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釵記

第十八章 黃堂言餞[1]

　　“番卜算”（府尹上）黃屋去東巡，紫詔來西尹[2]。桃花春片起魚鱗，直上龍門峻[3]。

　　洛陽開榜喚群英，老拙承恩尹漢京。視草天書中秘出[4]，插花春酒秀才行[5]。下官京兆府尹是也。聖駕幸洛陽，開場選士，俺京兆府長安縣單起送李益秀才一人，早晚到也。

　　“好事近”（生上）京兆選才人，起送向長安灞津[6]。飄飄獻賦欲淩雲[7]，領取上林春信[8]。

　　（報見介）李益請拜見老先生[9]。（拜介）披雲才見日，（尹）翰墨久聞香。（生）雅度憐鸚鵡[10]，（尹）高飛看鳳凰。左右看酒。

　　“長拍”紫詔皇宣，少年英俊，青衫上墨香成陣。李秀才，你此去嗬，龍蛇硯影筆生花[11]，繞殿晴熏。今日嗬，吉日良辰，醉你個狀元紅浪桃生暈[12]。隻望你烏帽宮花斜插鬢[13]，軟帶垂袍掛綠雲。臨上馬禦酒三杯盡，喧滿六街塵[14]。香風細，妒殺遊人。

　　（生）小生量淺，告行。（尹）未也。少年中了探花郎，還有好處哩。

　　“短拍”翰苑風清[15]，蓬萊天近[16]，禦香浮滿眼氤氳。視草玉堂人[17]，紫荷囊金魚佩那些風韻[18]？到大來管掌著紫薇堂印[19]，少不的人向鳳池頭立穩[20]，越富貴，越精神。（尹送生介）

　　“尾聲”俺京兆尹，送賢臣，送你上朝班玉筍有精神[21]。做得個畫淩雲第一人[22]。

　　爐中九轉煉初成[23]，舉主看時亦自驚[24]。

　　唯有太平方寸血，今朝盡向隗台傾[25]。

　　注釋：

　　[1]黃堂言餞：太守在辦事廳舉行餞別宴會。黃堂，太守辦事的廳堂。黃堂原來是天子的便殿，正僚則以黃堂為正廳，後來專屬於太守。明清知府為太守之職，所以俗亦稱知府為黃堂。本出中的京兆府尹即京兆府知府。言餞，繼誌齋本、柳浪館本目錄均作“吉餞”。

　　[2]“黃屋”二句：皇帝去東巡，詔書來到西京知府這裏。黃屋，古代皇帝的車子以黃繒為裏，叫黃屋車。這裏代指皇帝。紫詔，皇帝的詔書用紫泥封口，泥上加蓋印章。參見本書第十四出注[30]。

　　[3]“桃花春片”二句：意思是桃花盛開的春天，魚順著河汛而下，爭著要跳過高高的龍門。這兩句是雙關，既點明節序，也說明科舉考試即將開始，士子雲集。古代稱士子科舉及第為“躍龍門”或“跳龍門”。參見本書第十七出注[17]。直上龍門峻，即直上峻龍門，為了押韻而倒裝。

　　[4]視草天書中秘出：皇帝的詔書從秘書閣中發出。視草，替皇帝起草詔令或修改文稿。唐代有視草台。天書，皇帝的詔書。中秘，皇宮中掌管書籍文案的地方。唐白居易《讀張籍古樂府》詩：“願藏中秘書，百代不湮淪。”

　　[5]插花春酒秀才行：給秀才頭上戴花，為其準備春酒送他們起程。插花，戴花。唐杜牧《杏園》詩：“莫怪杏園憔悴去，滿城多少插花人。”秀才，才能優秀。此稱最早見於《管子·小匡》。漢代把秀才立為舉士的一科，要求每州每年舉秀才一人。東漢時避光武帝劉秀之諱，稱茂才，三國魏恢複秀才之稱。隋代最重這一科，唐時秀才與明經進士並立科目，宋時凡是應舉者都稱秀才，明清專門用來稱進入縣學的生員。這裏是用宋代的用法。

　　[6]長安灞津：即長安郊外的灞水渡口。灞，即灞水，也叫霸水，在西安市長安縣東。灞水上有灞（霸）橋，漢代送客至此橋，折柳贈別。

　　[7]飄飄獻賦欲淩雲：是說要向天子獻賦。用司馬相如向漢武帝獻賦之事，見本書第十七出注[10]。

　　[8]領取上林春信：領取皇帝任命的好消息。上林，即上林苑，漢代皇家園林，這裏代指皇宮。

　　[9]老先生：對老師的敬稱。科舉時代，士子稱主考官為“師”，自稱“門生”。

　　[10]雅度憐鸚鵡：意思是先生您有雅量憐惜我的文才。《宋書·謝莊傳》載：有人獻赤鸚鵡，宋文帝詔群臣為賦。“太子左衛率袁淑，文冠當時，作賦畢，齎以示莊。莊賦亦竟，淑見而歎曰：‘江東無我，卿當獨秀；我若無卿，亦一時之傑也。’遂隱其賦。”

　　[11]龍蛇硯影筆生花：意思是才情橫溢，文筆優美。龍蛇硯影，疑指龍尾硯，一種名貴的硯台，產於江西婺源；或指草書筆勢。筆生花，見本書第十四出注[11]。

　　[12]“醉你個”句：意思是喝醉酒，臉上生出如桃花一樣的紅暈。狀元紅，酒名。桃生暈，因醉酒臉上生出紅暈，色如桃花。這句語義雙關，有預祝李益中狀元之意。

　　[13]烏帽宮花斜插鬢：黑色帽子上斜插宮花。烏帽，隋唐時地位尊貴的人多戴烏紗帽，後來貴賤通用，後來又為折上巾（一種帽子，也叫襆頭。起於三國時，隋唐時貴賤通用，宋時為皇帝及皇太子的常服）所替代，於是烏帽成為閑居時的穿戴。插花，科舉時代進士及第者，往往由皇帝賜宴，並在帽上插花。明陳耀文《天中記》：“（唐）懿宗聞新第進士宴於曲江，乃命折花一金合（同“盒”），令中官馳至宴所，宣口敕曰：‘便令戴花飲酒’，無不為榮。”

　　[14]喧滿六街塵：意思是在長安繁華的街道盡情遊覽。六街，唐代長安城中的六條主要街道。唐宋時進士及第後往往賜馬遊街。唐孟郊《登第》詩：“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15]翰苑風清：翰林苑很清閑。翰苑，即翰林院。唐初設翰林，玄宗時置翰林院，掌管四方表疏批答、應和文章等。

　　[16]蓬萊天近：意思是離皇帝很近。蓬萊，唐代大明宮中的一個殿，在紫宸殿與太液池之間。太液池中有人造的蓬萊山，蓬萊殿當由此而得名。天近，離皇帝很近。

　　[17]玉堂：指翰林院。漢侍中有玉堂署，唐顏師古注《漢書》曰：“玉堂殿在未央宮。”清王先謙補注引何焯曰：“漢時待詔於玉堂殿，唐時待詔於翰林院，至宋以後，翰林遂並蒙玉堂之號。”

　　[18]紫荷囊金魚佩那些風韻：紫荷囊，古代高級官員上朝時背著的紫色背囊。《宋書·禮誌》：“尚書令、仆射、尚書……朝服上有紫生夾囊，綴之朝服外，俗呼曰紫荷。”金魚佩，佩飾，即金魚符，裝在袋中，叫做魚袋。《宋史·輿服誌》：“魚袋以金銀飾為魚形，公服則係於帶而垂後，以明貴賤。”唐代五品以上官員佩魚袋，飾以銀；三品以上官員所佩之魚袋飾以金。

　　[19]到大來管掌著紫薇堂印：意思是李益十分了不起，會掌管紫薇堂印，即將來會做大官。到大來，同倒大來，絕大，十分。金佚名《劉知遠諸宮調》“耍孩兒”：“無端洪信與洪義，兩人到大來愚迷。”元馬致遠《黃粱夢》第四折“倘秀才”：“你得了鬥來大黃金印一顆，為元帥，佐山河，倒大來顯豁。”紫薇，指紫薇省，也叫紫微省。紫微，星座名，唐宋時中書舍人稱紫微，中書省稱紫微省。後來中書省中多種紫薇樹，所以又稱紫薇省。

　　[20]少不的人向鳳池頭立穩：意思是免不了要在鳳池站穩腳。鳳池，也稱鳳凰池，本是禁苑中的池沼，魏晉南北朝時在禁苑中設立中書省，掌管機要，接近皇帝，所以稱中書省為鳳凰池。

　　[21]送你上朝班玉筍有精神：意思是送你上朝，跟其他許多人才並立，神采飛揚。朝班，朝官排列的位次。唐杜甫《秋興》之五：“一臥蒼江驚歲晚，幾回青瑣點朝班。”玉筍，比喻人才濟濟，如筍並立。《新唐書·李宗閔傳》：“俄複為中書舍人，典貢舉，所取多知名士……世謂之玉筍。”

　　[22]畫淩雲第一人：“淩雲”應是淩煙，即淩煙閣，封建王朝為表彰功臣而建築的高閣，繪有功臣的圖像。北周庾信《周柱國大將軍紇幹弘神道碑》：“天子畫淩煙之閣，言念舊臣；出平樂之宮，言思賢傳。”唐太宗、唐代宗都有繪功臣像於淩煙閣的事。

　　[23]爐中九轉煉初成：意思是經過苦讀，現在初步成功。爐中九轉，道家燒煉丹藥，燒得越久，變化越多，效能越高。九，為單位數中的極數，所以以“九轉”為最多；轉，循環變化之意。晉葛洪《抱樸子·金丹》：“九轉之丹，服之三日得仙。”

　　[24]舉主：被薦舉之人稱薦舉者為舉主。古代選取官員主要由地方官薦舉；隋唐以後通行科舉製度，但由知名官員薦舉取士仍為重要的補充方法。

　　[25]“唯有太平”二句：意思是說願意把全部心血獻給招納賢才的君主。方寸，指心。見本書第八出注[2]。隗（ku恚┨ǎ殖蘋平鶥ā（13）嗵āO啻焦嗾淹踔ǎ們Ы鷯諂瀋希憂胩煜輪浚越謝平鶥āA恚妒芳恰ぱ嗍蘭搖芳竊兀嗾淹蹺蟾鬧遙7.釔湮鮮Γ虼撕筧艘燦寫蕩頌ㄊ茄嗾淹蹺笏ǎ雜殖期筇ā？

　　評析：

　　這一出是寫京兆尹送李益去洛陽應試，說了很多讚美、祝福的話，預示李益此去將會獲得一個非常美好的前程。這一出同樣用了很多典故，也涉及科舉製和官製的一些內容，不完全是唐製。戲曲常以當代製度稱前代同類事物，以便更易於為當時受眾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