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產江湖

第五章：一見鍾情

　　第1節：酒會相識

　　夜幕降臨，華燈璀璨。W市夜景天下聞名，高高低低的樓宇，縱橫交錯的街道，被七彩的燈光、霓虹點綴著。這就是一片燈的海洋。

　　2000年3月18日晚，賈偉去會雅大酒店參加一個酒會。舉辦這次酒會的東家是W市市政府招商引資辦。所有知名外企老總和本土名牌企業老總及部分社會名流均受邀出席。賈偉算來得較晚的一個。酒會上，一群官員、大款、銀行家、律師、教授、經濟學家等紳士名流組成的堂堂皇皇的上層人物正在一邊喝著美酒吃著西式點心，一邊唾沫四濺地高談闊論。他們談論WTO，談論國際形勢，談論跨國貿易，談論高新科技，談論香車美女，談論房地產開發……簡直是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裏。

　　其中有位賈偉認識的有頭有臉的某大學教授兼經濟學家兼市人大代表更是舌龍過江，從經濟走勢到政治形態；從綠色食品到服裝潮流；從經典國粹到出口貿易；從國外的瘋牛病到國際反恐；從飛船上天到美伊戰爭；從海嘯地震到颶風災難；從性開放到全球艾滋病……每一言、每一句，都力求語不驚人誓不休，非要博個滿堂喝彩不可。

　　賈偉對此嗤之以鼻。他知道這種人永遠隻會紙上談兵。若真要他來具體實施某項富國利民的計劃，他什麽也幹不了。現在社會上這種人太多了，他們忽略了一個最根本的道理——那就是事情是幹出來的，不是喊出來，唱出來的。

　　賈偉從侍者盤子裏端起杯洋酒找了個靠近角落的座位坐下，一邊慢慢品嚐，一邊漫不經心地搜尋他感興趣的人和事物。他發現所有參加酒會的人都是道貌岸然或花枝招展的。男士西裝革履，梳著油光鋥亮的大奔頭，女士身著名貴晚禮服，戴著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

　　賈偉忽然從心底厭倦起這一切來。他覺得這一切都是浮華的虛幻的。這些人好像都是在為別人活著。他們在極力應和著身邊的一切，希望自己是最出色最引人注目的。

　　“女為悅己者容。男人呢？”賈偉悲哀地想。“現在這個時代，男人真的會為知己者死嗎？”這個問題讓他有些迷茫。

　　忽然，賈偉眼前一亮，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看到從門口進來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這女子二十三四歲年紀，衣著簡捷、明快，頭發直直的，臉上沒化妝，身上沒戴任何飾物，這反而使她在脂粉群中顯得特別突出，有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這種美不可抗拒地深深地吸引了賈偉。

　　賈偉覺得這女子似曾相識，直到看到她身後跟著進來一個肩扛攝影機的大個子，他才想起她就是W市電視台《財富資訊》的記者兼節目主持人葉子。

　　葉子一進來就逮住一位政府官員和幾個外企老總進行采訪。她言行得體，思維敏捷，笑容可掬，不愧為本土最出色的媒體明星。

　　葉子忙碌了好一陣子，完成了采訪任務，選了個與賈偉相鄰的座位坐下歇息，靜靜地品著一杯紅酒。這期間，先後有幾位紳士名流主動上前與她打招呼。她很和善地一一應答著，但賈偉看得出她似乎很疲憊。

　　在應付了幾個男男女女之後，葉子終於換來了片刻的安寧，一聲不響地獨坐一隅，如空穀幽蘭，純潔孤傲、清麗脫俗。她的眼角和眉梢帶著一種欲說還休、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輕愁，在賈偉看來，她在這喧鬧的酒會上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賈偉癡迷地注視著葉子。她那種高雅的氣質和略帶憂鬱的成熟風韻深深地吸引了賈偉。在她身上，既有少女的嬌美與柔嫩，又有少婦的秀麗與嫵媚。

　　賈偉對葉子產生了濃鬱的興趣。他想與她攀談，但又怕太冒失了，故遲疑著沒有付諸行動。就在這時，葉子不經意間抬起略帶憂鬱的雙眸往他這邊一瞟，正好與他的目光碰撞相交。她習慣性地微微一笑，這親切友善的微笑瞬間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賈偉趁機端著酒杯坐到葉子身邊，禮貌地遞上名片，作了自我介紹。他說他最喜歡看葉子主持的《財富資訊》，誇讚葉子是一個很有才華很有靈氣的主持人。葉子認真而禮貌地看了賈偉的名片，淡淡地笑了笑：“賈先生過獎了。”

　　賈偉說：“我絕非奉承人，我說的是內心最真實的感受，你口才好，見解也獨到，是個充滿智慧的主持人。”

　　葉子優雅地注視著賈偉：“謝謝你的認可！”

　　距離拉近，話題打開，倆人便親切地交談起來。葉子問賈偉現在在操作什麽項目。賈偉說他在漁橋莊買了300畝地皮，準備打造一個高檔時尚住宅區，叫“願景花園”，第一期樓盤已經交付使用了，現在正在開發第二期工程，爭取明年年底推出。

　　葉子說：“漁橋莊可是市中區的黃金地段，得天時地利人和，在那裏搞房地產回報豐厚，恭喜賈先生可以大賺一筆了。”

　　賈偉謙虛地說：“初來乍到，先試試水深水淺吧。賺了當然好，賠了也沒什麽，就當是初來貴地，交交學費。不過我運氣還好，第一期樓盤投入3個億，賺了一個多億。”

　　兩人談得很投機，也很真誠。葉子的言行舉止沒有半點扭捏作態的生硬，沒有半點弄巧成拙的別扭。就在這次初識中，賈偉不可思議地對葉子一見鍾情了。

　　賈偉從未如此強烈地對異性產生過愛慕之情。他清楚自己不輕易動情，一旦動情就必然熱烈持久，不可抗拒。

　　分手時，葉子遞給賈偉一張名片，說：“近幾年W市房地產業突飛猛進，開發企業猛增到2000多家，競爭相當激烈。與此同時，一批房地產策劃、營銷代理公司也應運而生，目前已有400多家，但隻有82家獲得了政府有關部門頒發的代理資質證書。大多數策劃、代理公司是濫竽充數、徒有其表的，缺乏對項目完整的行銷控製，甚至缺乏基本的行銷能力。更為嚴重的是不少代理人員缺乏必要的專業知識和職業道德素質，隻顧自己利益，不管開發商死活。他們往往賺得盆滿缽滿，卻害得開發商滿盤皆輸。最近，我打算針對這些情況做一期節目，你是搞房地產的，有實踐經驗，我想到時請你去做嘉賓，行嗎？”

　　賈偉滿口應承：“沒問題。”

　　倆人握手而別。

　　第2節：特邀嘉賓

　　一星期後，葉子果然打電話邀請賈偉去《財富資訊》做嘉賓。接到電話，賈偉激動不已。這幾天他一直在等待葉子的電話，期待著再次與她見麵暢談。

　　賈偉駕車準時來到電視台，葉子說：“賈先生！我知道憑你的才能，就事論事談自己熟悉的有關房地產領域的話題，做一期三十分鍾的節目，是輕而易舉、手到擒來的事情。不過，節目直播之前進行彩排是電視台的規矩，我們的要求是務必做到萬無一失，希望你理解。”

　　賈偉笑著說：“你不用解釋，我能理解。事實上我這人並不是很聰明，還是彩排一下好，這樣大家心裏都有底，可以避免出些不必要的洋相。”

　　他們開始圍繞今天的節目——《如何解決房地產營銷代理行業中存在的若幹問題》進行探討。出乎葉子意料，賈偉遠比她想象的要聰明得多，她和他交談非常的順暢。在探討問題的時候，賈偉往往能洞察她下一步的意圖，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什麽。不僅如此，他還會主動配合她，甚至是引導她怎麽把話題展開得更好更有意義。他的語言幽默、風趣，充滿了睿智的人生哲理。他的思維相當敏捷，以至讓葉子改變了她內心對商人的一貫看法。

　　葉子向來不喜歡，甚至有些討厭商人。她認為現在這世道變了，金錢裹著權力和欲望風靡一時，商人耀武揚威不可一世，這社會上有不少黑暗和醜惡的事情就是官商勾結一手製造出來的。她甚至打心裏認為賈偉也是那種整天忙於鑽營算計，忙於花天酒地的商人，不會有什麽豐富的思想和高尚的情操。

　　但她又不得不和商人打交道，因為這是她的工作。她做《財富資訊》這個節目，除了接觸一些政府官員和經濟學家外，剩下的就幾乎全是商人了。今天她請賈偉來做嘉賓，絕對不是因為她對他有好感，純粹是為了節目本身考慮。她需要做這麽一期節目，僅此而已。

　　然而，通過節目中的深切交流，她發現賈偉是個與眾不同的商人。他高大英俊、舉止文雅、談吐不俗、言語間總透著哲理，而那份真誠更是足以讓她感動。和她促膝交談時，他絕對沒有某些商人那種眼高於頂的傲慢與那種肆無忌憚的挑逗和暗示。他是從容而真誠的。

　　葉子覺得賈偉是一個有學問有思想有內涵的商人。他是她心目中目前評價最高的男子。

　　節目彩排之後，立即進行了現場錄製。由於事先有充分的準備，加上倆人配合默契，這期節目做得非常成功。節目部主任袁祥和大個子攝像小郭向葉子表示祝賀，向賈偉表示感謝，誇讚節目做得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葉子還是第一次看到同事們這麽真心地誇讚她請來的嘉賓，心裏非常高興。錄製好節目已經到了晚上七點。作為回報，她提出要請賈偉出去吃晚飯。賈偉高興地說：“美女相邀，恭敬不如從命。”

　　葉子說文化路有家“小胖燒烤店”味道很不錯，今晚就去文化路吃燒烤，喝夜啤酒。

　　賈偉發動車子開往文化路。在葉子的指點下，車子很快開到“小胖燒烤店”。賈偉泊好車，和葉子進了小店，小店內座無虛席，一看就知葉子所言不虛。

　　葉子點了烤雞翅、烤魷魚、烤臘腸、紅燒鴨頸子、炒田螺，要了兩瓶啤酒。葉子望著他熟練的倒酒動作，笑問：“像你這樣的大老板，可能很少來這種小酒樓用餐吧？”

　　賈偉說：“你錯了。其實，除了應酬貴賓不得不進星級賓館、酒店外，平時我很喜歡到一些風味酒樓或者街邊排檔吃東西。在上海時，我就經常開車去城隍廟一帶吃小吃。”

　　通過閑聊，賈偉得知葉子出生於杭州，是複旦大學新聞係畢業的高才生。三年前W市電視台的幾位頭頭去複旦大學挑選記者和主持人，她報了名結果被選上了，就這樣來到了這座城市。

　　賈偉覺得葉子一個人背井離鄉在這裏工作也不容易，便說：“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吩咐。”

　　葉子說：“你有這份心我就感激不盡了。我早已習慣了現在這種生活，以後也不會有多大變動了。”

　　葉子禮貌之中仍然包含著一種冷傲和戒備。接著她問起賈偉的情況，她說她想聽聽賈偉的故事，詳細的、真實的故事。於是，賈偉對葉子講述了自己的經曆：

　　1966年賈偉出生於北京一個普通的知識分子家庭，談不上大富大貴，但日子過得還很殷實。他是家中獨子，87年從北大畢業後，分配在北京一所高校任教。沒教兩個月便先斬後奏辦了停薪留職下海經商，把他父母氣了個半死。罵他是不務正業，放著響當當的鐵飯碗不要。但說歸說，吵歸吵。最終，父母還是拿出全部積蓄給他做本錢。

　　創業之初，他隻有10萬元資金。根本做不成任何一樁大生意，隻有充當中間商。憑借自己精明頭腦和交際手腕見機行事，見利就上。十幾二十宗小買賣下來，他有了百多萬資金。這時，他投入全部資金在北京開了一家貿易公司，大張旗鼓地做起了貿易。到了89年初，他的資產遞增到八百多萬。深思熟慮後，他在海澱區買下了200畝土地。不到兩年，這塊地皮的價格便翻了幾番。賈偉趁機拋出，大賺了一筆。

　　賈偉成功地創造了一個商業神話。以他二十出頭的年紀、毫無後台、靠山、政治背景的平民身份，短短幾年間便擁有了4000多萬資產。成功地折服了身邊的朋友和生意場上的對手，也讓一直擔心他的父母舒了一口大氣，認同了他所選擇的事業。

　　1991年4月，賈偉揮師海南。當時中央的投資傾向是海南，要把海南建成中國最大的特區省。他在海南幹得有聲有色。注冊了一家房地產公司，投資2800萬元人民幣在海口金盤開發區購買了一大塊地皮。同時，注冊了一家貿易公司，用公司剩餘的大部分資金從事貿易操作。一邊做貿易賺錢，一邊靜待那塊地皮升值。

　　房地產和貿易都是賈偉的生意強項。他雙管齊下，左右逢源。1993年底，當海南經濟如曇花一現，正迅速走向滑坡時，他已搶先一步將所有房產全變賣了。

　　1994年初，賈偉帶著1億8000萬資金奔向了上海。隨著房地產市場的不斷規範，賈偉知道以前那種炒買炒賣地皮的手段行不通了。經過兩個月的談判，他在浦東和上海本地房地產開發商陳明合作，注冊成立了嘉客房地產開發公司，開始了房地產的正規操作。

　　當時，陳明手中擁有200畝黃金地皮，但缺乏開發資金。賈偉將自己的資金全部投入。陳明以200畝土地作價入股，合資分期建造豪華寫字樓和商住樓。曆經三年的漫長周期，兩期樓盤大獲成功，換來了2億8000萬的純利潤。

　　1998年初，W市政府官員組成的招商團到上海參觀考察，引進資金、技術。在眾多優惠政策的感召下，他和陳明揮師來到W市……

　　倆人邊吃邊斷斷續續地聊著，聊得很投機。吃過晚飯後，賈偉開車送葉子回電視台新建的一幢五層的“傳媒公寓”。

　　葉子下車後，對賈偉道了聲晚安，便徑直上樓而去。賈偉故作不滿地說：“你不請我上去小坐一會兒，喝杯茶，未免也太失禮了吧？”

　　葉子調皮地對賈偉笑道：“你剛喝了一肚子的啤酒，就別找借口了吧？”

　　賈偉說：“我隻不過跟你開個玩笑，看你這麽認真。不會是男朋友在樓上等你吧？”

　　葉子笑道：“你可別危言聳聽啊！你什麽時候見我有男朋友了？你毀我名譽，若是我以後嫁不出去，可要找你算賬。”

　　賈偉說：“若嫁不出去，就嫁給我吧。”

　　葉子說：“你美吧你。我不嫁有錢人。”

　　賈偉問：“為什麽？”

　　葉子說：“不為什麽。就是不嫁有錢人。”

　　賈偉從葉子成熟、穩重和時隱時現的憂鬱氣質中隱隱覺得她有過一段非同尋常的經曆。她心裏一定埋藏著些什麽故事，這些故事或許給她帶來了某種傷害，所以她現在對男人本能地帶著一種戒備和冷漠。

　　賈偉暗下決心一定要了解葉子，一定要走進她的心扉。

　　第3節：情怨糾纏

　　當晚八點，W市電視台《財富資訊》欄目準時播出了葉子和賈偉做的這期節目。劉玫在公寓收看了這期節目。她已經兩年多沒見過賈偉了。現在從電視上看來，他還是那麽的俊朗、帥氣、引人注目。

　　如今她看到他身邊的葉子和他配合得天衣無縫，她心裏湧起了一份複雜的失落感。不過，她心裏同時又升起一股快意。那就是她預感白雪和賈偉的情分快要到頭了。當初賈偉為了白雪不惜將她逐出公司，如今白雪也快要接受這種被拋棄的命運了。

　　想到這點，她就暗自高興。她敢斷定，如果白雪看到這期節目，一定會很痛苦、很失落。因為白雪在賈偉身上付出了一切，一旦被拋棄將痛不欲生。那種被男人始亂終棄的痛苦和仇恨是無以複加的。那種被另一個女人奪去自己心愛的男人的痛苦和仇恨是無以複加的。

　　她想：當白雪不得不帶著創傷灰暗地離開賈偉，走出他的生活和視線時，一定會有一種心靈被徹底毀滅的疼痛感和麻木感。那時，她一定生不如死。

　　與此同時，白雪、陳明、程輝和小張也在別墅收看了這期節目。陳明看著看著無意中說了句：“阿偉這小子什麽時候和主持人葉子搭上線了？看他那眼神，看他那滿臉發自內心的微笑，看他們那份息息相通的默契。你們說他們之間會不會真有後文？”

　　程輝癡迷迷地望著屏幕上的葉子，隨聲附和道：“的確。這女人既聰明又有氣質，他們倒是很般配，如果真能發生點什麽，那才叫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就在他們情不自禁地發表言論時，坐在一旁的白雪心如刀割。她努力忍住眼裏的淚水，默默地上樓去了。陳明和程輝望著白雪離去的背影，怔住了。

　　小張歎了口氣，說：“你們兩個是言者無心，白雪卻是聽者有意。唉，恐怕今晚她是睡不著覺嘍。”

　　白雪進了臥室，默默地流了一會兒淚，然後進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她從衛生間的按摩浴缸出來，光著腳光著身子走過櫻木地板，一直走到衣櫥前，輕輕地打開雕花木門，從裏麵拿出一件鏤花內褲穿上，套上一件睡袍，黯然神傷地躺到了床上。

　　賈偉回到別墅時已是晚上十點過了，臥室的燈亮著，但白雪已經睡著了，賈偉不想驚動她，輕輕地脫衣上床鑽進被窩。他忽然發現白雪臉上依稀殘留著淚痕。他驚詫不已，輕輕地推醒了白雪，關切地問：“雪兒，怎麽啦？怎麽哭了？”

　　白雪睜開迷糊睡眼，故作糊塗說：“什麽？我哭了？不會吧？我什麽時候哭了？”

　　賈偉愛憐地刮了一下她的臉蛋：“你看你臉上還留著淚痕呢，告訴我到底怎麽啦？”

　　“沒什麽，大概是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吧。”白雪輕描淡寫地掩飾了過去。

　　賈偉愛憐地說：“雪兒！你可別有事瞞著我啊。如果受了什麽委屈，或是家裏出了什麽事，你都要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該怎麽幫你。懂嗎？”

　　白雪依偎在賈偉懷裏，幸福地笑了：“我懂。我知道你對我好，疼我愛我。我真的沒什麽事。你放心吧。”

　　白雪邊說邊輕輕地用身子摩擦著賈偉，以期挑起他的性欲。但賈偉一句話就將她火熱的心推進了冰窖，他說：“睡吧，我累了，不想要。”

　　白雪不再說話了，她知道賈偉在敷衍她。她清楚他心裏在想著另外一個女人。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睡在他身邊的美女沒有欲望，那麽通常是對另外一個女人充滿了欲望。而且那個女人一定比睡在身邊的這個女人更漂亮更出色更有吸引力。這道理是顯而易見的，也是女人們最敏感的。

　　白雪不敢自作多情了。其實她今晚也沒有與賈偉做愛的心情。她強迫自己強顏歡笑去挑逗他，隻不過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失落。現在賈偉這句話更加深了她內心的痛苦和猜忌。

　　她清楚地記得，自從賈偉去會雅大酒店參加酒會以來，已經整整十天沒有和她做愛了。這麽長時間不碰她，這在她的記憶中是從未有過的事。床笫間的關係最能直接反映情侶間的感情變遷。白雪從賈偉的反常行為中隱隱感覺到他們的感情出現了危機。她可以斷定給她帶來感情危機的就是那個名叫葉子的女主持。

　　白雪暗自拿自己和葉子做了個比較。她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無論哪方麵都比不過葉子。人家是著名節目主持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文憑有文憑，要地位有地位。而且那份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氣質，是她這個出身貧寒的鄉下女子一輩子也無論如何修煉不來的。

　　白雪清楚自己輸定了，離開這幢別墅、和賈偉分手的日子正一步步向她逼近。她想不承認、不接受、不麵對這個現實都不行。

　　這一夜，白雪徹底失眠了。她心中充滿了如水的憂傷。這憂傷，揮刀斬不斷、借酒澆不了。

　　這憂傷深埋在她心中，從此，將默默地陪伴她度過每一個淡如水、輕如煙的日子。

　　第4節：內心隱痛

　　大世界夜總會經過一段時間緊鑼密鼓的籌備，終於開張營業了。這是一家定位在中檔偏高的夜總會，裏麵的設施裝備以及小姐、少爺、調酒師的素質都是無可挑剔的。

　　開張當晚，賈偉帶著白雪、陳明和程輝來到大世界夜總會為江洋捧場。江洋奉上酒水，領來三位漂亮小姐，給陳明和程輝一人安排了一個，自己摟著一個在旁作陪。

　　白雪被賈偉強拉來陪他，她覺得很尷尬，覺得自己夾在一群男人和妓女之間，無所適從，就像一個電燈泡。由於她的存在，他們玩得不縱情不盡興。這樣既影響了他們開心，也讓她自己不開心。

　　賈偉見白雪的情緒低落，便點了首香港歌星林子祥和葉倩文原唱的《選擇》，陪她情意綿綿地唱了起來——

　　風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雪舞的季節舉杯向月。這樣的心情，這樣的路，我們一起走過。走過了春天走過秋天，送走了今天又是明天。一天又一天，月月年年，我們的心不變……

　　一曲唱罷，陳明和江洋帶頭鼓掌。江洋說沒想到白雪的嗓子還真不錯，這用心用情唱出來的歌就是不一樣，既好聽、又感人，並提議他們再來一首。賈偉說：“再來一首就再來一首。雪兒！我們再來一首《無言的結局》。”

　　白雪最不希望最害怕的就是和賈偉的感情最終成為一種無言的結局。她說她不喜歡這首歌。倒是陳明看出來白雪的心思，一語道破天機：“唱什麽《無言的結局》？來首《知心愛人》，或是《愛你一萬年》吧。多甜蜜多溫馨啊！”

　　白雪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不想她和賈偉的感情成為旁人的笑柄。盡管她清楚陳明絕無取笑之意，但仍然有種被旁人窺破內心秘密的尷尬。她隻好點了首《當愛已成往事》。

　　電視屏幕上出現一對在夕陽下的長堤邊漫步的情侶。一段行雲流水般的前奏響過之後，白雪和賈偉唱了起來——

　　女：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裏。真的要斷了過去，讓明天好好繼續，你就不要再苦苦追問我的消息。

　　男：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離去。你始終在我心裏，我對你仍有愛意，我對自己無能為力。因為我仍有夢，依然將你放在我心中，總是容易被往事打動，總是為了你心痛。

　　女：別流連歲月中往日的柔情種種，不要問我是否再相逢，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合：為何你不懂隻要有愛就有痛，有一天你會知道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人生已經太匆匆，我好害怕總是淚眼蒙矓，忘了我就沒有痛，將往事留在風中。

　　唱完這首歌，白雪眼中已隱隱有了淚花。她清楚自己和賈偉的愛，也很快要成為往事了。她點唱這首歌，就是為了祭奠他們之間的愛情。她悄悄地擦了擦眼睛，沒讓人看見她眼裏的淚水。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和脆弱，她將話筒遞給了陳明，叫陳明和小姐也來一首。

　　陳明推卻說他這公鴨嗓子唱起來難聽死了，有破壞氣氛之嫌，不唱也罷。賈偉不依，說：“你別找借口，今晚每人都要唱。江洋請大家來，就是來喝酒唱歌的，現在輪到你表演，我們做觀眾，邊喝酒邊欣賞。”

　　陳明無奈，隻好摟著小姐來了首《相思風雨中》。他唱歌的確難聽，比賈偉差遠了，但他身邊那位小姐的嗓子和唱歌水平和白雪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凡在夜總會或歌舞廳做小姐的都有點本事。她們不但長相好、身材好、酒量好，而且歌唱得好、舞跳得好、床上功夫也好。沒有這幾把刷子，想進高檔娛樂場所做小姐，還真不夠資格。他們唱完，大夥鼓掌。賈偉問江洋：“你手下的小姐是不是個個都這麽漂亮，能歌善舞。”

　　江洋洋洋自得地說：“這當然了，我這裏現有128位小姐，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個個有一身本事。其中有不少拔尖的，還是我許以重金從別的娛樂場所‘挖’過來的。如果以後生意好了，小姐還會更多。”

　　賈偉笑道：“你這裏可真是個地地道道的銷金窟啊。我看你小子真要做個不折不扣的強盜了。看來當初同學們給你取這個綽號，還真沒取錯。”

　　江洋說：“借老兄吉言，但願我這‘強盜’能把W市的大款和權貴人物口袋裏的鈔票全‘搶’光。來！為這個宏偉的目標，我們幹一杯！”

　　賈偉舉杯：“來！我們為大世界夜總會開張大喜，祝賀江洋今後財源滾滾、日進鬥金。幹杯！”

　　第5節：劉玫愛誰

　　當晚，除白雪暗懷心事外，每人都縱情地喝酒盡情地唱歌，肆無忌憚地T情。玩到午夜，賈偉告辭，江洋也未作挽留，不過他提出讓陳明和程輝各捎個小姐回去。

　　賈偉說：“讓阿明帶一個就算了。程輝就免了。”

　　江洋說：“阿偉，你這樣做不公平。阿明是你的副手，這方麵有絕對的自主和自由。但程輝就不同了，他要想玩女人恐怕隻能偷偷摸摸了。如果你的手下連基本的生理需求都解決不了，還怎麽盡心盡忠地為你辦事？”

　　賈偉笑道：“你小子可別把我的人都教壞了，我還沒發現阿輝有這方麵的嗜好。”

　　江洋說：“現在是什麽時代了？程輝都是二十好幾的大男人了，會不想女人？會沒有這方麵的嗜好？與其讓你手下冒著被警察逮住的危險偷偷去嫖妓，不如鼓勵他放心大膽地將小姐帶回家。反正你有那麽大一幢別墅，有的是條件。我認為男人玩玩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古話說食色性也。男女之間這種高尚娛樂就像吃飯一樣，是生活中最重要最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賈偉被江洋逗樂了：“經你小子這麽一說，我還真覺得有點虧待程輝了。這樣吧，今天讓程輝自己做主。”

　　程輝一本正經地說：“謝謝江哥的好意。不過我不需要小姐。我做事向來是我行我素，不怕別人說什麽。我對任何事都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但偏偏對感情比較認真。我不是一個喜歡逢場作戲的人，我認為情欲這東西就像河流，一旦泛濫，便會成災，一發不可收拾。我也想女人，但不是想每一個女人。”

　　白雪聽了程輝這番話，不由感歎：“難得程輝這麽至情至性。你們就別拿小姐誘惑他了。其實程輝心裏早有意中人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人恐怕就是劉玫吧？”

　　程輝臉色微紅，沒有說話，但這種沉默無疑等同於默認。賈偉和陳明吃驚不已。他們從未看出來程輝喜歡劉玫。

　　賈偉問程輝：“阿輝！你是不是真喜歡劉玫？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要告訴我，當初在上海我就不會炒她魷魚。看來我還真做錯了一件事，把你們拆散了，現在到哪裏去找她？”

　　程輝差點就脫口說出劉玫現在就在W市，就在海豪房地產開發公司當副總，但想到自己對劉玫的承諾，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回到別墅，陳明摟著小姐上樓睡覺了。賈偉無法入眠，半躺在床頭抽著煙。白雪猜測賈偉一定是在為當年炒劉玫魷魚之事內疚自責。

　　的確，此時賈偉正被“劉玫”這個名字困擾著，如果不是白雪今晚提起，他幾乎忘記了劉玫的名字，想不起劉玫的樣子。他從未想到，更未看出程輝居然一直在心裏真正深愛著劉玫。

　　現在想來，自己當初是做得有點過分了，其實劉玫還是有不少優點的。他不該因為她欺負了白雪就炒她魷魚。當初她都向他認錯了，他應該給她一個機會，這樣也就等於給了程輝的愛情一個機會。

　　想到這些，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對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同樣睡不著覺的白雪說：“雪兒。我無意中做了一件錯事。當初我炒劉玫魷魚，目的是要殺一儆百，樹立自己的威信。我不想看到手下員工發生衝突和矛盾，更容忍不了自己的手下妄自尊大，對老板說三道四指指點點。沒想到我這麽做，卻無意中拆散了程輝和劉玫的感情。”

　　白雪幽幽地說：“阿偉，我覺得你在生意場上精明能幹、運籌帷幄，有大將風範，但在男女感情方麵卻像個混沌未開的小孩子。你不用自責了，程輝愛劉玫不假，我看得出他一直在暗戀著她。但我更看得出劉玫根本不愛程輝。你知道劉玫心裏真正愛的男人是誰嗎？”

　　賈偉茫然地問：“誰呀？”

　　白雪說：“是你！”

　　賈偉愕然：“她愛我？”

　　白雪說：“對！她愛你。如果她不愛你，就不會恨我，跟我吵架。你以為她跟我吵架是因為我後進公司跟她的工資一樣高，心裏不平衡？你錯了。她是見你對我太過關心，太過愛護，對她的感情視而不見，才心生妒忌和怨恨。愛情是自私的，情人的眼裏根本容不下半粒沙子，她是因愛生恨。我理解她，甚至覺得很對不起她，所以她吵我罵我羞辱我，我都忍了。”

　　賈偉如同聽著天方夜譚，許久無話。白雪接著說：“這些話我埋在心裏已經很久了，一直沒跟你說，是因為我太愛你，如果當初我對你點破，也許你就不會炒她魷魚了。女人對愛情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

　　賈偉問：“那你現在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白雪淒涼地一笑：“因為我知道我占據不了你的心靈，你真正愛的女人不會是我。我想大概你現在已經找到了你所鍾情的女人了吧？”

　　賈偉無語。白雪神色黯然：“我知道我遲早會有一天要離開你，離開這幢別墅，我不得不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劉玫這件事已經埋在我心裏兩年多了。我覺得自己背負了一份良心債，很重很累。現在我把這些心事吐出來，就像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心裏反倒輕鬆多了。”

　　這一夜，賈偉和白雪各懷心事，相背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