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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土地上的驚雷

  ●國共兩黨爭奪東北,駐越滇軍第60軍調往東北戰場,第184師散布得如同鐵路道釘一樣,曾澤生莫奈何地:“誰叫我們是雜牌呢?”海城戰鬥打響。

  蔣介石的一紙命令,駐越滇軍第60軍於46年4月中旬和第93軍一同調往東北戰場,這是國民黨運至東北的第7個正規軍。

  隸屬60軍的潘朔端的184師4月下旬在葫蘆島港登陸。登陸的第二天,即歸屬新6軍指揮,接替新6軍的防務:潘朔端率師部和552團駐海城,550團和551團駐大石橋至營口一線,全師像鐵路道釘一樣釘配在鞍山至大石橋及營口的鐵路線上,形同直腸,隻有挨打的份。副師長鄭祖誌視察完防務,禁不住火冒三丈:“媽個×,把老子從越南運到這裏來充炮灰,老子不幹了!”

  潘朔端隻有苦笑的份。他剛接到東北長官部的電報:長官部兩個少將參議率一支配有雙電台的30餘人別動隊——諜報隊將至師部,名為督戰,實為監視。

  鄭祖誌更火了:“把他們趕出去!”

  “趕?”潘朔端解嘲一笑:“你敢?我敢?連軍長也莫奈何呀!”

  的確,一至東北,60軍3個師便分割完畢,中將軍長曾澤生便隻有每天坐大黃泥火盆邊上邊烤邊歎氣的份了。

  “誰叫我們是雜牌呢?”

  “雜牌,雜牌,雜他媽的!”

  “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麽對得起龍主席、盧主席啊!”

  60軍是龍雲、盧漢的老班底!

  抗日戰爭一結束,國共兩黨圍繞東北的爭奪就開始了;待華北漸趨膠著狀態,東北遂成為雙方爭奪的焦點之焦點。

  為爭取軍事上的主動,45年9月至46年5月間,雙方各自派出大將精兵奔赴黑土地。

  共產黨領銜的是抗日名將林彪,主力部隊則是黃克誠率領的新四軍第3師及羅榮桓率領的山東根據地部隊近10萬人。

  國民黨領銜的也是一位抗日名將——杜聿明,其部隊有第13軍、52軍、新6軍、新1軍、71軍,及其後來調上去的60軍、93軍,共計28萬餘人。

  最初的戰鬥是小規模而零散的,國民黨的主要目標是大中城市,共產黨的策略方針則是“讓開大路,占領兩廂”,因而,雙方的爭奪都不以自己的占領目標為忤。至46年4月,由於國際國內形勢的變化,中共東北民主聯軍被迫和國民黨軍隊在四平、本溪打了一場震驚中外的惡戰。

  四平、本溪之戰也是雙方談打中的重要一著。46年4月初,蔣介石就軍事調整問題在南京第4屆2次國民參政會上稱:“軍事衝突的調處,隻有在不影響主權接收,不影響國家行使行政權力的前提下才能進行。”正因為如此,軍事調處東北執行小組的中共代表在東北受到百般阻撓,停戰談判工作根本無法展開。為粉碎蔣介石的陰謀,毛澤東電令林彪、彭真:“必須阻止蔣軍於四平以南,並給以嚴重之打擊,方有利於今後之談判。”

  雙方因此投入的兵力達數十萬之多。

  4月17日,四平之戰正式拉開序幕。之後,圍繞四平城,雙方呈膠著狀和拉鋸狀爭奪。至5月18日夜,我軍基本完成阻擊任務後,秘密撤出四平。

  四平之戰,曆時一個月之久,其慘烈程度,實為中外罕見,有時為了一條街巷的爭奪,雙方要激戰數十次。我們完全可以這麽說:四平街巷的每寸土地都塗抹著士兵的血漿。

  雙方在北滿四平激戰之時,也是南滿敵空虛之際。為增強北進,敵抽調了新6軍(欠207師)和71軍之88師,南滿則僅剩下52軍的2個師和60軍的184師,且分散在守備鐵路沿線的主要城鎮,為此,我東北民主聯軍4縱隊發動了鞍海戰役。

  5月24日,4縱10旅、11旅各一部出擊,全部肅清鞍山外圍之敵。

  5月25日,4縱10旅29團及保安2團向鞍山市內守敵發動主攻,幾經激戰,市內守敵全部被殲。困守女中的敵馬營長率部350餘人投誠。

  鞍山戰鬥一告結束,4縱司令部即令10旅30團與保安3團南進海城外圍代千戶屯,教軍場一帶與敵保持接觸;11旅32團、保安2團北上沙河,大樂電一帶與11旅主力會合,阻擊北滿增援之敵;10旅主力與炮團則於鞍山以南集結。

  5月27日至28日,4縱10旅28團、29團及炮團分別向海城開進。

  海城之敵已在我囊中。

  鞍山戰鬥結束的當夜,4縱副司令員韓先楚接見鞍山戰鬥中率部投誠的馬營長,嘉勉之餘,鼓勵他再立新功,並托他帶一封信給184師師長潘朔端。

  潘朔端已如熱鍋上的螞蟻——坐臥難寧了!

  馬營長帶的信是5月26日轉達的,潘朔端看完未置可否。其實,他對此早有考慮,隻是此非兒戲,而是關係到自家及數千人身家性命和前途的大事。故到達東北的第二天,他即親自指定文書王世臣用收發報機收聽新華廣播電台的新聞,並記錄下來,以分析研究國內外形勢和國共雙方的政治主張和具體政策,從而便於在兩條不同的道路中作出權衡和選擇。前不久,軍長曾澤生到師裏視察工作時,他也提出了他的疑惑:

  “軍長,抗日戰爭打了八年,人民也該休養生息了。可是,老蔣把我們運到這裏來打內戰,他們又把我們的部隊分割使用,這不是想把我們這些雜牌抹掉麽?我們要想一個自求生存的主意才行啊!”

  曾澤生也是一臉的莫奈何:“老蔣把我們當異己,可我們也不是共產黨。夾縫中求生存,一定要冷靜,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是,沒有時間讓潘朔端再冷靜了!

  5月28日黃昏,我4縱10旅炮團主要炮火向海城玉皇山、雙山子敵陣地實施重炮轟擊,隨後28團、30團向兩陣地發動猛烈衝擊。

  19時,30團攻克雙山子陣地。

  然而,敵軍也不是吃素的。玉皇山陣地之敵依仗山頂兩個一丈多高的大炮樓和周圍40多個地堡及密密麻麻的鐵絲網與鹿寨拚命抵抗,28團進攻受阻,一直到翌日16時,進攻仍無大的進展。這時,後續到達的29團也已進入戰鬥,一部接替30團的雙山子陣地,一部則向鐵路西擴展,占領教軍場,由城西向東進攻。30團則騰出手來,協助28團進攻玉皇山。是時,重炮齊轟,百號齊鳴,玉皇山守敵頓時亂了陣腳。18時,玉皇山陣地被我攻克。

  至此,我28團、29團、30團均已兵臨城下,海城守敵岌岌可危!

  ●海城岌岌可危,潘朔端歎:“這仗沒法打了,幹脆起義吧。”陣前夜談判,如願以償。蔣介石獲知第184師“投敵”,嘴唇顫栗著大罵:“娘希匹的雜種,反了!雜種!”

  29日伊始,第184師師部已亂作一團,電台嘀噠聲、電話鈴聲,叫嚷聲,來來往往穿梭的人員,把指揮所攪得烏煙瘴氣。

  下午,海城縣縣長和東北長官部派來的一個督戰員又帶著縣保安隊倉皇退至師部,師部更見亂了。那督戰員一見潘朔端,便是一種質問的口吻:“這仗是怎麽打的?”

  潘朔端正氣不打一出來:“你他媽問我我問誰?”

  副師長鄭祖誌見他動怒,忙把他拉到一邊,勸道:“師座,何必和這種人動氣。”

  潘朔端歎口氣:“這仗沒法打了。我想,幹脆起義吧?”

  起義?鄭祖誌一時愣了,良久無語。之後寂寂問:“這事你和軍座商量了嗎?”

  潘朔端搖了搖頭。

  “那我們單獨幹,可能會影響他們的安全。”

  “這倒不一定。再說機會難得,時機一瞬即逝,放過去,我們恐怕就再沒有機會了。我們不妨先幹,也算給他們闖一條路出來。”

  鄭祖誌沉吟了一會說:“我跟師座走。不過是不是和參謀長他們商量一下”?

  “當然!”

  潘朔端來找之際,參謀長馬逸飛剛收到東北長官部一份措詞強硬的電報,令其死守到一人一槍,不準突圍,違者軍法處治。所以,馬逸飛一見潘朔端的麵便嚷起來:“師座,他們叫我們送死,這仗沒法打了!”

  潘朔端避開他的正麵質詢,問:“你說部隊能堅守幾天?”

  “玉皇山失守了,一天也困難。”

  “援軍要幾天才能到達?”

  “陳光鬥率182師明晨才出發,須先拿下鞍山,到達這裏至少要三天。”

  “那我們怎麽辦?走不得,守不成,有沒有第三條路?”

  馬逸飛從潘朔端的神色中瞧出了倪頭:“有!由師座決定,我們唯師座是從!”

  和馬逸飛商量後,潘朔端旋至552團團部,團長魏瑛正為連日挨打憋著一肚子窩囊氣:“師座,怎麽辦?”

  “我還想問你怎麽辦啦。”

  “怎麽辦?要打就打他娘的,拉出去打個痛快,別窩在這裏當鐵路警察;要走,也就幹幹脆脆走他娘的。”

  “我就是為這來找你的,我準備走到民主聯軍那邊去。”

  魏瑛稍稍一怔,隨即問:“想定了嗎?”

  “想定了,學高樹勳。”

  “我聽你的!”

  師團幾個頭商定以後。潘朔端立即下令軟禁了東北長官部派往該師的兩個少將督軍和執行特別任務的30餘人的別動隊。

  接著,潘朔端又和鄭祖誌、馬逸飛、魏瑛聯書一封,派機槍連長高如鬆、運輸連連長陳正富攜兩名隨行人員與我軍聯係。

  當夜23時,高如鬆、陳正富及兩名隨行人員著便衣從海城北門城牆上用繩子吊下去,當即被我攻城部隊送至縱隊前線司令部,提出了他們的起義要求。我縱隊經過全麵分析,表示同意認定他們的起義,但必須派師一級官長前來商談。高如鬆等立馬趕回去,不久,184師參謀長馬逸飛應約而來,幾經協商,達成如下幾項:一、把蔣介石派去的軍統特務全部抓起來,交給我民主聯軍第4縱隊;二、駐海城的184師部隊一律放下武器,迅速撤出海城,到城東析木城集中;三、立即下令給營口、大石橋守敵也舉行起義,到析木城集中,由我接防。與此同時,我4縱隊司令部派作戰參謀鄧東負責與184師的聯絡工作。

  5月30日淩晨,海城守軍184師師部及552團2700餘人在師長潘朔端率領下宣布起義。

  淩晨6時,184師起義部隊撤出海城。

  184師師部和552團起義後,按照商定的協議,參謀長馬逸飛攜潘朔端的親筆信至大石橋550團敦促起義,但團長楊朝倫因接東北長官部任命為代理師長的密令,故談而不動。6月2日,我4縱10旅30團在炮火掩護下毅然發起攻擊,6月3日10時攻克大石橋,550團團部2、3營被殲。團長楊朝倫被俘。

  至此,鞍海戰役遂告結束。

  184師撤出海城,至達析木城的當日,潘朔端領銜向全國發出起義通電:蔣主席、毛主席、朱總司令、熊主任、杜司令長官、林總司令及全國各界父老鈞鑒:

  朔端等籍隸雲南,少年從軍,每以衛護桑梓,救國救民為己任,是以抗戰期間,亦曾倍嚐艱苦,以期盡國民之天職。抗戰勝利,奉命調越南收繳日寇武裝。雖背井離鄉,遠涉異國,但為國家榮譽,個人得失在所不計。惟任務完成後,政府應能體諒全國軍民血戰8年之艱辛,而予人民休養生息之機公。建國圖強,此其時矣。全師同誌對此皆抱希望,無不願以其疆場餘生,再為建國之大業竭盡綿薄。惟事與願違,本師又自安南奉命北上,名曰“接收主權”,實則為進攻中共在東北之武裝,且身為中國人,而使用美國武器進行內戰,殘殺自己同胞,朔端等每念及此,莫不恐憤填胸。近日政府大軍雲集中滿一帶,爭奪四平,攻占長春。又命本師肅清南滿地區之中共武力及一切民主分子,以鞏固後方,策應主力勝利北進,朔端等雖身為軍人,不能違心相從。且在戰鬥中與民主聯軍有所接觸,雖在炮火廝殺聲中,深感以和平民主之大義相示,俯思東北淪亡14載,人民膏血被敵吸吮殆盡,複何忍心大動幹戈,殺人盈野!而今仍戰線延長數千裏,炮火所及,廬舍為墟,人民流離失所,而國軍之征斂,催索仍急如星火,人孰無良,實不忍睹此種慘象,更不忍甘為戎首,而從事此自相殘殺生活。因此朔端等思之再三,乃於海城火線上實行反內戰起義,決心與民主聯軍合作到底。並願自此脫離苦海,不再作此違反良心之內戰罪行,不再執行兄弟自殘之亂命,而將堅決與一切和平民主人士團結一致,致力於反內戰之鬥爭,願以此戴罪之身努力爭取,以保衛人民利益,而挽救國家危亡。困難雖多,此誌不渝,決本初衷,繼續奮鬥,和平民主之曙光定可呈現於吾人麵前。迫切陳詞,不勝待命之至。

  陸軍第60軍184師師長潘朔端、副師長鄭祖誌、參謀長馬逸飛、552團團長魏瑛、552團副團長張之尉及全體官兵同叩。

  5月31日朱總司令收到通電後,6月6日回電潘朔端及184師全體官兵,稱:欣悉兄等反對內戰,決心為和平民主事業奮鬥到底,義正辭嚴,無任佩慰。滇軍素具光榮民主傳統,抗戰受降,立功甚偉。不意去冬雲南忽遭變故,滇軍被迫遠道遼寧,以外國武器,自殘骨肉,事之可悲,寧可逾此。所幸兄軍見義勇為,振臂一呼,揭和平之義旗,張滇軍之榮譽,全國人民,無不為之振奮。和平民主,光明在望,尚希共同努力,再接再厲,以竟全功。蔣介石是在南京官邸裏獲知潘朔端率部“投敵”的,手中的一杯水墩在案上,濺出的水珠將案麵弄濕了一大片。他的臉色也是晦青的,嘴唇微微顫栗著罵:

  “娘希匹的雜種,反了,雜種!”

  蔣介石一急,話便不連貫。不過,也難怪他如此生氣,選擇如此粗俗的字眼。在他的眼中,曆來視雜牌軍如異己,幾分利用,幾分防範,但是,這些“雜種”防不勝防!高樹勳、孔從洲(國民黨軍第38軍軍長,舊西北軍將領,46年5月15日率3個團在河南鞏縣起義,失利,僅帶出兩個連),還有這潘朔端,哪個不是“雜種”呢?雖然他們不能從根本動搖他的基業,可這冷不防從他P股上捅刀子的事,確實令他惱火!

  “雜種!”

  下編

  ●一受製再受製:少將師長竟受命於上校副師長,桂永清又賞了一個冷臉,營口市長的頭銜也給奪去了……王家善寒心透骨:“國民黨真是沒治了,你在前方流血犧牲,他在後麵捅你刀子!”

  王家善的暫編第58師也是蔣介石眼中地地道道的“雜種”,它的前身是東北保安部隊第4總隊,再前身是偽滿部隊。

  抗戰勝利後,蔣介石為了迅速謀取東北,指令潛伏和潛入的敵特分子拉攏東北地下勢力,組織地下軍,收編偽滿部隊。其偽滿長春陸軍軍官學校的大部分師生和已進入長春的地下軍收編為東北保安第4總隊,和東北保安第2總隊一起擔任長春的防務。46年4月中旬,解放軍東滿軍區攻占長春,國民黨東北保安第2、4總隊大部被殲。這時,杜聿明急令少將高參王家善到鐵嶺收容這兩部的殘餘人員,至4月底,共收容官兵7000餘人,重新編為東北保安第4總隊。

  46年5月初,王家善被正式任命為東北保安第4總隊總隊長,8月,第4總隊改編為第13保安區,王家善任司令。

  就在這後不久,國民黨軍隊在東北戰場向解放軍發動了全麵進攻,幾乎動用了7個正規軍在內的全部軍隊。10月中旬,王家善奉命率部移師鳳河、岫岩、應河等地,所部暫編為獨立第9師以填補國民黨主力因戰線太長、兵力分散而造成的空白點,替主力部隊站崗放哨,警戒後方兵站和交通線等。在此,王家善又嚐夠了當“雜種”的滋味。

  當時,獨立第9師節製於新6軍,並直接受製於新6軍前進指揮所,而負責新6軍前進指揮所的是新6軍第14師上校副師長許穎。於是,獨立第9師的一切行動都要受許穎支配,王家善這個少將師長亦要聽命於許穎這個上校副師長的,這讓王家善怒不可遏:

  “媽的,老子們是後娘的後娘養的崽!”

  然而,無論他怎樣吼,卻絲毫不能改變他們在國民黨軍中的地位。

  47年春,東北戰場形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經我東北民主聯軍三下江南,四保臨江的戰鬥後,國民黨軍隊被迫放棄外圍據點,企圖采取守兵站、鐵路和保存嫡係主力的重點防禦政策。在這種情況下,王家善的暫編獨立第9師又奉命向遼河以西轉移,到營口,發覺營口的國民黨軍政人員早已溜之一空,於是,王家善向國民黨東北長官部發出請命電報,說營口為東北戰略要地,又是遼河東西的交通要道、關內外聯絡的第二幹線,要求獨立第9師單獨承擔防守任務。

  其時,杜聿明正被東北地區的局勢弄得焦頭爛額,收到電報後喜形於色,旋即任命王家善為營(口)大(石橋)地區防守司令兼營口市市長。

  4月中旬,獨立第9師在營口、大石橋布防完畢。

  5月10日,東北民主聯軍駐遼南部隊向營口、大石橋方向發動了第一次攻擊,他們以小部兵力牽製營口,主力則對準大石橋,將駐守大石橋的國民黨獨立第9師第3團打得七零八落,團長戴逢源竄出重圍,所部喪失600餘人。王家善是感到悲哀了:

  “共產黨專門找我們這種軟柿子捏,國民黨或是利用我們消滅共產黨,或是利用共產黨消滅我們,我們永遠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

  王家善確是有感而發了!

  7月7日,東北民主聯軍駐遼南部隊第二次向營口發動攻擊,這一次兵力多,火力猛,且有炮兵支援。王家善率部頂了兩晝夜,吃不住勁了,向東北長官部請求增援,東北長官部令駐紮在營口、溝幫子間的戴笠所建的特種部隊第3交警隊出動,可是,當營口激戰最酣的時節,交警第3總隊卻隔岸觀火,按兵不動。王家善即派副師長過遼河向第3交警隊總隊長請求,他們這才派出一個大隊,卻又以情況不明,沒吃飯,疲勞等為借口,拒絕加入戰鬥。

  王家善憋了一肚子氣,好在東北民主聯軍是以消滅他的有生力量為主,這時主動轍出了戰鬥,他才避免了進一步求人的難堪。

  然而,不管怎樣總是有他的氣受。這次戰鬥中,國民黨海軍“長治號”也受命增援,其一門主炮被解放軍摧毀了。時逢國民黨海軍副司令桂永清到營口視察,見狀大發雷霆:

  “混帳,誰叫你把軍艦開過遼河的?給國家造成了如此重大的損失?”

  艦長順杆兒上,苦喪著臉:“我有什麽辦法,王師長三番五次請求支援……”

  桂永清一聽,火氣尤甚:“媽的,他算什麽東西!竟敢調用老子的艦艇?”

  由於此,當王家善請他視察防務並準備設宴招待他時,他一口回絕了,不肯離開艦隻半步,讓王家善足足吃了一癟!

  王家善罵道:“媽的,他又是什麽東西?”

  47年7月,獨立第9師改為暫編第58師,歸屬第52軍建製,受製於第52軍軍長覃異之,於是,王家善頭上又多了一道緊箍咒。

  10月,第52軍派少將副軍長鄭明新率軍部搜索營一部至營口,設立了第52軍前進指揮所,王家善的城防司令便一下子變成了空架子。

  這還不算,不久,王家善的營口市市長頭銜又給人強奪過去了,這令王家善特別窩火。

  說來,這也的確是令人窩火的事,早在第58師進駐營口前,原營口市少將市長袁鴻逵聽說東北民主聯軍要來打營口,嚇得腳下抹油,一溜煙跑到沈陽去了,龜縮了半年多。待他聽說東北民主聯軍兩次攻打營口未果,營口又複平靜時,他便搖搖擺擺回來了,絲毫不見羞色,對王家善說:

  “兄弟叫袁鴻逵,奉熊主任和杜長官來接任營口市市長……”

  王家善以為遇上了瘋子:“誰任命你的?”

  “誰任命的?杜長官!你不知道吧,我和杜長官是黃埔同學,同期同班,又是至友。怎麽,你不信?”

  說話間,他真得意洋洋地從口袋中摸出一張便箋,是杜聿明寫給王家善的,意即讓他交出市長一職雲雲。王家善滿麵怒色,—下推過去:

  “目前,我尚未接到行轅的命令,等接到命令再說吧。”

  袁鴻逵冷冷一笑:“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不信你等著瞧!”

  果然,當王家善向行轅發電詢問時,行轅複電稱:“袁鴻逵已回到營口,可將市長兼職交出。”

  王家善憤恨至極,把電報撕得粉碎,罵:“危險時雜牌賣命,太平時嫡係作官,媽的!媽的!媽的!”

  罵也不頂用,事實上,東北行轅和長官部對第58師早就有防範之心了。還是在8月初,他們便將特種部隊交警第3總隊調入營口市,部署於老爺閣以西地區,名為共同防守,實則行督戰之作用。

  與此同時,他們還加強了對第58師組織上的控製。他們知道,第58師中上層軍官都是王家善的學生。下層軍官則大多是王家善學生的學生,師生關係很緊,地方色彩很濃。於是,東北行轅、長官部和第52軍聯合下令,以第58師軍官沒有經過係統的軍事訓練為由,要抽調部分校尉級軍官去國民黨黃埔軍校東北分校幹訓團受訓,並特別強調必須派一部分營、連長去學習。王家善接到命令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吃”我們來了,遂暗中命令各團、營必須選派有把握的營、連長去幹訓團學習,遺缺空置,等待他們返回,暫時則為副職代理。這招果然管用,去幹訓團的軍官走了不到十天,東北行轅和第52軍派來了一大批校尉級軍官,王家善不好不要,便把他們統統安排在副官、書記官和編外的位置上,讓他們作壁上觀。

  這一招王家善雖不算輸,卻寒心:“國民黨真是沒治了,你在前方流血犧牲,他在後麵捅你刀子,這仗能打贏?”

  他已對國民黨失望了。

  ●廉榮春謀變,喬遇春橫插一杠子,第一次起義流產。王家善打了埋伏。地下黨轉移策反重心,高文浩七進營口。

  46年4月,我東北民主聯軍第一次攻克長春後,中共中央東北局社會部工作人員石迪奉命到解放軍官中挑選表現好的參加地下工作人員的培養,原東北保安第4總隊某營營長廉榮春入選。廉榮春是石迪在偽滿軍事訓練學校的同學,對國民黨素有不滿,於是,石迪將他介紹到中共中央東北局社會部學習,並發展為中共黨員,之後複派往王家善部。

  王家善任命他為軍事訓練隊長。

  廉榮春不負重望,返部後迅速開展了工作,最初吸收了第3團少校團副劉鳳卓入黨,之後又分別吸收了上尉連長趙百祿、上尉副官張海濤、吳國璋、王明仁等人入黨,成立了一個地下黨小組,經請示中共中央東北局社會部批準後,就爭取王家善展開了具體工作,並尋找策動起義的有利時機。

  47年底,東北戰場的形勢發生了急劇變化,起義的時機漸漸地顯現了。此時,中長路已被人民解放軍切斷,沈陽、長春之敵陷入孤立狀態,離營口最近的陸路據點鞍山也被人民解放軍四麵包圍,第52軍軍長覃異之等已根本無暇顧及營口了。這正是有機可乘的好時機。

  廉榮春、劉鳳卓、王明仁、趙百祿、張海濤、吳國璋等人開會研究,決定盡快組織暫編第58師起義。但是,他們認為,王家善雖然對國民黨的腐朽有一定的認識,但要他揭竿起義尚待一定時日,然時機不允等待,他們準備采用“兵臨城下,內部掏心,先禮後兵,禮兵並用”的方法逼使王家善起義。

  這種方法的具體實施方案是:請求解放軍遼南軍區獨立師進逼營口城下,秘密由趙百祿連正麵插入老爺閣,分割包圍第58師和第3交警總隊,然後由趙百祿帶隊包圍師部和王家善公館,敦促王家善起義,如他不同意,就強迫他下令起義。

  方案定下後,廉榮春宣布立即組成起義指揮部,並進行了分工,決定由廉榮春擔任起義總指揮,劉鳳卓為副總指揮,趙百祿為突擊隊長,張海濤負責第3團,吳國璋負責第2團,王明仁則負責聯絡工作。

  然而,當這個方案正由王明仁拿去報東北局批準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突然闖進營口,懵懵然地打亂了起義計劃。

  這人叫喬遇春,原是東北保安第4總隊第11團團長,因在鳳城駐防時與新6軍發生糾紛被解職,返回老家海城居住,不久,又因共產黨政策的感召,徑找到東北局社會部的石迪要求工作。石迪因他當過偽滿軍官學校的學生隊長,暫編第58師的大部分少校以下軍官都是他的學生,遂派他潛入營口,借助老關係探聽一些情況。但這人膽大得可愛,莽撞得也可愛,到營口後便擅自作主,在海上旅館召集了一些老部下,一個勁地鼓動他們起義。還真有幾個人給他說動了,尤其是第3團1營少校營長林春武,雄心勃勃,提出由他帶領1營包圍師部,並直接出麵敦促進而強迫王家善下令起義。

  廉榮春他們獲知這一情況後,又立即召開了緊急會議,大家都認為這一“霸王硬上弓”有些莽撞,但箭到弦上,不得不發,遂臨時決定采納喬遇春他們的方案,合兩股力量為一股。不過,他們又考慮到人多複雜,容易出問題,便確定劉鳳卓、趙百祿不參加起義的組織活動,隻在暗中按方案起骨幹保證作用,以防萬一。

  果不然,由於喬遇春太過招搖,他的活動被第52軍前進指揮所偵知,鄭明新一個電話打給王家善:

  “王師長,你知道不知道?喬遇春已潛入你師,欲鼓動部隊叛亂,你立即逮捕他!”

  “是嗎?我怎麽沒發覺?如果他真來搗亂了,看我不剝了他的皮!”

  王家善滿口的驚訝。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喬遇春進城的消息,也正想找他,於是,便派隨從副官趙玉珊把他請到了師部,劈麵一悶棍:

  “行,你行,挖牆腳居然挖到了我的門下!”

  喬遇春心裏一咯噔,暗叫糟了,但他嘴裏仍裝迷糊:“師長,怎麽啦?嫌我來看您遲了?其實,我早就想來看您的……”

  王家善又好氣又好笑的,截斷他的話:“你別給我玩花花腸子了!你以為我是傻瓜?你這麽幹,搭上你自己不說,連我也得給搭上!這不,逮捕令下了。”

  喬遇春頓顯惶恐,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擱。王家善手一劃拉:

  “算啦,算啦,我還不至於拿你送禮,但你必須立即離開營口,否則我保證不了你的安全。”

  喬遇春隻有心甘情願地認了。

  天黑後,王家善令趙玉珊親自開車將喬遇春送出哨卡,待喬遇春到達解放區時,這才下達通緝令:“喬遇春奉共產黨之命,潛入營口,企圖策動兵變,各部隊哨卡發現時,立即逮捕。”

  這後,王家善又打電話給鄭明新報告說,喬遇春的確到了營口,但已經藏匿起來了,現正在搜捕之中。鄭明新忙打電話到第58師各哨卡核實,見確有其事,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這一鬧,廉榮春他們也緊張了,立即召集劉鳳卓、張海濤、吳國璋等開碰頭會,確認起義計劃已失敗,為避免損失,決定將已暴露的廉榮春、張海濤、吳國璋撤出營口,轉移到解放區去,劉鳳卓、趙百祿則繼續潛伏下來。

  當夜,廉榮春等三人持第58師通行證從鹽警哨卡出了城,到達了解放區,找到了東北局社會部派駐遼南的負責人石迪,匯報了起義失敗的經過。

  王家善對他們三人的不辭而別未作過深的追究。

  有了第一次起義流產的教訓,石迪清醒意識到,要策動第58師起義,如廉榮春他們這樣采用“內部掏心”而從下往上逼迫王家善起義是很難行得通的。因為從第58師人員的構成來看,始終是封建家庭式的結構,王家善當之無愧占駐著“家長”的地位,故以下迫上,很難令人臣服,且王家善本人也未必買帳。

  於是,石迪決定把工作的重點投注到王家善身上。

  張海濤又提供道,要促使王家善起義,戴逢源是一個關鍵人物。

  戴逢源是第58師3團團長,是和王家善換過金蘭帖的生死之交。他曾多次宣稱道:58師的家他也和王家善一樣能當,他說的就是王師長說的。王家善聽了也不否認。而且戴逢源一家與共產黨沒有血仇,他的大女兒還是共產黨員,且還是石迪介紹入黨的,這不能說不是一個有利條件。

  石迪決定先試試他的態度再說。

  通過戴逢源家鄉的地方政府出麵,石迪物色了戴逢源的表叔趙忠海,請他將自己的一封信帶給戴逢源。趙忠海去了,把信交給了戴逢源。戴逢源看完信後什麽也沒表示,隻說:

  “信收到了,下回別來了。”

  石迪知道時機尚未成熟。

  又過了些時日,石迪請營口縣公安局副局長馬宏權給他介紹一個精明可靠的人,擔任爭取第58師起文的聯絡員,馬宏權推薦了他妻子的族兄高文浩,高文浩除了符合石迪要求的條件外,還有一個最為有利的條件:他既是戴逢源的姑表弟,又是3團軍需官沈錫良、沈錫品的舅表兄。

  48年1月下旬,高文浩化裝成木炭商人一進營口,找到了沈錫良、沈錫品弟兄,住了兩天後平安返回。

  1月30日,高文浩二進營口,見到沈家兄弟後,明確提出是受共產黨委托而來的,提出要麵見戴逢源。沈家兄弟認為沒有憑證,不能貿然上門,還是請解放軍方麵寫一封信,再找一個由頭進城為好。高文浩認為有理。迅速返回向石迪作了匯報,石迪當即給戴逢源書信一封,又去函蓋平縣公安局,請他們將蓋平縣黃泥屯農會扣押的沈錫良、沈錫品的家屬釋放,讓高文浩以護送沈錫品家屬的名義再進營口。

  2月9日,高文浩帶著沈錫品的妻子徐萍及孩子三進營口。到東卡口時,被軍警聯合稽查處的鹿世棉卡住了,高文浩說是給王團軍需官沈錫品送家屬的,鹿世棉打電話到戴逢源處查問,戴逢源讓沈錫品坐著他的汽車將高文浩一行接進了城。當夜,戴逢源又差夫人來探望表弟妹,言談中提到戴逢源的一個弟媳在戰火中失散,想托高文浩尋找。高文浩答應了。之後,高文浩和沈家兄弟商量,提出想去麵見戴逢源並交信,沈錫良不同意,說高文浩與戴逢源多年未見,不知戴逢源的政治態度,萬一他翻臉將其扣住就麻煩了,信還是托人轉交保險。於是,沈錫良找到了戴逢源的同村好友,現又住在戴逢源處的張誌興,托他把石迪的信交給了戴逢源。

  戴逢源看完信後,沒有什麽不高興的表示,隻是對張誌興,沈錫品說:“今晚我請高文浩,你們來作陪吧。”

  是夜9點,高文浩應約來到戴逢源家。飯飽酒足後,戴逢源把高文浩拉到一個僻靜處說:“你轉來的信我讀了,沒寫什麽,隻是講到潘朔端戰場起義後,現在仍然是師長,如我們起義,他們也決不歧視。”

  高文浩笑笑:就我的了解,共產黨都是說話算話的。

  戴逢源沉吟了一下,說:“我的副官張海濤投奔了共產黨,如果能找到他,事情會好辦得多。你能不能幫我找一找?”

  戴逢源又告訴高文浩,張海濤身上有個證物,是一枚他送的刻有“戴逢源8月15日贈”字樣的印章。

  高文浩答應盡力幫他找到張海濤。

  2月11日,高文浩從營口返回,向石迪匯報情況,恰張海濤也在,自然是人和物證都相符的。石迪讓高文浩盡快把沈家兄弟和另幾名家屬及張海濤的印記速送營口。2月13日,高文浩四進營口,除帶著沈家兄弟的幾個家屬外,還將張海濤的印記蓋在一張偽幣上帶給了戴逢源。戴逢源非常高興,和高文浩作竟夜長談,表示除不同意共產黨的土改流血鬥爭外,其他主張都表示擁護。

  2月15日,戴逢源又派自己的親屬,原3團上尉連長班海和高文浩一起去見石迪,詢問共產黨對國民黨起義人員的政策,石迪告訴他:“不繳槍,不編散,不咎以往,不沒收私人財產,家屬享受解放軍家屬待遇。”

  2月16日,高文浩陪班海五進營口。這一次,帶著石迪寫給王家善的親筆信,也帶給戴逢源他弟媳已找到的消息。戴逢源非常高興,幫忙將石迪的信轉給了王家善。王家善看完信後,約見了高文浩,之後複信一封,滿紙都是寒暄語,唯“翼麟(石迪字)兄聰慧過人,走了一條坦途,將來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語頗為重要。事實上,這也是王家善對起義的基本態度了。

  2月19日,高文浩六進營口。這一次,在石迪帶給王家善的信中,明確提出了要求確定起義的問題,王家善回信說同意起義,隻是時間的遲早問題,他又問石迪以何種地位和他商談,意即要能履行諾言的級別才能談。

  2月20日,高文浩七進營口,石迪在帶給王家善的信中告訴他自己是代表東北民主聯軍總部談的,要求他派出正式代表談判。

  至此,高文浩七進營口,順利完成了我黨爭取王家善的第58師起義的聯絡工作。

  ●王家喜著急地問:“談得怎麽樣?”劉鳳卓說:“師長下決心吧,免得夜長夢多。”第52軍副軍長鄭明新稀裏糊塗當了俘虜。羅榮桓和林彪商量再展開一番政治攻勢,林彪乍然吐出兩個字:“打炮。”

  王家善是準備起義了,接到2月20日石迪的信後,連續兩天找戴逢源閉門密談,定下了起義決心,商定了起義的方法、步驟和談判的內容、條件及談判人員等,之後進行了一係列部署。

  首先,王家善和戴逢源分別找部分團、營連軍官通了氣,因這是人心所向之事,再加之他們威之所在,大家都表示願意跟師長走。接著,王家善又下令警衛連、搜索連加強對師部和師長公館的警戒,以預防第52軍前進指揮所、第3交警總隊及東北行轅長官部駐營口的特務機構偵知。這後,王家善確定由劉鳳卓和王文祥代表他出城談判。

  2月23日淩晨3點,劉鳳卓、王文祥奉命出城,同行的還有高文浩、沈錫良及班海,他們在王文祥家會合後,化裝成販美國火油的老客和夥伴乘馬車出城。在城門口被憲兵糾纏良久,到楊家壕時又被我田莊台武工隊截住。因沈錫良扮的是車夫,高文浩持有我營口縣公安局的通行證,準予放行,而劉鳳卓、王文祥、班海卻被田莊台武工隊扣起來了,一直到沈錫良、高文浩趕到大石橋找到石迪,這才把他們三個接了過去。這時,天快黑了。

  晚上,劉鳳卓避開王文祥,單獨向石迪匯報了工作,他認為王家善對談判是有誠意的,並建議解放軍沿營大公路迫進,造成兵臨城下的氣勢,再給王家善施加一點壓力。劉鳳卓匯報完後,雙方即進入正式會談。

  我方的代表是遼南軍區司令員吳瑞林、參謀長金振中、東北局社會部馬明倫及石迪。

  會談開始後,王文祥即代表王家善提出了起義的條件:

  一、保證部隊編入解放軍序列;

  二、保證部隊的原建製,二年內不得改編;並擴編一個師,配屬炮兵連及第3交警總隊的武器歸這個師使用;

  三、保證部隊和解放軍享受同等待遇;

  四、保證部隊官兵及家屬的生命財產安全;

  五、保證對全體官兵既往不咎;準許給以鄭明新、李安(第3交警總隊總隊長)等人資遣處理;

  六、部隊人員、武器調動時必須經王家善同意,不得幹涉其用人權;

  七、師長以下軍官最低要保持原級原職;

  八、起義時間要延至3月下旬;

  九、部隊起義後希盡快參加解放戰爭。

  接下來,雙方代表就起義條件——進行了磋商,大部分取得了一致意見。但我方代表也否決了其中的第8條和第2、5、6條的部分,指出起義的時間隻能以三天為限,因營口早在我軍戰役計劃的必攻之列,整個作戰計劃的時間不允許拖那麽久;至於擴編上個師,既不具備條件,又是我軍擴建原則所不允許的;而用人問題,也隻能依照我軍的組織原則來,不能搞一言堂。另外,放走鄭明新、李安更加不可能,因為他們都是頑固的反動軍官,且負有血債,必須交我方處理。

  對於這些,王文祥、劉鳳卓不敢貿然答應,說必須請示王家善才能行。

  第一次談判便這樣結束了。

  2月24日淩晨,王文祥、劉鳳卓返回營口。王家善、戴逢源等已在王公館等了一夜了。一見麵王家善便問:“談得怎麽樣?”

  劉鳳卓和王文祥詳細報告了談判經過和結果,當談到解放軍不同意消滅第3交警總隊後給他們編一個師時,王家善明顯有些失望,道:“他們連這個條件都不能答應?”

  戴逢源急了:“哎喲,我的師長!都什麽時候了,還提這個條件!下決心吧,越快越好,別再拖延了。”

  王家善不說話,繞著屋子轉了一圈,之後問劉鳳卓說:“你們以為呢?”

  劉鳳卓說:“師長下決心吧。我看,由我們解決交謦不太好,也容易出問題,還是讓解放軍負責為好,我們配合為宜。至於時間問題,我也認為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王文祥也點頭同意他的意見。

  見狀,王家善也就不再堅持了,說:“那就讓梁啟章起草起義行動計劃吧。”

  就在這時,班海又送來了中共中央東北局和東北民主聯軍就起義問題複電談判代表的抄件,電文明確答複了四條:

  一、凡屬第58師在冊人員起義後一律既往不咎;

  二、部隊不遣散,不改編,保持原建製編入解改軍序列;

  三、不沒收官兵的私有財產;

  四、起義官兵家屬享受解放軍家屬待遇。

  王家善看了電報後,認為與自己提的起義條件相差無幾,甚感滿意。

  當天晚上,劉鳳卓和參謀處長梁啟章又奉王家善之令出城與解放軍第二次談判。這一次談判地點選在老邊鐵路附近的一幢房子裏,解放軍方麵的代表基本是原班人馬,唯增加了遼南軍區政治部主任張秀川。

  因為有了王家善對解放軍代表所提條款的認可,談判很快取得了一致意見。隻有梁啟章提道:

  “起義時間能不能緩兩天?王師長說,22日接到東北行轅的電文,近兩天將有一艘軍艦保護一隻登陸艇來送彈藥糧食;26日還有兩架飛機空運武器彈藥來,是不是等拿到這批武器和物資再行動?”

  遼南軍區參謀長金振中哈哈一笑:“算啦,蔣大隊長是有名的運輸大隊長,讓他再保管幾天吧,反正遲早是要送給我們的。”

  眾皆大笑。

  梁啟章又說:“最近,交警隊內部也動搖得很厲害,王師長要我問問你們,是否爭取他們同時起義?”

  張秀川擺了擺手說:“交警是戴笠組建起來的心腹部隊,靠蔣介石靠得很近,性質和你們不同,應該區別對待。再者,在這個節骨眼上貿然行事,萬一不成,很容易造成被動局麵。”

  梁啟章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這後,雙方又商定了起義作戰的具體計劃:

  一、起義部隊負責警戒、阻擊、防備交警總隊襲擊進攻,負責消滅本防區的軍、憲、警等一切反動武裝,並負責清除解放軍攻城道路上的地雷及障礙物;

  二、起義部隊撤出後一律沿營大公路向大石橋以東地區集結待命;

  三、起義時間定於2月25日晚7時,起義的信號是三顆紅色信號彈,起義部隊的標記是左臂紮白毛巾,聯絡信號是紅燈,行動口令是勝利——成功;

  四、劉鳳卓為起義部隊聯絡代表,負責迎接配合解放軍攻城部隊作戰。解放軍攻城部隊的先鋒是遼南軍區蘇克之團;

  五、起義部隊在起義行動開始前,將營口市國民黨軍政首腦全部逮捕,勿使漏網,交我軍處理。同時,為了給王師長創造召開城防會議而逮捕營口市這些軍政首腦的條件,解放軍攻城部隊於25日上午10時發動佯攻,製造緊張氣氛;

  六、解放軍攻城部隊分三路進城,一路從起義部隊第3團正麵接防,直插老爺閣,負責圍殲交警總隊和第52軍前進指揮所守敵;另二路分別從起義部隊第1、2團正麵接防進城,協助起義部隊全殲防區內守敵。

  起義作戰計劃完成後,談判事宜全告完畢。此時,已是25日淩晨了。

  談判代表返回營口後,王家善立即著手進行緊張的起義部署。

  淩晨5時,他把副官處少校副官韓光和警衛連長李殿儒找來,親自布置了逮捕營口市國民黨軍政首腦的任務。接著,他又打電話給鄭明新。此時,鄭明新還躺在熱被窩裏,睡意朦朧地問:“是誰呢?”

  “是我,王家善。”

  鄭明新睡意依然:“是王師長呀,這麽早,有什麽急事?”

  王家善顯出緊張的口吻:“鄭副軍長,恐怕不好啦。近日共軍頻頻攻城,據空軍偵察機通報,在大石橋一帶有共軍的大部隊活動;剛才我又接到一線的報告,牛家屯至太和莊一帶前沿有無數共軍頻繁移動的聲響,因天太暗看不清,恐怕是要發動大規模的攻擊了。你能不能來一次?”

  鄭明新的睡意早給驚沒了,說:“好吧,我馬上就來。”

  那邊鄭明新一答應,這邊便通知解放軍加緊了佯攻。一時間,槍聲如爆豆,炮聲陣陣,伴著一陣陣衝殺聲傳來,似乎真有千軍萬馬發動了攻勢。鄭明新趕來一看,是不對勁了,問王家善:

  “你們能不能擋住共軍的進攻?”

  王家善微微露出膽怯的神色:“副軍長,我們還摸不準敵人的底細,是不是馬上開一個城防會議,相互間協調配合一下?”

  鄭明新自是不疑有它,說!“好吧,下午2點怎麽樣?就在你們司令部。我通知李安,其他由你通知。”

  王家善心中暗喜,說:“好吧。”

  鄭明新一走,王家善立即在師部召開了連以上軍官會議,宣布了起義的決定,並具體下達了各團、營的作戰命令!

  下午2時,營口市各軍政首腦準時來到了第58師司令部,由於有解放軍的佯攻作鋪墊,整個未露絲毫破綻,通知到了的人全部到齊了。

  會議依模依樣地舉行著。

  就在會議進行的途中,副官趙玉珊正帶著幾名衛士在陪同各軍政首腦的警衛人員暢飲,熱鬧之時,趙玉珊叫警衛排長快點上菜——這正是行動暗號,早已埋伏好的警衛連士兵一湧而入,猝不及防地將20多個軍政首腦的警衛人員全部繳械,將其關進了師後院的地下指揮所裏。

  接著,趙玉珊從容不迫地走進會場,向王家善報告:“師長,行轅董參謀長來電話,叫您去接。”

  王家善心一落,知道這些要員們的警衛解決了,但他卻故意蹙蹙眉,說:“我正在主持會議,讓梁處長去接下吧。”

  趙玉珊配合著演戲:“不行,董參謀長一定要您親自接。”

  “哦,什麽事這麽重要?”

  王家善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又吩咐身旁的衛士給在座的長官倒茶,這才走出會場,衛士們果然聽吩咐,陸續走進去或點煙或倒茶,殷勤備至,重點則瞄著帶槍的幾個人。

  王家善出會場後,立馬命令在對準會場的窗台上架了兩挺機槍,之後令趙玉珊和韓光帶著早已埋伏好的衛士從門或窗台上衝進去,一聲“舉起手來”,軍政要員們一下懵了!待反應過來,也就隻有乖乖舉手一途了,唯交警總隊長李安想掏槍反抗,一個衛士用槍管在他腰上狠狠捅了一下,說:“不要狗命了是不是?”李安再也不敢動了。這時,一個衛士背了半麻袋繩索進來,一個個將這些麵如土色的軍政要員們綁了個結實,也押進了地下指揮所。

  此際,離起義行動時間還有三個多小時,王家善有些耐不住了,要劉鳳卓速與解放軍聯係,看能否提前起義,劉鳳卓當即趕到約定的接頭地點——五台子北角。這時,遼南軍區獨立師蘇克之團已進入預定待命位置,劉鳳卓見到了蘇克之,向他轉達了王家善想提前起義的要求。蘇克之即用電話報獨立師,師首長回答說:“起義時間不變,以避免聯絡不暢而造成混亂,但我攻擊部隊可以提前秘密從老爺閣插入市區,做好圍殲第3交警總隊的準備。”

  接令後,蘇克之團即由王家善的第58師3團派出的聯絡員引導,秘密進入市區,和第58師3團交換了防務。

  晚7時,三顆紅色信號彈從第58師司令部大樓騰空升起。頓時,全城槍聲四起,我攻城部隊從陽武門至德勝門一線向敵第3交警總隊和第52軍前進指揮所發動了攻擊,敵猶作困獸鬥,但由於群龍無首,很快陷入了全麵崩潰狀態……

  晚11時,圍殲戰鬥告結束。

  這時,起義部隊8000餘人也全部轍離營口,集結於大石橋夏家屯了。

  報告第58師起義,營口被攻克的電報到達東北野戰軍總部時,林彪正結束他老僧式的枯坐,麵前的作戰地圖上,東北要地四平被一個顯眼的紅圈圈住了,林彪手中的紅藍鉛筆還重重地戳在收口處。顯然,這是林彪“打坐”的結果,於四平,林彪有一種隱痛,以前在那裏打過幾場惡仗,但每次都不是功德圓滿。這一次他是下決心泄恨了。準備集中第1、2、7縱約10個師的強大兵力,再準備集中數百門山炮、野炮、榴炮組成強大炮群,看四平能不能攻下來?

  值班參謀見林彪已結束“打坐”,進來向他報告關於營口來電的內容,林彪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值班參謀知道林彪的稟性,這是知道了的意思。

  這時,羅榮桓走了進來,用商量的口吻和林彪說:“老林,是不是因勢利導,將營口第58師起義的意義廣泛宣傳一下,從政治上再給敵人一個強大攻勢?”

  林彪蹙著眉悶了一會,之後乍然吐出兩個字:“打炮。”

  羅榮桓一時不明所以,就看著林彪。

  林彪的話還是那麽吝嗇:“組織幾十門炮,把宣傳品打到敵城內和陣地上去。”

  羅榮桓笑了,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他又告訴林彪:“蔣介石又給東北易將了。”

  這種事林彪特敏感:“誰?”

  “衛立煌。”

  林彪就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還不及杜聿明,怕是東北的最後一任了。”

  也許,對林彪來說,這不是狂妄。自47年冬季攻勢以來,國民黨軍隊全部收縮到沈陽、長春、錦州幾塊尚不足東北麵積百分之十的土地上去了,雖然仍有4個兵團14個軍44個師的番號,人數卻不足55萬,還要加上地方雜牌。而我東北解放軍已發展到12個縱隊,還有一個炮兵縱隊和一個鐵道兵縱隊,又17個獨立師,共計53個師,70萬之眾,再加上地方部隊,約105萬人。優劣比較,可謂明顯。當然,林彪也清楚東北戰場在全國戰局中舉足輕重的作用,其行動將直接影響到全國戰略決戰的遲早。

  “衛立煌是屬鼠的,膽小,不會主動找我搏鬥,我們圍而不打,困死他!”

  這就是林彪關於遼沈決戰的策略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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