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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講 膽氣

  大軍逼近

  困守祁門一事發生在曾國荃圍攻安慶之時。曾國藩重出之後,與胡林翼定下戰略決策,打算把安慶作為主戰場,圍點打援,迫使太平軍決戰,殲滅其有生力量。安慶一破,順江直下,就到南京城了。

  祁門鎮在安徽省南部山區。那裏有一塊小盆地,形似筲箕,三麵環山,向北是黃山、九華山,東至天目山,南至白際山、齊雲山,形成一個東西狹長的盆地,唯獨西麵沒有大山隔斷,為盆地出口。祁門鎮正坐落在那出口上。今天我們所熟知的名勝風景區,如黃山、九華山、江西婺源、流坑明清古建築群落,都在那一片山區腹地或其周邊。

  李鴻章認為,祁門地形如在釜底,是兵家所謂的絕地。盆地內的要衝出來,盆地外的要衝進去,大家都來爭,而且無險可守,當然凶危。曾國藩卻認為,安徽南部這一片山區,連接安徽、江西、浙江、江蘇四省,我守之,可以四省通氣,鞏固景德鎮和湖口防線,即使圍攻安慶失敗,被太平軍追擊,也不會動搖大局,長江上遊和江西仍然穩固;敵得之,就隔斷三麵之氣,阻我進兵之路,利害非常。所以他要冒險進駐祁門,與太平軍爭奪皖南。

  李鴻章不願意涉險,曾國藩卻不怕,似乎可以看出曾國藩成就大事的性格特點。難怪說曾國藩有開創之功,李鴻章為跟隨之人。

  安慶是南京上遊門戶,現在被湘軍包圍,太平軍方麵自然要全力解救(似乎正中了敵人下懷)。曾國藩所看重的皖南山區,正是太平軍南路各部必經之地,其領兵將領,為李秀成、李世賢、楊輔清、黃文金等人,均為太平軍驍將。

  曾國藩先走長江水路,又改陸路,而進駐祁門鎮。隨行部隊三千人,相當於一個加強團。原計劃是一萬三千人到祁門會集。張運蘭一部四千人,由於寧國府危急,趕著去救援,到祁門不過四天,就匆匆走了。另有鮑超六千人,卻因為鮑超回四川探親,正趕上三峽漲水,船隻不能行走,所以遲遲沒有來。駐紮祁門大營的,實際上隻有跟隨曾國藩的三千護兵。

  曾國藩進駐祁門半月之後,楊輔清攻克寧國府,擊斃其守將、湖南提督周天受。三天之後,李世賢又攻取徽州府,今屬黃山市。寧國府在徽州府東北一百二十公裏,祁門在徽州府正西六十公裏。第二天,曾國藩接到報告,知道徽州府失守,焦灼萬分。太平軍離他隻有一百二十裏,朝發夕至,如何保全性命,成為他突然要麵對的問題。

  大敵當前是一困難,東麵的糧道斷了,又是一大困難。在此之際,又飛來一件緊急而要命的事。就在那天,他接到朝廷的命令,要他派部隊北上勤王。原來是英法聯軍打到北京來了,燒了圓明園,鹹豐帝倉皇出逃,要各部派兵保護。

  連自己的性命都危險,曾國藩哪裏還能分兵北顧?敵人就在眼前,皇上的命令卻又不能違抗,更不能擔上賣國賊的罵名,如何是好呢?曾國藩就召集幕僚開會,討論如何應對眼前的困難。一般幕僚也不多想,都積極主張分兵北上,唯獨李鴻章建議“按兵請旨,且無稍動”。那時他還在曾國藩幕府,跟隨來到祁門。他認為英法聯軍不過是為了錢財,不是要推翻大清王朝,派兵等於白派,還不如按兵不動,坐觀其變,應對了眼前的困難再說。

  曾國藩大喜,立刻派人上奏,問鹹豐帝:“統兵北上,保護京畿,這是臣等分內職責,萬死不辭。大兵北上,是由曾國藩統帶,還是由胡林翼統帶,還請皇上定奪。”這個問題分明是多此一舉,卻達到拖延時間的目的。曾國藩計算過,這一問一答,按當時的交通條件,最快也得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形勢就可能大不一樣了。果然,一個月之後,曾國藩得到廷寄,清朝已與英、法講和,簽定《北京條約》,曾國藩也不用北援。

  皇帝的事情是了了,眼前的兵勢卻更加凶險,李秀成率主力部隊闖到小盆地來了。他從羊棧嶺南下,攻占黟縣,距曾國藩祁門老營僅六十裏,朝發夕至,毫無遮阻,人心大震,形勢比徽州府失守還要危急。他身邊還是隻有那三千護兵。而在七天前,曾國藩還親自登上羊棧嶺,卻大霧彌漫,什麽都看不到;第二天又上桐林嶺,卻遇大雪封山,無法攀登。

  可惜李秀成的情報工作不大好。據說他被俘之後,得知曾國藩那時在祁門,隻有三千護兵,非常遺憾。如果他知道曾剃頭就在眼前,就是拚了血本,也要攻破祁門大營,打死那個老家夥。他與鮑超在盧村、柏莊嶺一帶接仗,傷亡數百人,就改道徽州府,經屯溪、婺源,轉入江西去了,讓曾國藩白撿了一條性命。

  這場險難從精神上打擊了曾國藩。據說他自料必死,連遺囑都寫好了。幕僚們驚慌失措,有的人收拾好行李,隨時準備逃命。曾國藩看人心如此,就說:“誰想走,我給路費。等危險過了,還歡迎你回來。”結果幕僚反而不好意思走了。此間,他還打了兩卦,一問鹹豐帝是否會要他派兵北上,一問鮑超能否在休寧得手(即與李秀成打仗)。

  為穩定軍心,曾國藩擺出大帥風度,鎮定自若,保持往日氣象。並專心守壘,等待援兵。他給鹹豐帝寫信說:“我這裏兵力雖然單薄,營壘卻很堅固,暫或可以無慮。”給曾國荃寫信說:“現在專門研究守壘之法。如果還有什麽閃失,那就堅持定誌,絕不臨難逃生。回首生年五十,除學問未成,尚有缺憾外,其餘都可慰心。”似乎下定了必死的決心,也看到依稀仿佛的末日。

  盡管如此,麵對死亡總是有恐懼的。鮑超打退李秀成之後,帶了一隊親兵來看曾國藩。鮑超也算救命恩人了,所以大夥都到門口迎接,曾國藩也從容出來。鮑超遠遠看到曾大帥,趕緊下馬,一路跑到跟前,兩腿一彎,就要跪下行禮。曾國藩前趨兩步,一把扶住,嘴裏說道:“想不到還能與老弟見麵!”音未落,淚已下,幾乎不能自持。

  不過在那一段時間的日記裏,卻看不到他焦灼萬分的樣子,每天都在下圍棋,讀古文,頗為閑暇鎮定。

  皖南四府一州,大部被太平軍占領。他們駐紮徽州,隨時可以攻擊祁門大營。曾國藩讓鮑超守漁亭,張運蘭駐黟縣,從正麵護衛祁門大營。太平軍背靠大山,打擊盆地之敵,可攻可守,形勢很生動。湘軍背朝平原,仰攻靠山之敵,地形非常不利,人數又比太平軍少,曾國藩的處境仍然十分危險。

  又半個月,天寒地凍之時,太平軍驍將黃文金率領二萬人進攻江西景德鎮。那是曾國藩的江西糧道,也是祁門與外界聯絡的主要通道,更是祁門向西退卻的唯一理想路線,如果被太平軍占領,皖南湘軍就陷入絕境。

  曾國藩趕緊派兵馳赴景德鎮。可惜黃文金在戰鬥中負傷,不得不撤出景德鎮,讓曾國藩恢複了糧道。這次攻擊對曾國藩的直接危險不大,卻加重了他的精神負擔。黃文金的兩個對手,一是湘軍名將鮑超,一是大名鼎鼎的左宗棠。

  從日記中亦可以看出,曾國藩最擔心的就是江西糧道斷絕。景德鎮一線吃緊,他日夜焦灼,幾乎不能入睡,心緒惡劣至極,與往日氣象大不相同:“是日陰雨竟日,餘心緒惡劣,不能辦一事。蓋因景德鎮一路閉塞,文報不通,恐左軍疏失,不勝焦灼也。”那些天的日記,滿是這種文字,總擔心祁門大營的後路被太平軍阻斷。

  來年正月,年還沒過完,太平軍再次嚴重威脅祁門大營。他們從大赤嶺而入,攻破湘軍防線,進入曆口。曆口在祁門西四十裏,是祁門的交通孔道,也是祁門大營的後翼護衛。曾國藩急調鮑超救援。當天夜裏,曾國藩“竟夕不能成寐,苦雨達旦,風聲亦惡,起看天色二次,黑暗愁慘,向所罕見”。此路太平軍一度攻擊到離大營十八裏處。聽說太平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祁門滿城驚慌,幾欲逃竄。遺憾的是,在石門橋這個地方,太平軍與湘軍遭遇,接連敗仗,被湘軍追逐三十餘裏。太平軍撤出曆口之後,湘軍清點陣亡將士,得太平軍屍首一百八十六具。

  這次威脅對曾國藩可謂驚而不險,但精神壓力頗大。先是聽說胡林翼病勢沉重,大為憂灼。兩天後,他自己也嘔吐不止,連續吐了兩天,外廳、內房吐得滿地都是,卻沒有什麽病兆,完全是精神壓力所致。

  一個月後,太平軍又從櫸根嶺攻擊至曆口,搞得曾國藩“寸心憂灼”。可惜三天之後,這支部隊又被湘軍打敗,不得不退出曆口。曾國藩在日記中說,他的親兵中有一個下級軍官,即所謂的戈什哈,也被派去曆口支援(連他的貼身軍官都去打仗了,可見當時形勢該如何緊急),親手殺敵十餘人,還說敵人“怯懦無能,不禁打也”。如此看來,太平軍的戰鬥力確實有些讓人遺憾。

  祁門大營被太平軍從各個方向發起攻擊,搞得曾國藩極度缺乏安全感。景德鎮是祁門後路,一遭攻擊,他就擔心後路被切斷,原定要把大營遷到長江邊上去,也因為景德鎮不穩固,沒來得及開拔。

  隨後又把目標放在東邊,攻打徽州府,希望打通浙江的糧道。一旦打下來,祁門絕地就可以東通浙江,西連江西,兩邊有情,湘軍在皖南的態勢就非常主動,不必擔心被包圍。

  攻打徽州府

  就在他決定打徽州府的前一天,景德鎮被太平軍占領,通往江西的後路終於被切斷了。東麵有太平軍駐紮在徽州,西路景德鎮又被切斷,三麵是高山,東西有敵人,曾國藩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糧道斷了,消息也遞不出,連援兵都搬不來,在小盆地陷入絕境。

  曾國藩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打東邊的徽州上,並把大營從祁門移往休寧,就近指揮,希望打通與浙江的聯係。但是,太平軍在攻占徽州府之後,已派重兵駐防,就是要截斷他的希望。

  部下勸曾國藩停止攻打徽州府,回頭重新經營祁門,曾國藩心緒混亂,“幾不能自主”。想了一個晚上,又與部下商量,還是覺得攻打徽州府為上策。

  那次戰鬥關係身家性命,所以曾國藩非常看重。鹹豐十一年(1861)三月初五的日記中寫道:“蓋此舉關係最大,能克徽州,則祁、黟、休三縣軍民有米糧可通濟。不能克徽州,則三縣亦不能保。是以憂灼特甚。夜,竟夕不成寐,口枯舌燥,心如火炙,殆不知生之可樂,死之可悲矣。”

  為了安全起見,他特意出外查城,從休寧東門的城牆上麵,騎馬走到南門,估計該城周長至少十五六裏,似乎還比較滿意。

  曾國藩所率湘軍素有戰鬥力,多次打敗太平軍,這次攻擊徽州府,接連三次都打不下來。第三次進攻,晚上遭到太平軍襲擊,大軍全部潰敗,統統逃回休寧。淩晨兩點前後,曾國藩聽到消息,趕緊穿衣起來,一直坐到天亮,多次派人四處打聽,竟問不到準確消息。大概在早晨八點鍾,才知道有十四營完整歸建,另八營潰散大半。等到中午十二點,潰散的湘軍才逐漸回來,傷亡百人,軍械遺失頗多,鍋碗瓢盆與被子等則全部丟掉了。

  打不通徽州府,就斷絕了希望,曾國藩隻能“浩然長歎,不知天意如何”,做好了不測的準備。

  當天即給兩個兒子寫信,據曾國藩自己講,他仿佛是在寫遺囑。這是唯一一件由曾國藩自己所寫且絕望透頂的遺訓,茲將全文錄於此,以感受他當日的絕望氣象與沮喪心情。

  字諭紀澤、紀鴻兒:

  接二月廿三日信,知家中五宅平安,甚慰甚慰。

  餘以初三日至休寧縣,即聞景德鎮失守之信。初四日寫家書,托九叔處寄湘,即言此間局勢危急,恐難支持,然猶意力攻徽州,或可得手,即是一條生路。

  初五日進攻,強中、湘前等營在西門挫敗一次。十二日再行進攻,未能誘賊出仗。是夜二更,賊匪偷營劫村,強中、湘前等營大潰。凡去廿二營,其挫敗者八營(強中三營、老湘三營、湘前一、震字一),其幸而完全無恙者十四營(老湘六、霆三、禮二、親兵一、峰二),與鹹豐四年十二月十二夜,賊偷湖口水營情形相仿。

  此次未挫之營較多,以尋常兵事言之,此尚為小挫,不甚傷元氣。目下值局勢萬緊之際,四麵梗塞,接濟已斷,加此一挫,軍心尤大震動。所盼望者,左軍能破景德鎮、樂平之賊,鮑軍能從湖口迅速來援,事或略有轉機,否則不堪設想矣。

  餘自從軍以來,即懷見危授命之誌。丁戊年在家抱病,常恐溘逝牖下,渝我初誌,失信於世。起複再出,意尤堅定。此次若遂不測,毫無牽戀。自念貧窶無知,官至一品,壽逾五十,薄有浮名,兼秉兵權,忝竊萬分,夫複何憾!

  惟古文與詩,二者用力頗深,探索頗苦,而未能介然用之,獨辟康莊。古文尤確有依據,若遽先朝露,則寸心所得,遂成廣陵之散。作字用功最淺,而近年亦略有入處。三者一無所成,不無耿耿。至行軍本非餘所長,兵貴奇而餘太平,兵貴詐而餘太直,豈能辦此滔天之賊?即前此屢有克捷,已為僥幸,出於非望矣。

  爾等長大之後,切不可涉曆兵間,此事難於見功,易於造孽,尤易於詒萬世口實。餘久處行間,日日如坐針氈,所差不負吾心,不負所學者,未嚐須臾忘愛民之意耳。近來閱曆愈多,深諳督師之苦。爾曹惟當一意讀書,不可從軍,亦不必作官。

  吾教子弟不離八本、三致祥。八者曰:讀古書以訓詁為本,作詩文以聲調為本,養親以得歡心為本,養生以少惱怒為本,立身以不妄語為本,治家以不晏起為本,居官以不要錢為本,行軍以不擾民為本。三者曰: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吾父竹亭公之教人,則專重孝字。其少壯敬親,暮年愛親,出於至誠,故吾纂墓誌,僅敘一事。

  吾祖星岡公之教人,則有八字,三不信。八者,曰:考、寶、早、掃、書、蔬、魚、豬。三者,曰:僧巫,曰地仙,曰醫藥,皆不信也。

  處茲亂世,銀錢愈少,則愈可免禍;用度愈省,則愈可養福。爾兄弟奉母,除勞字儉字之外,別無安身之法。吾當軍事極危,輒將此二字叮囑一遍,此外亦別無遺訓之語,爾可稟告諸叔及爾母無忘。

  這封信有三層意思。先講徽州府是唯一生路,失敗之後,形勢萬分緊張,四麵堵塞,接濟已斷,唯一的希望就是期待外援,或者左宗棠收複景德鎮,或者鮑超從湖口來援,否則大局不堪設想。其次感歎自己除了官做得大,已至一品外,對古文、詩歌、書法三者,皆一無所成。最後訓誡兒子,一是不要從軍不要做官隻讀書,說用兵非自己所長,“兵貴奇而餘太平,兵貴詐而餘太直”;二是牢記八本、三祥、三不信,是為亂世安身之法。

  四天之後,左宗棠在景德鎮打了兩個勝仗,曾國藩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實下來,並決定重回祁門。路過齊雲山時,還專門上去遊覽一番,所寫日記約二百字,仿佛一篇遊記,可見其心情是如何愉快。

  自祁門涉險以來,曾國藩一夕數驚,中夜不寐,寸心焦灼,幾乎沒過幾天安穩日子,他本人也承認“近日膽極怯”。徽州府失敗八天之後,曾國荃來信,要他趕緊拔營,遷到長江邊上去。曾國藩認為“情詞懇惻,令人不忍卒讀”,並回信說:“昔人雲,讀出師表而不動心者,其人必不忠;讀陳情表而不動心者,其人必不孝。吾謂讀弟此信而不動心者,其人必不友。”可惜曾國荃的信現在已看不到了。

  曾國藩趕緊就坡下驢,不再充英雄好漢,趁景德鎮一線軍情好轉之機,六天之後,就離開了祁門這個形如釜底的絕地。四天之後,到達長江邊,把大營設在船上,由水師護衛,再不用擔心身陷絕地,遭太平軍圍殲了。

  以上就是曾國藩困守祁門的全過程,鹹豐十年六月十一日進駐祁門,到鹹豐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撤離,共計九個半月,可謂他一生中最心驚膽戰的日子,完全是靠著必死的信念挺過來的。從那以後,他也再沒親臨過戰場第一線。

  太平軍對此卻一無所知,錯過了絕佳的機會,沒能打死曾國藩。究其原因,首先是情報工作做得不好,對曾國藩在祁門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他隻有三千護衛。其次是太平軍的行動缺乏統一領導,盡管主要目標是援救安慶,從長江南岸去攻打江西,部隊卻各自行動,沒有完整、係統的進兵方略和進兵路線。曾國藩所遭受的壓力,一半是太平軍誤打誤撞,一半是他自己過於緊張。太平軍五次攻擊祁門,表麵看危險萬分,其實都是一陣亂打,路過而已,走到哪裏打哪裏,沒有堅定一貫的攻擊方向,更沒把曾國藩作為打擊目標,搞得曾國藩白白擔心了一場。這也體現了他成就大事的性格特征,寧可死,也不臨事恐慌,自亂陣腳。

  曾國藩的啟示

  無膽氣者,無成就,亦無功名。膽氣來自天生,也來自培養。

  膽氣與成就大事之間的關係

  很顯然,成就大事需要某種勇氣,對失去生命的恐懼並不容易克服。

  兵法上有“用憨用貪”一說,就是因為憨者、貪者不怕死。隻要不怕死,事情就好辦了。正是傻大膽式的勇氣成就了他們。更深入人心的說法就是:“他膽子大。”他們真的就隻是一群傻大膽嗎?他們真不怕死嗎?他們的膽氣從哪裏來的?

  毛澤東把隊伍拉上井岡山之後,先打了一個勝仗,跟著吃了兩個敗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情蒼涼起來。後來一想,待在屋裏也不是辦法,就出去轉。一個山頭一個山頭走下來就發現,這個山溝可打埋伏,那個山頭可做退路,遊擊戰的十六字訣就逐漸誕生了,“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駐我擾,敵疲我打”。

  那是一次無意中做出的調查行動。從那以後,毛澤東的軍隊一直堅持指揮員必須親自勘察地形的作風,以保證在戰鬥中能充分利用地形優勢,達到以弱勝強的目的。林彪指揮的平型關戰役、彭德懷指揮的青化砭戰役,都是充分利用地形優勢打伏擊的戰例。地形勘察使他們擁有了打勝仗的信心和決心,有了信心就有了勇氣。膽氣就是從這中間發展出來的。

  無論戰爭年代還是和平時期,恐懼心理都廣泛存在。經營當中遇到的精神壓力,身處逆境的心理負擔,對身患絕症的恐懼,以及什麽擔憂、顧慮、矛盾、舉棋不定、猶豫不決、拖延遲疑,都可視做恐懼的一種,是麵對危險和困難、害怕出現不利結果的心理反映。恐懼或擔憂並不是膽小鬼那樣的貶義詞,它沒有褒貶色彩,而是麵對風險的心理表現,很正常的心理表現,就像寒風襲來會起雞皮疙瘩一樣。擔心夜長夢多,擔心不可預知的事情突然發生,這些都是正常的心理反應,也都可以被正麵想法抵製掉。

  積極發展這種抵製心理,並成為固定一貫的心理模式,表現在我們身上,就成了膽氣。

  膽氣,膽量,其實是同義詞。《韋氏美語學習詞典》對“courage膽量/膽氣”一詞的解釋是,能使人麵對困難和危險的心理力量。《現代漢語辭詞典》的解釋是,不怕危險的精神。兩種解釋都陳述了一個事實,膽氣是一種心理力量、精神力量。

  既然是一種心理的和精神的要素,那就一定能人為控製。當你不斷地鼓勵自己去冒風險,去麵對死亡,麵對犧牲一切的困難,你就會顯得比別人更有膽量。膽量是與恐懼相對應的,恐懼從心而生,膽量也從心而生。這是一種心理轉換遊戲,用一種心理力量去代替另一種心理力量,用正麵的心理力量去抵製、消除、戰勝負麵的心理力量。

  遇到危險時,人們產生了恐懼心理,又發展出抵製恐懼的心理,這種心理力量就叫膽氣。膽氣是在人類與外界做鬥爭的過程中有意識地發展起來的心理力量,而非天生或繼承。對很多人來說,他們可能要用一生的時間來培養這種膽氣。比如堅持體育鍛煉,就是發展膽氣的比較常見的一種方法。當然不斷地自我心理暗示也是發展膽氣的有效方法。

  膽氣會不會來自遺傳呢?如果是,仿佛就可以推斷,身體結構好的人在麵對危險更容易不緊張、鎮定、意誌堅強?照這麽說,那些偉大的成功者就該是些體格強健的人。那顯然不是事實。也許你會認為,心理素質方麵的遺傳與身體結構的遺傳並不相同,那麽他們的父母或祖父母也應該表現出與眾不同的膽量來。很遺憾,你找不到那樣的普遍性,因為他們的出身沒有規律。

  如果一定有某種規律的話,從曆代戰爭中似乎可以發現,正是那些出自社會底層的人,他們最不怕死。這就跟無知者無畏相聯係。他們是被環境逼迫的,走投無路了,隻好做了亡命之徒,逼上梁山。他們的膽量也久經考驗,經受了死神對他們的接二連三的、持續不斷的考驗。

  楊載福的水兵個個裸露船頭,太平軍的槍子炮彈飛過來,也不躲閃,完全聽之任之。這就是他們在戰爭中發展起來的一種膽氣。開始他們也怕槍子炮彈,就在船上張掛魚網、牛皮、沾水的棉絮等等,都不管用。後來幹脆什麽都不用了,直接站在船頭,生死由命。

  他們是亡命之徒,是現實鬥爭的結果,而非天生。如果有了欲望,就容易貪生怕死了。胡亂嚐試可以產生勇氣,準確的數據統計也可以幫助人們發展膽氣。

  人們做事有兩種狀態。一種是非常清楚當前的處境,既看得到希望,又為潛伏的危機而擔心,因看得明白而戰戰兢兢,但他們並不知難而退,恰恰相反,他們常常是勝算在握。在外人看來仿佛是他們運氣好,實際是因為事先對各種可能性做出合理思考,力爭在危險發生之前就排除或避開。說他們有某種先知先覺也並不為過,是鬥爭把他們鍛煉成了那個樣子,而不是天生的神機妙算、未卜先知。另一種狀態可以說成是無知者無畏,看事情遠不如前一種人透徹,也因為這種“無知”而大膽行動,或相當於胡亂嚐試,常常也闖出路來。譬如徒步懸崖,旁邊是萬丈深淵,白天看得明白,不害怕嗎?如果是漆黑夜中、無意間闖到那裏去了,因為看不到,就大膽放步走過去了,待天亮,回頭望,驚出一身冷汗。

  數據統計也可以幫我們減少恐懼。數據統計表明,直接死於戰場的人,遠不如死在戰場之外的人多。主要是死於戰場之外的老百姓太多。

  發展膽量,其實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

  1.問自己:“可能發生的最壞情況是什麽?”

  平型關戰役,林彪預計我軍傷亡當在一二百人,那增強了他的信心,決定打。那是基於與國民黨軍作戰的經驗,現在是打日本鬼子,所以他沒有盲目樂觀,而是設計了三種方案:一是國民黨軍變卦、不來配合,就不包圍日軍,而在一翼側擊;二是如果圍殲敵人不成,就放敵一條生路,避免日軍頑抗到底;三是萬一形勢對我不利,就迅速撤出戰鬥,不損害我軍實力。事實上,戰鬥結束後,我軍傷亡在一千五百人,殲敵一千餘人。如果最初估計的傷亡是一千五百人,引以為傲的平型關大捷可能就沒有了。盡管出現大的偏差,當初的信心卻沒有白費。除非賭博、販毒,賠個精光的時候很少,所以你不必擔心天會塌下來。即使賠個精光,那又怎麽樣?反正是赤身條條來的,大不了從頭再來。

  2.如果必須接受,那就接受。

  預見到結果以後,你將知道如何選擇。如果真的失敗,那結果是不能拒絕的。既然不能拒絕,就全部接受好了。猶豫,擔心,煩惱,憂愁,彷徨,苦悶,驚慌,恐懼……都改變不了事實,那就全部接受好了。如果大海注定要決堤,你拿胸口擋得住嗎?接受事實,然後才能集中精力去考慮如何改變事實。愁苦,心疼,痛哭……凡此種種,都於事無補。一旦你接受,你將發現,你獲得了意外的平靜,可以睡個好覺。很多大人物鎮定如山,正是這般功夫。

  3.鎮定下來,想辦法改善。

  接受事實以後,情緒就平靜下來了。那時你會幹什麽呢?自然是考慮如何改善。經過努力,可以把損失減到最小,甚至可能起死回生。即使注定要失敗,你可以失敗得很光彩,失敗得井然有序,就像高明的軍事撤退一樣。在這樣的心境裏,往往能找到出路。失敗之後的發現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這三個步驟其實是在幫助你保持鎮靜。唯有冷靜,才能想出良策。佛家雲,由靜入定,定能生慧,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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