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至小區樓下時,月亮升到了半空中,慘白的光撒在迎春花、梅花和櫻花上,將春日的花草渲染出晶瑩的色澤。
我和子佩租住的這個小區有近二十年的曆史,沒辦法,貪圖房租便宜。可雖然房子舊了點,小區裏的花草卻越年長越美貌,加上沒有物業定時修剪,自由的無拘無束,肆意的展現南方的春意盎然。
我抓住一株櫻花樹的枝椏,湊上鼻子聞花瓣的香味,不設防一隻野貓竄到了我麵前,可憐巴巴的喵喵叫。
捂住撲通撲通跳的心髒,我蹲下身子撫摸它黝黑的皮毛,像是同它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你也是一個人?”
它朝我瞪大綠錚錚的眼睛,喵喵的回應我。
我從包裏掏出一根香腸,撕開包裝丟給它,輕聲說:“沒有魚幹,你將就著吃吧。”
它喵的一聲仿佛在感謝我,然後埋頭和那根香腸做鬥爭。我蹲在月光底下,靜靜的看著它怡然自得的滿足,整顆心也變得柔軟。
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電話。
“媽。”
“小書,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你和爸爸吃飯了嗎?”
“吃了,我們吃了你最喜歡的香椿炒雞蛋,今年的香椿頭又嫩又香,可惜你不在家。”
“你們吃的高興,就相當於替我吃啦,我也很開心。”
我努力作出輕鬆的樣子,試圖掩蓋鼻子發酸,父母就是有這樣的魔力,把你從美好的夢想拉回到苦澀的現實,把持不住的時候還會被惹得淚流滿麵。
“你過年回來的時候,一直囔著開紅花的那株月季怕是活不了了,現在卻開的特別嬌豔,一株上連開了十幾多花,可惜你看不到。”
她連用了兩個可惜,言下之意我聽的出來。
“你同小沈提買房子的事了嗎?”
“提了。”我的心咯噔一下,沒有底氣的說道。
“他怎麽說?他們家能拿出多少的首付?”
“媽……”我拖長音調以示對她的不滿。
電話那頭,媽媽耐心的解釋著,“我和你爸爸不是逼著他們家買房,你說你為了他留在大城市裏,肯定下了決心要結婚的,我和你爸爸尊重你的意見,我們不反對你們。但是我們就你這麽個寶貝女兒,我們舍不得你吃太多的苦啊……”
媽媽說著哽咽起來,我禁不住皺眉忍住眼眶裏的淚水,平靜的說:“媽,我知道你們為了我好,但皓軒家裏的經濟條件你是清楚的,父母都是下崗工人,哪有錢給我們買房。我和皓軒又剛工作不久,他沒有積蓄的,再說他不想做啃老族。”
“唉”,媽媽重重的歎了口氣,“難為你了,小書,你長大了,開始考慮問題仔細又全麵。你所擔心的我和你爸爸都想到了,我們不願小沈難堪,所以才沒有提出首付全由我們來支付,男孩子,總是要麵子的。”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
“媽。”
安靜的幾秒鍾後,媽媽繼續說:“你現在和小沈兩個人在那邊相依為命,我們天高皇帝遠什麽也管不到,但是你要理解我和你爸爸的心情,抓緊去看看樓盤,聽說江城的房價還要漲。如果你們在租的房子裏結了婚,等生了孩子,受苦的就是下一代了,你不想你以後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吧。”
“嗯嗯知道了,媽,我和皓軒周末就去看房。”
我忙表示讚同寬慰母親的心,她和爸爸作為教師,雖比平常人看的開一些,但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
掛掉電話後,我低頭看到那隻貓吃完了仍沒走,依偎在我的腳邊撒嬌,既然咱倆這麽有緣,你就跟我回家吧。我把它抱起來,走進單元樓上了樓梯,老式單元樓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老遠聽見子佩的聲音。
她正在歇斯底裏的怒吼,“周明樹,你自以為很了不起是不是!你到底有什麽資格管我!我不過和他結伴出去散散心,旅遊的搭檔你懂麽,我們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你卻審問了我一個下午!有意思嗎!啊!我問你有意思嗎!”
“子佩!你和別的男人出去旅遊?你把我當成誰了?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男朋友嗎!我連問都不能問一句!這綠帽子,這綠帽子我戴的窩囊!你摸摸我的心,我的心在滴血!子佩,我們在一起快三年了,我對你一心一意,可是你愛我嗎!你真的愛過我嗎!”
“你放開!周明樹,你放開我的手!你再不放開我要喊了!你混蛋,你放開我!”
水杯落地的碎響,我急忙抬起手欲敲門,不行,現在進去不合適。我又向樓梯上退了幾步,咬著嘴唇左右徘徊。
他們的爭吵聲愈加激烈,子佩喊破了嗓子,“周明樹!虧你記得我們在一起快三年了!我和你在一起這麽久,你給過我什麽!當初你追求我的時候,你信誓旦旦的說你負責賺錢養家,我隻要貌美如花就行!現在我問你,家在哪裏!家在哪裏!我年紀不小了,我奔三了,我馬上要三十歲了!我等不了了!周明樹,我求你放過我!你放我去追求幸福吧!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再糾纏我了!啊!!!”
子佩發出一陣驚恐的尖叫,隔壁的門開了,裏麵住著的老太太弓著背,探出腦袋問:“小姑娘,你們的房子進賊呐?”
我又擺手又鞠躬,“沒有,沒有,奶奶打擾你休息了。”
老太太饒有興趣的問:“那男的是誰啊?”
“哦,那個,我室友的,那個,男朋友。”
“原來是那個小夥子啊,我認識,人很好,在我們小區做過免費的法律谘詢。我和樓上的,管子漏水的矛盾,他幫我解決的,免費的。”
我陪著笑臉聽她絮叨,屋子裏傳來明樹絕望的哀求聲,“子佩,我們別吵了,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行不行,我們以後好好過,我什麽都聽你的。你讓我努力開拓案源,努力工作,我都記著呢!都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