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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要塞風雲錄

  ●百萬雄師不止百萬,渡江在即。國民黨國防部討論江防,徐庭瑤挖苦說:“共產黨渡江部隊收集夜壺作照明燈。”湯恩伯視察江陰要塞,“語重心長”說:“要塞一失,南京危矣!上海危矣!京滬鐵路線也將直落險境!”

  北平一解放,長江以北的半壁江山就全姓“共”了。

  49年3月26日,毛澤東進駐北平。

  同一天,鄧小平、陳毅在河北平山縣開完中共第7屆2中全會後返回蚌埠附近的第三野戰軍司令部,和另外三名總前委一起召開第二、三野戰軍兵團以上幹部參加的總前委擴大會議,專門研究渡江問題。

  其實,早在淮海戰役尚在進行的48年12月12日,中央軍委就電邀劉伯承、陳毅去西柏坡商討渡江作戰計劃,至49年1月底,總前委已有了渡江作戰計劃的大致構想。2月9日,總前委正式召開渡江作戰會議,之後電告中央軍委:“關於渡江時間,我們一致認為,以在3月半出動,3月底渡江作戰為最好。”

  2月11日,中央軍委回電:“同意。”

  2月25日,中央軍委又電告第三野戰軍,於“3月中旬或下旬,應準備攻占浦口及炮擊南京。”

  3月19日,中央軍委再電第三野戰軍:“是否攻占兩浦,要待談判接觸數天才能決定,如談判有成功希望,則不要攻占兩浦,以利和平地解決接收南京的問題;如談判沒有成功希望,則看軍事上是否有必要攻占兩浦……決定4月1日為南京代表到達北平並開始談判之日,大約在4月5日以前,即可判明談判有無希望。你們大概可以在4月6日左右實行奇取江北據點之作戰,4月10日實行渡江。”

  這次總前委擴大會議就是根據中央軍委的指示精神具體討論實施渡江方案的。

  會議伊始,由第三野戰軍副司令粟裕介紹情況。粟裕自48年初開始準備渡江問題,對長江的渡口、水文及與長江相聯的湖河港汊進行了詳細的調查,並收集了大批有價值的軍事情報和各類軍事地圖,可說是“長江通”了。他介紹了情況後,特別指出:京滬杭警備司令湯恩伯掌握著75個師,其中在江防第一線的有54個師,重點置於南京、上海之間;位於浙贛路上的21個師。白崇禧指揮的有40個師,布於第一線江防的27個師,第二線有13個師,另有江防艦隊和第2艦隊共130餘艘艦艇,分別位於長江中下遊,飛機300餘架分別置於南京、上海、武漢等地。

  粟裕說完後,鄧小平強調:敵人有可能在京滬杭地區與我糾纏,我們要考慮於渡江後站穩腳跟,鞏固灘頭陣地,向敵縱深發展。

  據此,會議展開了熱烈的討論,正酣之際,機要參謀送來了毛澤東已進北平城的電訊,會場頓時洋溢著歡樂和喜慶的氣氛。

  鄧小平滿臉笑意,幽默地說:“以後進京可要三跪九叩囉!”

  第三野參謀長張震立馬接話:“可要推出午門問斬?”

  陳毅大笑:“刀下留情!”

  眾人便轟地笑開了。

  ……

  3月31日,總前委最後審定了《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之後報中央軍委。

  4月3日,中央軍委批複:“同意實施。”

  這後,總前委迅速在安慶至張黃港地段沿江北岸展開了第二、三野戰軍部隊,並以適應南京為中心的突擊部地形,組成了東、中、西突擊集團。具體是:

  東集團——以第8、10兵團及榴炮第5、6團、蘇北軍區三個警備旅、海防縱隊、坦克團、炮兵預備隊等組成,約35萬人,由粟裕、張震指揮,渡江地點為黃港至口岸之間和三江營至京口之間。

  中集團——以第7、9兵團及榴炮第2、4團、第1團的一個營及騎兵團組成,約30萬人,由譚震林指揮。渡江地段是長江裕溪口至姚溝段和姚溝至棕陽鎮。

  西集團——以第3、4、5兵團組成,約35萬人,由劉伯承和李達指揮,擬在湖口至棕陽鎮之間突破。

  值此,號稱“百萬雄師”的第二、三野戰軍的120萬渡江部隊形成了向江南全麵進軍的強大態勢!

  南京,參謀總長顧祝同也在召開國防部江防作戰緊急會議,海、陸、空、各兵種司令、江防主要長官、國防部廳長以上人員都到齊了。

  會議開始前,裝甲真司令徐庭瑤調節了一下氣氛。他為安徽無為縣人,故他打趣說,從家鄉人那裏得知,共產黨的渡江部隊在挨家挨戶收集夜壺,準備放在船頭,渡江時作油燈照明用。

  眾皆大笑,唯江防主角湯恩伯臉上木然。

  會議開始後,也頗熱鬧。海軍司令桂永清搶先發言,說他什麽都不怕,就怕共軍偷渡。國防部次長秦德純接過他的話,說偷渡倒不可怕,就怕內反。聯勤副總司令張秉鈞提出了實際兵力不夠的問題,國防部情報廳長侯騰判斷共軍主要渡江方向在瓜洲、揚中方向,國防部作戰廳廳長蔡文治則肯定共軍會在南京上遊的獲港主渡……一時間,各路“大臣”紛紛發表“高見”,且大都理由充足,隻是無法統一意見。

  三個小時溜過去了。

  湯恩伯未吐一字。

  湯恩伯也有他的“高見”,隻是“重任”在身,不屑再爭。早在3月初,圍繞江防問題,國防部開過一次軍事會議,代總統李宗仁和行政院長何應欽都到會了。會議一開始,便是作戰廳長蔡文治報告擬就的守江計劃,主要提出國軍江防主力應自南京向上下遊延伸,因為這一段長江江麵窄,支流甚多,共軍所征集預備渡江的民船多藏於河灣之內。至於江陰以下的長江江麵極闊,江北又無支河,共軍不易偷渡,可以不必重兵把守。

  李宗仁、何應欽、顧祝同都深以為然。

  輪到湯恩伯發言了,他首先打出“這個方案違背總裁意旨”的虎牌,接著說:“將江防守軍的主要精力集中於江陰以下,以上海為核心集中防守,簡言之,就是守上海而不守長江。”

  蔡文治年輕氣盛,立刻反駁:“這是自殺政策!無論從戰略還是戰術看,我想中外軍事家都不會認為你放棄長江而固守上海是上策。現在,代總統和何院長、顧參謀總長都認可了我們廳的作戰方案,為什麽你獨持異議?”

  “我的方案是總裁親自製訂的!我隻對總裁負責!”

  “總裁已經下野,你不要扛著虎皮當大旗,以此壓人。你違抗參謀總長的作戰計劃,是何用心?我又問你,如果共軍大舉渡江,你能守得任上海嗎?!”

  湯恩伯將桌子一拍:“大膽!什麽守江不守江,老子槍斃你!”

  說吧,他把文件往會議桌中一拍,起身衝出了會場。

  有了那次“經驗”,湯恩伯“聰明”了,打定你說你的,我做我的的主意,在會上一個心思地養神。是的,寡嘴人人有,任你去嚼吧!

  雖如此,湯恩伯到底不敢忽視江防,終日驅著吉普車在沿江一帶奔波。

  他的心目中,江防的重點仍然是江陰、揚中,故不懷疑解放軍會把主攻方向放在蕪湖——銅陵——繁昌一帶。鑒於此,他一麵派出大部兵力“清剿”茅山一帶的遊擊隊,一麵調駐常州的第54軍和第8軍速去揚中、江陰間,替代王秉钅戊的第51軍,在揚中至江陰間60華裏的直線距離間布防,同時,又令第54軍軍長闕漢騫將第198師和暫編第57師分別置於第8師之後,準備隨時增援。

  完成此,湯恩伯仍擔心共軍從揚中至江陰間實施突破,他明白,隻要在這段撕開一個口子,解放軍即可長驅直入,直插丹陽、常州、無錫間的京滬鐵路線,把南京至上海的幾十萬大軍活生生掐斷,到那時便是哭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為了堵絕這種可能,他特呈蔣介石,將東南軍政長官部技術總隊杜長城部調過來了,負責在江麵、江灘多層次大密度的敷設地雷,僅雷種就有水底雷、漂浮雷、沙灘地雷、泥灘地雷等大大小小十餘種。

  還不放心,最後,他又登上江陰要塞,將所有的炮台和江防工事視察了一遍,召集要塞主要將領訓示。這一次,他可說是“語重心長”啦!

  “要塞的存亡直接關係到黨國的命運,一且被共軍占領,南京危矣!上海危矣!京滬鐵路線也將直落險境……”

  ●要塞自古雄關地。唐照君劈路,唐氏兄弟“鬧”炮台,發展了一“窩”共產黨。“二姑奶奶”遇險。唐秉煜渾水摸魚,盜出了千裏江防圖。

  江陰要塞位於江蘇省江陰縣附近,東倚上海,西近南京,南靠京滬鐵路,北臨滔滔長江,以黃山為中軸,東起肖山,西止居山,中有狼山、福山、長山,同北岸的八圩港遙相呼應,搖製著長江下遊的最窄處——那1500米的江麵,素有“江防門戶”之稱。

  此乃兵家必爭之地。

  早在公元七百多年的春秋戰國,吳國便在其席帽峰上築石室,為烽火之所。南宋紹興元年,此處多構石寨,設尉司19所。至康熙元年,黃山始築炮台,經乾隆、道光、同治、光緒等數番籌措,要塞炮台已具備相當規模,1894年,炮台計有大炮,快炮,前、後膛炮63尊。1912年,北洋政府又在江陰建海軍基地,可陳戰艦30艘。1937年“七七”事變後,國民黨為阻止日軍沿江西犯,在此布大炮100餘門。同年12月初,因連續三個月海空戰鬥失利,要塞被迫棄守,火炮工事全部銷毀。日本投降後,國民黨重建要塞,配備新式火炮30餘尊,布兵力3000餘人。後隨著戰局不斷發展,蔣介石對要塞不停地加強兵力火力,1949年初,這裏的兵力已達7000餘人,包括炮兵總台、守備總隊、遊動炮團、工兵營等,相當一個軍的建製,擔負著第123軍至第21軍之間,由張家港至黃田港一段約30公裏的江防任務。

  縱觀要寨,山頂有炮群,山腰有塹壕,山腳有地堡群,港口有木樁鐵絲網,江麵有艦隻層層疊疊,防禦體係完整,真可說是“一人擋萬夫莫開”的江上雄關!

  對於這樣一處戰略要地,中國共產黨及其軍隊當然不可能坐視不管。

  對江陰要塞國民黨軍的策反是唐君照開辟的。

  46年春,時任江蘇鹽阜中共地委組織部長的唐君照接到在國民黨軍中任職的四弟唐秉琳、五弟唐秉煜的來信,信中稱:“小本經營蝕了本,想回去做生意。”

  這是他們兄弟間約定的暗語,意即脫離國民黨軍,投奔解放區去。

  唐君照複信,也是用的暗語:“家裏生意也蝕本,你們在外邊還好混些,二姑奶奶準備去南京探親,順便去看看你們。”

  不久,鹽阜地委派“二姑奶奶”——中共地下黨員、唐君照的堂侄唐堅華約見唐秉琳,告訴他“等待有利時機”,組織將派人與他們聯係。

  這時機很快就來了,47年初,唐秉琳調任江陰要塞上校參謀處長。鹽阜地委獲知這一消息後,複派“二姑奶奶”去上海見在那裏治病的唐秉琳,明確告訴他要“留在國民黨部隊內部抓實力,相機起義。”

  唐秉琳欣然從命,立即把這一情況通報給弟弟唐秉煜及另一知心——國防部一廳上校參謀吳廣文,要他們積極配合行動。

  與此同時,鹽阜地委又派唐君照的堂兄唐仲衡化裝成逃亡地主,攜家人到江陰城內定居,設立了黨的地下聯絡站,負責與唐秉琳聯係。

  48年3月,中共華東局成立華中工作委員會,陳丕顯任工委書記,曹荻秋調任辦事處主任,他們為了積極配合將來的渡江作戰,決定將江陰要塞的策反工作列為重點,並指派華中工委公安處長宋學武和唐君照對唐秉琳、唐秉煜、吳廣文三人進行全麵考察,之後於48年11月正式吸收他們入黨。

  從此,江陰要塞有了地下黨員。

  若要組織要塞起義,最關鍵當然是要把握兵權。

  48年6月,江陰要塞司令孔慶桂因盜賣汽油、貪汙巨款事發,被迫辭呈,改任國防部中將高參,要塞司令空缺,引起不少人垂涎,其中就有國防部軍械處長戴戎光。

  唐君照、唐秉琳他們也瞧中了戴戎光。這其中是有緣由的,唐家與戴家為通好世家,且戴戎光的大哥與唐君照的大哥是同學,唐照君又與戴戎光是同學,唐秉琳與戴戎光的弟弟也是同學,戴戒光的弟弟還是中共黨員。大家都是熟人熟麵,如戴戎光出任要塞司令,將對地下黨開展工作十分有利。為此,黨組織籌備了一筆可觀的資金,由唐秉琳送南京支持戴戎光競爭這一職位,又通過吳廣文和梅含章的關係,打通了蔣介石侍從室主任俞濟時,故預選名單送蔣介石審定時,戴戎光高高懸於榜首。

  戴戎光對唐氏兄弟的“俠舉”十分感激,視為心腹。故他上任後籌備成立炮兵總台時,很爽快地接受了唐秉琳的建議,將在國防部的地下黨員吳廣文調到要塞當了守備總隊隊長。吳廣文又動員至交好友王德容辭去陸軍總部軍械處副處長之職,到要塞當了參謀長。在國防部負責要塞業務的參謀唐秉煜也到要塞掛了個工兵營長,隻是不到職,仍在上麵充當戴戎光“耳目”。

  這一按排,戴戎光真象豬八戒吃了人參果一樣,八萬四千個毛細孔都舒服。在他看來,身邊都是“自己人”,這官便當得穩穩當當了。

  唐秉琳他們趁勢擴大“戰果”,總台的觀察員孟懷高是唐秉煜的黃埔同學,又是鹽阜老鄉,對國民黨的腐敗也有認識,便由唐秉煜拉過來了。守備第三大隊副大隊長曹炳山是青紅幫的一個小頭目,他利用幫會關係控製部隊,頗有些影響,恰好吳廣文的父親吳兆山是當地青紅幫的大頭目,於是通過吳廣文做老頭子的工作,老頭子又利用師徒關係做曹炳山的工作,把曹炳山也拉過來了。另外,通過多途徑的工作,第二大台台長邱作霖、第三大台台長傅仲山,第二中台台長丁佩基、第三中台台長毛介平,第六中台台長吳仲琪,工兵營副營長龍汗、通訊連副連長李容有等一大批中堅力量,都表示願意加入起義隊伍的行列。

  起義的力量是頗為雄厚了。

  然而,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麻煩很快就來了。

  最初出事的是“二姑奶奶”。

  48年6月,擔任交通員的唐堅華從蘇北華中工委返回江陰,在泰州被中統特務扣住,押解渡江關進了中統江蘇省室牢房。好在同行的船工唐餘士機警,把唐堅華攜帶的秘密文件銷毀了,唐堅華便堅稱自己是“逃亡地主”。這樣要塞起義才躲過一難。

  這事過了不久,國民黨江陰黨的《正氣時報》又給弄了一事。

  這回是由吃醋引起的。報社有個副總編,頗愛風月,瞧上了城東一叫“小楊桃”的風流寡婦,偏要塞部隊一副官也瞧上這寡婦。這方麵,玩笑的不如玩槍的,副總編吃了癟,忿忿不平,遂挾私報複,把矛頭對準了要塞部隊,在《正氣時報》上登了一則消息,說:“要塞部隊有放船行為”,違抗“封江”命令。

  這一登不要緊,驚動了國民黨上層。國民黨第一綏靖區司令丁治磐與戴戎光有隙,怪罪下來,要與戴戎光弄個明白。戴戎光呢,一者為了迅速擺脫這種不利境況,二者守備總隊隊長吳廣文上任後和他有些不合心,遂嫁禍於吳廣文,並把他扣押起來了。

  唐秉琳、王德容他們急了,立邀梅含章去戴戎光家中去說情,說“放船”純屬部隊與對岸八圩港駐軍的正常聯係,責任不在吳廣文身上,而是丁治磐與司令過不去。戴戎光一聽,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就同意把吳廣文放出來,交唐秉琳暫時“看管”。唐秉琳便雇車連夜把吳廣文送到無錫去了。

  豈料,“放船”一事捅到了國防部,國防部嚴令追查下來,戴戎光又告緊張,一個勁地找唐秉琳要人。唐秉琳、王德容他們決定以硬對硬,邀了五個人,一張辭呈送到了戴戎光的麵前,說:“司令如此絕情,令我們心寒,我們不如另謀他途。”戴戎光一看陣勢不妙,忙滿麵掛笑:“哪裏,哪裏,兄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總要讓兄弟想個周全的辦法才是。”

  很快,他想出來了,寫了一個含糊其詞的報告呈國防部了事。

  南京的國防部已是亂得一塌糊塗了。

  三大戰役結束,人民解放軍直逼長江,南京政府的軍政官員一片惶恐,或逃廣州,或飛台灣。國防部的官員也走了一大半,隻剩下小半主要機構人員坐鎮。

  渾水好摸魚,唐秉煜趁他們南遷混亂之際,截取了國民黨長江兵力部署和作戰方案要圖,之後告了一段長假,匆匆直到到了江陰,經要塞地下黨小組研究,決定派他去江北,一是送圖,二是要求解放軍停止襲擊江北八圩港的國民黨第145師,因每每襲擊,第145師便請求要塞炮火支援,要塞部隊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很撓頭,也很容易暴露。

  唐秉煜受命後,很快渡江趕到了城鹽,見到了二哥唐君照。唐君照立即帶他去見陳丕顯和蘇北軍區司令員管文蔚。管文蔚一見國民黨長江兵力部署和作戰方案要圖就興奮了,大笑:“棒!幹得太棒了!”

  不久,陳丕顯和管文蔚又向唐秉琳傳達了華東工委和蘇北軍區對要塞地下黨小組的指示和決定:一、同意駐靖江部隊暫停對八圩港國民黨攻擊的建議;二、要塞地下黨的任務是保障解放軍渡江部隊安全登陸,並鞏固登陸場;三、將增派策反力量,目的是掌握要塞的指揮權;四、批準王德容為中共地下黨員;五、唐秉煜要留在要塞工作。

  帶著指示,唐秉煜回到了要塞。

  渡江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要塞的策反工作也擺到了十分顯著的位置上。

  3月底,第三野戰軍直接接手掌握要塞策反問題,粟裕副司令員親自點名將華東局社會部情報科科長王明調到華中工委,協助進行江陰要塞的策及工作。王澂明是老資格的情報人員,有過負責策反濟南吳化文的經驗,他一到位,便建議加派我軍骨幹直接打入要塞,粟裕采納了這一建議,從10兵團第29軍選拔了團長李幹、營教導員徐以遜、陸德榮、王剛等人,以“衛士”的身份進入了要塞。

  4月19日,王澂明親自趕到要塞,代表解放軍第10兵團司令員葉飛和政委韋國清給要塞地下黨小組下達了渡江前最後一個指令:一、渡江日期確定為21日;二、發起渡江前四小時在長山對岸燃起三堆火,為渡江開始的信號;三、聯絡暗號:在左上臂纏一白布條;四、當日口令:上海部隊。

  一個賦有曆史性的日子終告來臨!

  ●天助“東風,雄師渡江。戴戎光驚恐地大叫:船!船!共軍的船!唐秉琳呢?媽的開炮!再不開炮我殺你們的頭!”湯恩伯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21日淩晨。江南死灰色的公路網絡已經被擁擠的軍隊和騾馬輜重車隊塞滿。

  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的吉普車沿著公路在疾馳,一不小心,一個淡黃色的影子輾到了車輪底下,司機的手抖動了一下,一個猛頓,車慣性地停下來。湯恩伯雙眉一擠,皺成扁豆結,大聲斥問:“誰叫你停下來的?”

  車一聲狂吼,又如飛一樣開走了,公路上留下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也難怪湯恩伯如此驚慌,一瞬之間,百萬共軍在千裏長江展開了強大的攻勢,危急和報喪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

  第149師報告:

  “昨晚21時許,共匪利用炮兵之掩護以大船隻200餘由太陽洲東西江口、劉家渡、將軍廟等處向我夾江以西陳家拐凹凸溝一帶強行渡江,至22時10分,凹凸溝附近陣地即被突破,第149師王師長重傷,447團林團長率團部速對登陸之敵還擊。激戰至今日零時20分,終因眾寡懸殊而失守。”

  第88軍報告:

  “零時30分,匪約數千人向黑沙洲圍攻轉而襲擊陣地核心,守備該洲937團的防區,因兵力分散以至腹背受敵形成混戰,5時許該團湯團長陣亡,張副團長失蹤。”

  “淩晨3時30分,由汪家套油坊嘴間突入之匪,除向我舊縣鎮,荻港二據點圍攻並向泥浜橋、橫山橋等地竄犯,到4時該各地區槍聲四起,不久聯絡中斷。”

  第55軍報告:

  ……

  湯恩伯是心急如焚,上午9時至蕪湖,一麵許諾第20軍軍長楊幹才提兵團司令,一麵令其指揮第20軍和第99軍堵擊突破口。但他萬萬想不到,第99軍剛到宣城,江防陣地已告失守。第99軍不得不倉皇回逃。與此同時,第8兵團三個軍已全線潰退,黑壓壓一片散兵如決堤的江水,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獲知第8兵團潰退,湯恩伯急電兵團司令劉汝明,要他“務必堅守江防陣地,阻止共軍渡江”,但劉汝明根本不予理睬。

  下午5時,湯恩伯最擔心的事發生了。江陰守軍第21軍軍長王克俊急電湯恩伯:江陰要塞的炮火怎麽突然砸向了我江防陣地?目前傷亡極大,是否是54軍的陣地出了問題?

  在這之前,第54軍第8師師長施有仁就曾接到了王克俊的質詢:第8師的陣地上是不是有共軍?施有仁矢口否認,但又覺得的確不對頭,遂告軍長闕漢騫,並要求派部隊增援。闕漢騫接電話後,急調暫編54師出擊,可第54師剛離開防地,即被解放軍分割包圍,不久全殲。

  他們還在納悶,解放軍是如何飛過長江的?

  江陰要塞已在21日淩晨起義了!

  4月20日,是江陰要塞最緊急也是最有情緒的一天。

  早晨,要塞參謀長梅含章(王德容已調任遊擊炮團長)被戴戎光派往第1綏靖區所在地常州出席緊急軍事會議。會上丁治磐稱,已偵悉共軍在江北的炮兵陣地,令要塞炮兵在晚上對共軍八圩港以西二公裏附近地帶的炮兵群進行殲滅性的射擊。

  開會回來,梅含章隻對戴戎光說了句“會開完了”,會議內容則全部蘊在肚裏啦。

  戴戎光也不多問,對梅含章,他是一百二十個放心的。因梅是地道的三“王牌”:蔣介石的同鄉,黃埔8期的學生,陸大17期的學員。有此三“王牌”的人,一般在國民黨軍隊中背景很硬,也是很死心塌地倚蔣的。然而,正是這個戴戎光極大放心的人,早走入了起義隊伍的行列!

  起義的部署是很精細了:陸德容、徐以遜去江邊潛伏,接應渡江先頭部隊登陸;偷偷潛回的吳廣文去守備總隊協助李雲葵控製部隊;唐秉琳、李幹負責控製炮台;王剛、李容有負責對內對外通訊聯係,王澂明以“衛士”身份協助王德容掌握遊擊炮團;唐秉煜、吳銘作機動,亦擔任對內聯絡;梅含章則拖住戴戎光……所謂萬事齊備,隻待東風了。

  入夜,“東風”真來了,風向發生了個180度的大逆轉,由原來的東南風轉為西北風,正有利於大軍渡江!

  天助也!

  21時許,要塞對麵的江北方向燃起了三堆熊熊大火,唐秉琳他們心頭一喜:渡江戰役開始了!

  人民解放軍第10兵團29軍的上百艘大木船在悄悄向要塞灘頭逼近。21日淩晨登陸。陸德容、徐以遜接應他們繞過第21軍防區,向要塞總炮台所在地黃山奔去。

  此時,戴戎光正坐鎮黃山總炮台督戰,他是有所不安了。這之前,他曾接到第21軍145師參謀長電話,說江北橋頭堡遭共軍炮擊,請求炮火支援,他即令唐秉琳指揮炮台開炮,結果一陣急射,全砸在第145師陣地上,把一個指揮所都打掉了,氣得第145師師長在報話中破口大罵。他責問唐秉琳怎麽回事,唐秉琳推說是夜間觀察不準,射擊不準確的緣故!他不疑有它,沒了脾氣。其實,這都是唐秉琳命令全部火炮減縮400米的緣故。

  這事,第21軍迅速直接地捅到了湯恩伯那裏,湯恩伯又直接叫通了他,是一種近乎威脅的警告了:“今夜共軍可能行動,如果要塞再出現這種差錯,我唯你是問!”

  他窩了一肚子的悶氣,不知如何散發,就轉悠到露天炮台上去,懵懵望著江麵發呆,望著望著,他突然愣醒了,驚惶一聲大叫:“船!船!共軍的船!”

  喊叫間,他轉身尋找唐秉琳,卻不見人影:“唐秉琳呢?唐秉琳呢?媽的開炮!開炮!開炮!再不開炮我殺你們的頭!”

  唐秉琳離此並沒有多遠,他正發令倒轉炮口,準備向21軍陣地射擊。這時,吳銘匆匆跑過來,告訴他解放軍已經衝上來了,他一喜,用手指了指總炮台指揮所,吳銘會意,將部署好的一個班拉上去,封鎖了指揮所。之後,吳銘和李幹、唐秉煜等人衝了出去。

  麵對黑洞洞的槍口,戴戎光懵了,驚恐地問:“怎麽回事?”

  “你還不明白嗎!”

  戴戎光又怔了許久,總算明白了,一團泥一樣癱了下去。

  江陰要塞起義成功!

  ●毛澤東親自撰寫電訊稿。李宗仁問:“要塞不是最少能守三個月嗎?”飛離南京,繞城三匝。蔣介石神情戚然:“我們……我們是被自己人打敗的!”

  南京已是混亂不堪了。

  這座蔣家王朝的都城,由於人民解放軍的渡江,達官貴人的離析而出現了一片悲慘的絕望哀鳴,向外搬遷的人是愈來愈多,逃難的人紛紛往外湧。汽車站、火車站難見插針之地,明故宮機場的飛機也不停地起起落落,爭先恐後的權貴們已難覓半點斯文,就連國民黨的立法委員們也不顧什麽“體統”了,在立法院前貼出了緊急布告:“撤!快撤!”

  總統府裏的代總統李宗仁是感到四麵哀歌了,這“亡國之君”輪到他頭上,他是又哀又怨,雖說是代的,可南京在自己手中淪喪會是假?也正是這個代的,總使他在方方麵麵捉襟見肘,無法施展,要權沒權,要錢沒有錢,要兵沒有兵,不然,這“半壁江山”會丟得這樣快嗎?

  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詛咒蔣介石。

  蔣介石也未忘記他,4月22日上午,派國府秘書長吳忠信乘專機來接他去杭州見麵。他不勉又是一陣苦笑。

  同機去見蔣介石的還有何應欽和張群,一進機門,何應欽便告訴李宗仁:“敬公,江陰要塞昨天晚上已經完了。”

  李宗仁手腳一軟,臉刹白:“怎麽,不是說可以守住三個月嗎?”

  何應欽咕噥一聲:“天曉得,要塞的炮一聲沒響。”

  從此到飛機降落,再沒人說一句話。

  4月23日午夜12點,人民解放軍編成內第35軍從挹江門入南京市區。第35軍、104師進占獅子山、清涼山製高點;第105師沿中山北路主要幹道前進,經新街口到中山東路,占領中山門及城外高地、光華門外飛機場和市中心區;第103師直奔國府路總統府。

  4月24日淩晨3時,總統府的紅漆大門被打開,潮水般的人民解放軍戰士高聲歡呼著衝了進去……

  第35軍軍長是七個月前濟南起義的吳化文。也許,由他率部率先進入總統府,有一種特別的意義吧?

  隱退三個多月的蔣介石要離開溪口了!

  4月23日,他對同樣神情黠然的兒子蔣經國說:“把船隻準備好,我們準備走!”

  蔣經國茫然地:“我們去哪裏?”

  4月25日清晨,蔣氏父子到慈庵墓廬與蔣母告別,之後雙雙走上飛鳳山頂,極目四望,但覺溪山無語,滿目含悲,這青山秀水竟要改顏啦!

  下午3時,蔣介石最後一次拜別祖堂,之後離開家鄉,開始了他將痛苦一生的流亡。從象山港登上“太康號”兵艦,直到船駛出港後蔣介石才吐露此行的目的地:“去上海!”

  包括蔣經國,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南京一丟,上海焉存?

  但是,沒人敢勸阻他。

  這神情,讓蔣經國想起了早幾天蔣介石初聽解放軍橫渡長江,江陰要塞反水、未發一炮時的神情,與這神情是無二致了。那天,他許久才顫栗著說了一句話:“我們……我們是被自己人打敗的!”

  是的,更深層的不說了,如果濟南沒有吳化文,長春沒有曾澤生,淮海沒有張克俠、何基灃、廖運周,北平沒有傅作義,戰局會怎麽樣呢?

  起碼不至於這麽慘烈!

  可是,事實是殘酷的。早不久,就連駐南京第45軍第97師和浙江的預幹第1總隊都反了,雖說未獲成功,可那是地地道道的“禦林軍”和“太子隊”!連他們都反水,那麽,還有誰會不反呢?

  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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