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產江湖

第四章：狼狽為奸

　　第1節：各懷鬼胎

　　2000年3月初，劉玫正在辦公室草擬征地計劃書，秦武打來電話。秦武說他剛從城東開發區視察回來，一回來就給她打電話。他告訴劉玫他今天有空，如果董天海要跟他見麵，可以安排一下。

　　劉玫看了看表，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四十分，於是和秦武相約中午十二點半在蝶湖酒店見麵，邊吃飯邊談。

　　劉玫將和秦武的約定告訴了董天海。董天海聞言大喜，開了一張100萬元的現金支票，叫劉玫吃飯時送給秦武。

　　十二點半，秦武的小車準時抵達酒店，早已恭候多時的董天海和劉玫趕緊迎了上去。秦武跟兩人客套了幾句，便昂首走進酒店大堂。董天海邊走邊詢問秦武中午吃西餐還是吃中餐，秦武說客隨主便。董天海說：“那我們就吃西餐吧。”

　　三人穿過大堂走進寬敞明亮的西餐廳，選了靠窗的8號台位坐了下來。

　　一支優雅的輕音樂溫柔似水地流淌著，使豪華氣派的西餐廳顯得分外有情調。他們剛坐定，一個漂亮的服務小姐盈盈含笑地走了過來，奉上酒水卡。

　　董天海接過將製作精美的酒水卡遞給秦武，秦武懶懶地說：“你隨便點吧，我什麽沒吃過啊？”

　　董天海笑了笑：“這倒也是。秦副市長能賞臉陪我們吃頓飯，那是我們的榮幸。”

　　董天海點了一瓶路易十三，單獨為劉玫點了杯墨西哥列酒，接著點了新西蘭牛扒、米蘭豬扒、美式蜜汁雞腿、火腿蛋三文治、酥炸石斑魚、挪威煙三文魚，秦武見董天海還有再點下去的趨勢，便說：“夠了夠了，堆一大桌子的，反叫人看了沒胃口。再點一個湯就行了。”

　　董天海最後點了個“些厘牛尾湯”。服務小姐不一會兒便送來了酒水和西式佳肴，十分禮貌地將尚未開瓶的路易十三給董天海驗過之後，開瓶倒酒。幾個杯子斟滿之後，董天海舉杯和秦武碰撞：“秦副市長。我敬您一杯！”

　　秦武見劉玫單獨品著一杯甜酒，興致瞬間就低落了許多。他十分勉強地和董天海這個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大老粗碰了碰杯，將杯子裏的酒幹了，然後略帶癡迷地注視著劉玫，見這個和他有過一夜歡情的漂亮女人仍在慢慢地品著那杯甜酒，便不滿地說：“劉小姐，你就不陪我喝一杯嗎？”

　　劉玫說：“我酒量實在不行，白蘭地一喝就醉。”

　　秦武歎口氣，放下杯子，拿起刀叉吃起牛扒來，連話也懶得說一句了。秦武沒了勁，董天海也就跟著泄了氣，犯了愁。他今天本打算好好陪秦武喝一次酒，但現在人家連杯子也懶得動，絲毫沒有和他再喝下去的意思，便向劉玫使了一個眼色。劉玫自顧吃著她的酥炸石斑魚，裝作沒看見，把他氣了個半死。

　　董天海見場麵上的氣氛瞬間僵冷了下來，連話也沒人和他說，便也十分笨拙地拿起刀叉，吃起自己麵前的那份火腿蛋三文治。

　　劉玫對故作高雅的董天海嗤之以鼻；同時，她對秦武的故作傲慢和不可一世更是深惡痛絕。因為她知道，如果秦武喪失了手中的權柄，將一無是處。

　　在劉玫眼裏，董天海和秦武是世上最可惡、最無恥、最死有餘辜的臭男人。可是，她目前卻離不開這兩個男人。此時，這兩個男人各懷鬼胎。她要先晾他們一會兒，讓他們心裏幹著急，又不能做得過分，否則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過了片刻，她嫵媚矜持地對秦武微笑著說：“秦市長！怎麽不喝酒了？來！我陪您喝一杯。”

　　秦武說：“你喝的是甜酒，沒勁。要喝，你也喝白蘭地。”

　　劉玫說：“我就知道您會這麽說。行！喝白蘭地就喝白蘭地。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小姐！再給我拿個杯子來。”

　　服務小姐取來杯子，為她和秦武各斟滿了路易十三。劉玫微笑著，熱情洋溢地舉杯與秦武對碰。秦武的情緒一下子就被調動了起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倒轉杯子說：“你看好，我可是一滴未剩。”

　　在秦武一眼不眨的注視下，劉玫仰起脖子一口氣把杯中酒喝幹了。秦武說：“好！劉小姐不愧是女中豪傑。夠意思！我們再來。”

　　秦武示意服務小姐再把空杯斟滿。劉玫含嗔帶怨、風情萬種地注視著秦武：“秦市長！您不夠意思。您是不是非要把我灌趴下了才高興啊？我不喝了。您要喝，和我們董總喝，他酒量好。”

　　秦武說：“和董老板是肯定要喝的。不過得先跟你喝兩杯。你不是說要舍命陪君子嗎？喝兩杯酒醉不倒你的。來，再喝一杯。”說著率先舉起了酒杯。劉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好和秦武又幹了一杯。

　　董天海見秦武的興趣起來了，便又叫了一瓶路易十三。他要和秦武大戰幾個回合。秦武吃了塊牛扒，稍事歇息又與董老板幹了起來，說今天要一醉方休。

　　第二瓶酒很快又見底了。董天海又叫了瓶路易十三。喝了兩大杯，劉玫見董天海依然麵不改色心不跳，而秦武卻有了幾分醉意，她清楚以董天海的酒量，秦武根本不是對手。當第三瓶酒快要喝完時，董天海本打算叫服務小姐再去拿酒，劉玫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朝他使了個眼色。

　　董天海立即醒悟過來，明白自己不能再逞英雄喝下去了。如果真將秦武灌趴下了，對自己大大的不利。秦武這人好強霸道，如果將他灌趴下，勢必會讓他顏麵無光；他今天和秦武吃飯的目的是有求於他。如果將他灌趴下了，還談個屁呀？這種傻事可千萬做不得；這路易十三可不便宜，一瓶一萬八千元。掏錢買單的可不是秦武。他又何必糟蹋自己的鈔票呢？

　　董天海馬上裝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棄杯拱手認輸：“秦副市長，我不行了，我敵不過您海量。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吐了。”

　　秦武哈哈大笑：“董老板，你終於認輸了。我還以為你多能喝呢！不過如此！”

　　董天海見秦武這副得意忘形的樣子，暗自吸了一口冷氣，他奉承道：“秦副市長是宰相肚，肚裏能行船呢，裝幾瓶酒自然不在話下。我哪會是您的對手？我甘拜下風。”

　　秦武得意地笑了。劉玫從坤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支票遞給秦武，說：“這是董老板的一點小心意，請笑納。”

　　秦武看了看支票上的金額，假意推卻了一陣：“無功不受祿。這怎麽好意思呢？”

　　劉玫說：“我們需要仰仗您的地方還多著呢。您不收，我們就不好開口了。”

　　秦武收下了支票，說：“劉小姐有話就直說吧。隻要我能幫上忙的，一定盡力。”

　　劉玫便將海豪公司想盡快把城北山村那塊地批到手的事說了，請秦市長多多幫忙。她說：“那塊地在市政府規劃的‘北部新城’中處於金三角地帶，競爭非常激烈。現在有不少房地產公司在打那塊地的主意。”

　　秦武一錘定音：“就這麽點小事，值得你們這麽緊張嗎？不管金三角還是銀三角，你們該幹嗎還幹嗎。這塊地我說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誰也搶不走。”

　　劉玫說：“秦市長！您別嫌我囉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聽說城北區建委的王主任和規劃局的高局長也在幫嘉客房地產開發公司弄這塊地。”

　　秦武不屑一顧地笑了笑：“他們兩個跳梁小醜沒有說話權。他們歸誰管？還不都得歸我管！這塊地最後一關還不得通過我拍板？你們這是杞人憂天嘛！”

　　董天海見秦武錢也收了，話也撂桌麵上了，自己預期的效果達到了，不由暗自竊喜。競爭這塊地他是穩操勝券了。

　　第2節：高尚運動

　　午餐後，董天海對秦武提議下午去拉普曼高爾夫球俱樂部打高爾夫球。秦武說：“好啊，打高爾夫球可是高尚運動。不過，你有會員卡嗎？”

　　董天海笑道：“不瞞秦副市長，我還真沒有會員卡。不過，‘拉普曼’的老板錢峰是我兄弟夥。我去他那裏向來通行無阻。但話說回來，今天有您秦副市長大駕光臨，就算我與錢老板素不相識，托您的福，他也不敢將我拒之門外。因為錢峰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他是城北區臨江鄉錢家壩村的村委會主任。好歹也是個村官，他可是做夢都盼著您光臨他的俱樂部呢！”

　　秦武很受用地微笑著，他覺得董天海很善於溜須拍馬、揣摩聖意，是個混江湖混社會的角色。

　　拉普曼高爾夫球俱樂部是W市最大的高爾夫球休閑運動中心，配套設施齊備。會員都是上流社會的風雲人物，單辦一張會員卡每年就要繳納十萬元會費。當然，這裏還有其他休閑娛樂項目。比如打打牌賭賭錢，洗洗桑拿泡泡妞啊。來這裏的人不用擔心錢會沒有用武之地。

　　三輛轎車開到了“拉普曼”。門衛一見秦武駕到，立即向老板通報了消息。錢峰正在會客廳陪兩位朋友打牌，聽說秦武大駕光臨，丟下牌就奔了出來。將秦武等人恭恭敬敬地迎進會客廳，沏茶看座，雙手奉上名片：“歡迎秦副市長光臨指導！”

　　秦武笑問錢峰：“聽說錢老板和董老板是朋友？”

　　錢峰謙恭地說：“在下和董哥是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夥。這些年董哥在生意場上沒少關照我，我一直記著他的恩情。”

　　秦武怪怪地笑了笑，說：“不錯嘛！錢老板在商場上能有這樣的成績。非常棒。不過，我聽董老板說你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你是城北區臨江鄉錢家壩村的村委會主任？”

　　錢峰說：“是的，當了個小小的村官。是村民們信任我，通過選舉我已經當了兩屆村委會主任了。”

　　秦武微笑道：“不錯，不錯！很早以前就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嘛，你就屬於那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好好幹，你應該會有更好的前途！”

　　錢峰點頭哈腰地說：“是的，秦副市長，我能有今天，也全靠政策好！幾年前，我們這一帶搞開發，我就抓住機遇籌集資金，並貸了一部分款，搞起了這個俱樂部。開始時，場麵沒這麽大，後來賺了錢，我就滾動發展，有了現在這個局麵。”

　　董天海不失時機地插了句：“秦副市長，錢老板發財之後，沒有忘記鄰裏鄉親。他給社區捐了不少錢。現在他還當選了區政協委員。”

　　秦武打著官腔：“錢峰同誌，一個人有了能力，就要多多為社會作貢獻！尤其是我們黨員幹部，更要以身作則！好好幹，你的前途是無量的！”

　　錢峰畢恭畢敬地說：“在下謹記秦副市長教誨！”

　　秦武滿意而親切地拍了拍錢峰的肩膀，說：“你是高爾夫球俱樂部的老板，想必高爾夫球一定打得不錯。能教教我嗎？我的球技不是很好。”

　　錢峰不知該怎麽回答，望了董天海一眼。董天海說：“秦副市長這麽信任你！這可是你老弟的造化。你可要好好表現表現。”

　　錢峰這才心裏有底，喜悅地說：“秦副市長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深感榮幸！一定竭盡全力傾囊相授。”

　　錢峰帶著秦武和董天海來到貴賓室，換上全套意大利進口的球衣球帽和球鞋，然後輕裝上陣，來到寬闊無邊的高爾夫球場，瀟灑地揮棒玩了起來。劉玫則坐在太陽傘下，一邊悠閑自在地喝著飲料，一邊觀戰。

　　夕陽西下，三人玩夠了玩累了玩出一身臭汗。秦武見時間不早，秦武非常高興，親熱地拍著錢峰的肩膀說：“你的球技真的不錯，稍加指點，我就將董老板打敗了。以後我得常來，拜你為師。沒問題吧？”

　　錢峰喜出望外，受寵若驚地說：“秦副市長若能時常光臨，在下是求之不得。您什麽時候有空來，臨行前打個電話。我拋開一切事務恭候著您。”

　　秦副市長高興地說：“好！就這麽說定了。”

　　第3節：色情賄賂

　　錢峰帶著秦武和董天海來到拉普曼桑拿中心洗了一個時辰的桑拿浴。三個錢峰事先安排好的按摩女穿著暴露的三點式早已恭候在按摩室。

　　負責給秦武按摩的是位年約十七八歲的漂亮女子，水靈靈的，臉帶紅暈，顯得有些羞羞怯怯的，看上去十分楚楚動人。按完摩出來，秦武意猶未盡地問錢峰：“剛才給我按摩的女孩手法不錯，按起來很舒服。她叫什麽名字？”

　　錢峰說：“她叫小蝶，還是個黃花閨女。如果秦副市長不嫌棄小蝶身份低微，今晚我安排小蝶陪您過夜。”

　　秦武微微地笑了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已到了用晚餐的時間，錢峰帶著秦武、董天海、劉玫來到俱樂部的酒樓吃山珍野味，當賓主落座之後，酒樓服務小姐三分鍾之內便將所有酒菜上齊了。秦武看在眼裏，覺得錢峰這人真的不錯，機靈，會來事。

　　酒菜的滋味出乎秦武意料，非常的合胃口，他頻頻點頭，直誇比那些所謂的五星級酒店的酒菜強多了。泰武就這麽嘴裏吃著美味，心裏想著美人，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是美滋滋的。

　　當晚，錢峰安排幾位貴客在俱樂部住下。劉玫執意要回去，錢峰也覺得她在身邊有點礙事，不方便男人做某些事情，便沒有強留。

　　劉玫開車走後，錢峰將秦武帶到一間套房門口，說小蝶早在裏麵恭候著。錢峰事先給了小蝶10萬元“開處”費，對她循循善誘、軟硬兼施，小蝶捧著大把大把的現金，懵懵懂懂地點頭答應為秦副市長獻身。

　　秦武很滿意錢峰的精明能幹，拍著他肩膀說：“錢老板夠意思！再過幾個月城北區商會主席就要換屆選舉了。我認為憑你的商業才能和對社會作出的貢獻，競選城北區商會主席絕對沒問題。這雖然是個虛職，但對你今後的仕途和經商都大有益處！多曆練曆練，兩三年內我會想方設法給你往上挪個位子。”

　　錢峰聽了興奮不已：“多謝秦副市長栽培！”

　　秦武說：“這幾個月你得抓緊時間活動活動。隻要跟城北區委區政府的領導搞好關係，到時我再跟他們通個氣，這事是十拿九穩的！”

　　錢峰感激涕零：“秦副市長的知遇之恩，錢某銘記在心。”

　　秦武進房後，錢峰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來到董天海房間，把正要寬衣解帶的小姐打發出去，喜形於色地對董天海說：“董哥，今天謝謝你了。你給我帶來好運了！”

　　董天海戲言：“什麽事值得你這麽高興？是不是秦市長要封你當官啊？”

　　錢峰笑道：“董哥真是火眼金睛啊。沒錯！秦市長主動提出要我競選這屆城北區商會主席。他說他會跟區委區政府的領導通個氣的。秦副市長還說了，先讓我曆練兩年，然後再幫我往上挪個位子，以後我的仕途會一片光明！”

　　董天海淡淡地說：“你要真想往仕途上發展，這倒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秦武這人好對付，也還算仗義。隻要你給他點甜頭，他就會幫你辦事。”

　　錢峰說：“誰不想當官？誰不想撈點政治資本？現在這世道，像我們這些經商做買賣的，雖然有幾個錢，但是沒權沒勢。男人沒權沒勢就說不了大聲話，就不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不算真正揚眉吐氣。董哥！你不曉得，這些年我辛辛苦苦賺了幾個錢，有多少人、多少部門向我化緣？我先後捐款和讚助23筆，共計480萬，我都記了賬的。我的錢又不是搶來的，憑什麽要捐給他們送給他們？但是不捐不行啊，不送不行啊，我不少地方要求他們，我誰都得罪不起。隻要老子當了官，今後就是他們求我了！”

　　董天海說：“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沒幾滴墨水，不想當官，也當不了官。今後你老弟要是真當了大官，可得多關照關照你老哥我啊。”

　　錢峰笑道：“那是當然。不過話說回來，董哥你是黑道的龍頭老大，又是房地產大亨，手下一大幫弟兄，根本不需要我關照，在這地方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情！”

　　董天海憂心如焚地說：“我又不是天下無敵！說實話，我有很多東西是見不得光的，手下那幫人時不時會給我闖禍，有幾個弟兄還背著命案呢。我有時也會做噩夢啊！”

　　錢峰勸道：“董哥。我看你還是早點把手下那幫兄弟夥遣散了吧，不然真的遲早會出事。他們平時都倚仗你的勢力胡作非為，真要是闖下大禍，你可脫不了幹係呀。”

　　董天海感歎：“你以為大哥就這麽好當啊？過河拆橋、不講義氣，哪個服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有時候你明知是錯的事，還是不得不要去做，當然，這也許是我太不知足的緣故吧。老弟。我也奉勸你一句：不要不知足，最好不要涉足官場。官場也有勾心鬥角，險象環生啊，稍有差池，就會墜入萬劫不複之境地！”

　　錢峰說：“董哥不必替我擔憂。我自己有錢，不缺錢，如果我當了官，我想隻要我不貪汙不受賄，沒人可以扳得倒我。”

　　董天海見勸阻無效，便無奈地歎口氣說：“但願如此！”

　　倆人交談了一會兒，錢峰不好意思多打擾董天海和小姐行樂，便告辭離去。

　　他前腳出來，小姐就溜進了房間，鑽進了董天海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