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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講 乘時

  乘時就是追隨時代大環境。我們無法選擇時代,卻可以順應時代。我們無法主宰潮流,卻可以跟隨潮流。凡有大作為的人,無不是乘時而動。逆時而動,逆流而行,或錯過良機,都難以成就大事。即使追求一般的成功,也應該抓住機會。

  同治六年,那時太平天國運動已經鎮壓下去,曾國藩跟他的幕僚趙烈文說:“成就大事,往往運氣占六分,人事占四分。”趙烈文應和說:“老師說得對。《易經大傳》也講,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奉天時”就是“乘時”。六分運氣(天時),四分人力,可知曾國藩把“乘時”看得比主觀努力還重要。這是針對成就大事來說的,而在別的方麵,他就主張在人不在器,人比武器重要。

  曾國藩的啟示

  追逐天下大勢,方可成就偉業。

  今日社會成功的途徑很多。一是在政府任職,政治領域一直保持著它的權力優勢,總統大選總會成為頭條新聞。二是追求經濟/財富上的成功。三是娛樂、影視、體育界的超級明星,他們被少男少女追上了天。四是在文化、藝術、科研領域作出重大貢獻的人,常常被尊稱為專家、學者。

  不論在哪個領域有所成就,超越了昨天的自己,都可以說成功,隻要肯努力,誰都做得到。成就大事卻沒那麽簡單,幾乎隻集中在政治和經濟兩個領域,必須與很多人協同工作。事者,勢也。勢就是權力(也當包括地位、聲望等等,金錢也是一種權力)。沒有權力,你不能成事。

  黑馬,冷門,這種成功確實給人驚喜,但機會又有多少?大家懂得概率論。相反,新生事物因為新,空白多,好出成果,因此成功的機會最多。張藝謀與餘秋雨相比,哪個名氣更大(婦孺皆知)?當然是張藝謀,因為電影電視是今天的藝術主流,文學與學術已經退居其次。賺錢也是如此,趕上熱潮,才能又快又多。中國要繼續大力發展經濟,學曆史的與學經濟的相比,哪種人才更受歡迎?所以說,最熱門的地方機會最多。唯有思想者才冷眼旁觀。

  如果你想成就一番事業,又快又好的辦法就是乘時,唯有立在時代潮流的浪尖上,最易奪取功名。當然也更容易被打倒,這個世界是辯證的。個人就像一滴水,隻有趕在時代潮流的最前端,才能最快地流入大海。

  曾國藩那個時代,成功的標準幾乎隻有一個,就是做大官、做清官、做好官。成功的途徑也隻有一個,就是參加科舉考試。曾國藩很幸運,27歲就考中進士,有了做官的資格。不過,要做大官、做清官、做好官,還必須:1.要有學問,以提高聲望;2.博得權貴賞識,以便被提攜。上頭都不知道你,怎麽提拔你?上頭都不喜歡你,怎麽重用你?考中進士,已經走好人生第一步。要做大官、成大名、享大福,還得加倍努力。與曾國藩同時代的那些漢族文臣,幾乎都是學問高深的人,官越大,學問越高。

  無心之語的刺激

  曾國藩生於1811年,比辛亥革命早100年,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唯一法門,就是參加科舉考試。通過秀才、舉人、進士的三級選拔,成為國家的預備官員,也就成了社會上的大爺,至少普通百姓得讓著你、寵著你、尊敬你。

  曾國藩從7歲開始,在父親的私塾裏讀書,為科舉考試而努力。這是他在社會和家長的安排下,被動地追逐人生目標,可謂被動乘時。

  19歲那年,他和弟弟離開老家,去衡陽讀私學。

  據一份不十分靠得住的資料說,有一次,老師讓他背書,卻不流暢,老師罵道:“你將來要有出息,我給你打傘!”這話傷害了一個年輕人的心。

  考中進士、衣錦還鄉之後,要去答謝師門,他特意帶了一把傘,告辭出來,跟老師說:“糟糕,老師,我把傘落在你家了。”

  等老師取過傘來,曾國藩說:“謝謝老師給我拿傘。”

  看曾國藩走得遠了,老師回到屋裏,猛然想起數年前的話,滿臉愕然。

  老師的刺激,大概是曾國藩發奮讀書的開端,還說不上是有誌於學。因為受到刺激而發奮,這種事經常有,但結果如何,還要看你怎麽努力。有愚而不能知者,有知而不能行者,有行而終見棄者。

  曾國藩的啟示

  有決心,無毅力,行百裏而九十者,都無法成就大事。

  這也表現了曾國藩的某些性格特征,一飯之德必嚐,睚眥之怨必報,跟後來主張多殺人有一點聯係。

  曾國藩22歲考中秀才,之後去長沙,到著名的嶽麓書院深造。嶽麓書院就像今天的湖南大學,是湖南省的最高學府,嶽麓書院也正被湖南大學所環抱(毛澤東也在那裏讀過書)。去那裏的第二年,曾國藩考中舉人。同年深秋,動身去北京參加由朝廷主持的會試,但他沒有考中,也不在意,因為他沒有想一舉成名。鄉巴佬進京,一待兩年,收獲很大,開闊了眼界,也結識了不少人,可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錢花得差不多了,就準備回家。路上借了一筆債,還典當了衣物,才湊夠錢,買了一套二十三史。

  回來以後,發奮苦讀,一年沒出門。兩年後再去北京,竟然考中進士,是年27歲。曾國藩自己承認,正是第一次北京之行,他才開始立誌學問,那年24歲(孔子說自己是十五有誌於學)。在當時來說,這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功。不過,到了京城之後,還必須繼續努力,才能做大官、成大名、享大福。

  曾國藩的啟示

  傷害也可以是一種動力。

  曾國藩的情況就是這樣,老師的傷害不過是一種刺激,24歲開始進入自覺狀態,主動、積極地參加科舉考試。

  這時他對乘時的認識還是模糊、盲目、初級的,要等到30歲上,才對乘時形成完整、全麵、深刻、理性的認識。難怪民間說,30歲以前是爹媽給的,30歲以後是自己給的。

  稱其為乘時,並不是牽強附會。那個年代,他不參加科舉考試,還能做什麽?洪秀全考了十四年,沒有成功,迫不得已,才造反。左宗棠三次未中,一怒之下,不考了,要不是洪秀全造反,他大概要教一輩子私學。

  三十而立

  考中進士之後,曾國藩入翰林院深造。翰林院是讀書養望的地方,為國家儲備人才,為朝廷培養高級幹部,除了讀書編書之外,一般沒有具體任務。雖說可以做官,但是官大官小,名高名低,還要看各自的造化,曾國藩再次麵臨新的挑戰。混得好,自然能往上爬;混得不好,至少也是個從七品官,類似今日的副處長、副縣長、副團長、副教授、副研究員、副主任醫師,或者別的一個副……。像杜甫那麽偉大的詩人,也隻得到一個從七品的官。

  曾國藩混得如何?27歲進去,29歲定為從七品,一直到32歲初,還是從七品。不過,32~37 歲五年之間,卻節節高升,連越十級,官至正二品,比今天的省長部長都還高兩級。即使今日,我們越來越追求速度,也少有人爬得那麽快。究其原因,一是他自己有本事,很努力;二是爭取名士指點,得到權貴提攜。

  曾國藩參加科舉考試就是為了功名,還寫過一句詩:古來名利客,誰不到長安。既然已經做官,當然希望官越大越好,名越響越好;辦法嘛,隻有一個,就是繼續讀書。

  功名心其實是件好事,它支撐了中國文人兩千年來的奮鬥意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經由清朝一位著名皇帝的倡導,又被表述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個理想是崇高的,也是極嚴格的,甚至要求禁欲,在某些特定的時候,你不能做愛,更不能娶妻納妾。曾國藩本人曾惹來一片罵聲,說他是一個穿著長衫子的虛偽男人(偽君子,偽道學),因為他在鹹豐皇帝死的期間娶了一個小老婆。

  他繼續鑽研的幾本書,其實小時候就背熟了,現在必須做到另有體會,才能得大官享大名。這個時候,他已經在主動乘時,治學是追求功名的唯一選擇。不過,他沒有名師指點,也沒有朋友切磋,完全依個人興趣而讀,大半年下來,沒什麽長進。本來對做文章還有一點信心,不免沾沾自喜,結果卻發現,別人早已走到前頭去了,追都追不上,那使他很傷懷。看來想靠文章出名是做不到了,必須另找出路。

  問題是,讀什麽書,又該怎麽讀,曾國藩並無頭緒,就找名人著作來讀。30歲那年夏天,他去琉璃廠買來《朱子全書》。三天之後,又去向當時名氣很大的學者唐鑒請教。唐鑒是他的老鄉,湖南長沙人,官至太常侍卿(三品),後來加恩賞二品卿銜。唐鑒一席話,如醍醐灌頂,震醒了曾國藩,讓他明白了很多事,原來治學的方向也就是仕途的方向,要做大官,還必須有大學問。那正是他的人生理想,既能讀書,又能有所成就。從那一刻起,他算是真正自覺地乘時了。

  唐鑒的話,今天可以看到痕跡的,大概是“為學隻有三門,曰義理,曰考核,曰文章……”按照唐鑒的說法,義理(理學)是治學的根本,考核(考據學)求粗而遺精,文章本是小技,一點不難,經濟之學(經世致用之學,當時被視為做官術)本來就在義理之中,無非多看史書(曆代典章製度)。

  唐鑒的話,今天看不到痕跡的,大概是清朝的學術演變與政治之間的關係,朱東安先生有係統論述,大略如下:

  清朝以少數民族入主中原,以馬上得天下,不能以馬上治之,經過認真比較,發現程朱理學所信奉的倫理道德,尤其是三綱五常、君為臣綱一條,很對他們的胃口,就把程朱理學定為治國基本理論。以康熙推崇得最勤奮、最成功,他自己就是一個理學家,其深度連一些儒學耆老都不能測。

  下層人民以天地會為代表,武裝反抗滿清統治,金庸先生有一本武俠小說,名字叫《鹿鼎記》,裏麵的主要人物陳近南、韋小寶,都是天地會的重要頭目。以明朝遺老為代表的漢族士人,也不肯與滿清合作,他們以筆為武器,表達自己對前明的懷念、對滿清的仇恨。武裝反抗遭到武裝鎮壓,文字反抗遭到文字獄迫害。韋小寶那個可愛的雙兒,她先前的女主人,就是遭文字獄迫害的死難者的家眷。

  另一部分漢族士人總結經驗教訓,采取了更隱蔽、更高明、更曲折,且合法的鬥爭方式。他們通過有理有據的考證,證明程朱理學的經典著作是偽造的。那些經典著作曆來被認為成書於2200年前。有一位漢學家用三十年時間寫成一書,列舉一百二十八條確鑿證據,證明《古文尚書》是偽作。連那個弄虛作假者的時代和姓名,也被另一位漢學家考證出來。朱熹的《周易本義》一書,采用了宋初某個著名道士的河圖洛書說,結果也被證明是編造的。他們以釜底抽薪式的一擊,證明了滿清統治者精心扶植的思想武器是靠不住的假貨,還有誰信呢?考據學由此興旺起來,創造了一個光輝燦爛的學術時代,理學反而少有人問津。

  但是,當聲勢浩大的白蓮教起義爆發之後,這種不合作態度就開始改變了。白蓮教起義發生在嘉慶初年,是康乾盛世的轉折點。經過那場大動蕩,漢族士人認識到,隻有鎮壓各種反抗,維護滿清王朝的統治,才能保住自己的飯碗,他們與清王朝是拴在同一根繩子上的兩隻螞蚱。加上清王朝的拉攏、分化政策,以及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使反清複明的民族仇恨也逐漸淡化等等原因,漢族士人的注意力就轉移到如何解決社會的現實問題上來。

  盛極一時的考據學經過乾隆、嘉慶兩朝的發展,終於在道光年間,被經世致用之學所取代。道光後期,鴉片戰爭爆發,經世致用更被推向高潮。

  這些東西曾國藩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突然有人說起,聽得他心都亮了。曾國藩在日記裏,在給兄弟的家書、朋友的信劄中,反複述說這種耳目一新的感受,說他看到一種茅塞頓開、豁然通達的新氣象。也正是經過唐鑒點撥,曾國藩才真正踏入治學門徑。從此之後,曾國藩徹底明白科舉考試、做學問與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之間的關係,辨明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這就是曾國藩想有一番作為的自覺乘時,那時他30歲。

  他就從文章轉到理學上來,開始“治經宜專一經”的讀書道路,也就是先把他買回來的《朱子全書》讀完、讀懂、讀透。第二年冬天,在一位顯貴學者的指導下,曾國藩又開始修習檢身之要。那是一種靜坐工夫,把讀書和修身結合起來。具體做法就是靜坐思考與寫日記,把每天的行為、欲望,一點一滴都記下來,在靜坐的時候,一日三省吾身。也就是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論。

  以孔子為首的聖人們天真地以為,通過這樣的修煉,就能把學術、心術、治術貫通一氣,學問提高了,道德也就提高了,治理國家的本領也提高了。孔子是不幸的,生活在一個兵荒馬亂、道德淪喪的時代,像他那麽著名的人,還常常吃不飽飯,到處流浪。他整天想的就是要挽救混亂中的國家,解救被水火浸泡的小民,而對做大官、得大名、享大福之流的副產品不屑一顧。他的思想被逐漸演變成一種帶有濃厚理想主義色彩的教育/治國方法,連續不斷地施行了兩千年,到後來竟成了宗教。這是他“像狗一樣落魄”時所不敢想的吧,這也該是他所自豪的。

  曾國藩開始用理學家的修行辦法來要求自己。每天靜坐一個小時,記下各種不正確的欲念行為,傳給朋友、同事看,請他們提出意見。也經常去拜訪那位顯貴學者,像弟子一樣虔誠,一位勤奮而有天分的青年。學者也樂意幫他,寫了很多批語。這位顯貴學者名叫倭仁,滿族人,官至大學士,正一品,再沒有比他更大的官了。

  曾國藩的啟示

  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

  修身工夫卻做得不怎麽好,常常靜坐一會兒就睡著了,等到醒過來,就在日記裏痛罵自己,過了十幾天才漸漸適應。他身體本來就虛弱,這一修身靜坐,凡事檢討,搞得他很緊張,不過兩個來月,就患上了失眠症。再堅持二十幾天,突然吐起血來。

  曾國藩很沮喪,知道自己做不了理學家了,跟兩個弟弟寫信說:“我身體本來就弱,現在耳鳴不止,稍稍用心,就覺得困頓。我也常常這麽想,既然老天讓我無法苦思,那是老天不讓我成就學問啊。所以這些天我心灰意懶。隻要得到一個差事,去地方上做官,還了舊債,就辭官回家,不再惦記什麽功名利祿了。”

  那隻是他一時的衝動。很快,他就根據個人的身體狀況,大膽地放棄理學家的修身方法,而把精力放在自己感興趣的文章上麵。靜坐修身不搞了,寫日記這門工夫卻堅持下來,一直寫到他過世的前一天。讀書的範圍也大大擴展,什麽理學、考據、經濟、詞章,凡是好書,他都看,隻是仍然最偏愛詩文。他的學問之路其實在朝自己的方向發展,不管門派之別(儒家五派常常相互攻訐),是一條全麵發展的道路,所謂采眾家之長也,“務為通儒之學”,通儒就是什麽都精通的大學問家。

  做文章就是為了出名,出名了自然好做官。他自信地說:“這樣堅持下去,即使不放外做官,也會在道德文章上有所成就。”他是漢人,要做大官,必須名聲好學問好才行。

  他所交往的那些學問朋友,都在京師有一些名氣,也都是做官的。倭仁官至大學士,正一品,還是同治皇帝的老師。唐鑒官至太常侍卿,後來授正二品銜。吳廷棟官至刑部侍郎,正二品。最小的是國子監學正,正八品……

  與他們交往,不僅增長了曾國藩的見識,更讓他在士林與官場獲得一種良好的名聲,這給他的官運鋪出一條道路來。後來,他在長江一帶跟太平軍打仗時,給弟弟寫信說:“過去我在北京的時候,還是有一些清望的。”他的學生更說他是“名稱重於京師”。他的好名之心有多強呢?他的日記中有這樣的話:“今早,名心大動,忽思構一巨篇,以震炫舉世之耳目……”

  他在學林士人中建立了一種好名聲,仕途上也出奇順利,37歲就官至正二品,因為他得到權臣穆彰阿的青睞。穆彰阿願意幫他、看得起他,首先是因為他自己有本事。清朝一貫限製漢人,曾國藩也沒有政治背景,很難靠一味巴結來升遷,因此他在學問上所獲得的名聲,以及在鑽研學問時發展起來的遠見卓識(才需學,學需識),就成為他仕途的基礎。

  曾國藩無意中把治學的方向從文章轉到理學上來,再主動向唐鑒請教,向倭仁請教,積極與各類士人交往,更結識了權臣穆彰阿,為做大官鋪出道路來,終於完成生平第一次乘時。

  這一次乘時,開始是憑著某種直覺做出的,卻歪打正著;在與各種士人的交往中,尤其是在見到穆彰阿之後,他深刻領悟到乘時的重要意義,因而既堅持著學問,也不放棄穆彰阿。從學問中得到的清譽,還有穆彰阿的提攜,是他乘時的兩把寶劍,也是時代特點,他隻有努力追隨,積極適應。也正因為此,加上別的一些鮮為人知的原因,他37歲就當上大官。在他那個時代,這算是一個巨大成功。

  一次挫折

  如果不是太平天國運動,曾國藩看得到的政治前途,大概有兩個,一是成為顯貴學者,既有學問,又得富貴;二是如果趕上一個好皇帝,還能成為一代名臣。

  1850年2月25日,道光帝死了,鹹豐帝上台,才19歲。即位二十餘天,大概剛辦完父親的喪事,鹹豐帝就下令征言,要各大臣針對時政,據實直陳,封章密奏。曾國藩似乎看到了希望。這希望一是為挽救貧弊、混亂的國家,二是實現個人的政治抱負,也就是他的功名心,如果運氣好,他將成為一代名臣。有雄才大略的皇帝,才有功名巨偉的臣子。

  他一連給鹹豐帝寫了十四封奏章,最重要的有三封。

  一是談人才問題。他看到那些做官的,個個貪財怕死,不幹實事的多,有氣敢往的少,一旦將來有事,國家就沒有人才可用,建議要重視人才的選拔、培養、考察。曾國藩的看法是對的,太平天國都占領江南半壁江山了,鹹豐帝也沒找出一個能夠與之相抗的人才來。

  二是《議汰兵疏》。他在兵部待過,知道全國綠營兵已衰朽,又聽說廣西兵亂爆發之後(洪秀全1851年1月11日在金田起義),廣西三萬七千兵,竟無一人可用,因此提出三項建議,就是裁兵、節餉、訓練,通過減少數量、加強訓練來重鑄戰鬥力。鹹豐帝隻是嘉勉了他,卻沒有動靜。眼看大局已壞,現在卻報國無門,曾國藩著急、憤懣、愁苦,對新皇帝有些失望了。

  大概一個半月之後,他又上了一封奏章。這回不是建議,而是批評,批評年輕的皇帝謹於小而忽於大:某大臣小步跑失檢被參,某大臣道旁叩頭不當被參,這種小事皇帝也要管,而像廣西兵亂那麽大的事情,卻連一張軍事地圖都不掛出來研究;自從征言以來,大臣的奏章不下百餘,都以“毋庸議”了之;選拔人才時,隻看毛筆字寫得漂亮不,而不看文章思想。

  這封信言辭激烈,批評直切,稍微歪曲一下,就會變成一篇詆毀文章,把皇帝說成是一個思想浮淺、流於形式的驕矜之人。鹹豐帝看了,勃然大怒,當場就把信扔到地上,要治他的罪。幸好鹹豐帝的老師在場,苦苦勸說,才熄滅怒火,轉而“優詔褒答”,顯示了皇帝的寬宏大度,成為一時盛傳的美德。

  曾國藩逃過此劫,原因何在?無非是有人說情。說情的兩個人,一是皇帝的老師,他叫祁雋藻,跟穆彰阿政見不和,官至大學士,正一品,曾國藩還寫過二百六十個一寸見方的大字送給他;另一個人叫季芝昌,官至閩浙總督,從一品,是曾國藩中進士的主考官,師生關係。

  這一回乘時不成功,原因在於他對鹹豐帝存有幻想,希望他是一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

  曾國藩的啟示

  做事情有一個重要法則,就是確認前提的真實性。

  鹹豐帝下令征言,決心大,卻不能執行。一是限於他的政治經驗,二是他缺乏康熙那樣遠大的政治胸懷和寬廣的用人雅量。康熙用旗人,也重用漢人。按照一般情形,既然你曾國藩提出了裁汰兵員,加強訓練,那就著你去辦妥此事,我作為皇帝,在人力、財力、物力方麵多多支持你就是了;由於你是漢人,不大放心,就想辦法分你的權,限製你,監督你。鹹豐帝卻沒有那麽做,一來當時局麵還沒有壞到生死存亡的境地,洪秀全還沒有直接威脅京師,二來鹹豐帝才19歲,對自己頗有信心,白蓮教都可以鎮壓,廣西亂匪自然也可鎮壓。事實證明他的信心是盲目的,既沒有看透清朝內部的腐敗衰朽,也不了解洪秀全的聲勢。鹹豐後期,這種情況才得到改變,因為朝廷已經無人可派,也無兵可派,隻有依靠曾國藩和他的湘軍了。

  對曾國藩個人來說,盡管冒了遭遇不測的風險,卻是一個勝利。信是寫給皇上看的,當然要深思熟慮之後才動筆,因此能夠較早思考用兵與建軍問題,那對後來創建湘軍肯定有幫助。不過,要等到在湖南辦團練時,他才決定重起爐灶,別開世界,另外建設一支軍隊。

  歸結起來,曾國藩這次乘時有三點值得注意。

  一是直言敢諫。有些大臣是官場上的老狐狸,鹹豐帝年輕氣盛,一時看不明白他的底細,就來個裝傻,沉默。官氣太重,固然可以坐穩你的官,卻不能成就大事。要想成就大事,就得有某種膽量。

  二是能說出有效的解決辦法。憑著個人勇氣,一通亂說,說不到點子上去,還不如不說。這要求有膽有識,方可成就大事。

  三是看鹹豐帝不喜歡,立刻就不說了。這就是官場上的見風使舵,也算察言觀色、見機行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像屈原,楚懷王不聽,就著急,就亂罵,他本來有能力挽救祖國,卻因為不懂得適時沉默,反而被小人陷害,結果被貶到江邊去發牢騷,固然寫成千古不易的名篇,卻沒能挽救他的國家。冒死直諫的人,可視為忠臣,未必能稱明智。

  總之,既然鹹豐帝下令征言了,就應考慮及時跟進,不能等待、觀望。至於說如何進言,要講究方法、技巧、策略,一是要敢說,二是要能說,三是要靈活變通,是繼續說,還是停止不說,視具體情況而定。此後,曾國藩再也不直接說皇帝的壞話了,寫奏章也小心用詞。這也算他的一個收獲吧。

  不過這隻是一次小的乘時,算不得大時代背景下的乘時。下令征言不過是年輕皇帝心血來潮,並沒有成為一種國家政策。何況天下形勢最主要者,已經不是什麽納言進諫、做個名臣,而是嚴重的內憂外患,是中國不可避免地卷入整個世界,遭到發達國家的侵略、奴役、霸占、殖民。如果鹹豐帝是一個明君,大膽使用曾國藩,改革時弊,整頓吏治,說不定曾國藩會成為一代名臣。這是一種假設,天下形勢已經變了,所以他得不到那個機會。

  但他在這裏所表現出的“澄清天下”的胸懷,為後麵鎮壓太平天國奠定了若幹基礎。

  臨危受命

  鹹豐二年(1852),曾國藩得到去江西做主考官的差使,立即收拾東西,從北京南下。一個月後,走到安徽太湖縣境內,得到家人來報,說母親去世了,曾國藩就掉轉船頭,回家奔喪去了。原本打算走水路,由長江轉入湘江,再到長沙。路過武漢時,湖北巡撫告訴他,長沙已經被太平軍包圍,就改從陸路回了湘鄉白楊坪。

  儒家以孝治國,凡死了父母的人,一般要在家守孝三年。如果是當官的,也要放下手頭的工作,回家守製,這叫丁憂。情況特殊時也可以不回家,但要經上頭批準。曾國藩急急回家奔喪,就是這樣。

  他回到家中,辦完喪事,本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他家住在高嵋山下,屬衡山餘脈。有孝在身,當然不好意思去衡山,但在高嵋山下轉轉還是可以的。那裏的小橋溪流,盡管闊別了十四年,大都還是熟悉的。不過才三個多月,他就接到皇帝命令,要他在湖南省幫辦團練。

  他在鄉下歇著的時候,全國形勢發生了很大變化。洪秀全的起義部隊節節勝利,於1852年12 月開始攻打武漢。從武漢北上,可以直達北京。鹹豐皇帝終於意識到事態嚴重,不僅調集大軍圍追堵截,還迅速命令各在籍大臣幫辦團練。曾國藩是第二個被任命的地方團練大臣,可知鹹豐帝還記得他這個觸怒天威的人。

  1853年1月8日,鹹豐帝任命曾國藩為湖南團練大臣。1月12日,天平軍攻克武昌,並集結十萬大軍,號稱五十萬之眾,浩浩蕩蕩,沿長江而下,攻打南京去了。1月21日,曾國藩在老家接到命令。3月19日,天平軍攻克南京(金陵)。

  曾國藩很為難。他想做一個孝子,就不宜在母喪期間外出公幹、墨從戎(,喪服中的麻帶,在首為首,在腰為腰)。一年前,江忠源墨從戎時,他還極力反對,現在輪到自己了,理當拒絕,就給鹹豐帝寫信,請求在家守孝,不去辦團練。

  信還沒來得及發出,湖南巡撫就來信說,武昌已經失守,湖北巡撫也戰死了,形勢非常危急。當夜,曾國藩的一個朋友郭嵩燾也登門拜訪,他是受了湖南巡撫的委托,專程來勸說曾國藩的。

  郭嵩燾跟曾國藩說:“公本有澄清天下之誌,現在不乘時而出,卻拘守孝道,如何對得起君王父母?而且墨戎,本來就是古製。在家守孝是古製,墨從戎也是古製,還猶豫什麽呢?”還去動員曾國藩的父親。老頭子似乎深明大義,隻說了一句話:“郭嵩燾的話是對的。”曾國藩遂決定出山,收回了寫給鹹豐的奏章。

  不過才四天,曾國藩就完全改變了想法,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是形勢急轉直下,不容他安心山林。最初,他跟鹹豐帝一樣,都輕視了洪秀全,廣西離北京遙遠得很,聽起來當說故事,沒有什麽親身感受。現在,太平軍距他不過幾百裏,湖北不保,湖南也就危險,何況湖北巡撫也戰死了,這個人他也認識,就不能不心動,甚至感到震撼:廣西亂匪來勢凶猛,絕對不是什麽小毛賊。在家守孝,既無法保全自己,也無法實現忠孝兩全的理想。一年前他勸說江忠源不要墨從戎,主要是因為他跟朝廷一樣,還沒有認識到太平天國的力量,既然是毛賊鬧事,大局沒壞,當然以奉守孝道為先。

  二是曾國藩個人的考慮。他是一個熱愛榮譽的人,功名心非常旺盛。“公本有澄清天下之誌”,這未必是郭嵩燾的恭維話。郭嵩燾本在京師翰林院讀書,兩人一直有往來,對曾國藩比較了解,按理不會憑空亂講、任意編造。如果隻是危害鄉裏的小毛賊,曾國藩大概是不屑於親自動手的,這也是他在家服喪時編寫《保守太平歌》的初衷。現在他們從廣西打到了湖北,連湖北巡撫都戰死了,哪裏還是什麽小毛賊?鎮壓叛亂,留名青史,他們不可能想不到;沒有想到的,可能就是太平天國差點顛覆清朝江山。

  皇帝的命令,父親的批準,還有湖南巡撫與郭嵩燾的勸說,是曾國藩最好的下階石。即使沒有郭嵩燾,隨著形勢發展,他也會出來。

  結果如何呢?一方麵吃了很多苦,在長沙被士兵追殺蒙羞,也吃了不少敗仗,又三次自殺未遂,還被鹹豐帝冷嘲熱諷,在江西、在祁門還差點丟了老命;另一方麵,十年辛苦沒白費,最終鎮壓了太平天國運動,成就蓋世功勳,獲得聖賢美譽,名垂史冊。

  這裏簡單勾畫一下鎮壓太平天國的經過。

  鹹豐三年(1864),他以團練大臣的身份在長沙和衡陽練兵,創造性地把團練分成團與練兩個概念,為自己編練軍隊找到理論依據。別人以為他的湘軍不過是民兵,事實卻證明,他的民兵不僅鎮壓了太平天國,淘汰了清朝的正規軍,還影響到中國20世紀初期三十年的政治格局。

  鹹豐四年,開始帶兵出征,盡管有嶽州之敗、靖港之敗,卻為清政府第一次打了大勝仗,連續攻克武昌、黃州等城,出兵才十個月,就打到九江來了。

  鹹豐五年至鹹豐七年,有湖口慘敗,水師被分割,炮船損害嚴重,陸軍也被一分為四,塔齊布死了,羅澤南死了,都是他的心腹大將。他本人也坐困江西。如果不是石達開被調回南京,曾國藩能不能活下來,都是一個問題。

  鹹豐八年,從老家複出。

  鹹豐十年,授兩江總督,全權指揮大江南北水陸各軍,成為整個清朝權力最重的漢人。

  鹹豐十一年初,在祁門鎮數次遇險,老命都差點沒了,卻輕鬆活過來,趕緊移駐到長江邊上去。從那之後,再也不親臨前線。也是他親自帶兵而“三戰三敗”的最後一次。

  鹹豐十一年八月,攻克安慶。太平軍精銳損失慘重,陳玉成也在城破不久被害。整個戰事明顯朝曾國藩一邊傾斜。曾國藩的名聲更隆、權力更重,身兼六位地方大吏之職責。

  同治三年,攻陷南京,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運動宣告失敗。為了不落一個功高震主、功成身死的悲慘下場,曾國藩主動裁撤湘軍,解除清政府對他的疑懼,結果皆大歡喜,清政府不用擔心他造反,他也保住性命,保住聖賢名臣的美譽。

  後來剿撚軍、辦洋務,都是以鎮壓太平天國為基礎的。

  應名出山辦團練,這是曾國藩一生最重要的一次乘時,也是一次不容錯過、無法再來的一次乘時。這種機會隻有一次。

  不僅他,胡林翼、左宗棠、李鴻章、江忠源,甚至連薛福成等人,都是因為參與到這次軍事鎮壓活動中來,才能夠建立功勳、留名史冊。尤其是左宗棠,40歲了,還不過是個秀才、湖南鄉下的教書先生,如果不是這次乘時、參與鎮壓太平天國,有誰會知道他?他不參與鎮壓太平天國,也就不可能有後來的收複新疆,更得不到民族英雄這個榮譽。收複新疆是湘軍唯一一個有民族氣節的壯舉。40歲之前跟他一樣命運的,多如牛毛,而能像他一樣翻身的,曆史上可沒有幾個。

  如果曾國藩堅持要在家守孝三年,結果會怎樣?一種可能性是死在混亂之中。他是朝廷二品高官,目標過大,難以藏身。不過,他不會選擇坐以待斃的,他不會那麽傻。以他的為人和性情,即使鹹豐帝不命令他出來,形勢也會逼他出來,或者說他自己也會主動出來。

  案例:關於企業成長的話題

  從曾國藩熱中科舉來說,應該去學習當前最熱門的專業,還必須有至少三十年的發展空間。固守某個領域,持之以恒,功夫深了,也會成功,而想成就大事,卻必須在“乘時”上有高明的判斷。曇花一現,哪裏能夠成就大事?

  要想成就大事,必須走在主流的最前端,並且需要勇氣、智慧、人才等諸多要素。有能力做領導者的話,就莫謙虛,大膽做去好了。沒有那個能力,就做好一名跟隨者,緊隨其後,多做改良,也是一種貢獻。不論是潮流的領導者,還是跟隨者,大都有其成就。實在不行,就做好本職工作,平安也是福嘛。

  這就要求我們給自己做一個恰當的人生定位。

  “乘時”還要考慮兩點,一是看不看得清大勢;二是看清之後,敢不敢去參與,有沒有無所畏懼的決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氣;三是能不能做成,“重在參與”是說給老百姓聽的,手段無所謂,結果最重要。

  曹操打算討伐張魯。司馬懿對他說:“劉備用詭計俘虜劉璋,蜀地人心不服,他又想奪取江陵,這是危險的事情。因此也是破蜀的好時機,不容錯過。今若列兵示威,益州人心震動,乘時而舉,必能成功。聖人不違時,也不失時。”曹操說:“人不知足啊。既得隴,又望蜀。”終於沒有聽司馬懿的意見,而失去取蜀良機。

  又拿財富來說,做一個有錢人,立誌比乘時重要。任何生意,都可以成為百萬富翁、千萬富翁。若想成為大富豪,隻靠立誌卻不夠,還必須乘時。乘時包括兩個內容,一是跟著產業形勢走,二是跟著國家政策走。中國這些年來,電器、股票、電腦、網絡、房地產……,熱潮一波又一波,真正趕上了的有幾個?電腦產業造就了一大批富翁,也造就了聯想這樣的大企業,中國十四億人,有多少在做電腦生意?做房地產的就更少。

  是不是一定要有錢才能做房地產?不是的。如果總是走在形勢後麵,那你總是覺得資金不夠。走到前頭的人,沒有資金也能發大財。

  有一搞房地產的,最初他什麽都沒有,沒錢,沒地,沒關係,也不認識什麽人,隻有一個想法。那時他三十好幾了,成熟而有幹勁,是那種敢想敢做的人。

  他先去找到村支書,說能不能拿出一塊地來開發房地產,村裏出地,他負責開發、銷售。村支書說行,反正不掏一分錢,那就做。

  拿到地皮後,他就開始跑建築隊。大建築商不理他,就去找小包工隊。小包工隊願意做,但他們也沒錢,說:“我們租那些重型設備,什麽挖掘機、推土機、攪拌機,一定要先給錢。你至少要把租設備的錢先付給我們。”

  沒錢,鋼筋、水泥也買不回來。

  該死的錢、錢、錢!

  苦思冥想,他找到一個辦法,以開發出來的房子作為交換,包工隊給幾套房子,設備商給幾套房子,材料商給幾套房子。總之,統統以房子做交易。

  他以極大的熱情推銷自己的產品(大膽設想),嗓子喊啞了,房子也就慢慢建起來了。他的利潤就是剩下的幾十套房子。

  那個時候房子好賣,政策也管得鬆,在工地邊支一塊牌子,甚至就是一塊紙板,寫上幾個字,就能銷售……就那麽開始,他成了大老板。

  今天,再像他那麽做,根本不可能。錯過了時機,即使你想出那個主意,也無法執行。做鬼都要走到前頭,諸如此類的話,其實都是在說“乘時”。這需要前瞻性的眼光。即使不能成為領導者,也要成為最早的跟隨者。魏源、林則徐最早提出了“師夷之長以自強”,他們是中國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曾國藩是最先的行動者,李鴻章、張之洞等則緊隨其後,也都各有成就。

  外部環境在不斷變化,也就不能一勞永逸。一勞永逸是懶漢思想,成不了氣候。為確保“乘時”有效,大致每過三年,就要對外部環境做一個認真、細致、全麵的考察。一年一小察,三年一大察,以確保你和你的團隊仍然走在潮流最前端,而不是落後了。即使如此,要想永遠保持住浪尖位子,總是困難的。一生哪怕有一次“乘時”,也能造就個人輝煌。

  對外部環境有正確的認識,才不會犯一相情願、主觀主義的錯誤。

  是人都會立誌,卻不是人人都會乘時。乘時比立誌難,乘時不僅要有誌,還要有膽有識。膽為執行力,識為判斷力。隻能想,不能做,你無法完成大事。有誌,人生就成功了一半;成就大事,卻非乘時不可。正因為此,本書把乘時排在第一,立誌排在第二。

  如果以企業家行為來考察,這一點似乎更加突出。多數人最初隻是為了弄口飯吃,或者找點什麽事情做,絕對不是想要成為偉大的企業家。他們從一無所有開始,正好趕上高速發展的市場機會,勇敢、敏捷、睿智、熱烈地撲身進去,經過一段轟轟烈烈的發展,企業逐漸做大了,獲得意外的喜悅。

  看看“2002中國富豪榜”前十位的創業者,你將驚歎,他們是怎樣寫成財富神話的。

  第四名,魯冠球。1960年代,借來創業資金三千元,開沒有掛牌的打米廠,因為那時不準私營,失敗,傾家蕩產還債款。第二次創業,是他精通的鐵匠鋪(他做了三年鐵匠學徒),掛了大隊農機修配組的牌子,生意紅火。

  第六和第八名,希望集團劉氏兄弟(2000年、2001年排第一名)。1982年,為了有錢給孩子買肉吃,四兄弟賣手表、當自行車湊齊一千元,打算做生意賺點錢,在四川農村搞養殖,年底賺了七百二十元。

  第七名,葉立培。1973年,沒有什麽資金,處女創是火車押運員,最遠從上海押到新疆,苦累無人訴,跑一趟能賺一百多塊,幹了五年。

  第九名,郭廣昌。1992年,三萬八千元,開始做彩色火焰蠟燭、咕咚健身糖、嬰兒尿濕報警器,都不成功。轉來做市場調查,賺到一百萬。

  第十名,劉漢元。1984年,父親賣掉肥豬湊給他五百元,做溝渠網箱養魚,年底賺一千九百五十元。然後做魚飼料,大發展起來。

  他們幾乎都是為了弄口飯吃,或者找點什麽事情做。郭廣昌文化最高,資金最多,財富的增長速度也最快,這跟時代背景有關。創業之初,他們並不知道能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

  同樣,國際上著名的大公司,創業時有偉大誌向嗎?

  “我偶爾和商學院的人提起那段經曆。我說我們創業時沒有任何計劃,我們是地地道道的機會主義者。管理學教授聽了都大驚失色。那時侯隻要能賺錢,我們什麽都做。我們做過保齡球越線指示器、望遠鏡時鍾驅動器、馬桶自動衝水器,還有一種讓人減輕體重的震蕩器。當時我們是這樣子的,大約有五百美元的資本,設法做一些別人認為我們或許能做的東西。”

  上麵這段話是休利特說的,他是休利特-帕卡德公司的創造者之一,公司名字是兩個創始人的名字,誰的名字在前,是他們倆拋硬幣來決定的。今天,我們把休利特-帕卡德公司翻譯成惠普公司,英文寫作HP,世界成功企業的標誌。他們倆決定先創建公司,再考慮做什麽,遂於1937年8月23日成立公司。事實上,他們最初做的那些產品,都沒有收獲。摸索了將近一年,才做成一筆像樣的生意——向迪斯尼公司賣出八部聲音示波器,在電影《幻想曲》中使用。但還是沒有目標,東搞西搞。一直到1940年代初,珍珠港事件後,得到國防合同,他們的公司才大有起色。

  1945年8月,日本,八個人聚在一起,長時間開會,決定剛剛成立的公司應該生產什麽。會議開了好幾周,希望找到業務,可以讓公司賺點錢,以支撐下去。他們考慮了很多東西,味噌湯,小型高爾夫球機,計算尺……第一個產品電飯煲不能使用,開發的重要產品錄音機也銷售失敗,靠粗糙的電熱毯維持生計——布裏縫上電線,就是電熱毯。

  他們的境遇不怎麽好吧?他們的公司名稱是“春日無線電器公司”,後來的名字叫索尼SONY。

  零售業巨頭沃爾瑪的創始人薩姆·沃爾頓,他在創業時,同樣沒有大誌。1954年,他開一間小雜貨店,對“我自己要創立的事業規模,沒有任何夢想”。那時,他已經步入中年。直到他創立公司二十年,沃爾瑪連鎖店的“偉大誌向”才自然地跳出來。

  3M公司,透明膠帶、即時貼的發明者,創建目的是開辦一座礦藏,實際僅售出一噸材料,采礦業務就失敗了。在掙紮求活的十一年裏,它的總裁沒有領過薪水。

  摩托羅拉,創業之初生產蓄電池,那時高爾文26歲,開張幾個月即被關閉。七年後,他與朋友再度聯手創業,就是今天的摩托羅拉公司,生產收音機幹電池替代器,因為新產品出現故障,被查封拍賣。拍賣會上他又把公司買回來。業務剛剛正常一點,遭遇1929經濟大危機,幾乎破產。1930年想到製造汽車收音機,那年仍然勉強生存。直到1931年,公司創建三年,才出現利潤,並開始穩定增長。

  寶潔公司,1837年創立時,隻想到經營肥皂和蠟燭。十五年後,才搬離寒酸的辦公場地。

  菲利普·莫裏斯煙草公司,1847年創立,隻是街頭的一個普通的煙草店。七年後才開始製造香煙。著名的萬寶露在1924年被推出時,是打算專供女性抽的。

  韓國三星集團元勳李秉哲,第一次創業是為了找點事做,第一年虧蝕資本三分之二,掙紮在破產的邊緣上。賺錢之後,仍然縱情聲色,吃喝玩樂,常常把整個藝妓館包下來,還因此跟日本人幹了一仗。

  當然,以上材料並不證明,所有成功企業,創業之初都沒有大誌。但要承認,多數人創辦企業是為了生存,而不是為了要實現當一個偉大企業家的夢想,是在事業發展過程中,大誌才逐漸成型的。那是一個過程,人的能量將逐漸釋放出來。他們從一無所有開始,是在準確把握高速發展的市場機遇過程中,逐漸發展成為大企業的。有的人一開始就在高速發展的市場中幹,有的是邊做邊摸索,無意中撞下高速發展的市場機會,才成就大事。

  如果想在有生之年成為大企業家,你必須乘時,準確把握高速成長的市場機會。另外一個辦法是,成為大企業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掌門人。即使如此,想成就大誌,想坐穩你的位子,成為名副其實的大企業家,也必須乘時,準確把握市場機會。市場是不斷變化的,錯過這個變化,企業就開始衰退,甚至徹底消失。三十年前,“世界企業五百強”上的那些名字,還有多少保持到了今天?

  也正是因為市場一直在變化,所以高速發展的機會永遠都有,就看誰能準確把握。換言之,隻要人類還在,就有成就大事的機會。除了立誌,還必須乘時,才能實現你的偉大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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