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產江湖

第十七章：愛情偉力

　　第1節：情逝如煙

　　雨一直下，淅淅瀝瀝、纏纏綿綿的。

　　葉子蝸居在傳媒公寓，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兩個布藝沙發、一個矮幾、一把吉他、一個CD唱片機，床頭立著一座斷臂維納斯雕塑，僅此而已。

　　今天是她的休假日，她很珍惜這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時間，不去逛街，不去應酬，也不和朋友聚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美美地睡上一覺。醒來後，便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品著自己親手煮好的咖啡。

　　咖啡沒有加糖，她喜歡原汁原味的東西，包括感情。

　　平時工作緊張忙碌，還時不時要應酬方方麵麵的人物，她太需要一份完完全全屬於自己支配的清閑安寧的時間和空間了。

　　葉子聽著張宇的《雨一直下》，聽著窗外淅淅瀝瀝如泣如訴的雨聲，心情莫名地哀傷起來。她喜歡雨天，又害怕雨天，她愛雨絲那份淒涼的美，又害怕雨滴那種熟悉得陌生的寂寞。

　　葉子表麵上看起來很堅強，其實內心是個很多愁善感的女子。她曾經有過一段不成熟的愛情，這段愛情帶給她難以泯滅的傷痛。那個男人，為了金錢地位和權勢不得不犧牲他們的愛情。原來，夢想拯救不了卑微的靈魂，最終，他們的愛情漂過了無緣的港口，沉沒海底。

　　葉子將那封絕交信連同從前的所有信件付之一炬，在淒豔的火苗中，她緬懷著、悲痛著她付出了整個身心的初戀，才知道，海誓山盟敵不過軟弱的人心。

　　然後，在酒吧裏，她喝了三杯酒，作為對那段感情的祭奠。華燈初上時，懶懶散散而又滿懷淒愴地回到房間，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輕鬆了。

　　但是，葉子還是大病了一場。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命運對她的饋贈，逃避或沉迷於痛苦之中都無濟於事，能做的就是接受、遺忘，還有更加珍惜自己。她開始迷戀於獨處，她覺得在孤獨中，心靈深處的某些東西才能得到沉澱，人生才能得到清靜的反省，生命的真諦才能領悟得到。可是，她又害怕獨處，因為那樣，痛苦和寂寞就會變得分外清晰。

　　從此，她把自己交付於忙碌的工作，拒絕了一切危險的往來，采訪，編稿，做節目，整天累得夠嗆。但忙碌過後呢？是否就不孤獨？是否就不寂寞？是否就不悲傷？

　　然而，傷感又有何用？在繁華而寂寞的都市生活裏，“愛情”早已變成了一個生僻的字眼、一個傻瓜的囈語、一個熟爛的果子、一個被拋棄的老女人。

　　因此，她習慣了孤獨寂寞，習慣了遺忘，遺忘不成熟的愛情，遺忘曾經的傷痛。

　　然而，就在葉子已經徹底遺忘了那個男人時，他卻帶著新婚嬌妻從日本來到W市，一落腳就帶著妻子到電視台看望她。那是半月前的事情，當他挽著漂亮溫柔的日本妻子出現在葉子麵前時，葉子毫無思想準備，突然感到內心有一陣椎心刺骨的劇痛。

　　她無法令自己冷靜下來，感覺渾身有如著火般的疼痛，這種痛苦是無人可以理解的。昔日和他相識相愛的印象放電影般在葉子腦海重現。她發現他還是那麽年輕英俊，並且多了一份穩重和成熟，舉手投足間充滿自信和傲慢。

　　也許，這僅僅是因為他做了世界富豪乘龍快婿的緣故。因為雄厚的財勢，有時甚至可以讓一條癱瘓的狗、一個陽痿的男人也能產生極度狂妄的“自信”、“榮耀”和“尊嚴”。

　　他送給葉子一套精美的鑽石首飾，她沒有接受，冷漠地擋開了。她覺得他這麽做是對她人格的汙辱和對自己財大氣粗的炫耀。她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鄭浩，你什麽意思？這麽貴重的首飾，應該送給自己心愛的妻子或情人。我跟你什麽都不是，連朋友都不是了，我不會接受你的禮物。你如果把我當成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認為還可以重溫舊夢，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鄭浩被葉子搶白一通，麵露尷尬神色，連忙解釋說：“我沒這個意思，隻是想送點禮物給你。葉子，你高貴美麗，這套首飾和你十分般配。”

　　葉子冷笑：“你當著自己妻子的麵，這麽讚美另外一個女人，就不怕她吃醋嗎？哦！我忘了她是日本人，聽不懂中國話。”

　　話音剛落，他的妻子藤原惠子便親切溫柔地笑了：“葉子，我聽得懂中國話。也知道你和鄭浩的關係，他能到日本留學全靠有你幫助。我很感激你，沒有你，我不可能認識鄭浩，更不可能嫁給他。我很愛鄭浩，也愛鄭浩的每一個朋友，我希望能和你成為朋友。”說著將一束鮮花送到葉子麵前。

　　葉子覺得眼前這個日本女人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溫柔和嬌弱，顯得千嬌百媚又楚楚可憐，仿佛經不起一點人世間的風吹雨打。她的溫柔和嬌美深深地打動了她。她覺得她是可愛的、真誠的，並且是豁達的。葉子對她沒有怨恨，她善意地笑了笑，接過鮮花，然後推說有事，掉頭走開。

　　鄭浩的歸來徹底打亂了葉子本已平靜的心態。就在昨天，他又單獨來電視台找她，告訴她他已收購了W市昆侖科技公司，準備投資10億元人民幣將其擴張為國內最大的IT公司，並掏出一張現金支票硬塞給葉子。

　　他歉疚地說：“葉子，我現在有錢了，終於揚眉吐氣了。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有今天。我知道我辜負了你，我欠著你一份深深的情意，這100萬就算是我對你的一點補償吧，請你一定要收下，否則我永遠會感到良心不安的。”

　　葉子冷哼一聲：“我說過，感情不是交易。這錢你自己留著吧，它可以膨脹你的事業野心。我知道你收購昆侖科技公司是為了報複以前的老板和同事。我現在才發現你是個非常可怕的男人，心胸狹窄，做事不擇手段，包括對待感情。不過，我奉勸你好好對待藤原惠子，她是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如果你傷害了她，也就等於傷害了你自己，最終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鄭浩苦澀地說：“葉子。我不介意你這麽評價我。男人做事跟女人做事的方式不同，男人快意恩仇，我承認收購昆侖科技公司是有一點報複成分，但最重要的還是為了借殼上市，好在國內開創基業。”

　　鄭浩繼而又說：“對於你對我的忠告，我銘記在心。我會好好待惠子，如果我傷害了她，將會打回原形。我不是個傻瓜，再說我也喜歡惠子。今生今世，我隻能在心裏默默地愛你了，其實我很痛苦，你不會了解我這種男人。”

　　葉子厭惡地說：“你別無病呻吟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恐怕你的痛苦，隻不過是覺得自己還不夠狡詐吧？”

　　鄭浩歎了口氣：“葉子。你不會理解我的。”

　　葉子冷笑：“沒錯。我是不理解你。我和你根本生活在不同的社會層次裏，如同生活在兩個世界，實在談不上什麽理解。不過，像你這種虛偽自私、工於心計的家夥根本就不配談什麽理解，何時心中真無我，再談理解也不慚！帶著你的支票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鄭浩落寞地說：“葉子。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永遠把你當做我的知己。今後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隨時可以來找我。”

　　鄭浩無可奈何地走了。他內心隱隱有些悲哀。那是一種顧此失彼的悲哀、情到深處人孤獨的悲哀、高處不勝寒的悲哀、孤家寡人式的悲哀。

　　人生沒有十全十美，要是人生可以隨心所欲該多好啊……

　　葉子聽著淒美動聽的情歌，想著淒婉傷感的前緣舊事。心，不知不覺亂了。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她大大地喝了一口苦咖啡，然後擦去臉頰的淚水，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還是那麽脆弱，笑自己還是那麽多愁善感。

　　葉子起身又倒了杯咖啡，換了一張張學友的專輯，她喜歡聽張學友的歌，他的歌能給人帶來貼心慰骨的安慰。葉子聽著張學友的《一千個傷心的理由》，忽然想起了賈偉，眼前浮現出他那張線條明快的國字臉，兩道又黑又濃的劍眉和一雙亮燦燦的眼睛。她覺得賈偉是個剛毅、果敢、性格豪放的男人，比鄭浩這種男人重感情多了。

　　葉子一直對賈偉心存好感，他待人親切真誠、溫文爾雅，沒有有錢人的狂妄和傲慢。她默默地反省自己：“我是否愛上他了？”這樣想著，臉便不覺有些紅了，這種忽然湧進心裏的莫名其妙的感情讓她有些惶惑不安。

　　這世上有一種女人叫蕾絲邊，是包裹著深深寂寞、自己無法開放的花蕾。如果沒有好心人澆灌，則枯萎無疑；如果遇上有心人，就裙舞飛揚。

　　葉子無疑就是這種女人。她的美麗是渾然天成的。不用鑽石裝點，不用名牌修飾。她隻需要輕輕地一撩頭發，淡淡地抿嘴一笑，顧盼流轉之間就已然迷倒眾生。

　　其實一直以來，有許多男人在她麵前展露迷人的微笑和自身的種種優勢，希望能得到她的垂青。他們愛慕她那美女加才女的獨特氣質和魅力。在她身上既無矯揉造作的矜持，也無豁達得近乎放蕩的浪漫。但她對那些追求者沒有感覺，總是若即若離不冷不熱的，害得他們心裏癢癢的，如同月光照在了身上卻永遠得不到月亮。盡管如此，那些追求者還是著了魔似的，從未停息過對她的追逐。

　　葉子幾次拿起手機想給賈偉打電話，但每次都放下了。她沒有勇氣，也找不到約他見麵的借口。一個上午就這麽過去了，中午她就在公寓外麵的小餐館隨便吃了點東西，然後又回房聽歌、看書、體會生命的孤獨與自由。

　　就在她沉迷於孤單寂寞之中憂鬱苦思，覺得靈魂一片空靈之時，手機響了。她以為是賈偉打來的，高興地按了接聽鍵。然而，令她掃興的是手機裏傳出的竟是鄭浩的聲音。她心情壞透了，惱怒地問：“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誰告訴你的？”

　　鄭浩說：“是你們台長告訴我的。”

　　葉子氣憤地吼道：“鄭浩！我警告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鄭浩心平氣和地解釋：“葉子，我不是糾纏你，隻是希望我們還能做朋友。明天我在蝶湖大酒店舉行新聞發布會，本地所有媒體都會派記者來，我特別邀請你也來參加！”

　　葉子說：“我不會去的。謝謝你的盛情！”說罷關了機，不想再受騷擾。

　　第2節：慷慨激昂

　　第二天上午八點半，台長親自找到葉子，交給她一個任務，叫她帶攝像師小郭去蝶湖大酒店參加鄭浩召開的新聞發布會。葉子清楚這一定是鄭浩搗的鬼，也不知他給了台裏多少廣告或讚助，把台長都搬出來了。

　　葉子不敢抗拒台長的旨意，隻好帶著小郭出發。不巧台裏用車緊張，另有幾個欄目的人馬要到郊縣采訪，路程較遠，需要用車。葉子決定找朋友借輛車。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賈偉，她給賈偉打了手機，說明意圖。賈偉爽快地答應了，不一會就開著林肯加長豪華車來到了電視台。

　　葉子和小郭上了車。小郭戲稱：“賈總。不好意思，今天叫你這大老板給我們當車夫了。”

　　賈偉說：“能為二位效勞，不勝榮幸。”

　　車子很快開到了六星級蝶湖大酒店，三人進入新聞發布會現場。會場內人頭攢動，一些媒體記者和社會名流紮堆兒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他們都不太了解鄭浩是何方神聖，對這名不見經傳的家夥突然間在本市搞出這麽大的陣勢頗感驚詫。包六星級大酒店，請來這麽多的社會名流，將本地媒體名記一網打盡，派專人在會場門口給每個與會者發送一個數目不菲的紅包，會場內還有喝不完的雞尾酒，這麽隆重的新聞發布會在W市還是頭一遭。

　　賈偉從托盤中拿了杯“天使之吻”，選了個位子坐下，一邊慢慢品著，一邊細心地觀察會場的一切。

　　新聞發布會九點半準時舉行，鄭浩和市委書記、市長盛裝走上主席台，立時，會場靜了下來，但人們內心的震撼卻不亞於9級地震和12級台風。

　　賈偉是個有經驗的商人，一看就知這家公司來頭不小，能同時搬來本地的黨政一把手捧場，除了老板有更高的政治背景（比如中央高幹子女），便一定是資本雄厚、富可敵國。

　　鄭浩和市委書記端坐在一起，在一番客套的開場白之後，口若懸河地開始了他的演說：“我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老家在浙江杭州。這次回國投資選定W市，是因為這裏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W市是西部大開發中最重要的經濟中心和交通樞紐。作為日本藤原集團的中方總裁，我一到W市就重金收購了昆侖科技公司，目的是為了加快進軍高科技市場的步伐，收購後的昆侖科技公司更名為碩豫科技集團。我準備投入2億美金將碩豫科技集團擴張為國內最有實力的IT產業集團。另外還將投資3億美金在本市建立一個BT，也就是生物技術產業基地，開發生物技術藥物。”

　　鄭浩慷慨激昂：“日本藤原集團是一家實力雄厚的跨國集團公司，涉及行業有房地產、紡織業、造紙印刷業、鋼鐵製造業、國際旅遊、世界貿易、石油化工、酒店餐飲、航運航空等等。在如今高速發展的現代化技術中，藤原集團主要投資集中在高新技術產業上，尤其集中在電能、醫學化學製劑、高速公路、高速鐵路、無線電電子元器件、電腦芯片製造業和電信業。隻要是引導世界潮流的尖端產業，藤原集團都有興趣涉足。越是高風險高回報的行業，藤原集團就越有興趣，因為我們堅信我們會努力做到最好！”

　　鄭浩豪氣衝天：“在回國投資前，我和我的智囊團作過一番詳細的市場調查，最後我決定將投資重點放在IT產業和BT產業上。我是從上海複旦大學畢業的，學的是計算機專業，後來又去日本東京科技大學深造，獲得了博士學位，對IT產業可謂是情有獨鍾。我相信憑我和手下大批精英的共同努力，加上有藤原集團雄厚的資金作後盾，一定可以在競爭日趨激烈的IT產業市場殺出一條血路。而對於BT產業方麵的投資，我更是信心百倍，BT產業是與IT產業並列的現代高新技術領域，具有高風險、高投入、高回報的特點。在這個享有朝陽工業美譽的產業上，我們的投資重點集中在生物醫藥這一塊。因為醫藥產業利潤豐厚，其平均利潤在各個產業中位居第一，而生物技術藥物的毛利潤更在90%以上。”

　　鄭浩見多識廣：“眾所周知，我國對生物醫藥的科學研究起步晚、基礎弱、差距大、發展較慢，缺少重磅炸彈式（以年銷售額為5億美元為標準）的創新藥物。目前，我國的醫藥產值尚不如國外一家大公司，缺乏創新藥物，由於仿製藥物是主要產品，低水平重複使得企業利潤極低，比如有個抗生素藥物本市就有9家企業在生產。我國醫藥產業的低水平使得進口藥品大量進入，加上三資企業，進口藥品已占據我國一半以上的市場，並使得藥品價格急劇上漲，居高不下，使社會負擔沉重，影響經濟發展。”

　　鄭浩憂國憂民：“在當前和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國麵臨人口數量和素質的巨大壓力。由此帶來了資源、就業等社會壓力，出生素質、老齡化、後天教育、性別比問題愈加突出。老的疾病還沒解決，新的疾病又不斷湧現。如老年癡呆、帕金森氏病、慢支、骨質疏鬆等老年病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大幅增加。新的病毒性疾病也蠢蠢欲動。另外汙染、車禍、吸毒等現代生活帶來的衛生問題，都嚴峻地擺在了我們麵前。所以，為公為私，我們都應該將發展BT產業當做碩豫科技集團的首要任務。為公，可以為國家解決一些難題。為私，剛才所說的種種問題對BT產業來講，是個很好的發展契機。碩豫科技集團擁有先進的科學技術、先進的國際化人才、另外還有雄厚的資金作後盾，我相信時隔不久碩豫科技這塊招牌一定會在中國乃至全世界打響。”

　　鄭浩的講話博得了一陣高過一陣的熱烈掌聲，報社記者的鎂光燈在他光潔滋潤的英俊臉龐上瘋狂閃爍，電視台的攝像機將他的英姿和風采毫無保留地攝錄了下來。

　　鄭浩講話結束，市委書記和市長先後發表了講話，高度讚揚了鄭浩的愛國主義精神，並對他來W市投資表示熱烈歡迎。

　　新聞發布會在一派歡樂喜慶的氣氛中結束了，接下來便是宴會，鄭浩在酒店宴會廳準備了30桌酒菜招待與會嘉賓。葉子沒有心情留下吃飯，拉著賈偉和小郭就走。賈偉感到詫異，說：“這裏有現成的怎麽不吃？而且酒宴的規格相當高檔。”

　　小郭也勸葉子留下用餐，他說：“這是我遇到的最盛大的一次酒宴，不吃白不吃。”

　　葉子不悅地說：“你們要留我不勉強，我走。”說罷自顧自走了。

　　賈偉見葉子態度堅決，拉著小郭跟了上去，邊走邊問小郭葉子今天怎麽這麽反常。小郭告訴他：“剛才在主席台慷慨激昂發表講話的鄭浩就是葉子以前的男朋友。是葉子出資讓他出國深造，沒想到這小子一到日本就傍上了國際富豪藤原健一的女兒，做了乘龍快婿。葉子被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傷透了。”

　　賈偉恍然大悟，內心對葉子又多了幾分愛憐，他緊走幾步跟了上去，和她並肩走在一起。鄭浩見葉子走了，拋下正在應酬的政府要員追了出來，追到酒店門口攔住葉子：“葉子，你們怎麽不吃飯就走？”

　　葉子冷冷地說：“對不起。鄭老板，我們還有要緊事，沒時間留在這裏吃飯。沒跟你打招呼就走，失禮了。你是大人物，相信不會跟我們這些小市民計較吧？”

　　鄭浩見葉子一臉的冷漠和厭惡，覺得自討沒趣，尷尬地說：“既然有要緊事，我也就不挽留了。”

　　鄭浩目送賈偉轎車遠去，悵然若失。他可以肯定這個開林肯豪華車的男人不是電視台的員工。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個男人一定也是個大老板，並且和葉子有某種不尋常的關係。

　　第3節：傾訴心事

　　賈偉不知該怎麽安慰葉子，因此幹脆保持沉默。車子經過一家名叫沁香閣的民俗酒樓時，葉子叫賈偉停車。賈偉泊好車，和小郭跟著葉子進了酒樓。

　　酒樓老板給他們安排了一個雅座，送上瓜子茶水，奉上菜單，叫葉子想吃什麽盡管點。葉子也不客氣，點了五六道菜，又將菜單遞給賈偉和小郭。當所有涼菜、熱菜和湯上完之後，桌子竟擺滿了。

　　賈偉笑問葉子：“我猜想這回又是免單吧？”

　　葉子點了點頭，告訴賈偉她在做節目時曾無償為酒樓做過宣傳，後來跟老板就成了朋友，來這裏吃飯向來是免單的，不過她並不常來，她不會隨便接受別人的吃請。

　　待侍者斟滿三杯酒，葉子舉杯說：“今天害你們吃不成大餐，隻好來這裏彌補一下。這裏的酒菜和蝶湖大酒店的六星級宴席沒法比，委屈二位了，我先自罰一杯，向二位賠罪。”

　　賈偉說：“葉子。我們是朋友，不要說見外話。這杯酒為我們的友誼幹杯。小郭，你說是嗎？”

　　小郭說：“對。賈偉說得沒錯。我們是朋友，永遠是好朋友。葉子。你有什麽不痛快盡管對我們傾訴。”

　　葉子說：“我沒什麽不痛快。和你們在一起，我很高興。來，幹杯！”

　　幾杯酒下肚，葉子情緒上來了，醉眼迷離地望著賈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故事嗎？我現在告訴你，我是個被別人拋棄的怨婦，我在一場最失敗最悲傷的愛情中痛苦地活了下來。我的初戀情人騙走了我的感情、騙走了我所有積蓄並讓我負債累累，然後將我拋棄。而這個男人就是你今天見到的那位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碩豫科技集團老板鄭浩。”

　　賈偉說：“出酒店時小郭簡單告訴了我真相。鄭浩這家夥看上去一表人才，沒想到卻這麽無情無義！”

　　葉子嗤之以鼻：“他算什麽人才？他是個狡猾自私的混蛋，他現在的地位是靠出賣愛情換來的。我討厭背信棄義的男人！”

　　賈偉喝了口酒，深思了一會，問葉子：“你現在還在乎他嗎？”

　　葉子說：“我是個愛憎分明的女人，他在我心目中早就死了！”

　　賈偉笑了：“不錯，應該這樣，要拿得起放得下，快刀斬亂麻，幹脆利落。忘記一個薄幸的男人，就像拋棄一隻掉了後跟的鞋子，是他讓你摔了一跤。”

　　小郭也說：“對，葉子。把他拋到九霄雲外去！那臭男人有什麽好？不就是有幾個錢嗎？而且那錢也不是他的，看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真惡心。這世上比他有錢的男人多的是。憑你的條件，還怕找不到出色的男人？隻要緣分到了，一定會找到一個比他好十倍的。”

　　葉子望著賈偉和小郭，內心無比地感動：“謝謝你們的勸告和安慰！”

　　葉子突然問賈偉：“阿偉，如果你是鄭浩，出國後遇到一個漂亮女人，而且那女人又是大富豪的千金。你會不會拋棄與你兩情相悅山盟海誓的初戀女友？”

　　賈偉望著葉子，笑了笑說：“這個問題還真把我給問住了。實話實說，會有兩種結果。如果我的初戀女友是個並不十分出色的女孩子，自然我心目中感情的分量就會輕於事業的分量，那麽我會作出和鄭浩一樣的選擇。因為男人都看重財富、地位、政治資本和權勢，換句話說也就是所謂的事業。能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傲視群雄、讓人人刮目相看，的確是每個男人最大的夢想和願望。”

　　頓了頓，賈偉接著說：“但如果我的初戀女友是一個我非常珍惜非常疼愛的女子，我絕不會出賣自己的良心和愛情。人生如夢，轉眼幾十年光景，能與心愛的女人廝守一生，即使平平淡淡也是幸福的。況且，一個人的事業可以靠自己去創造去打拚，並不一定非得借助他人的勢力。像我，雖然沒有鄭浩那麽風光，動不動就幾億美金幾億美金地投資，但我也憑自己的能力開創了一番事業。我覺得我活到現在沒有愧對親人和朋友。我對人對事對感情一向是比較有責任心的。我認為人活著就是要圖個問心無愧、求個心安理得。”

　　葉子對賈偉的回答感到比較滿意，接著，她又問小郭：“小郭，如果換了是你呢？你會怎麽做？”

　　小郭搔了搔頭皮說：“葉子。說實話，我一定會和鄭浩一樣做個負心人，因為我是個注重現實的家夥。男人需要成功，需要社會地位，能坐在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喝著極品洋酒、嚼著魚翅、泡著洋妞，你說，那是件多麽美妙和榮耀的事情啊？如果有個既有錢又漂亮的女人看上我，別說拋棄女朋友，就是拋妻棄子我也會幹。因為我覺得一個人要想邁進一個新的階層，就必須抓住機會，甚至不擇手段，不過我會給我的女朋友或妻子一大筆補償金的。”

　　葉子冷笑：“小郭。你以為感情是金錢可以補償得了的嗎？鄭浩也給我補償，但我一個子兒也沒要他的，那種錢我覺得拿了惡心。”

　　小郭自嘲地笑道：“葉子。我隻不過是就事論事。事實上，哪會有既有錢又漂亮的女人看上我？現在的女人，沒錢的都鑽錢眼兒裏去了，有錢的則精挑細選要挑年輕英俊有才華的優秀男人。我算哪根蔥啊？既無才又無貌，窮得叮當響。”

　　賈偉公正地評價道：“小郭說的是真心話，因為那是人的天性。其實男人女人都一樣，遇到無法抗拒的誘惑，一定會違心地做出選擇。可以這麽說，一百個男人遇到鄭浩這種機遇，有90%的人會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誰不喜歡大富大貴？誰不喜歡呼風喚雨、叱吒風雲？誰不喜歡上流社會的輝煌燦爛、紙醉金迷？開名車、住豪宅、喝極品洋酒、抱美女、鮮花簇擁、呼朋引類、消費各種最昂貴最極端的物品，那種人上人的生活，那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生活，誰不喜歡？誰不羨慕？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鄭浩的選擇是迎合人性的。”

　　葉子痛苦地說：“這麽說，你們都認為他是對的？”

　　賈偉說：“我是個局外人，無法用對與錯來評價這件事情。不過，鄭浩辜負了你、傷害了你，這點是毋庸置疑的，我相信他也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他非常看重他的前途和事業，他的感情經不起考驗，他並不是真正愛你，當然也不是真心愛那個日本女人，他最愛的隻是他自己。”

　　葉子覺得賈偉分析得太對了，她接著又給賈偉出了個難題：“如果我是你的初戀女友，你會狠心拋棄我嗎？”

　　賈偉望著葉子美麗的眼睛，那裏麵仿佛一股春潮在湧動。他真誠地說：“葉子，謝謝你給我這麽個表白的機會，我也就不怕當著小郭的麵說句肉麻的話。如果換了我有與鄭浩相同的際遇，如果換了你是我的初戀女友，我一定會終生不渝地愛你。別說是個億萬富豪的女兒，就是讓我當皇帝，我也不會犧牲真正的愛情。我一直認為，現在這世道男女之間的感情來得特別容易，到處是尋歡作樂的場所，但要得到一份刻骨銘心的真愛卻太不容易了。人這一輩子也就幾十年光景，轉瞬即逝，賺再多的錢，創再大的基業，也沒有誰能帶進棺材。如果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共度一生，同甘共苦，攜手奮進，一起享受人生的陽光和雨露，慢慢地一同變老，你說，那是多麽的浪漫、幸福？”

　　葉子從賈偉的目光和話語中感受到了他真誠而執著、坦率而熾熱的情意，她微笑無語，眼裏卻有淚。

　　第4節：天籟之音

　　回到傳媒公寓，葉子第一次向他發出邀請，請他上樓小坐。賈偉求之不得，跟著葉子上了樓，進了房間。

　　葉子招呼賈偉坐下，插上電熱壺煮咖啡，然後將一張歌碟放入唱機中，一首非常動聽的英文歌曲飄繞而出，令滿室生輝。

　　Im agine there's no heaven，

　　It's easy if you try，

　　No Hellbelow us，

　　A bove us only sky，

　　Im 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for today……

　　Im agine there's no countries，

　　It isn't hard to do，

　　No thing to kill or die for，

　　No religion too，

　　Im 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life in peace……

　　Im agine no possessions，

　　I wonder if you can，

　　No need fo rgreed or hunger，

　　A brotherhood of man，

　　Im agine all the people

　　Sharing the world……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I hope some day you'll join us，

　　And the world will live as one。

　　賈偉聽著優美的音樂，問葉子：“這是誰的歌？這麽優美動聽？”

　　葉子說：“這是John Lennon（約翰·列儂）的名曲——IMAGINE（幻想）。這首曲子特別溫暖，每次聽了我都會非常激動，甚至是感動。John Lennon猶如一個赤子，他的情感就像瀑布，更像大地，能夠包容一切生物的大地。這首歌體現了John Lennon對人與人之間的希望：幻想沒有災難，沒有戰爭，隻有平等、自由、和平與關愛。”

　　賈偉說：“我的英文水平並不是很好，你能給我翻譯一下這首曲子的歌詞嗎？”

　　葉子點了點頭，對賈偉翻譯了全曲歌詞——

　　幻想沒有天堂

　　這很容易

　　也沒有地獄

　　我們頭頂上隻有藍天

　　幻想這世上的人們

　　隻是生存在現世

　　幻想沒有國家

　　這也不難做到

　　沒有殺戮和死亡

　　也沒有宗教

　　幻想這世上的人們

　　和平地度過一生

　　幻想沒有財產

　　我不知你能否做到

　　沒有貪婪和饑餓

　　人類歡聚如弟兄

　　幻想這世上的人們

　　共同擁有這世界

　　你也許會說我是個空想家

　　但我並非孤立無助

　　希望有一天你會加入這行列

　　世界將會大同

　　賈偉實實在在被感動了。他說：“John Lennon的確是個偉大的歌手。他唱出了人類世世代代的希望和夢想。在這世上，除了那些暴力分子、恐怖分子、軍國主義者，每一個普通人都是期盼和平的。這首歌不但旋律優美動聽，歌詞意境更是世間最唯美的，最令人感動的。”

　　葉子說：“的確如此。我最喜歡聽這首歌了。每當前奏的鋼琴聲朦朧出現在音箱當中，我心中便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在糾結著。我說不清楚是因為這首歌，還是因為John Lennon這個人。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賈偉說：“看得出你是個非常孤傲的女子，你其實內心非常寂寞，所以音樂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對音樂已有了一種癡迷的近乎傾訴的感情。”賈偉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自從經曆初戀的重創之後，葉子就完全地封閉了自己的心靈，將自己交於音樂為伴。

　　賈偉覺得葉子太美麗了，也太脆弱了。她就像一隻受過傷的美麗蝴蝶，她已經害怕飛翔了。害怕再次不經意間被愛的陽光射穿了翅膀。

　　葉子像個哲人似的深有感觸地說：“音樂是這世間最溫暖最純淨的東西，就如同最純淨的泉水，最溫暖的陽光。在你憂傷的時候，音樂如同撫摸心靈的手，如同孩提時母親凝視搖籃的目光，它可以讓你得到安慰，可以讓你的思想得到升華，可以讓你的心靈得到安寧。當你寂寞孤獨時，放一首或明快或婉麗或浪漫或憂傷的歌曲，情緒一下子就會被感染，思緒就會和音樂一同漫步。音樂，不但能撫平你心靈的創傷，更可以在你快樂時給你帶來更多的快樂。”

　　說罷，她向賈偉伸出手：“來。我們跳支舞吧。”

　　賈偉從沙發上起身，輕擁著葉子和著優美的旋律輕柔地旋轉著。他們貼麵而舞，目光中流露出款款深情。這是他們第一次靠得如此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心跳聲。

　　一支舞跳完，葉子倒了兩杯咖啡，和賈偉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喝著，漫無邊際地交談著。賈偉說：“葉子。你這地方雖然不大，但拾掇得幹淨整潔，有一股子書卷氣和藝術氛圍。這種寧靜、幽雅、溫馨脫俗的氣氛，在外麵是享受不到的，既無卡拉O K之亂耳、也無觥籌交錯之擾形。在這裏與親密朋友一邊喝咖啡、一邊聽音樂、一邊聊天，簡直太美好了，這種生活就像音樂一樣優美。”

　　葉子笑道：“別詩興大發了。就我這條件，居然被你描繪得這麽美好。難怪袁主任說你是塊做名主持人的料。你這張嘴呀，要是用來哄女人，不知會有多少女人為你尋死覓活的。”

　　賈偉笑：“是嗎？那我怎麽沒見你為我動心？”

　　葉子白了賈偉一眼：“你可別跑題了。我們隻是朋友，比較談得來的朋友，不是親密朋友。我不會做你情人的。”

　　賈偉認真地說：“我沒想讓你做我情人，我要你做我妻子，我要娶你。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待我生命中的天使，等待一種前世注定的緣分，直到遇上你，我才知道上天沒有辜負我。”

　　葉子冷漠地說：“如果我是你的天使，那白雪是什麽？你拿她怎麽辦？”

　　賈偉說：“我跟她的錯誤已經到了應該終結的時候了。我會安排好她的，白雪是個好女孩，她會理解我的。”

　　葉子搖頭：“阿偉，我不想乘人之危。你也別乘人之危。我現在心裏很亂。”

　　賈偉說：“我會給你時間考慮。”

　　葉子溫柔地注視著賈偉：“阿偉。我看得出白雪是非常愛你的。你不應該傷害她。一個女人失去心愛的男人，會很痛苦的。你應該好好珍惜她。‘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知道被男人傷害的滋味，我不會做對不起白雪的事。”

　　賈偉真誠地說：“葉子。我知道白雪愛我。她是一門心思對我好，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我更清楚自己需要怎樣的愛。我沒法欺騙自己的感情。我一直盡心盡力疼愛白雪。可是自從認識你後，我發覺我做不到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另外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你。”

　　賈偉的話語中透著傷感：“現在，我幾乎連親她一下的欲望都沒有了。白雪為此默默哭過許多次。我裝作不知道，其實我心裏比誰都清楚，我清楚白雪愛我勝過愛她自己的生命。我不想傷害她，但我就是無法做到一如既往地去愛她，這種同床異夢的生活讓我苦惱透了。”

　　賈偉的情意緩如溪流，平淡細膩、纏綿傷感，卻又如此親切和真實。葉子不免有些感動了。她默默地望著他，不再言語。

　　最終，葉子還是深深地歎了口氣：“不要再說了，你走吧，我想休息一下。”

　　葉子下了逐客令，賈偉也就不便久留，他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辭。葉子站在樓道上默默地目送賈偉如風遠去，內心充滿了矛盾和憂傷。

　　她知道如果不對賈偉下逐客令，恐怕今天就會情不自禁深陷於他的深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