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產江湖

第一章：各顯神通

　　第1節：地產大鱷

　　故事就從2000年開始說起吧！

　　2000年是個值得載入史冊和大事慶賀的美好年景，十幾億中國人沸騰在世紀之交、喜事連連的無邊喜悅之中。

　　2000年2月19日是賈偉的34歲生日。當賈偉吹滅生日蠟燭時，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已在商海中搏殺了十一個年頭。此時的他早已完成了資金的原始積累，擁有了一家頗具規模的房地產開發公司。

　　房地產是個可以創造商業神話的行業。運氣好兩三年就可生產出一個億萬富豪。而賈偉不但一向運氣很好，而且是個非常有頭腦的商人。他不但擁有超凡的智慧和膽略，還具備豐富的房地產專業知識以及對市場敏銳準確的把握能力，這些年來，正是因為他有一係列精彩絕倫的策劃定位和銷售手段，才使他的房地產開發公司有了今天的輝煌業績，才得以在波詭雲譎的商海中立於不敗之地。

　　W市是世界著名的內陸山水城市，是中國西部最著名的經濟重鎮。在此之前，賈偉的商戰陣地在上海浦東。1998年初，W市政府官員組成的招商團去上海參觀、考察、學習、交流經驗，以一係列優惠政策吸引外商及國內企業家到W市投資。在市場準入方麵，鄭重承諾並明確指出：除了國家法律明確規定禁止的領域，中外投資商在W市經營不受行業的限製，不受投資比例的限製，不受投資形式的限製，不受經營類別及經營年限的限製。

　　在一係列優惠政策的感召下，賈偉和一批海外、港澳台及國內商界風雲人物，欣然來到W市。其實，真正吸引賈偉來W市投資的，並不僅僅是市政府許諾的諸多優惠政策，還有更多的因素。可是最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是他本身那股子天生的好勝性格和不滿現狀的冒險精神。

　　賈偉的房地產開發公司名叫“嘉客”。這個挺吉利的名字是他的副手陳明當初在上海專門請一家起名測字公司起的。陳明說測字大師說了，起這個名字做地產一準兒風生水起、人流不息、財源滾滾。其實賈偉一向不信這些，他信的是人定勝天。不過，他還是欣然接受了這個名字，並誇這名字起得不錯。

　　賈偉一到W市便租下了國際金融大廈第28層作為公司的寫字樓，隨即投資1億2000萬在市中心的黃金地段漁橋莊買下了300畝土地，打造願景花園小區，首期工程投資3億啟動資金後已經在1999年底收盤，獲得純利1億9000萬，現在嘉客公司正在傾力打造願景花園二期工程，爭取2001年年底開盤。

　　嘉客房地產開發公司旗下現有員工66人，部門齊全、機製完善。在公司裏，員工們沒有廢話沒有玩笑，更沒有閑聊。人人都像是被設置好了程序的機器，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這幫精英具備軍人一般絕對服從的素質和機器一般極高的工作效率。而賈偉需要的就是這個，他需要員工們對公司決策層無條件地服從。賈偉對職工的要求是：要用自己的P股指揮自己的腦袋，而不要用腦袋指揮自己的P股。坐哪個位置就隻想那個位置的事情。絕不允許每個人過問超越自己職權範圍的業務和工作，無論動機和效果。他說公司就好比一台完整的機器，而每個員工就是這台機器的一個組成部件，賈偉隻要求每個部件在自己的位置上發揮正常功能，隻有這樣才能保證這台機器最高效率的運轉。

　　賈偉在W市站穩腳跟後，毅然放棄了上海的市場，接著便在玉芝閣花園量身定做了一幢獨體豪華大別墅。他從開發商提供的眾多設計圖樣中選擇了一套西歐風格的樣本，由新西蘭建築大師操刀。別墅的選景、取勢，以及園林規劃、裝修全遵照他的要求，充分體現了別墅的個性化以及別墅主人的個性化。

　　玉芝閣花園是W市房地產界最頂尖的樓盤。在這裏置業的都是些處於收入金字塔最頂端的成功人士。他們擁有自己的財富王國，並占有巨大的財富，享有顯赫的社會地位。而賈偉更是一個具備全球化視野和國際化觀念的儒商。他鍾情於純自然背景的頂級建築。講究個性，講求內心的尊貴，追求珍品化的生活。他對住宅的需求更多體現在環境和建築風格上。他之所以選擇玉芝閣花園，是看中這裏“不可孿生”的純自然環境和建築風格。當然還有這裏的優越的配套設施和無微不至的物業管理。

　　在W市生活了兩年後，賈偉發自內心地喜歡上了這座城市。這座城市雖然現在還沒有北京、上海、深圳那麽繁華，但她具有無窮的發展潛力。而且這座城市從始至終、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不可言傳、隻可意會的特殊魅力。這種魅力深深地吸引了他，令他產生了一種癡迷之感……

　　近期陰雨連綿，美麗的W市給人一種灰蒙蒙的感覺。早上八點，賈偉便起床了，他拉開窗簾，望著窗外淒迷的細雨，心情莫名地壞了起來。

　　賈偉喜歡這座城市，喜歡這座城市的景色，喜歡這座城市的前途，喜歡這座城市的特色美食，喜歡這座城市的漂亮姑娘。但，他不喜歡這灰蒙蒙的鬼天氣。

　　這鬼天氣容易勾起他的傷心回憶。幾年前他的新婚妻子程娟便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天出車禍死了。美麗的軀體被無情的車輪碾得支離破碎，那副慘景至今還烙印在他的腦海裏，無法抹去。

　　那是一幕不堪回首的往事，賈偉不敢過多去緬懷、回憶，那甜蜜而又夾雜著太多苦痛的往事會令他心力交瘁。賈偉輕輕地擦了擦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又不知不覺地濕了雙眼……

　　第2節：專職情人

　　白雪起床了，見賈偉站在窗前，癡癡地望著窗外的細雨發呆，知道他又在想什麽心事。她清楚賈偉是個慣於將心事埋在心裏的人，從不與人傾訴。她輕輕地走近他，從身後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腰，將臉靠在他肩膀上，柔聲問：“阿偉，在想什麽呢？”

　　賈偉說：“沒想什麽。”

　　白雪是賈偉的專職情人，這位湖南妹子以與生俱來的多情，死心塌地地愛著他。盡管她知道她不是他心目中的最愛；盡管她知道她配不上他；盡管她知道他對她好，隻是一種憐惜、一種責任，甚至僅僅是一種生理需要。但她還是愛他，情不自禁地愛他，全心全意地愛他。愛到深處無怨尤！

　　賈偉是個大忙人，白雪平時閑著沒事，便在家裏煲複雜的美容湯，往臉上貼黃瓜片或檸檬片，在別墅的健身房練瑜伽；或者上街買衣服，有時為挑一款漂亮的絲巾，會逛遍全市的大商場和女人廣場；還有大部分時間用於上網休閑。

　　白雪的生活過得閑散而舒心，但也有隱隱的寂寞。她曾聽許多女人發出過“女人青春短”的哀歎，於是也害怕自己不再美麗，怕心愛的男人不再愛自己，便變著法兒折磨自己，其實她非常地青春可人。

　　賈偉明白白雪的良苦用心，他除了偶爾搖搖頭外，無話可說。美麗真的是那麽的脆弱和嬌嫩，並且短暫。就像轉眼即逝的陽光，帶一點微微的青澀、毛茸茸的透明、手指輕彈即破的質感。

　　賈偉從來不亂搞女人，尤其有一點，他從來不沾風塵女子，不管對方有多漂亮多性感多迷人。他沒有陳明那種對異性無休無止的好奇和欲望，更沒有陳明那種見到漂亮女人就想弄到床上去的淫欲和輕狂。自從自己的新婚嬌妻程娟出車禍去世之後，賈偉也曾斷斷續續地交往過幾個漂亮女人，非常不幸的是那幾個女人都是同一類貨色，外表漂亮內心卻很膚淺，一旦跟他上床之後馬上就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而又欣喜若狂的優越感和矯情，甚至於還愚蠢到在他的公司對他的員工指手畫腳、一副準老板娘模樣的地步。結果她們都被賈偉毫不留情地花錢打發掉了。

　　然而，出身於農村貧苦家庭的白雪卻沒有這種膚淺的惡習，對白雪他並沒有半點膩味和厭倦，相反，他把她當做自己的親人。這丫頭對自己百分百的敬重和仰慕，十分乖巧和順從，幾乎是一顆心全放在自己身上，還有更可貴的是她一點也不貪婪，從來不主動問他要錢花，有時賈偉主動給她錢她也拒絕。她說她愛他，跟他在一起根本不是為了錢。她說他給她的錢已經夠多了。因此，對於白雪，賈偉內心常常會湧生出一種感動和愧疚相交和的情緒。

　　第3節：官場朋友

　　賈偉和白雪下了樓。別墅一樓的餐廳裏，廚師小張已做好早點擺在餐桌上。陳明、程輝和小張已經開始在吃了。

　　用完早餐，陳明對賈偉提議約幾個人在家打打麻將。賈偉想起前些日子城北區建委主任王海堅和規劃局局長高建國給他打了好幾次電話，說有空好好聚一聚，打打牌。

　　賈偉知道他們想打牌是假，想弄幾個錢花花是真。想要錢還不明說，他們有的是撈錢的藝術，讓你自個兒主動變相地把錢送給他。這樣他們既不叫貪汙也不叫受賄。如果你不識相，到時辦事他就給你“卡殼”，卡你個一年半載的，急死你。

　　商場如戰場，競爭激烈，廝殺殘酷。掌握豐富的專業化知識與對手鬥智鬥勇就好比單兵作戰，而掌握各種盤根錯節的官場關係、熟悉官場爭鬥，就等於對多兵種、立體化的戰爭有了足夠的認識和清晰的概念。很多時候，權利是常常會直接介入商場的利益爭奪的。權利的分量不可忽視，也不容忽視。所以，賈偉自然懂得並善於運用一套跟權貴打交道的技巧。

　　但是貪婪殘忍、狹隘、歹毒、做事不留餘地這些習性都是賈偉所不屑和唾棄的。但這並不代表他迂腐不識時務，他深諳官商之道，精通於官場上的權錢交易和人際交往，雖然內心不恥，但操作起來駕輕就熟。

　　賈偉看中了W市城北區一塊黃金地段的地皮，打算征用搞房地產開發。目前正是有求於兩位官員的時候，不容得罪也不敢得罪。他分別給王主任和高局長打了電話，說今天是周末，下雨天沒啥事，到別墅來打打牌吧。王主任和高局長高興地滿口答應，說馬上就到。

　　不到半小時，王主任和高局長便坐著小車相繼來了。賈偉和陳明將他們迎進客廳。在幾人說說笑笑之時，程輝已揭開自動麻將桌的台布，開通了電源，沏好了四杯上好龍井茶放在麻將桌四角專放茶杯的杯扣中，並在麻將桌的四個香煙格子裏各放了100元一包的大熊貓香煙。

　　賈偉給每人發了一支大亨雪茄，四人叼著雪茄進入牌局。

　　玩了四圈，賈偉和陳明已各輸了六七萬。他們隻是偶爾象征性地和一把牌。兩位官員心照不宣，心安理得地大贏其錢。

　　打第五圈時，程輝接聽了一個電話後對賈偉說：“賈總，我要出去一趟，會個朋友，如果上午不用車，我想開車出去。”

　　賈偉溫和地說：“去吧，早去早回，下午要用車。”

　　程輝開出大奔，如風般疾馳而去。

　　第4節：暗戀對象

　　車速如風，十多分鍾後，便來到了天峰酒店。

　　氣勢輝煌、頗具西歐風情的酒吧廳裏，一個長發飄逸、身材窈窕、麵容姣好，身穿CafeCoton藍色牛仔衣、Cap白色梭形紋純棉卷領衫和APC黑色牛仔褲的女子正在獨自品著洋酒。她那一身成熟男裝的女性化裝扮，掩不住一份自然的柔情繾綣、剛中帶柔的形象，毫不造作地幻化出她有別於其他女子的秀麗和溫婉。

　　程輝快步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下，欣喜地說：“劉玫！什麽時候來W市了？我以為你還在上海呢。兩年多沒你半點音訊，你還好吧？”

　　劉玫怪怪地笑了笑，從小坤包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煙盒，優雅地用纖纖玉手從中拈出兩支進口名煙，甩給程輝一支，自己叼了一支。她那塗抹了名貴黑色唇膏的嘴唇，線條分明，頗具性感。她點燃，優雅地吸了一口，吐著煙圈說：“難得這世上還有人關心我。我被賈偉踢出公司後，在上海一家房地產公司幹了大半年，幹得不是很順心。後來就回到了家鄉，投奔了我大姐夫。他是W市海豪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老板。”

　　劉玫遞給程輝一張名片。程輝認真看了看，見名片上寫著：W市海豪房地產開發公司劉玫（副總經理），不由笑道：“喲！跟我們還是同行，以後可別跟我們‘打仗’啊！”

　　劉玫將身子略往後仰，愜意地靠在小皮椅上，緩緩地吐了口煙圈，然後兩根手指頭輕巧地端起了高腳玻璃酒杯，淡淡地飄出一句：“那可不一定。商場如戰場。隻有永久的敵人，沒有永久的朋友。”

　　程輝定定地看了一眼捉摸不定的劉玫，不知此時她心裏在想些什麽。劉玫見程輝默不吭聲地喝著酒，笑問：“你恐怕對海豪公司一無所知吧？”

　　程輝說：“略知一二。海豪公司是本地最有實力的房地產公司之一。1998年我們公司初到W市競標漁橋莊那300畝黃金地段的地皮時，海豪公司便是最強勁的競爭對手之一，後來這塊最有價值的地皮還是被賈總高價拿下了。海豪公司拿下旁邊的一塊稍遜的地皮，聽說第一期工程開發得很不錯，應該狠賺了一筆吧？”

　　劉玫冷冷地笑了笑：“錢倒是賺了不少，不過跟你們公司開發願景花園首期相比可就遜色多了。”劉玫接著問，“你對董天海這個人了解多少？”

　　程輝說：“據說董天海四十多歲，沒念多少書，蹲過幾年大獄。他是靠黑社會起家的。”

　　劉玫說：“沒錯！商場上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董天海是靠強取豪奪、組織黑社會起家的。他十幾歲就在黑道上混，二十出頭就成為幫派老大。24歲那年，他因為跟一位鎮長的公子爭我姐姐把對方弄殘了，坐了六年大牢。出獄後他變本加厲，很快組織了一幫人馬，幫人收賬，在酒店、飯館、歌舞廳等娛樂場所收取保護費，繼而發展為壟斷建築工地和工程承包。就這樣，他在短短幾年內暴發起來，最後成為本地的房地產大亨。”

　　“這麽說他是個厲害人物嘍？”程輝望著高深莫測的劉玫，不知她將董天海的老底抖摟給他是何居心。

　　劉玫輕輕搖晃著杯中洋酒，輕描淡寫地說：“董天海和賈偉都是這社會的暴發戶，從這點來說，他們都是呼風喚雨的有錢人。但他們又有本質的區別。如果說賈偉是儒商，那麽董天海就是梟雄。如果他們兩個鬥起來，你說，誰是王侯誰是寇？”

　　程輝從劉玫的話中聽出點言下之意，他笑道：“不會吧？賈總跟他不沾邊，無冤無仇的，怎麽會鬥起來呢？”

　　劉玫冷笑：“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命運如戲，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再說了，商場如戰場，競爭激烈、廝殺殘酷，兩家公司都是搞房地產的，為了各自的利益，怎麽就不可能鬥起來？不說別的，就憑董天海現在開發的星海別苑跟你們開發的願景花園毗鄰，開盤時相互爭奪客戶在所難免，怎麽會沒有矛盾和爭鬥？董天海這人是黑道出身，報複心強，這才開發第一期樓盤呢，現在他是賺了點錢，如果接下來的第二期第三期項目他拚不過你們公司，造成銷售業績不佳、無利可圖的惡果的話，你看他會不會遷怒於你們公司，會不會對賈偉動刀子？”

　　程輝不再言語，倆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各自沉默著，慢慢地品著杯中的威士忌。過了片刻，劉玫打破僵局，問程輝：“賈偉對你還好吧？”

　　程輝回答得很幹脆：“好。他待我親如兄弟！”

　　劉玫不以為然，嘴角牽動了一下，有點嗤之以鼻的味道：“給你幾個錢花，讓你當個破司機，就叫對你好啊？你在他手下混得再好也隻是個打工仔。他要真對你好，就該給你一筆錢，讓你自己發展！”

　　程輝從沒這麽想過。賈偉對他好他是能用心感覺到的。在人人認為他不可救藥、連父母都對他心灰意冷棄之不顧時，是賈偉對他伸出了熱情之手。像賈偉這樣一個大富豪，能讓他這麽個人人心存戒備的江湖混混做司機，這是多大的信任？這比給他幾百萬還讓他感動。賈偉是將身家性命全托付給了他啊！

　　程輝平靜地告訴劉玫：“賈總對我是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不是那種屑於對別人施小恩小惠的人，他待人真誠，從不做作。你想啊，他那麽有錢，請不到好司機嗎？況且他自己也會開車。他讓我開車是想給我件事幹，不讓我吃閑飯，維護我的自尊。再說我沒文化沒技術，除了開車，也幹不了別的。他就是給我個部門經理當，我也當不了啊。”

　　程輝接著對劉玫說了一件四年前在上海發生的事：程輝學會開車後，有一天無意中聽到陳明和賈偉在辦公室的對話。陳明嫌程輝做事毛躁，勸賈偉另請個司機或自己開車，這樣比較安全。賈偉說這樣不好，程輝畢竟是程娟的親弟弟，他了解程輝的個性，自尊心極強，不讓他做點事，你就是給他錢花，他也不會要。男人都是要麵子的。他說他這麽做可以激發程輝的上進心，他說他不信程輝是個不可救藥的人。當時程輝在門外聽了這番話，感動得掉了眼淚，這可是他長大成人以來第一次掉眼淚。以前在北京做混混時，他跟別人打架，身上挨了幾刀都沒掉過一滴淚。

　　程輝告訴劉玫：“賈總是我這輩子唯一敬重和佩服的人。假如有人對賈總動刀子，我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替他擋刀子。”

　　劉玫笑道：“我知道你是條重義氣的漢子。賈偉就是看中了你這一點。他對你好，正是收買你的一種手段，必要時可以拿你當槍使。”

　　程輝笑劉玫：“你別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想象得那麽複雜。賈總是個至情至性之人，他犯不著花費心思收買我。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對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程輝接著黯然神傷地告訴劉玫：“賈總對我好，是因為我姐，我姐是賈偉的前妻。”

　　劉玫感興趣地望著程輝，期待著他的下文。程輝說：“我們兩家是世交，賈總和我姐從小青梅竹馬，後來又一同考上北大。1987年他們一同從北大畢業，賈總分配到一所高校教書，沒教兩個月就下海經商了，我姐分配到海澱區政府工作。1992年春節前夕，在海南已幹出一番大事業的賈總回北京和我姐舉行了婚禮，蜜月中的某天，他們兩人去商場購物。出商場時，我姐被一個酒後駕車的司機開車軋死了。我姐死後，賈總整天茶飯不思，眼睛都哭腫了，連生意也無心料理，委靡不振了好長一段日子。說句毫不誇張的話，我從未見誰愛一個人愛得這麽刻骨銘心。雖然我姐現在已去世多年了，但他心裏還放不下她，至今沒有誰可以代替我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劉玫反駁道：“白雪呢？他不是也很愛白雪嗎？我離開公司不久，就聽說他們同居了。”

　　程輝說：“賈總和白雪僅僅是男歡女愛的情人關係罷了。賈總是個生理正常的男人，而且是個對女人很有吸引力的優秀男人，身邊不可能沒有女人，像賈總這樣的男人，擁有一個情人一點也不為過。不過，我了解賈總，他不可能娶白雪為妻。她並不是賈總心目中最理想的女人。賈總至今未婚，除了忘不了我姐外，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一直在等待一個令他一見傾心的女子。”

　　劉玫冷笑說：“賈偉是鑽石王老五，當然有資本一邊尋歡作樂一邊細心挑選。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程輝打抱不平：“阿玫。你可別把天下男人一棒子打死。這世上還是有不少好男人的。莫說賈總，就說我吧。我也不錯啊！絕對是個用情專一的男人。”

　　劉玫嗤之以鼻：“你？你也會是好男人？”

　　程輝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怎麽？好男人臉上寫了字啊？我就不是好男人？你要是不信，你嫁給我，我保證做個模範丈夫給你看看。”

　　劉玫說：“你美吧你。除非我毀了容或是瞎了眼，否則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嫁給你的。越是自我標榜的男人，越不是好男人。像你，現在是沒錢沒勢沒地位，等你有了這一切啊，要不三妻五妾、夜夜新郎才怪呢！”

　　劉玫的話一針見血。程輝歎口氣說：“我看你是被哪個男人傷害了，變得對天下的男人都充滿了敵意。”

　　劉玫糾正說：“不是我對天下的男人充滿了敵意。我這說的是實話，男人都是貪婪的，朝三暮四、喜新厭舊是男人的劣根性。隻不過礙於現實條件或倫理道德規範，大多數男人別無選擇，才不得不滿足於現狀，把褲腰帶拴在一個女人身上。哪個男人不喜歡花天酒地、漂亮姑娘？就連那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民工，還時不時去嫖一次低檔妓女，開開洋葷換換口味呢。”

　　程輝被劉玫的話逗笑了：“我說不過你。我們不談這個好嗎？我想知道，你今天約我出來，不隻為了跟我敘舊吧？還有沒有別的事？”

　　劉玫不滿地說：“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程輝解釋說：“我是抽空趕來的，上午城北區建委王主任和規劃局高局長在別墅打牌，下午賈總和陳總要陪他們出去玩，要用車。我今天時間很緊，不能聊久了。這樣吧，中午我請客，就在酒店吃點東西。中餐或是西餐，由你做主。吃完飯我得趕回去。你若找我有事不妨直說，不會是有什麽為難的事需要我幫忙吧？”

　　劉玫笑道：“你也太把自個兒當回事了。我有啥事手下有的是人為我效力，還用得著麻煩你嗎？”說著故作遺憾地歎了口氣：“我今天約你出來純粹是想跟你敘敘舊，本打算好好請你玩一天。現在看來你還是個大忙人，隻好作罷了。午飯，我們就不吃了，改天再聊吧。”

　　劉玫叫來女侍，埋了單，將小坤包往肩上一挎，和程輝握手道別，叫程輝以後有空或無聊時，盡管打電話找她。末了，她突然特意提醒程輝：“今天我們見麵的事，你一定要保密，不要告訴賈偉和陳明你是出來會我。我現在還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情況。能做到嗎？”

　　程輝滿口答應：“行。你叫我不說我就不說。我替你保密就是了。不過我就不明白了，你回到W市這麽久了，怎麽就不跟我們打個照麵？而且你們公司開發的星海別苑就在願景花園旁邊，按道理我們應該是可以經常碰麵的。可是我們從來沒有在工地上看到你。你是不是有意躲著我們啊？”

　　劉玫淡淡地笑了笑：“可以這麽說吧，我目前是有意躲著賈偉。人都是有自尊的嘛，我當初被賈偉踢出公司時對自己發過誓，不混出個人樣，不幹出一番令賈偉刮目相看的大事業，絕不跟他見麵。如果我哪天跟賈偉見麵了，那就一定是我揚眉吐氣的時候！”

　　聽了劉玫的一番解釋，程輝算是理解了劉玫的要強心態，便也不再說什麽了。

　　倆人走出酒店，鑽進各自的轎車。程輝目送劉玫發動寶馬轎車絕塵遠去，還癡癡呆呆地坐在駕駛位上，細細地回味著剛才會麵的情景。

　　程輝輕撫著剛才被劉玫握過的手，暗暗責備自己剛才不該說是抽空來會她的，不該說下午還有事，否則，劉玫說不定真會好好陪他玩一天。他歎口氣，發動車子，一溜煙駛離天峰酒店。

　　劉玫一手駕車，一手撥通了手機：“董哥！我打聽到了城北區建委王主任和規劃局高局長今天在賈偉的別墅打牌。下午他們還有活動。我猜想賈偉一定是想打城北‘山村’那塊地皮的主意。你看，我們是不是也該活動活動了？”

　　手機揚聲器裏傳來董天海甕聲甕氣的聲音：“他們找區建委主任和規劃局局長，我們就找主管國土開發和城市建設規劃的秦副市長。城北要建北部新城，幾年後這裏就和上海浦東一樣繁華。‘山村’那塊地是個金三角，我誌在必得！誰也休想和我爭！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跟當官的打交道，你比我在行。”

　　秦武屬於那種酒、色、財、膽樣樣旺盛的人物，這些年他利用手中的職權和在官場上左右逢源、上躥下跳的本事為自己撈了不少好處。劉玫跟他交情相當不錯。隻要劉玫開口的事情，他都相當給麵子，幾乎是有求必應。

　　劉玫答應下來，她說她今天便約秦副市長見個麵。劉玫掛了電話，加快車速，狂飆駛向逸庭花園。

　　劉玫在逸庭花園有一套120平方米的公寓，是董天海送給她的。她決定好好休息一下，晚上陪秦武去隆豪夜總會消遣玩樂。

　　劉玫今天跟程輝見麵，其主要目的便是要從憨厚耿直的程輝口中套出賈偉及嘉客公司的近況，並蓄謀將程輝發展為自己的間諜，為自己最終打敗賈偉服務。

　　劉玫曾經對自己發過毒誓，一定要打敗賈偉，讓他對自己刮目相看。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她什麽屈辱都可以忍受，什麽手段都可以使得出來。

　　第5節：金錢攻勢

　　下午，賈偉和陳明陪同城北區建委主任王海堅和規劃局局長高建國去W市最豪華最高檔的昌隆保齡球館，開心地玩了幾個小時，然後開車去紳士桑拿中心洗桑拿。

　　從桑拿中心出來，已是黃昏，他們便開往假日酒店用晚餐。賈偉財大氣粗，點了一係列山珍海味，要了瓶極品洋酒——路易十三。觥籌交錯間，賈偉打開話題，問兩位官員：“聽說W市最近幾年的投資重點在城北，要把城北建設成為上海浦東一樣的經濟開發區，可有這回事？”

　　王海堅說：“賈總消息倒挺靈通的，是有這麽回事。這個議題是去年12月份提出的。在未來五年，市政府將投入630億美元作為市政和基礎建設，前景廣闊啊！這其中主要包括建高速公路、鐵路、機場、集裝箱碼頭、輕軌線、大橋等，並計劃在城北建一座北部新城，大力開發高新技術產業。W市的發展前途不可限量啊，你們這些大老板可要抓住賺錢的機會哦！”

　　賈偉笑了笑，引入正題：“我們打算在城北山村一帶征用500畝土地，投資建一片豪華寫字樓和商住樓。在征地這個關卡上，還請兩位多多幫忙。”

　　王海堅表態：“沒問題，賈總要在城北投資搞開發，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嘛！這個忙我們應該幫、值得幫、一定幫。為公為私都義不容辭！”王海堅說著，將球拋給了高建國：“高局長，你說呢？”

　　高建國連連點頭：“那當然。這是職責所在。現在市政府提倡優化投資環境、大量引進外資。我們請你和陳總這樣的大財神還來不及呢。認真地說這不是我們幫你們的忙，而是賈總和陳總幫了我們的忙，幫了山村村民的忙，幫了W市人民的忙。你們是來為W市人民造福的嘛！”

　　高建國一番話說得賈偉和陳明眉開眼笑，賈偉說：“那我和陳總就先謝謝二位了。來！我先敬二位一杯！”三人碰杯，賈偉先一口把杯中酒幹了，倒轉杯子，說：“我先幹為敬！一滴未剩。二位也把酒幹了吧。”

　　兩位官員豪興大發，仰起脖子一口幹了杯中酒。接下來，陳明和程輝各向兩位官員敬酒。幾巡下來，兩位官員有些招架不住了，連連擺手說：“不行了不行了，這樣喝下去哪行？賈總你這玩的是車輪戰術嘛！”

　　賈偉笑道：“二位的酒量我清楚。你們是久經沙場，這點酒算什麽？再來兩瓶也不在話下。你們可別為我節約錢啊！喝，放開酒量喝！今天我們要一醉方休。”

　　兩位官員相視一笑，故作無奈地說：“那我們隻好舍命陪君子了。”

　　賈偉本想三下五除二將他們撂趴下，沒想到兩位官員海量。賈偉又叫了兩瓶路易十三，才把他們灌個七分醉。當白雪最後向二位官員敬酒時，王海堅才有點招架不住了：“白小姐敬的這杯酒我們一定喝，但喝完這杯就不喝了。我們知道兩位老總豪爽、有錢，這一萬八一瓶的路易十三，喝一百瓶也不在乎。但我們實在不能再喝了。晚上還要去夜總會樂嗬樂嗬呢。喝醉了到時豈不毫無情趣？”

　　賈偉便也不再多勸。埋單後，賈偉率一幫人從酒店魚貫而出，驅車直往W市最高檔的隆豪夜總會。

　　到了隆豪，賈偉挑了間大包房，叫了三位漂亮性感的小姐陪侍兩位官員和陳明。兩位陪侍官員的坐台小姐久經風月，在這個全市最高檔的風月場所，她們見慣了官商之間的齷齪勾當，一眼便看出這幫人中誰是官誰是商，誰有求於誰。於是，她們使出渾身解數，貼靠在兩位官員懷裏，用她們的身子和柔若無骨的手撩撥他們。

　　兩位官員幾經挑逗，一個個麵紅耳赤、呼吸急促、意亂情迷、醜態畢露。

　　賈偉輕摟著白雪，慢慢地品著醒胃酒，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見火候已差不多了，便吩咐程輝打電話到麗都大酒店訂兩間豪華套房。

　　程輝出去不久，就回到包房，告訴賈偉事情辦妥了。

　　第6節：意外發現

　　程輝多喝了幾杯飲料，尿脹得難受，起身走進衛生間，痛快地撒了一大泡尿。夜總會軟綿綿的情歌通過排氣扇飄了進來，使程輝感覺生活變成虛幻，變成泡沫。走出衛生間，他意外地碰見劉玫匆匆往衛生間跑來。

　　劉玫顯然是喝多了，邊跑邊用手捂著嘴，還沒跑進衛生間，便“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程輝心疼不已，上前扶住她關切地問：“沒事吧？你應酬誰啊？喝成這個樣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劉玫擺手，有氣無力地說：“謝謝，用不著。我陪公司一個大客戶，不要緊的，我會照顧好自己。”說著欲進衛生間，忽然又回頭問程輝：“對了，你沒把我的事告訴賈偉吧？”

　　程輝說沒有。劉玫說：“沒有就好。今晚的事，你也要替我保密，可別告訴你兩個老板。能做到嗎？”

　　劉玫的反問語氣讓程輝感覺很不舒服：“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連一句話都藏不住，那還叫男人嗎？我答應替你保密就一定會做到。不過我覺得就算賈總知道你的情況也沒什麽要緊啊？”

　　劉玫說：“誰說不要緊，他一向看不起我，如果知道了我被他踢出公司後走投無路，投奔了自己的親姐夫，他一定會更看不起我。我不想他看不起我，另外，我反感他！不想讓他知道我的情況。”

　　劉玫眼睛裏充滿了憂傷和怨恨：“阿輝！我一直把你當做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暫時替我保密，等到我擁有了自己的公司，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時，我自然會揚眉吐氣地出現在賈偉麵前……”

　　劉玫衝進衛生間繼續哇哇大吐，出來時臉色很蒼白、淒美。程輝看著心疼，問：“真沒事嗎？要不要我幫你去陪陪酒，應酬一下？”

　　劉玫擺手說：“不用。你走吧，不要管我。我沒事，真的沒事。”邊說邊搖搖晃晃地走了。

　　程輝放心不下，悄悄跟上去，來到劉玫的包房外。透過包房門中間的玻璃小窗，他發現劉玫今晚應酬的貴賓是電視上經常見到的副市長秦武。年過半百、大腹便便、頭已謝頂的秦副市長此時正摟著劉玫在跳那種肉麻的貼麵舞。

　　程輝實在看不下去了。他一直無比傷心、無比熱烈地暗戀著劉玫。無數個日日夜夜裏，她的笑容就像巨大的萬花筒一樣，在他眼前散發出絢麗奪目的誘惑。他怎能忍受別的男人摟著他心愛的女人？

　　程輝真想衝進去揍秦武一頓。但他不敢這麽做。一來人家是位高權重的副市長；二來劉玫自個兒願意，他這叫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他無可奈何地掉頭傷心離去。

　　程輝回到包房時，賈偉已用金卡埋了單。臨出包房時，賈偉給了兩位小姐一筆不菲的包夜費，並悄悄將開房費塞給了王海堅。這就意味著今晚他們可以盡情玩樂，明天一早直接埋單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