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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到底還是有人回到了前鋪,是高合成阿順他們。他們缺胳膊少腿,醫院說你們待在隊伍上不是個事,你們回吧。他們沒地方去,家早沒了,他們想了想,還是回了前鋪,那兒有他們一直種著的田,還有現成的屋子和棚寮,尤其是有他們一些難忘的回憶。

  我們給南坡守墓哩,他們說。他們一直守了幾十年,五十年代初期有人找到他們,請他們出山,他們搖頭。

  這裏總得有人守吧,我們就在這,哪也不去。他們說。

  一把老骨頭了,我們就在這了。這地方埋著我們身體的一部分,我們死後就埋這了,也算個全屍。他們笑著說。

  真的,是齊滿年給埋的,我們給他們守墓,以後我們給他們做伴。他們跟進山的年輕的工作隊員說。

  他們真就一直待在那個叫前鋪的地方。五十年代,國家專門在那修建了一座養老院,上頭說,每一個為革命作出過貢獻的同誌,我們都不應該忘了他們。

  劉錫吾後來沒在醫院裏,他回到先前的部隊。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後,他沒留在北京工作,而是要求回了南方,主持一省的民政工作。那些年,每年清明他會回前鋪走走,一來掃墓,二來看望高合成阿順他們。劉錫吾說我們明年準備在這修一座烈士陵園。可第二年的清明,前鋪再也沒有見到劉錫吾的身影了。

  我看看老劉去。高合成說。他在省城沒找著劉錫吾,民政廳的人告訴他,劉廳長已經不是廳長了,是走資派,被送到鄱陽湖邊上的一個什麽地方勞動去了。高合成循跡而去,可人家不讓他見劉錫吾。

  多年後,高合成找到那個地方,把劉錫吾的墳遷到了前鋪。

  畢有康一直牽掛著他的病人,到朱坊村後,他有了更多的牽掛。紅軍方麵一直記得對他曾有過的承諾。

  你隨時可以走。他們跟他說。

  他說,我知道,我想走的時候我跟你們說。畢有康沉靜平和,他說話總是帶了微笑。

  可是他沒走成,還沒到他想走的時候,紅軍的長征開始了,那些重傷員都留了下來,他說,你們看我又走不成了吧?不是我不想走,是什麽老扯著我腳喲。紅軍主力轉移後,他帶了傷員隨了留守紅軍轉移到於都縣南部的仁鳳山區,後遭白軍重兵“圍剿”,他和傷員一起被俘。他們把那些傷兵和紅軍醫護人員等全盡殺了,他們沒殺他。他很憤慨,他說你們不該濫殺俘虜,何況他們是傷兵!

  他們說,斬草除根!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最高長官的命令!

  那你把我也殺了吧。

  笑話,紅軍沒殺你我們殺你?你想讓我們上套呀,背個罪人的名分壞我們的名聲?

  那我走你們是說可以讓我走?

  他們把他放了。後來再也沒有人見過畢有康,有人說他去了老家隱居,也有人說他去福建的某個寺廟出家做了僧人,也有人說其實那些人放了他,但又在半路上劫殺了他……反正那以後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淩信瑛也是那次突圍時被俘的,白軍想從這個女俘虜嘴裏掏出點有用的東西,可是他們很快絕望了,他們用盡所有辦法也沒從她嘴裏撬出半個字。淩信瑛說,要擱齊滿年也不會說的,我會像他一樣!

  人家問,齊滿年是誰?

  她想說齊滿年是她的男人,可她沒說,她隻在嘴角跳出個笑。後來,白軍把她殺了。新中國成立後尋找淩信瑛的屍骨未果。劉錫吾他們一直很遺憾。他說瑛妹子是想回前鋪的,她想和齊滿年在一起。

  醫院合並到瑞金朱坊村後,藥的狀況根本沒什麽好轉,戰事膠著而頻繁,傷兵日增,藥依然是頭痛的事情。諸葛逑泰說還是我去趟樟樹吧。劉錫吾想,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便讓他去了。諸葛逑泰回到雲翔叫他的幾個徒弟去了樟樹。一個半月後他終於把藥弄到了瑞金,人家說醫院已經不在了。他說他們哪去了。人家說走的走了,留下的跟大部隊突圍了,去了哪,不知道。諸葛逑泰想去找劉錫吾他們,可到處是“清剿”的大兵,根本就沒紅軍的蹤影。

  諸葛逑泰很無奈,他回了雲翔。很快,官兵到了他家,他們說他“通匪”把他五花大綁押走了。半夜裏又有人打開牢門帶他去了一個宅院。

  有人病了,那家人請他診治病人。病的是個女人,其實是駐軍大員的眷屬,他把那個命懸一線的女人從閻王手裏給搶了回來。大員說,你救了我家人的命我放你一馬吧,你知道你“通匪”是死罪。他說,我沒罪,我治病救人有什麽罪?我是郎中,我得治病不是?治病是我的天職,我給人診病,是人我都治。紅軍他們不是人了?

  大員苦笑了一下揮揮手說,你走吧。

  諸葛逑泰回了雲翔,依然做著他的郎中。他在那一帶口碑很好,人們對他的評價一如從前:容貌不揚,睿智明敏,醫術精湛,醫德高尚。患者不分貴賤,有召必往,風雨無阻。對於所謂“匪屬”,諸葛逑泰更是關懷備至。官府言其已被赤化,中毒甚深不可救藥。至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九年,中國改朝換代,有人跟諸葛逑泰說這下你好了,紅軍回來了,他們得了天下。他隻淡淡說了一句,理所當然!他沒管好不好,他隻是做著他的郎中,得失全不放在心上。

  紅軍轉移時宋成庚和白長吉隨了隊伍前行。

  紅軍中的一個重要人物生了重病,那時他們兩人負責那位首長的治療。毫無疑問,他們就隨了那擔架開始了行軍。他們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局勢已經萬分險惡。他們隻跟了大部隊走。高嶺深壑,雪山草地,刀光劍影,九死一生。他們沒想到那一走就走了兩萬五千裏的艱難征程,那次遠行對於他們的一生來說意義重大。後來,史學家將那次史無前例的大轉移叫做長征,人們稱之為前所未有的曆史奇跡,他們是完成了人類曆史奇跡的那支隊伍中的一員。

  一九八九年清明,有關部門終於在前鋪修建了一座烈士陵園。

  2009年9月26日至2010年10月8日於海口花語庭院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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