為你很了不起麽,單槍匹馬給報社拉了一筆大生意,可你是不是忽略了這並不是你的功勞,你得感謝秦羽,他可憐你。全城的精英那麽多,為什麽偏偏選中了秦羽認識的劉主任,那是報社給秦羽麵子,秦少爺啊,以他的家庭背景,他到哪裏不能發展,心甘情願的埋沒在這破報社裏,為什麽呀。”
她用指尖勾住我的下巴,挑釁的問:“是為了你寧書嗎,我真的不希望聽到這樣的答案。”
我倔強的側過臉,望著落地窗下的車水馬龍,密密麻麻,像無數隻螞蟻在我的心口亂爬。
“其實你什麽能力也沒有,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依仗這個男人,劉主任作為回報,在報社裏投點無關緊要的廣告,你卻當了真,寧書,我不知該恨你有心機還是該罵你愚蠢!”
這時,走廊裏陸陸續續響起腳步聲,秦羽把莎莎強行拖到座位上,主編帶著大批人馬走了進來,用洪亮的聲音宣布,“都靜一靜,開會了!”
鴉雀無聲後,他首先把大家最近的采訪成績做了個總結,並且特地說明了我拉來廣告的事情,然後開始發放轉編候選人投票表。
主編強調道:“候選名單是經過報社領導層慎重考慮過的,請大家認真對待!”
我接過投票表,赫然發現我的名字寫在上麵,要說不開心顯得太矯情,可也不是很開心。我真的如莎莎所說的一無是處嗎,真奇怪,當初我和秦羽說起小路轉編製時,他說努力工作是不夠的,後來他卻鼓勵我,一個女孩子努力工作會有意外的收獲。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劃好的,我寧書不過是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罷了。
我望向秦羽尋求答案,他似乎絲毫沒受外界的影響,在投票表上仔細的塗畫著。我猶豫的轉動簽字筆,最後跳過自己的名字,選了其他的同事,心裏憋著一股不甘心的氣,等秦羽走後,我一定靠自己的實力得到大家的認可。
會議很快結束了,每個路過我身邊的人都對我微微笑。
小路說:“寧書,我可選你了,還上次我把你扔在農村,你沒告發我的人情。”
香芹姐拍拍我的肩膀,“醜小鴨終於要熬出頭了,以後多幫我兒子寫寫作文。”
小吳開心的朝我做勝利的手勢,“十拿九穩了,回頭請客啊。”
趙柯等無人後,磨蹭到我的麵前,“寧書,看來你轉編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我何德何能,多謝大家的投票了,趙編輯,你是又來勸我辭職的嗎?”
“哎呀,秦羽想的比我周到,他搶了先機,你就留下來準備好好做你的正式工吧。對了,晚上他在香格裏拉請大家吃飯,你去嗎?”
我淡然一笑,“你說呢。”
下班後,同事們成群結隊的去赴秦羽的約,我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裏,倒了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那個將星星比作大草原上駿馬的男人會同上次一樣,離開熱鬧的人群,獨身來辦公室找我嗎。對我說,寧書,我不喜歡蹦迪,我們去吃夜宵吧。
我對著玻璃,笑自己癡心妄想,笑自己麵對他時冷漠,和他分離後卻又無盡的思念。
原來我是無比渴望與他相處的。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呢,我找不到給自己解釋的答案,裹了一條流蘇披肩蜷縮在椅子裏睡著了,醒來時,凍的喉嚨發痛,饑腸轆轆,已經是晚上十點鍾。
他沒有來,他應該不會來了,他的座位上空空蕩蕩,仿佛他從來沒在我的生命裏出現過。
春末夏初的清晨來的格外早,刺目的光線搗亂了我的夢。夢裏出現了許多的人和事,稀奇古怪的場景,夢到明樹和子佩結婚,我和莎莎做的伴娘,我們在青草地上跑著笑著,踩碎了金黃色的野菊花,突然莎莎哭了,哭的悲傷哀怨,我們哄她哄不住,她一直伸手叫著,“你快來呀,你快來呀……”
我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從遠處模糊不清的七彩光圈裏走出一個高大的人影,人影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壓迫的我停止了呼吸,瞬間跌入進萬丈深淵裏。
“啊!”
抱住的是枕頭,原來是一場夢,頭皮濕乎乎的發燙。我勉強舒展四肢,在床上打了幾個滾,腦袋發脹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有人開門,繼而是箱子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
爬起來打開房門,是子佩,正小心翼翼的脫鞋。
“子佩,你回來了。”
她受了驚似的身體抖了一下,“神神叨叨的!嚇死我了!”
我和她四目相對,兩人都撲哧笑了,像是一笑泯恩仇,她出走之前的不愉快統統拋到了腦後。
子佩的麵色蒼白,穿著一件軍綠色的長風衣,袖子挽的老高,衣領和下擺皺巴巴的,上麵還粘著類似泥土的汙漬。頭發油的發亮,隨意的紮在耳後,看來是有好幾天沒洗了。
“你去哪了?我剛才做夢還夢到你了。”
她無精打采的回我,“唔,你醒的夠早,沒吵到你吧?”
“我早醒了,你去哪了?”
“我去哪有那麽重要嗎,這不,被你的夢給召喚回來了!”
她把髒兮兮的短靴扔到地上,趿拉著拖鞋從我麵前飄進廚房,抓起一瓶牛奶咕咚咕咚的往胃裏灌,口中嘟囔著,“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你昨晚喝酒了?滿身的酒氣,睫毛膏都結成蒼蠅腳了,臉上的粉扣下來能攤一張餅,一看就是泡夜店的。”我雙手交叉在胸前,哈欠連天的說道。
“你以為你是福爾摩斯,我昨晚是喝酒了,不過不在夜店,在我男朋友家裏。”
我激動的脫口而出,“你和明樹和好了!”
子佩白我一眼,“請就此忘記這個人的名字,我說的男朋友是我的現任,現任,懂麽,他叫於大偉,英文名叫David,是一個企業家。”
我呲著牙齒表示質疑,“有洋名的不是流行叫CEO嗎,他多大年紀?”
“你管的著麽,多大年紀也比周明樹強。”
“這可是你主動提起他名字的啊,說明你心裏還有他。”
“得了吧”,她把我昨天吃剩下的麵包翻出來啃,“別老審問我,說說你吧。”
“我有什麽好說的,你怎麽從Da……從你男朋友家回來了?他人呢?沒送你回來?”
我提到David這個名字就滿心別扭,子佩狼吞虎咽的吃著,顧左右而言他道:“你猜我昨天碰見誰了,我看到剛子了,他好像換了女朋友,比之前那個漂亮,嫩胳膊細腿的,像隻純情的小白兔。”
“我知道,那個女的的父親是法院的院長,剛子為了她把之前的女朋友甩了。”
“哇塞,剛子可以啊,他竟然坐上了法院院長乘龍快婿這條船,看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