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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仆馬臨門

  (秋鴻上)主人性愛秋鴻,身居奴仆同宮[1]。從今脫了主顧,以前布下了春風。自家秋鴻便是,隻因人物粗通[2],伏事李郎客中,一年半載,好不幹淨。如今配上了霍家小姐,主不顧仆了,叫做失了主顧。雖然如此,霍府少甚丫鬟?東人念舊,少不得秋鴻也配上一個,叫做俺有春風,他有夏雨。這都不在話下了。昨日相公轉托韋、崔借人借馬,榮耀成親,分付到時好生安頓。可知道哩,奴要白飯,馬要青芻[3],都不備一些子,叫俺管頓,好不頹氣也[4]。且看門外如何?(雜豪家翦發胡奴一人牽馬一匹上[5])白麵兒郎宜俊馬,洞簫才子借髯奴[6]。昨有韋崔二先生借俺豪家人馬,與個隴西李十郎往那家去。這是他寓所,高叫聲。(鴻)好好,人馬一齊到。馬少一匹。(雜)因何?(鴻)俺家十郎配那家主兒,俺也同這吉日,配上那家一個俊不了的穿房[7],因此多要一匹。(雜)好命也。才脫了人騎,就要騎馬,早哩。(鴻)也罷。看你馬,馬去得;再看人。(笑介)原來你前身是馬。(雜)怎見得?(鴻)馬翦騌,人也翦騌[8]。馬老子黑,你們臉通黑[9],知馬是你前身。(雜惱介)呀!你家借馬借人,白飯青芻不見些兒,倒來罵俺,好打這廝。(打介)

  “玩仙燈”(生上)擇吉送鸞書[10],盡今夜孤眠坦腹[11]。

  呀,人馬借來是客,秋鴻這狗才恁般輕薄,列位管家恕罪。(雜叩頭介)不敢。請相公看馬何如?(生)好馬好人。(雜)敢問相公那家去?

  “孝順歌”(生)是霍王府嗬,招鳳侶,配鸞雛,借鴛鴦白馬光戶閭。這馬嗬,鬧色紫茸鋪[12],壓胯黃金鍍[13]。真個飛香紅玉[14],稱兩袖風生,一鞭雲路[15]。阿對前頭[16],要幾個人兒護。你們到那家答應放精細些。須剔透,要通疏[17],那人家多禮數。

  (雜)知道了。

  “前腔”你是名家子,冠世儒,這馬嗬,配春風美人堪畫圖[18]。俺豪門體態殊,風流慣相助。李相公,你跨金鞍駿駒,擁綠韝蒼奴[19],到瑣窗窺處[20]。那時小的們不敢說,隻怕相公酒後嗬,也不著支吾[21],坦露了東床腹。隻一件來,馬要好料,奴要好酒,相公也要多吃些,大家掙出精神來,和你高控轡[22],響傳呼,顯風光賽尋俗[23]。

  (生)多謝了,今夜且安歇。

  雕胡人當酒[24],莝薦馬為芻[25]。

  坐憑金騕褭[26],走置錦流蘇。

  注釋:

  [1]同宮:同命運。宮,有命宮、身宮之說,參見本書第十出注[15]。

  [2]人物粗通:意思是粗略懂得待人接物的事理。

  [3]青芻(ch何股詰那嗖蕁[唬股詰牟蕁?

  [4]頹氣:倒黴,掃興。

  [5]“雜豪家翦發胡奴”句:此句“雜”字後脫“扮”字。雜,戲曲行當之一,在戲中扮演各種群眾角色和次要群眾配角。

  [6]洞簫才子借髯奴:有文才的公子卻要向別人借用髯奴。洞簫才子,指寫《洞簫賦》的王褒,參見本書第十出注[20]。髯奴,即胡奴,因西北少數民族男子多有較濃密的須髯,故稱。

  [7]俊不了的穿房:特別漂亮的侍女。俊不了,意思是俊得不得了。穿房,內房侍女。這是一種打諢。

  [8]“馬翦騌”二句:馬剪掉鬃毛,人也剪掉頭發。騌,即鬃。人翦騌,指胡奴剪了頭發。這兩句和下麵一句都帶有調侃的味道。

  [9]你們臉通黑:唐代長安有不少“昆侖奴”,也稱“黑昆侖”。黑臉卷發,來自今中印半島南部以及南洋諸島之地。《舊唐書·林邑國傳》:“自林邑以南,皆卷發黑身,通號為昆侖。”昆侖奴的形象在唐代傳奇故事中常見,現代出土了不少唐代黑人俑,也是與此有關。

  [10]擇吉送鸞書:選擇吉日送婚書。鸞書,男女定親的婚貼。

  [11]盡今夜孤眠坦腹:隻有這一夜是一個人睡了,意為馬上就要成親。坦腹,用東晉王羲之東床坦腹之事,見本書第八出注[27]。

  [12]鬧色紫茸鋪:這句是說馬毛的顏色深重柔細,像紫絨鋪成一樣。鬧,旺盛,濃重。鬧色,濃重的顏色,深色。茸,柔細的毛。

  [13]壓胯黃金鍍:束馬用的革帶上的飾物是用黃金鍍成的。胯,革帶上的飾物。《新唐書·李靖傳》:“靖破蕭銑時,所賜於闐玉帶十三胯,七方六刓(w醤),胯各附環,以金固之,所以佩物者。”

  [14]真個飛香紅玉:真是駿馬啊。飛香、紅玉,都是駿馬名。史載,唐天寶年間,大宛進汗血馬六匹,分別名紅叱拔,紫叱拔、青叱拔、黃叱拔、丁香叱拔、桃花叱拔;唐玄宗將它們改名為紅玉、紫玉、平山、淩雲、飛香、百花輦,命人畫其圖於瑤光殿。

  [15]一鞭雲路:這句是雙關,既是稱讚馬跑得很快,也用來比喻仕途的顯達。

  [16]阿對:原是漢楊震家僮名,後來泛指家僮。唐吳融《閿鄉寓居》詩之一:“五陵年少如相問,阿對泉頭一布衣。”自注:“阿對是楊伯起(震)家僮,嚐引泉灌蔬,其泉至今尚在。”

  [17]“須剔透”二句:意思是要做事敏捷伶俐,通曉事理。剔透,明澈,這裏是聰明、伶俐的意思。通疏,通曉,遇事不凝滯。

  [18]春風美人堪畫圖:化用唐杜甫《詠懷古跡五首》之三:“畫圖省識春風麵”。

  [19]綠韝蒼奴:指奴仆的衣著。參見本書第十出注[18]。

  [20]瑣窗窺處:指洞房深處。瑣窗,鏤刻著連瑣圖案的窗欞。南朝宋鮑照《玩月城西門廨中》詩:“蛾眉蔽珠櫳,玉鉤隔瑣窗。”宋賀鑄詞[青玉案](淩波不過):“月橋花院,瑣窗朱戶,隻有春知處。”

  [21]也不著支吾:也不用支吾。支吾,言語牽強,有應付搪塞的意思。這裏是不必多說之意。

  [22]高控轡(p鑙):高高地拉著馬韁。控,控製,操縱。轡,馬韁繩。

  [23]尋俗:尋常。

  [24]雕胡人當酒:這是一個倒裝句,意思是人以雕胡為酒(可以不再備酒)。雕胡,即菰米,可食。宋陸遊《村飲示鄰曲》詩:“雕胡幸可炊,亦有社酒渾。”

  [25]莝(cu潁┘雎砦唬赫庖彩塹棺熬洌饉際鍬硪鄖s薦為芻。莝,鍘碎的草。薦,牧草。

  [26]騕褭(yonio):古代駿馬名。《文選·張衡〈思玄賦〉》:“斥西施而弗禦兮,縶騕褭以服箱。”唐李善注:“《漢書音義》,應劭曰:‘騕褭,古之駿馬也,赤喙玄身,日行五千裏。’”

  評析:

  這是一出過場戲,豪客家的胡奴帶著俊馬上門,李生仆馬齊備,隻待成親了。其中李益書童秋鴻與胡奴的對話,是插科打諢。這是古代戲曲的一個重要編劇手法,劇作家往往以此調劑場麵、活躍氣氛,使觀眾保持良好的觀賞心緒。清代戲劇理論家李漁將其稱為觀眾的“人參湯”。

  這一出的科諢除了起到上述作用之外,在塑造人物、推進情節方麵也發揮了一定的作用。這裏的人物塑造,有出現在台前的,像李益、胡奴、秋鴻等,各有各的性格,與其身份、地位相符;同時更重要的是,借對胡奴、駿馬的描繪,烘托出那位隱在幕後的重要人物—黃衫豪士。唐代富貴之家多有蓄胡奴的,豪士一次借給李益若幹胡奴,可見其家世之非凡,為下文正麵介紹他的身份預先埋下伏筆。他的馬同樣非同一般:“這馬嗬,鬧色紫茸鋪,壓胯黃金鍍,真個飛香紅玉,稱兩袖風生,一鞭雲路。”馬的駿偉襯出人的英豪,也顯示出豪士慷慨豪邁的心胸。

  同時,仆馬臨門也預示著李益和小玉的親事近在眼前。這一場戲實為全劇第一個高潮到來之前的序曲。

  需要說明的是,這一出秋鴻與胡奴的對話中,有對胡奴的侮辱性言詞,反映了當時人們的一種狹隘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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