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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春闈赴洛[1]

  (秋鴻上)日暖鶯聲麗,風輕馬足先。主人能及第,童仆也登天。昨日相公分付今日赴科[2],這早還未起來。叫浣紗。(浣上,鴻)請相公起程,京兆府有人伺候。正是才子功名易,佳人離別難。(下)(旦上)

  “十二時”何時春草草[3],正銷凝未了[4]。燕爾歡遲[5],鴛班赴早[6]。枕屏山夢斷魂遙,強起愁眉翠小。

  銀瓶瀉水促朝裝,淚燭紅銷影曙光。卻怪滿身珠翠冷,無人偎暖醉紅鄉[7]。奴家與十郎為夫婦幾日,不想行幸洛陽,彼中開選。李郎要赴京兆府起送秀才[8],雖則半月之程,亦自牽人愁緒。早已拜辭了老夫人也。(生上)

  “繞地遊”青雲路有[9],賦就淩雲奏[10],望朝雲徘徊意久。

  (旦)李郎真個起程也。

  “黃鶯兒”紅袖濕夭桃[11]。乍驚回、雲雨朝,浪桃香二月春雷早[12]。你去後嗬,雲橫樹杪,雨餘芳草,畫眉人去走章台道[13]。望迢迢,金鞭惜與,誰分玉驄驕[14]?

  “前腔”(生)休恁淚鮫綃[15]。為朝陽、停鳳簫[16],乘龍人試把龍門跳[17]。向黃金榜標,披香殿朝[18],洛陽才子爭年少[19]。望迢迢,歸來攜手,衫袖禦香飄。

  (鴻上)稟知船在渭河也。

  “琥珀墜”(旦)年少,麗春園接受了求賢詔[20]。飲禦酒三杯休醉了,也不管咱朱門俏待泥金報[21]。英豪,你趁著春水船兒,天上坐了[22]。

  “前腔”(生)韻高,多應我詩成奪錦袍。沉香亭捧硯寫清平調[23],也則怕你愁望的酥胸拍漸銷。多嬌,還你個夫人縣君,七香車載了[24]。

  (鴻上)稟相公,京兆府催請餞程也。

  “尾聲”(旦)去也嗬不多時斷續鶯聲小,還立盡暮雲芳草[25]。李郎,你去京兆府嗬,學一個京兆眉兒向晝錦描[26]。

  遊子帶天香,閨人戀夕陽。

  明知半月別,要使兩情傷。

  注釋:

  [1]春闈:即科舉考試。見本書第二出注[7]。

  [2]科:科考。

  [3]草草:簡陋從事。此處形容春天很快就過去了。

  [4]銷凝:銷魂,此指極其歡樂。宋柳永詞[夜半樂](豔陽天氣):“對此佳景,頓覺銷凝,惹成愁緒。”

  [5]燕爾:見本書第三出注[24]。

  [6]鴛班:亦作“鵷班”,指朝官的行列。“赴鴛班”本指上朝,這裏是指李益到京城赴考。元白樸《梧桐雨》雜劇楔子:“調和鼎鼐理陰陽,位列鵷班坐省堂。”明李東陽《壽瓊山邱先生》詩:“芸閣編充棟,鴛班禮絕鄰。”鴛,當係訛自“鵷”。鵷、鷺飛行有序,用以比喻班行有序的朝官。《隋書·音樂誌中》:“懷黃綰白,鵷鷺成行。文讚百揆,武鎮四方。”宋龔鼎臣《東原錄》:“太宗曰:‘卿狀元及第,朕用卿作宰相,今日可謂榮歸鄉裏。’因有詩曰:‘滿朝鴛鷺醉中別,萬裏煙霄遊子歸。’”“鵷鷺”已訛作“鴛鷺”。

  [7]“銀瓶瀉水”四句:出自唐王涯《宮詞三十首》之二十三。原詩為:“銀瓶瀉水欲朝妝,燭焰紅高粉壁光。共怪滿衣珠翠冷,黃花瓦上有新霜。”銀瓶,可用於汲水與盛水。銀瓶瀉水,指從銀瓶中倒水洗漱。醉紅鄉,似指行樂的溫柔鄉。

  [8]起送:舉薦並推送。中國的科舉製度較早的時候主要是由地方舉薦人才送往京城,稱“起送”。隋唐以降科舉的主要形式已是由各地士子赴京或赴省城考試,但仍可沿用“起送”一語。明馮夢龍《醒世恒言·喬太守亂點鴛鴦譜》:“喬太守又取劉璞、孫潤都做了秀才,起送科舉。”

  [9]青雲路:比喻高位或謀求高位的途徑。唐張喬《別李參軍》詩:“靜想青雲路,還應寄此身。”這裏取後一種意思。

  [10]淩雲奏:即“淩雲賦”,指司馬相如的《大人賦》。漢武帝讀《大人賦》,覺其“飄飄有淩雲之氣”(見《史記·司馬相如傳》),後人因稱《大人賦》為“淩雲賦”。黃庭堅詩有“胸中淩雲賦,自貴知音希”(《次韻答黃與迪》),又有“故人昔有淩雲賦,何意陸沈黃綬間”(《次韻柳通叟寄王文通》)。此用“淩雲奏”,又有“能達於天子之奏”的意思。宋晁說之《和胡少汲遊山》詩:“武思揮日功,文欲淩雲奏。”

  [11]“紅袖”句:寫小玉淚流滿麵的情形。紅袖,女子的紅色衣袖,代指美女。夭桃,豔麗的桃花,比喻女子年輕美麗。參見本書第十三出注[34]。

  [12]浪桃香:桃花的香氣如浪般湧來。

  [13]畫眉人去走章台道:意思是丈夫可能會去章台做狎邪之遊。畫眉人,指丈夫,即李益。參見本書第九出注[21]。章台,原為秦國宮內台名,漢長安城有街名章台,為歌妓聚居之所。《漢書·張敞傳》:“時罷朝會,過走馬章台街,使禦吏驅,自以便麵(扇子之類的東西)拊馬。”顏師古注謂其不欲見人,以扇自障麵。後世常以“章台走馬”指冶遊之事。唐崔顥《渭城少年行》:“鬥雞下社塵初合,走馬章台日半斜。章台帝城稱貴裏,青樓日晚歌鍾起”。宋歐陽修詞[蝶戀花](庭院深深深):“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此句蘊含了小玉對李益的擔憂。

  [14]誰分玉驄驕:誰分,見本書第五出注[13]。玉驄,即玉花驄,又作玉華驄,唐玄宗所乘駿馬名。泛指駿馬。

  [15]鮫綃:見本書第四出注[4]。

  [16]鳳簫:即排簫。其簫管參差如鳳翼,故名。一說即蕭史弄玉引鳳之簫。參見本書第八出注[26]。

  [17]把龍門跳:指進士及第。龍門,山名,在陝西韓城與山西河津之間,相傳為夏禹所鑿,故亦名“禹門”。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河水四》:“《爾雅》曰:鱣,鮪也。出鞏穴三月,則上渡龍門,得渡為龍矣。”辛氏《三秦記》:“河津一名龍門……大魚積龍門數千不得上,上者為龍,不上者(魚),故雲曝鰓龍門。”從唐代起,士子及第謂“跳龍門”。

  [18]披香殿:漢宮殿名。《三輔黃圖·未央宮》:“武帝時,後宮八區,有昭陽、飛翔、增城、合歡、蘭林、披香、鳳凰、鴛鴦等殿。”《文選·班固〈西都賦〉》:“披香發越。”唐李善注:“漢宮闕名。長安有合歡殿、披香殿。”北周庾信《春賦》:“宜春苑中春已歸,披香殿裏作春衣。”後泛指宮殿。

  [19]洛陽才子爭年少:意思是我正年輕。洛陽才子,指西漢文學家、思想家賈誼。賈誼(公元前200——前168),西漢洛陽人,年少博學,為文帝召為博士。晉潘嶽《東征賦》:“賈生,洛陽之才子。”這裏是李益自比,因要赴洛陽應試,故此典還有雙關意義。爭,疑為“正”字之誤。

  [20]麗春園接受了求賢詔:接受了麗春園求賢的邀請,意思是去遊樂場所閑遊。麗春園,亦作“麗春院”。相傳是廬州名妓蘇卿的住處,後來成為藝妓歌女的居處或妓院的通稱。求賢詔,指皇帝頒布的招求賢才的詔書。漢高祖十一年(前196),高帝首次下求賢詔:“賢士大夫,有肯從我遊者,吾能尊顯之。”命令各公卿、郡守、諸侯王、列侯舉薦賢才以供朝廷選擇,違者論罪有差。這裏是比喻的說法。

  [21]俏待泥金報:盼望泥金報喜的帖子。俏待,即“翹待”,翹首以待。泥金,用金粉或金屬粉製成的金色塗料,可用來裝飾箋紙。唐代進士及第,例以泥金帖子報喜。見唐盧言《盧氏雜說》。

  [22]“你趁著”句:指科舉考中。趁著,即“乘著”。唐杜甫《小寒食舟中作》詩有“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中看”之句。

  [23]“多應我”二句:據(日)筧久美子《李白年譜》,天寶二年(743)“初春,玄宗於宮中行樂,李白奉詔作《宮中行樂詞》,賜宮錦袍。暮春,興慶池牡丹盛開,玄宗與楊玉環同賞,李白又奉詔作《清平調》。”按:《清平調》共三首,其三有“沉香亭北倚欄幹”句。如是則李白“詩成奪錦袍”與“沉香亭捧硯寫清平調”為二事,後來的民間故事將之合為一事。

  [24]“還你個”二句:意思是回報你,讓你做夫人、縣君,出入乘七香車。夫人、縣君,皆古代婦女封號。夫人之稱起源甚早,《左傳》中已多次出現。縣君,至遲在晉代已有。按唐製,文武官一品及國公母、妻為國夫人,三品以上者母、妻為郡夫人,五品官之母、妻為縣君。七香車,用多種香料塗飾或用多種香木製作的車。泛指華美的車。

  [25]還立盡暮雲芳草:此化用柳永詞[訴衷情近](景闌晝永):“帝城信阻,天涯目斷,暮雲芳草。佇立空殘照。”

  [26]“你去京兆府”二句:意思是你去京城(這裏指洛陽)學畫新式眉樣,我們衣錦還鄉時替我描畫。京兆眉,漢代京兆府尹張敞為妻畫眉,人稱“京兆眉”。參見本書第九出注[21]。唐劉方平和《京兆眉》詩:“新作蛾眉樣,誰將月裏同?有來凡幾日,相效滿城中。”晝錦,指衣錦還鄉。見本書第十三出注[56]。

  評析:

  這一出講李益將要啟程赴洛陽應試,與小玉在家話別的情景。

  承上一出,這出戲中李益和小玉的表現亦各有不同:小玉是滿懷惜別情緒和對李益此行的不放心:“畫眉人去走章台道”,“麗春園接受了求賢詔,飲禦酒三杯休醉了,也不管咱朱門俏待泥金報”,一是擔心李益到了繁華之地,經不住誘惑;二是擔心李益從此音信杳無。如上出所言,小玉的這些擔憂與她的身世密切相關。此後的情節發展證明,小玉的上述擔心幾乎都成了現實:李益被盧太尉拘禁,險些做了盧府之婿,如果此事成真,對小玉而言,甚至比冶遊狎妓更嚴重。李益中第後,匆匆赴關西,一去三年,除了一紙屏畫,音信皆無;返回長安後,仍然不見音信和蹤跡。

  這出戲在演述小玉此情此境下的心理、推進情節的同時,也精描細刻地塑造著人物形象:一個珍視愛情、全身心投入愛情的女性形象正逐漸清晰地出現在受眾麵前。

  李益則對此次赴試充滿信心,對前途躊躇滿誌。自信和抱負壓倒了與新婚妻子分別的感傷。“乘龍人試把龍門跳,向黃金榜標,披香殿朝。洛陽才子爭年少。望迢迢,歸來攜手,衫袖禦香飄”,“韻高,多應我詩成奪錦袍,沉香亭捧硯寫清平調……多嬌,還你個夫人縣君,七香車載了”。他以賈誼和李白自比,自負的心態溢於言表。自恃大才,渴望平步青雲,一展抱負,這幾乎是封建時代書生士子們共有的人格特質。李益也不例外。這裏,李益這一形象的個性色彩還不夠鮮明。這是由於從劇的開始到現在,李益的經曆一帆風順。順境中,很難看出一個人比較深層的、本質的特性;要到事態有變,麵臨是非抉擇時,他個性中一些獨特的東西才會呈露出來。

  由此出開始,本劇又漸漸開始兩條線索分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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