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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共和國前進的腳步,中國科學院已經走過60年的光輝曆程。60年來,科學家們為了國家的繁榮昌盛,人民的幸福安康,與祖國風雨同舟,憂樂與共,付出了巨大犧牲,作出了巨大貢獻。

  早在上世紀50年代,一大批在海外工作的科學家,就響應祖國的召喚,克服重重困難,義無反顧地踏上回國的征途,投身新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用滿腔熱血鑄就我國科學技術發展的根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科技戰線又湧現了無數的傑出科學家,他們繼承和發揚老一輩科學家的優良傳統和無私奉獻精神,團結奮鬥,銳意創新,創造出前所未有的光輝業績。

  60年來,在科技戰線湧現出許許多多的傑出人物,留下許許多多的感人故事。曆史將永遠銘記幾代科技工作者的卓越貢獻。弘揚他們的崇高精神,學習他們的高尚品德,感受他們的人格魅力,對實現我國新時期的戰略發展目標,貫徹落實中央提出的科學發展觀,鼓舞廣大科技工作者繼續努力奮鬥具有重要意義。

  為此,在迎接中國科學院建院60周年之際,出版這本記錄和展示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科學人生的書籍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該書集中塑造了10位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的光輝形象。這些最高科技獎獲得者是我國科技戰線上的傑出代表,在他們身上集中體現了我國科學家熱愛祖國、無私奉獻、創新開拓、團結協作的時代精神,體現了我國科學家科學民主、嚴謹求實的優良學風、高尚品德和人格魅力。在數十年的科研生涯中,他們不僅為我國的科技發展、社會進步和人類文明作出了重大貢獻,而且還為國家培養了大批科技人才,成為廣大科技工作者學習的楷模。

  在改革開放的偉大曆史進程中,頌揚時代精神,弘揚主旋律,用英雄模範人物的感人事跡和高尚情操引導人們的價值取向,文學藝術工作者承擔著重要責任。改革開放之初,中國科學院曾經組織一些作家走進中國科學院,與科學家廣交朋友,寫出了一批包括《哥德巴赫猜想》《小木屋》《地質之光》在內的有著廣泛影響的作品,引導許多青少年走上科學道路,至今,這些作品還深受廣大讀者喜愛。我讚賞作家們為此所作出的努力。文學藝術作品來源於生活,科技領域是一個廣闊的天地,這裏有著豐富的創作素材,我們熱誠歡迎文學藝術家將筆觸伸入科技領域,用他們的生花妙筆,描述科學,謳歌科學,展現科學人生,為社會提供我們這個時代所需要的精神食糧。

  我們的時代需要科學與藝術的融合,需要大力弘揚科學精神和人文精神。我堅信,隻要加強科學精神與人文精神的緊密結合;隻要解放思想,改革開放,創新發展;隻要不斷加強公眾對科技的理解;隻要科技工作者和社會各界共同攜手,充分合作,我們就一定能實現中國經濟社會的科學、和諧、持續發展,建設創新型的國家,一定能共鑄中國科技新的輝煌,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並且共創人類更加美好的未來。

  2009年8月

  我有一支能透視未來的望遠鏡,通過它我看到了一個年過五千歲的中華民族站在珠峰之頂,麵帶慈祥的微笑,遙望著遠方。

  ——葉篤正語錄

  (一)

  從18世紀中葉直至21世紀的到來,在這200多年裏,工業革命的浪潮從歐洲蔓延到全球,化石燃料為人類生活燃燒出輝煌燦爛的時代。然而,就在這一片繁榮之中,一個永恒的命題也隨之誕生,即:人類對大自然如果毫無節製地掠奪,總有一天將毀滅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這既是一個科學的命題,也是一個哲學的命題;既是對中國古代老子“天人合一”哲學觀的印證,又是實現科學發展所麵臨的一個新的挑戰。

  人類生存環境的日益惡化,已經喚起越來越多地球人的覺醒。但是,還有不少人依然沉睡在甜蜜的夢中。當黎明的曙光升起,隻見彩霞飄過藍天,曠野繁花似錦,小溪在婉轉歌唱,鳥雀在枝頭啼鳴……突然,呼嘯的塵暴鋪天蓋地,颶風夾著暴雨,江河泛濫,冰淩壓倒高壓線塔……氣候變化喜怒無常,地球冷暖捉摸不定,以致造成全球自然災害連連,疾病瘟疫肆虐流行,一場災難剛剛過去,又一場新的災難接踵而至。嚴酷的現實讓地球人觸目驚心!此情此景,也令全球許多科學家夜不能寐,憂心如焚!不是嗎?當大西洋的颶風掀起滔天巨浪,一夜之間破壞了美國的一個城市;當印度洋的海嘯席卷幾個國家,瞬息間奪走幾萬人的生命;當大片豐腴的農田綠洲一天天被風沙蠶食,最終變成無邊的荒漠;當廣袤富饒的非洲在幹旱的蹂躪下痛苦呻吟,誰能預料明天還會有什麽樣的悲劇會在我們身邊發生?科學家預言:如果全球繼續變暖,地球上的許多島嶼將被海水吞沒,大洋沿岸的很多城市也將麵臨滅頂之患。麵對全球變化,人類應該做些什麽?

  中國和世界各國的科學家、有識之士都在苦苦地探索著。聯合國和各國關於環境保護的法律、法規、文件及相關條文不計其數,人們試圖找到應對自然環境惡化的良方妙藥。為了保護人類生存的環境,聯合國確定每年4月22日為“世界地球日”、6月5日為“世界環境日”、2月2日為“世界濕地日”、3月21日為“世界森林日”、3月22日為“世界水日”、7月18日為“世界海洋日”等,都是在期望喚起全世界人們的警醒。

  94歲高齡的中國大氣物理學家葉篤正就是這樣一位先知先覺者。從1935年在清華大學專攻氣象專業,到今天成為中外著名的大氣物理科學大師,他在氣象科學領域已經耕耘了70多個春秋。他在大氣動力學、東亞大氣環流、青藏高原氣象學和全球氣候變化研究等方麵所作出的獨特的開創性貢獻,使他在人們的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地位。他的學生、中國科學院院士吳國雄說,不管到世界什麽地方,隻要一提到芝加哥學派,提到芝加哥學派中的葉篤正,人們都會豎起大拇指。人們說,在地球環境變幻莫測的今天,葉篤正是守護春天的使者。

  2009年春節前夕,葉篤正曾向前來看望他的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科學院院長路甬祥提出兩個建議:一是要把環境治理作為產業,以推動就業,拉動內需;二是各國應有序應對全球變暖。

  心係天下,關注國家和民族的命運,既是科學家的責任,也是葉篤正這一生獻身科學的動力。作為一個大氣物理學家,他對全球氣候的變化比別人有更深入的思考。他認為,工業革命以來的100多年裏,人類活動特別是二氧化碳的大量排放導致了全球變暖。對此,世界90%的科學家都認為這一判斷是正確的。現在,沒有人不承認全球變暖了,而且都認為會繼續變暖。可以說,排放溫室氣體是人類的第一個無序活動。

  葉篤正說,現在,沒有哪個國家可以孤立地自我發展而不管別人。大家已經看到,美國的一場金融風暴,導致全世界的經濟動蕩。全球變暖也是如此。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是孤立的,都是互相影響的。非洲影響美洲,美洲影響亞洲……如果每個國家都想利用現代工業帶來的好處,而不去管給別國造成的麻煩,結果就變成了第二次無序活動,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葉篤正強調,目前,應對全球變暖缺乏整體措施。這不是某個國家可以解決的問題,而是需要各國政治家、科學家達成共識,把這件事情列入議事日程。這其中,各國科學家和大型國際科學計劃應該做的是,研究亞洲、非洲等幾大洲受到全球氣候變化的影響,各個國家又分別受到哪些好的和壞的影響?同時,要建立研究模型,進行虛擬試驗研究。各國都說全球變暖導致了洪水泛濫、冰川融化,都強調全球變暖帶來的不利,怎麽辦?這就需要模擬試驗,模擬出全球變暖給各個國家造成的正麵、負麵影響;並且這個模擬試驗還不能隻顧眼前,要有前瞻性。以試驗虛擬出多種結果,提出若幹辦法,然後報送聯合國,讓大家來研究評判,拿出對策。

  葉篤正認為,在繼續減排的前提下,各國應有序應對全球變暖。這是基於全球整體的發展、整體的可持續、整體的最佳,而不是某個國家或地區局部的最佳。

  世界各國聯合起來,有序應對全球變暖。這是一個多麽富於遠見卓識的戰略思考!半個多世紀的氣象科學生涯,葉篤正已經習慣於這種高瞻遠矚的目光。他的視野比高山、海洋、大地、藍天還要高遠遼闊,他的思緒牽係著每一道山梁,每一朵浪花,每一株小草,每一顆星辰……

  有一次,葉篤正去北京頤和園遊覽,徜徉在碧波蕩漾的昆明湖畔,隻見遊船如梭,波光瀲灩。湖麵上,萬壽山的倒影搖曳在藍天白雲之間,清風拂麵,翠柏含香,古樸典雅的皇家園林有說不盡的詩情畫意。他沉思許久,突然微笑著對身邊的同事說:“我這幾年經常在想,現在人類活動已經成為影響氣候變化的一個重要因素。”接著,他又談到他與符淙斌正在研究的新課題:有序的人類活動。科學家認為,近百年全球變暖的原因之一,就是化石燃料產生的二氧化碳引起溫室效應造成的。研究結果表明,人類活動已經對人類的生活環境產生重大影響。因此可以說,葉篤正與國際上其他學者提出和研究的有序人類活動課題,是對全球變化研究的一個重要的學術貢獻,也是科學家為應對全球變暖、土地退化等問題開出的一劑良藥。的確,人類要在地球上長久地生存,就必須適應自然、保護自然,在向大自然索取的同時,要約束自己,要有很強的自製能力,要與大自然和諧相處。恩格斯早就給我們敲響了警鍾:“我們不要過分陶醉於我們對自然界的勝利,對於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複了我們。”

  關注人類的命運,肩負科學家的責任,葉篤正每天都在思考著人類的生存環境問題。他習慣將思索的成果迅速地與別人交流。無論走到哪裏,他總是喜歡隨身帶著一個小本子,將他對科學問題的思考隨時記錄下來。他說,做科學研究就自然會使自己處於無窮無盡的思考狀態之中。開會也好,走路也好,甚至半夜想起一個問題,他也會突然爬起來記下自己的想法。他說,這些偶然閃現的靈感火花,往往是解決一些重大科學問題的線索。

  也許勤於思考會使人變得年輕。已經是94歲高齡的葉篤正還堅持每周一、三、五去研究所上班,他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稍有空閑,他還翻翻地理、探險類雜誌。每天晚上,他都堅持到戶外散步,鍛煉身體,還盡可能地參加一些社會活動。現在,他還是獨自走上三樓,他喜歡這種自己向上攀登的感覺。

  90多年的人生旅途,他是一個頑強的攀登者。帶著深深的思考,沿著崎嶇坎坷的山路,頂著烈日驕陽,冒著狂風驟雨,踩著荊棘泥濘,一步一步躬身前行,終於攀登上了大氣科學的珠穆朗瑪峰。此刻,他的頭頂上閃耀著國家最高科技獎的光環,俯瞰大地、笑傲風雲,他以更加犀利的目光,以更加從容、豁達、堅毅、淡定的心態,注視著任重道遠、永遠沒有止境的大氣科學。(二)

  人們常說,登高望遠。作為大氣物理學家,葉篤正是站在青藏高原,從青藏高原的氣象萬千中來觀察全球氣候變化的。他認為,搞科學研究要視野開闊,不能僅僅就事論事來討論一個具體問題,要把視野打開,要打通自然科學各學科之間甚至與社會科學的界限,在一個很宏觀很前瞻的視點上考慮問題。因此他做氣象學研究,總是能夠迅速捕捉到其他領域可以借鑒或者銜接的方法,他的視野總是超前若幹年;葉篤正的另一個重要治學精神,就是他極為重視實踐。在總結自己的成功之道時,他總是強調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求實、求實、再求實,認真、認真、再認真。正是這種放眼全球、腳踏實地的治學精神,使葉篤正在氣象科學的眾多領域屢屢作出開拓性的貢獻。

  1943年,葉篤正在浙江大學研究生院史地研究所獲得碩士學位,我國氣象科學的奠基人竺可楨先生慧眼識珠,推薦他進入中央研究院氣象研究所工作。就在這一年秋天,他考取了美國芝加哥大學的博士研究生,師從著名氣象學、海洋學家羅斯貝,成為芝加哥大學研究大氣環流團隊的成員,正式開始了大氣動力學研究。在導師的指導下,1948年葉篤正獲得博士學位並留校任研究助理。由於葉篤正的勤奮和聰穎,留美期間,他發表了十多篇重要的學術論文。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他在美國《氣象雜誌》上發表的博士論文《大氣中的能量頻散》,這篇論文被譽為動力氣象學的三部經典著作之一,並使葉篤正蜚聲國際氣象界,迅速成為以羅斯貝為代表的“芝加哥學派”的主要成員之一。氣象學界認為,葉篤正的這篇論文對羅斯貝提出的長波理論具有實質性的貢獻,並成為現代天氣預報的重要理論基礎之一。羅斯貝對這位得意門生喜愛有加,委派他擔任夏威夷一個氣候研究項目的負責人,使他在氣象科學研究的道路上展露才華有了新的機會。

  葉篤正的這些出色成績,引起了美國氣象局的關注。當時葉篤正的工資已達年薪4250美元,在周圍的同事中是最高的,美國氣象局表示願以年薪5000美元以上的優厚待遇請葉篤正到美國氣象局下屬的研究部工作。在當時,這個薪水相當於一個大學教授的收入,對於剛剛獲得博士學位的年輕人來說,已經是很高很高的了。用葉篤正的話說,可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買車就買車,想租一套公寓就租一套公寓。如此豐厚的待遇,不少美國同學勸他去做,但是,這時新中國剛剛成立,葉篤正的愛國熱情在胸中燃燒,他想起當年不顧學校禁令,與同學們一起走上街頭參加抗日救亡運動的情景,想起曆經戰火和貧困摧殘的祖國正百廢待興,更加堅定了回國效力的決心。他多次向美國移民局提出回國申請,但都遭到了拒絕。美國氣象局讓羅斯貝勸說葉篤正留在美國,葉篤正向羅斯貝訴說了自己的心跡:“教授,你知道,國民黨政府是個腐敗的政府,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離開自己的國家來到美國。如今,這個反動政府已經被推翻,我要回去和中國人民一起建設我的祖國。”望著學生殷殷期待的目光,這位美籍瑞典老人感動了。葉篤正還對羅斯貝說:“中國在氣象方麵非常落後,我回國之後要在中國建立‘芝加哥學派’的北京分學派,讓‘芝加哥學派’在中國發展。”看著這位立誌振興中國氣象學的雄心勃勃的年輕人,羅斯貝笑著同意了葉篤正回國的請求,並說:“好吧,我幫助你!我請你先到瑞典工作一段時間,然後從瑞典去中國。”正當葉篤正準備動身去瑞典時,得知一艘名叫“威爾遜總統號”的輪船要在香港靠岸,於是,葉篤正於1950年8月27日,登上這艘輪船,橫渡太平洋,繞道香港回到了朝思暮想的祖國。在羅湖,他受到祖國親人的熱烈歡迎。望著載歌載舞的人群,那一刻,葉篤正熱淚盈眶,情不自禁地喊出了:“Finally,I’m here,I’m home!(終於,我到家了)”(三)

  回家的感覺真好。對於葉篤正的回國,他的老師趙九章、塗長望喜出望外,對他今後的工作作了精心的安排。當時,趙九章是中國科學院地球物理研究所所長,塗長望是中央軍委氣象局局長。葉篤正既是地球物理所副研究員,又擔任了該所北京工作站站長,負責監督軍委氣象局與地球物理所聯合天氣分析預報中心和氣候資料室的工作。葉篤正終於能夠沐浴著北京的陽光,呼吸自由清新的空氣,心情格外暢快。他和同事們為新中國的天氣預報工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此後,他和顧震潮一起擔任了地球物理研究所天氣氣候研究室主任,在以後的十幾年中,研究領域和規模從當初隻研究古典氣候的十幾個人的科研小組,發展成國際知名的大氣科學研究所,從原來的天氣動力學氣候學擴展到大氣物理學,並開拓了數值預報、大氣探測、雲霧降水物理和人工影響天氣、大氣電學、大氣湍流等許多新的分支學科,在東亞大氣環流、大氣適應過程、寒潮、東亞季風、長期天氣預報等方麵建樹卓著,研究範圍幾乎包含了所有大氣科學分支。1978年,葉篤正被任命為中國科學院大氣物理研究所所長,擔負起恢複因“文革”而中斷10年之久的中國氣象事業的重任。葉篤正在祖國的土地上耕雲播雨,施展才華,可謂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可以盡情揮灑自己的智慧和豪情了。

  1979年,葉篤正率中國氣象代表團訪問美國時,一位美國老同學知道他在“文革”中遭受了不少磨難,私下問他:“你現在後悔當初回國了吧?”

  “不,我一點都不後悔。我為祖國做了不少事,即使受些苦,我也不後悔。”葉篤正微笑著作答。

  “如果你一直在美國工作,會寫出更多的文章。”這位同學惋惜地說。

  “我如果留在美國,生活會好得多,也會多寫幾篇高水平的論文,但生活水平高不是人生唯一的追求,有比它更重要的東西。再說,論文的多少也不是衡量科學成就的唯一標準。我在中國培養了不少學生,比在美國所能培養的多得多,這也是科學成就吧。同時,我和我的同事們一起建立了中國的大氣物理研究所,這個研究所在美國也有一定的聲譽。在一個發展中國家建立了這樣一個研究所,不僅對中國,即使對世界氣象學的發展來說,也是一個重要貢獻。美國能給我這些發展機會嗎?”葉篤正滔滔不絕,麵頰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也許這位美國同學很難理解葉篤正的思想,但是,葉篤正對人生和祖國的這種堅定的信念,在漫長的科研生涯中從來都沒有動搖過,而且矢誌不移。他經常對他的學生說,科學工作者要追求真理,更要把自己的事業與祖國的命運、人民的利益緊密聯係在一起。從事科研工作要牢牢記住三個出發點:首先是國家的需要;其次要選擇世界上最先進的方法;再就是還要在此基礎上創新,探索更先進的方法。葉篤正就是這三個出發點的實踐者、探索者、開拓者。他把大氣科學研究的目光始終投向高遠的時空。

  1957年,葉篤正和他的同事們完成了《東亞大氣環流》的英文論文。在這篇論文中研究了東亞環流的季節變化,描述了影響東亞天氣的主要天氣係統,以及西藏高原對大氣環流的影響,就西藏高原是熱源還是冷源的問題作了深入探討。這篇論文發表後,在國際氣象學界引起極大關注。50年過去了,它所闡述的基本理論大都得到了實踐的檢驗。

  東亞大氣環流是怎麽回事呢?葉篤正為什麽要研究東亞大氣環流呢?大氣環流的研究是指對大規模大氣運動規律的研究,大氣環流基本規律是天氣預報和氣候變化的基礎。東亞大陸有世界上最高的青藏高原,東臨太平洋,南瀕印度洋,這使得東亞大氣環流有很多特殊性質,影響著東亞地區的天氣和氣候。東亞大氣環流又在全球大氣環流運動中與其他環流相互製約,因而影響到全球的氣候。可見,大氣環流的運動規律和任何變化,都將對地球的生態和人類的生存環境帶來巨大影響,有時,可能是災難性的後果。

  由於二氧化碳、甲烷等氣體的排放增加,地球像一個溫室,變得越來越暖。在今天,這已是一個被廣泛認同的觀點,可如果倒退20多年,意識到這一點的人卻屈指可數,而葉篤正就是其中之一。

  “我年輕的時候,北京的冬天要下很厚的雪,可現在……”葉篤正曾望著窗外幹冷的天空對記者們說。從1984年開始,年近七旬的葉篤正就對全球變暖的情況非常擔憂,他感到全球成了一個塑料大棚,溫室效應使全球的溫度越來越高,估計未來100年裏,平均溫度還要增加2攝氏度左右。全球變暖,將威脅人類的生存,譬如:水的質量會酸化;水酸化之後,樹木難以成活,河水裏魚兒瀕臨滅絕,土地上的農作物會減產。再譬如:夏天更加炎熱,熱浪會多起來,細菌增多,疾病蔓延,人們有可能天天感覺像發高燒一樣。再有蟲子也多了,會頻繁發生蟲害。全球變暖將破壞地球環境,譬如:由於海平麵上升,部分國家的國土麵臨著被淹沒的危險;暴雨、幹旱等異常氣候增加;對生態係統造成影響,部分珍貴的遺傳基因減少;由森林采伐及異常氣候等帶來的沙漠化;對水資源產生影響,缺水現象加劇。

  20多年前,“人類活動引起氣候變化”這一觀點還沒引起人們重視,在學術界內也存在著爭議。但多年從事氣象研究,開創了中國全球變化研究的葉篤正,卻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前沿而且重大的戰略性問題,“有排放,就會有變化,怎麽變?中國應該怎麽辦?這就是我們科學工作者應該考慮的。”他堅定地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這個全新的領域。經過大量的分析研究,他和同事們在世界上首次提出了“有序人類活動”的概念,並且提供了可持續發展的方法理論和實際措施。

  在普通人們的眼裏,春天萬物熙熙,夏日百草榛榛,深秋山山寒色,隆冬樹樹冷光。天地革而四時成。當地球在陽光雨露的哺育下創造著生命的詩篇時,人們也許沒有注意到我們的氣象學家正在關注著大氣環流和全球變暖,為人類的生存環境殫精竭慮。葉篤正一時一刻沒有忘記一個氣象科學家的責任,他帶著貼身的小本子跋涉在高山大河之間,遨遊在氣象科學探索的風雲之中。

  為了尋求真理,探索真知,葉篤正從來沒有停止前行的腳步,也沒有滿足於過去已有的結論。他對自己的導師羅斯貝一直懷著深深的敬仰之情,但是,在科學探索的問題上,他沒有迷信老師得出的結論。他說,權威是人不是神,要敢於質疑權威的論斷,敢於指出權威科學理論中不正確的成分。隻有這樣才是真正的科學態度,才能對權威闡述的科學結論加以發展,才是對權威的真正尊重。

  1936年,羅斯貝在研究大氣運動狀態變化規律時,首先對大氣運動最根本的原因是大氣質量分布不均勻的經典理論,提出相反的看法,認為在風與氣壓的關係上有的運動中質量分布不是運動的原因,而是運動的結果。但是葉篤正認為,單獨強調氣壓為主導或風為主導的結論都是不夠全麵的。他通過物理過程的分析,得出風與氣壓的適應過程與大氣運動的範圍有關的結論。並且認為,羅斯貝老師等人的觀點,隻是在幾百公裏範圍的天氣係統中成立,而在波及數千公裏範圍的天氣係統中,傳統的觀點依然是正確的。有人說,葉篤正推翻了權威的理論。葉篤正總是搖搖頭回答:“ ‘推翻’兩個字是不夠準確的。隻能說敢於質疑老師的主張吧。實質上我隻是對老師的論點的補充。我的論點也會有一定的局限性,深信未來的學者一定會有更全麵的論斷。”

  葉篤正的另一個學術成就是創立了青藏高原氣象學。西藏高原橫亙在祖國西南邊陲,這裏高山聳立,群巒疊嶂,穀深流湍,氣象萬千,著名的珠穆朗瑪峰像一柄銀光閃閃的利劍刺向雲天。地殼運動造就的這一世界地理奇觀,在全球大氣環流中扮演著什麽角色,對中國、亞洲乃至全球的氣候會產生哪些影響,不能不引起氣象學家的極大關注。20世紀50年代,在兩次科考數據的基礎上,葉篤正開創了青藏高原在夏季是一個熱源、在冬季是一個冷源的學說。青藏高原的動力作用和熱力作用,是葉篤正的最大發現之一。盡管在葉篤正之前,已經有了關於地形對大氣環流影響的研究,但是,1959年葉篤正與他人合著出版的《西藏高原氣象學》和1979年與他人合著出版的《青藏高原氣象學》,以及他的學生和同事們在青藏高原所作的艱苦卓絕的數十年考察研究,才終於使青藏高原氣象學這門學科係統地建立起來。如今國際氣象學界在研究地形對氣候的影響時都接受並運用了他們的研究成果。毫無疑問,葉篤正的目光是超前的,在攀登青藏高原氣象學的征途上,他比別人走得更早更紮實。如今,當我們每天收聽天氣預報,感受到天氣預報的神奇和準確時,不能不敬佩葉篤正的遠見卓識。

  在對氣象的研究中,葉篤正的目光沒有隻是停留在喜馬拉雅山、青藏高原,他還與世界其他科學家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全球氣候變化。1982年葉篤正開始連續兩屆擔任世界氣候研究計劃的聯合科學委員會的常務委員,參與了世界氣候研究計劃的製訂;1991年國際地圈生物圈中國委員會成立,葉篤正連任兩屆主席;作為世界氣候研究計劃和國際地圈生物圈計劃的設計者、組織者之一,葉篤正為計劃的製訂實施作出了重大貢獻。“八五”期間,作為氣象學界的首席代表,葉篤正擔負起了國家重點科研項目之一——“我國未來20年至50年生存環境變化趨勢預測研究”,使中國在全球氣候和環境變化的研究方麵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葉篤正和他的同事在一本科普著作裏給讀者提供了下麵一組數據:“全球平均地麵溫度自1861年以來一直在增高。20世紀增加了06度左右,增幅最大的兩個時期為1910~1945年和1976~2000年。20世紀是過去1000年增溫最大的100年。而且,增溫並不限於地麵,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地表以上8000米大氣溫度一直都在增加。1998年是過去100年中最暖的一年。在氣候變暖的同時,現在全球雪的覆蓋麵積比20世紀50年代末減少了10%左右。全球海平麵有的地方已經升高12厘米。”葉篤正認為,影響氣候變化的原因是多方麵的,如太陽黑子、地球的轉動姿態、火山爆發、厄爾尼諾和拉尼娜現象等,引起氣象學家高度重視的則是人類活動對氣候影響的問題,諸如溫室氣體的增加、地表狀態的變化等。科學家經過長期研究證明,如果沒有人類無序活動的影響,是不會出現現在這樣嚴重的全球變暖現象的。

  一個人如果體溫升高一兩度,就意味著生病。那麽,我們人類共同的母親——地球一旦體溫升高再升高,又會是怎樣呢?人類又該如何應對全球變暖,並采取切實措施來保護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呢?

  葉篤正的回答是明確的。2000年他和呂建華在《中國科學院院刊》上發表了一篇題為《對未來全球變化影響的適應和可持續發展》的論文。論文中提出,可采取的應對措施包括兩個方麵:一是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和破壞臭氧層的物質排放,減輕和緩和人為造成的全球變化壓力;二是由於全球變化的趨勢在未來一百年內不可逆轉,人類必須適應這樣的全球變化趨勢。不同地區可根據不同的情況,采取不同的應對措施,以適應全球的變化。

  根據世界環境與發展大會提出的可持續發展戰略,也就是既要滿足人們當前需求,同時又不損害下一代人的生存需要,葉篤正認為,可持續發展要考慮對全球變化的適應,隻有適應全球變化的可持續發展,才是真正的可持續發展。因此,必須把適應和發展這兩個問題聯係起來進行研究。實現適應全球變化基礎上的可持續發展,是落實科學發展觀的一個重要內容。

  1984年,他與美國幾位科學家聯合研究全球變化這個新的課題,到今天,20多個年頭過去了,他們的研究成果已經在全世界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20多年前,他因開創國內大氣動力學研究而贏得世界氣象學界的讚譽,現在,他又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全球變化這個牽係著全球人類命運的重要新領域。2003年他和他的同事們首次提出“有序人類活動”的概念,並設計出涉及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綜合研究框架。經過多年研究,“有序人類活動”概念已經成為研究人類生存環境演變過程中的一個大科學概念,標誌著對生存環境變化規律認識的深化和提高。葉篤正的思考總是超前的,一個90多歲的老人,關注著人類的可持續發展,關注著子孫後代的幸福,而且為此不舍晝夜地辛勤工作,怎能不讓人感佩!2003年《世界氣象組織通報》載文指出,葉篤正是全球變化研究的創始人之一,他最早指出大氣化學研究的必要性,為全球變化研究提出了一係列重要思想,如全球變化的可預報性氣候和生態敏感地帶及其對全球變化的響應等。2003年,世界氣象組織向葉篤正頒發了世界氣象組織獎,表彰葉篤正在基礎和應用兩個方麵作出的重大貢獻,包括:創立青藏高原氣象學;發現大氣環流突變;提出能量頻散理論;開創全球變化及對可持續發展、有序人類活動和全球變化影響適應的研究;建立中國科學院大氣物理研究所;促進國際合作和該領域中許多傑出年輕科學家的培養。這是中國科學家第一次獲此殊榮。(四)

  天空中有氣候,團隊中有氛圍。嚴格要求,學風民主,是葉篤正治學的重要原則,也是他在科研團隊中長年營造出的學術氛圍。他鼓勵學生獨立思考,敢於發表不同意見。在大氣物理研究所,所有的人都把葉篤正尊稱為葉老,葉篤正的秘書崔桂雲說:“幾百個人的研究所,很多研究人員都是葉篤正的學生,還有不少是葉先生學生的學生。譬如,黃榮輝院士和黃剛研究員父子倆都是葉篤正的學生,都取得了突出的成績,這在研究所裏被傳為佳話。作為晚輩,我們跟葉老在一起,從來不用擔心相處問題,他不會因為誰資曆淺而不重視誰,也不會因為誰聲望高而輕信誰。你可以輕鬆地跟他開玩笑,不同意他的觀點也可以直接跟他爭辯。”

  葉篤正從不認為自己是權威,在談到他的學術成就時總是要強調,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成就,榮譽應該屬於集體。他說:“個人離不開群眾,榮譽歸於大家,要感謝舞台,因為舞台是大家給的;要感謝大家,因為單人唱不成戲,配角甚至更光彩……”學生延曉冬給老師的這段話起了個名字,叫“舞台學說”。

  這不是自謙之辭,是發自內心的話。葉篤正在接受新華社記者訪問時說:“所有獎項,包括世界氣象組織獎在內,都不是屬於我個人的,而是屬於把畢生精力都奉獻給大氣科學研究的中國科學家這個群體的。”在慶祝他80壽辰的大會上,他特別講到老師對他的培養,他說:“一個人就是一個演員,人一生就是不斷地演戲。演戲需要舞台,正是我的祖國,是中國科學院和大氣物理所,給我提供了這個舞台,使我能當一個比較好的演員。演戲一個人不成,它需要多個演員相互配合,彼此幫助,協同動作。我就是在這個群體中演戲的。”2005年在慶祝他90壽辰的大會上,來自國內外的科學家和他的學生爭相發言,讚揚葉篤正是誨人不倦的榜樣、做人治學的楷模,是大氣科學和全球變化研究領域的一代宗師。葉篤正卻說:“今天大家為我講了很多好話,對我來說,值嗎?配嗎?我不敢說。我希望在走完這一段之後,能夠配得上大家的誇獎。”在葉篤正看來,他對已經取得的成就並不滿足。而且,在談到這些成就時,他始終沒有忘記老師的培育之恩。他在一篇回憶文章中說:“在我一生從事氣象事業中,趙九章和李憲之教授是我的啟蒙老師。從清華大學畢業之後,我考入了浙江大學研究生院,塗長望和王淦昌先生是我的老師。當時浙江大學校長是中國氣象事業的奠基人竺可楨前輩,他辦校的‘求是’精神深深地教育了我,有決定性的意義。1945年初,我赴美國學習,進入芝加哥大學,導師是氣象學界泰鬥羅斯貝。”他深情地講述了羅斯貝對他的教誨,衷心感謝這些德高望重的導師對他做人做學問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裏馬。有了非常之人才能做出非常之事。葉篤正深知發現、培養、使用人才的重要性。從1950年回國那一天起,他就把組建浩浩蕩蕩的氣象科研大軍作為自己肩負的重任。中國科學院院士曾慶存、周秀驥、巢紀平,中國工程院院士任陣海就是當年他在天氣氣候研究室擔任室主任時一起工作的年輕同事,如今已經木秀於林。黃榮輝、吳國雄、李崇銀院士,也都是他的學生。符淙斌院士則是在他長期帶領下成長起來的。他親自培養的數十位研究生如今都已經成為有成就的科學家。他的學生說,葉先生培養人才有一套成功的模式:第一步,指定題目,並交給做法,用這種方法完成兩三個題目,初步學會做科研工作;第二步,他出題目,科研人員自己想辦法完成,他做指導;第三步,由科研人員自定題目,自行完成,他做指導。從這個培養模式中可以看出葉先生逐步培養學生獨立思考能力的良苦用心。

  在科研工作中,葉篤正喜歡不畏權威、有獨特見解、敢於創新的年輕人。20世紀60年代,國際上流行一種臭氧觀測方法,青年科技人員魏鼎文在一篇文章中指出,這種觀測方法不是唯一的。許多人對魏鼎文的意見提出質疑。葉篤正知道了這件事,把魏鼎文的文章仔細研究了一下,認為很有創見,支持他拿出去發表。後來,國內外的氣象學家給此文予以很高評價,認為是臭氧觀測領域裏的重大貢獻。1956年,當時還很年輕的巢紀平院士,做了一項三維非線性地形對大氣環流影響的研究,這個研究被否定了。巢紀平很苦惱,也很失望。他找到當時並不主管他的研究室工作的葉篤正,訴說他的想法。葉先生看完他的文稿,很是高興,隨即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稿說:“我也在做這方麵的研究,不過是正壓大氣的,你做的是斜壓大氣。我不繼續做了,你做下去吧,由我來安排。”葉篤正知道,斜壓大氣研究比正壓大氣更為複雜,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支持這位年輕人勇挑重擔。他還把自己身邊的兩位統計員安排到巢紀平的研究工作中,協助巢紀平用了三年時間完成球函數計算,巢紀平的文章最後發表在《中國科學》雜誌上。符淙斌院士曾在上個世紀90年代提出不能把季風僅僅看做純粹的物理問題的意見。很多人表示不同意。葉篤正卻鼓勵他在多次國際會議上闡述自己的論點。後來,符淙斌的觀點不僅得到國際學術界的認同,而且被地球係統科學夥伴計劃采納,成為季風亞洲全球變化區域集成研究的理論框架。

  提攜年輕科技人員,為他們脫穎而出開道,是葉篤正的一貫作風。當年,年僅43歲的曾慶存,就是在葉篤正鼎力推薦下,經專家評審,從助理研究員破格提拔為研究員,後來,曾慶存成為年輕的中國科學院院士,並成為中共中央候補委員。吳國雄院士現在隻要一談到葉先生對他的培養,總有說不完的感激。他於1977年考取葉篤正的研究生,在讀期間,大氣物理研究所推薦他參加到國外學習的考試,結果成績合格。吳國雄犯愁了,去還是不去?他舍不得離開恩師。考慮再三,他決定留在葉篤正身邊繼續學習,並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葉先生。沒有想到,葉先生卻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我們國家封閉了很多年,國外在大氣科學領域前進的速度非常快,你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到國外好好學習先進的科學,學成之後再回來做研究工作。”談起這件事,吳國雄深有感觸地說:“葉先生的高尚就在這裏,當時他非常需要人,但還是堅持讓我去國外學習。”1980年,吳國雄在英國獲博士學位,歐洲中期數值天氣預報中心希望他留在那裏工作,他立即給葉先生寫信征求他的意見。葉篤正在回信中說:“‘歐洲中心’是世界一流的科研機構,人家削尖腦袋都進不去,你不應該放棄這個學習的機會。”吳國雄銘記著恩師的囑托,在該中心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於1984年回到祖國。吳國雄回國後,在大氣科學領域為國家作出了重要貢獻,並被選聘為中國科學院院士。

  2006年3月19日,葉篤正在接受《中國科學縱橫》采訪時講到科技創新問題。他說,大頭針包起來,不管怎麽包,這尖都能露出來,擋不住!誰出來了?不知道。這個尖一定要有。但是更重要的是基礎教育。水漲了,船才能高。如果人才隻有一個尖,一倒也就沒有了。

  葉篤正深知創新人才培養與基礎教育的辯證關係,對青年科技人員和學生的要求非常嚴格,教育他們要培養求實認真的學風。有一次,一個學生拿出一組數據,葉篤正就問他,數據準確嗎?學生回答,差不多吧。葉先生一聽就火了,什麽叫差不多?到底差多少?問得學生啞口無言。科學研究來不得半點馬虎,葉篤正反對那些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字眼。什麽可能呀、也許吧、大概吧、差不多,在葉先生那裏都統統通不過,一是一,二是二,不能有絲毫含糊。

  一些年輕的科研人員有時擔心自己的選題被別人搶去,影響自己出成果。葉篤正就批評他們:“我說一句很苛刻的話,是沒出息!應當從你成功這個角度看問題,不應該怕人家搶了你的飯碗。”

  黃榮輝院士是深受葉老影響的學生之一,他說:“有的學生在發表文章時,為了讓自己的研究成果顯得更重要,會用到一些‘高調’的字眼,葉老毫不客氣地指了出來:你‘發現’什麽了?改成 ‘指出’就行了。”

  有的學生在葉篤正的指導下出了成果,要將他的名字也署上,可他從來不沾這種光。世界氣象組織秘書長雅羅評價他:“以無盡的熱情和善良幫助學生,得到了他世界各地的弟子們的高度尊敬和感激!”

  葉篤正在培養人才方麵從來不遺餘力,他說:“如果我的學生不如我,說明我是一個失敗的老師!”

  人如其名,葉篤正無論是做人還是治學就像他名字的含義一樣:勤奮鑽研、求是認真、紮實正派。

  中國科學院大氣物理研究所,是我國大氣科學人才培養的搖籃,據統計,這個研究所培養的博士研究生,目前已經占到該領域全國總數的一半,大氣物理研究所給大氣科學領域輸送了大批優秀科技人才。他們像展翅翱翔的雄鷹,搏擊萬裏風雲;像穿雲破霧的雨燕,探測著氣候的變幻。人們不會忘記,葉篤正和老一輩科學家為我國大氣科學和大氣物理研究所的創立發展所付出的巨大心血。正如大氣物理研究所所長王會軍所說:“葉先生和祖國一起走過了20世紀幾乎全部的曆程,帶領中國大氣科學研究事業始終跟隨世界的腳步,至今,依然昂首挺立在時代的潮頭。葉先生這位國際大氣科學界屈指可數的學術巨匠、中國大氣科學界及全球變化研究領域的一代宗師,把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滿腔忠誠,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哺育他的偉大國家和人民。”

  葉篤正70多年的科研生涯,用他的心血汗水在祖國的這片沃土上,培育的不僅僅是豐碩的科研成果、眾多的科技人才,他還用一個中國知識分子的奮鬥曆程和光輝業績,給後人留下永遠值得認真思考的問題:什麽才是精彩的人生?什麽樣的人生才有意義?怎樣去實現人生的夢想……

  那麽,讓我們追隨著葉篤正的人生軌跡去尋找正確的答案吧——(五)

  1916年,中國開始有了第一份氣候記錄時,說來也巧,那一年葉篤正也在天津降生。葉篤正的父親葉崇質曾是清朝末年北京清河道道台,葉篤正在男孩子中排行老七。在葉篤正的青少年時代,六七歲時是軍閥混戰,十幾歲時經曆北伐戰爭,再往後是國民黨腐敗統治,日本侵略中國,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好不容易八年抗戰勝利了,接著是三年的解放戰爭。拿葉篤正的話說:“我的青少年時代整個是在戰爭中度過的,沒有過過一天安定舒服的日子。”

  葉篤正小時候有個外號,叫“蔫七”。在兄弟幾個中,葉篤正不太活潑,但成績很好。父親不買新學堂的賬,認為“四書”“五經”這些傳統的東西,是必須要學習的,為了給孩子們打好中文基礎,父親讓葉篤正兄弟接受私塾教育,直到葉篤正14歲考入南開中學。後來,葉家兄弟中出了好幾位科學文化名人,哥哥葉篤義是民盟的主要領導者、組織者,哥哥葉篤莊是著名學者、《物種起源》的中文譯者。

  葉篤正雖然看起來性格內向,但他的內心卻是一腔熱血,像沉靜的火山一樣,有著外表冷峻、內心火熱的氣質。火山一旦爆發,就會衝破一切禁錮,噴薄而出,勇往直前。有句俗語:蔫人出豹子。葉篤正在他的青少年時代就做出過很多不同凡響的事情。

  上中學時,葉篤正和弟弟一起上完了初一,在升初二時,葉篤正覺得,自己是哥哥,跟弟弟在同一個年級很不光彩。於是,他用了兩個月的時間,突擊二年級的功課,然後一舉就考上了初三,可見葉篤正從小就是一個聰明過人、有雄心、有毅力、肯學習的孩子。

  葉篤正從小很富於同情心和正義感,遇見倚強淩弱的事情總要挺身而出打抱不平。有一次,17歲的葉篤正路過國民黨省政府門口,見到一個國民黨兵買煙不僅不給錢,還一腳把老人的煙攤踢翻了。葉篤正很氣憤,上前質問,結果被國民黨兵帶到省政府扣了起來,這件事使葉篤正親身體會到了舊社會的黑暗險惡。

  1934年,葉篤正18歲,一場民族悲劇降臨中國,葉篤正更加感受到了貧弱民族受外族蹂躪的切膚之痛。天津附近有個海光寺,成了日本兵營,日本兵抓中國工人去建炮台,工事建成後就把中國工人都殺死,扔進海河。當時常有人看到海河裏漂浮的死屍。這種殘忍的行徑讓葉篤正悲憤難平,仿佛有無數日本鬼子的鐵蹄踐踏在身上,被壓迫得透不過氣來。國家貧窮落後,隻能任人宰割,中國人實在是被人欺負得太厲害了。葉篤正握緊拳頭,暗下決心:我要學習科學,一定要把科學搞好,讓祖國富強起來。

  美麗富饒的東北大地淪陷在日本的鐵蹄之下,鬆花江發出憤怒的吼聲。華北之大,已經放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參加抗日、挽救民族危亡的高漲情緒讓葉篤正熱血沸騰。1935年“一二·九”運動前後,他和同學們一起衝上北京王府井街頭,麵對國民黨軍警的高壓水龍頭、大刀和棍棒,高呼口號,奮力抗爭,曾險些被捕。新中國成立後,葉篤正曾經多次在王府井一帶尋找學生時代印象深刻的一條小河,那是在遊行示威中為了逃避軍警追捕所涉過的小河。這條小河其實就是菖蒲河,位於天安門東側,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被鋪上蓋板,由明河變成暗渠,所以葉篤正一直沒有找到。近些年,這一帶經政府斥資修複,如今已綠樹成蔭,鳥語花香,成為遊人如織的絕佳景點。一天,葉篤正在參觀遊覽時,從舊照片中一眼就認出了菖蒲河就是他當年脫險的那條小河。他在河邊來回踱步,找到了當年跳牆過河的準確地點,並在那裏拍了照。欣賞著菖蒲河的秀美景色,感受著祖國的巨大變化,葉篤正真是感慨萬千。他說:“我這一輩子有許多科研成果,獲得了好些獎項,這當然使我高興。但最使我高興的還是祖國強大了,中華民族站起來了。”

  站在河邊,一幕幕往事湧上心頭:為了這一天的到來,翩翩少年的葉篤正不怕流血犧牲,奔赴抗戰的最前線。他曾經到陝西臨潼,宣傳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秘密組織抗日武裝力量;他加入了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冒著生命危險往返幾百裏路為部隊傳遞消息。一次,葉篤正接受了獨自到山西王屋鎮給抗日部隊送信的任務,他走小路,過村莊,跋山涉水,躲過日本鬼子的視線,最終完成了任務。他和同學們在執行抗戰任務時,曾幾天幾夜忍饑挨餓,是黃河岸邊老鄉的一碗野菜粥成了他忘不掉的滋味,以至於在很多年以後,在繁華的大洋彼岸,一想起那碗既苦澀又香噴噴的野菜粥,他就仿佛聞到了祖國的味道。這碗粥在他的血液中積澱著兒子對苦難的祖國母親的牽掛。

  也許正是因為葉篤正讀中學和大學時,即在他的人生觀形成的最關鍵階段,中華民族遭遇了戰火紛飛、民生動蕩的厄運,葉篤正對祖國更多了一份熾烈的熱愛,對人民更多了一份深沉的悲憫,對世間不平更多了一份抗爭的勇氣。1935年,日本侵略者製造華北事件,企圖將我國華北五省二市從中國分離出去,學生們紛紛上街遊行示威,抗議日本的侵略行徑。學校怕學生們遊行有生命危險,阻止學生出校,但學生們不理解校方,要去找校方理論。麵對校方壓力,同學們都退縮了,隻有葉篤正一個人走進了校長辦公室。為此,他差點兒被學校開除。事後,葉篤正在談到這件事時說:“我知道我有理,為真理而鬥爭就什麽也顧不上了。”還有一次,是葉篤正在浙江大學讀研究生的時候,他在學校餐廳看到一個教授對工友非常不禮貌,於是就走上前去和那個教授爭吵起來,這個教授定要學校開除他,學校為了給教授挽回麵子,給葉篤正記了兩大過(三大過即開除)。可見,性格內向的葉篤正,在對與錯麵前從不含糊。外表沉穩冷靜,內心很有主見,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是葉篤正從年輕時代保持下來的一貫作風。正是這種為捍衛真理寧折不彎的精神,為日後葉篤正的科學生涯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

  1997年在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三次締約方大會上,通過了限製二氧化碳排放的《京都議定書》,使防止全球變暖從一個科學問題變成了一個政治問題,但由於美國的退出,使參與這項研究的科學家受到了沉重打擊。葉篤正又一次挺身而出,走上國際講台,呼籲人們行動起來,共同應對人類未來的命運。因為葉篤正的貢獻,在關注人類共同命運方麵,中國人沒有缺席,並且走到了世界前列。

  二氧化碳的排放是全球變暖的元凶。在一次國際會議上,發達國家的代表很多,某國的一位科學家提出,二氧化碳的問題各國要同樣對待。葉篤正聽到這句話後站起來說,“不對,這個問題必須搞清楚,人類排放二氧化碳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這一百年以來,到底是發達國家排放多還是發展中國家排放多?目前這種情況,不是現在一下子造成的,而是發達國家近一百年來,為了發展工業,天天往大氣裏排放溫室氣體造成的。”葉篤正是在提醒大家,解決二氧化碳的排放問題各國不能均攤,參加會議的各國科學家都對這種說法表示讚同。

  今天,人們已經對溫室氣體、全球變暖等概念耳熟能詳,但是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人們對這方麵還相當陌生。作為中國大氣科學的領軍人物,葉篤正意識到,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科學問題,既包涵基礎理論,也是一個實用問題。從那以後,年近古稀的葉篤正把他的全部精力投入到這一領域,從而成為“全球變化”這個國際研究新領域的開山鼻祖之一。但在當時,葉篤正研究這一問題遭到很多人的不理解,他是頂著壓力幹的。對於今天在全球變化研究領域所取得的重大成就,葉篤正曾十分感慨地說,當時真是難啊!京劇《沙家浜》中的胡傳魁說他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而我呢?我才隻有三四個人啊!

  在美國留學時是著名的芝加哥學派的一員,晚年成為“全球變化”國際研究新領域的開山鼻祖之一,葉篤正一直帶領著中國大氣科學研究團隊緊跟著世界前進的腳步,而且越走越快,直至前列。葉篤正說,開始“我們一直跟著跑,但是我們不能總跟在外國人後麵去‘同國際接軌’,我們要讓外國人來同我們接軌”。事實證明,他的研究成果已成為科學前沿領域的重要組成部分。

  伴隨了葉篤正風風雨雨幾十年的老伴馮慧研究員最了解丈夫“蔫人出豹子”的性格,有多少次,每當一遇到事情,老伴就會擔心地說:“你再想想,不能去就別去。”但葉篤正為了追求真理,堅持正義,從來不畏艱險,不考慮個人的榮辱得失。他說:“隻要我覺得應該做的我就去做,至於後果,我當時做的時候,都沒想到。” (六)

  有勇無謀,是成就不了葉篤正這樣的大科學家的。葉篤正是一位喜歡思考、善於思考的人。他心智的成長最得益於他的兩位恩師:一位是他在南開中學讀書時的校長張伯苓,另一位是他留學美國時的導師羅斯貝。前者使葉篤正在青少年成長時期在德、智、體、美、勞多方麵得到了全麵的發展,南開中學培養的愛國主義思想和社會實踐精神,影響了葉篤正的一生;而後者傳授給了葉篤正一生都受益不盡的思考科學問題的思路和方法,這就是視野廣闊、開拓前瞻的科學思維和治學精神。

  張伯苓校長的治學思想在於注重人的全麵發展,他的辦學方針中很重要的一條是鼓勵學生走出校門接觸社會,進行廣泛的社會調查。葉篤正至今還清楚地記得老師帶著他們到泰山拜見愛國將領馮玉祥的情景,祖國的秀美山川開闊了葉篤正的視野,愛國將領馮玉祥“隻求為民,隻求為國”的精神,也使他更堅定地樹立起愛民救國的人生理想。葉篤正不僅在學習上是全班的榜首,還擅長多項體育運動,喜歡打乒乓球、溜冰、探險,他是學校的乒乓球隊隊長。後來考入清華大學的葉篤正,就是在乒乓球台邊結識了學長錢三強,在這位日後成為中國著名的核物理學家的學長提議下,葉篤正放棄了自己喜愛的物理專業,選擇了國家更為需要的氣象學專業。

  1945年,葉篤正來到美國芝加哥大學,師從世界著名氣象和海洋學家羅斯貝。當時,在大氣科學發展史上起到重要作用的“芝加哥學派”剛剛形成。葉篤正是幸運的,他的留學生涯是在一個恰當的時候來到了一個恰當的地方。在大氣科學發展史上能夠稱得上學派的隻有兩個:一個是 “挪威學派”,另一個就是以羅斯貝為首的“芝加哥學派”。這個團體由一大批精英學者組成,他們在自由寬鬆的學術氣氛中形成了獨特的學術風格和精神,代表了大氣科學的一個時代,特別是為現代氣象學和大氣動力學的發展奠定了基礎。羅斯貝的治學精神,對葉篤正以後從事科研工作並取得突出成績,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當時的芝加哥大學氣象係集中了一批最著名的氣象學者,葉篤正說:“使我受益最大的不是課程,而是和這些學者的討論,尤其是和羅斯貝經常討論。通過討論才真正得到他們的學術精華。討論時我勇於發表自己的見解,尤其勇於發表跟自己導師不同的意見,不怕辯論,這樣才能得到益處。”羅斯貝的研究團隊每周要舉行一次學術討論會,形式是一個人主講與大家展開討論相結合。在討論會上大家暢所欲言,學術氣氛十分民主。葉篤正經常對討論的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深得羅斯貝的賞識。在討論會上,大家還經常看著天氣圖討論一周的天氣變化,這對實踐很有意義。後來,葉篤正回國後在研究所也建立了同樣風格的討論會。

  羅斯貝讓葉篤正充分地受益於美國的教育方式。葉篤正從羅斯貝那裏感受到什麽叫一切從實際出發,什麽是前瞻的科學家的眼界。羅斯貝後來成為葉篤正持久的崇拜對象,在以後的科研歲月裏,葉篤正把從羅斯貝老師那裏學到的治學辦法不僅滲透在自己的科研之路中,而且還傳授給了眾多的學生。葉篤正告訴他的學生們說:“羅斯貝經常跟我說一句話:事實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一切都從實際出發,往前看,不僅是就事論事地討論一個具體問題。譬如,對於大氣,過去都是物理的現象,他在50年代初期的時候,就寫了一個關於化學方麵的文章,想到化學對大氣的影響,那時候根本沒這個問題。50年過去了,現在化學問題在大氣裏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總是往前看。要不是羅斯貝看的麵老是那麽廣,不局限於當前看到的,我可能做起工作來就會縮到裏頭來看,總是在這裏頭想,不是向外擴。我現在看的東西是擴,不是縮,不是局限在這裏頭。” 可見,葉篤正形成注重事實的開拓性、前瞻性的治學精神與師從羅斯貝有密切的關係。正是科學研究中不可或缺的敢於質疑、重視事實、一切從實際出發、視野開闊、不斷前瞻的治學方式,使葉篤正始終站在科學研究的前沿,如今這一治學方式又在葉先生的學生們身上得到延續。

  曾采訪過葉篤正的一名電視台記者回憶說,有一次采訪一個學術討論會,本以為攝上幾分鍾就可以了,哪知葉篤正問起問題沒完沒了,還與作報告的學生爭論了起來,隻好一路拍攝下去,“這也給我上了一堂生動的科學精神課”。

  葉篤正與同事討論工作 2005年底,一名學經濟的學生在葉篤正門下完成了博士論文。很多人都覺得奇怪,氣象學家為什麽要招一個學經濟的研究生?葉篤正的回答是,“我們是互相學習”。葉篤正說,氣象跟經濟、民生聯係很緊密,台風可能造成多少經濟損失,自然災害後有多少保險索賠,未來都是可以通過準確的量化來預報和減輕損失的。葉篤正的閱讀麵非常寬泛,他把在其他領域獲得的學識和捕捉到的靈感,用借鑒或者嫁接的方法,運用到氣象研究之中。在很多方麵,葉篤正都表現出了他對科學前沿問題的敏感,他的觀點往往具有潛在的科學生命力。他因關於青藏高原氣象的冷熱源的研究,關於青藏高原的動力作用和熱力作用的重大發現,創立了青藏高原氣象學;他關於“人類有序活動”的理論,隨著科學研究的發展,將會如葉篤正預期的那樣,誕生出“氣候環境變化控製論”的新學科分支。

  學術界對葉篤正的評價是,他使中國的氣象研究變成了一個係統工程;最難能可貴的是,由於他的努力,中國的氣象科研始終與世界保持了同步。由於在大氣科學和全球變化科學上的諸多貢獻,葉篤正榮獲了2003年度第48屆世界氣象組織最高獎“IMO獎”。世界氣象組織秘書長米歇爾·法羅曾用“廣受尊敬、世界聞名”來讚譽葉篤正的傑出貢獻。

  都說成功的男人背後有女人,對葉篤正的人生軌跡產生過重要影響的自然也少不了女性。葉篤正形象英俊帥氣、氣質溫文爾雅,雖是科學家,但性格不呆板,對待愛情真摯熱烈。他在清華大學60周年紀念刊上發表的《我的清華生活片段和一生中的轉折點》一文中這樣回憶了年輕時代的一段初戀:在清華,我還結識了一位女同學,她給了我一生中最愉快的一段時光。記得在1936~1937年之間的寒假,薄一波同誌在山西太原為大學生辦了一個訓練班,她動員我去參加,我不大想去,想在假期好好玩玩。她也不勉強我。一個傍晚,我們走在靜謐的路上,她給我唱了一支歌:“莫依戀你那破碎的家鄉,莫珍惜你那空虛的夢想,按住你的創傷,挺起你的胸膛,走在民族解放的戰場。”於是,我去了太原;記得還有一次,我傷風,到校醫院住院。其實沒什麽事,住一天院是想讓她到醫院看我。她果然來了,還帶了梨。她切開一個梨倆人分,我不吃。我說:“不是二人不能分梨(離)嗎?”她笑了,說“不分離也得分梨呀!”後來,葉篤正和這位女同學一起隨學校到了長沙臨大,在她的提議下,他們又一起來到西安,參加抗日救亡工作。但後來他們分離了。她給葉篤正寫了一封分手的信,這在感情上給了葉篤正天大的打擊,他痛哭一場,徹夜未眠。這個突發事件使葉篤正下決心離開了抗日救亡團,回到了昆明聯合大學繼續讀書,並下決心把自己的一生獻給大氣科學事業。在西安的失戀使葉篤正的人生軌跡發生重大轉折,他從幹革命的道路轉而走向鑽研科學的道路。葉篤正的幾個哥哥有時會跟他開玩笑說:我們哥幾個都可以搞科學,可隻有你走了這條路,成了院士。說起來,你應該感謝當初的女朋友把你甩了,使你成了科學家。的確,假如沒有這次感情波折,葉篤正可能會和女朋友一起去延安參加革命,成為革命幹部,而不是科學家。

  與葉篤正相濡以沫、陪伴他已走過了66個春秋的是夫人馮慧。馮慧出身於書香門第,兩個弟弟馮康和馮端都是中國科學院院士。馮慧也曾就讀於浙江大學,於1943年與葉篤正結為伉儷,1947年赴美國留學,1950年和葉篤正一起返回祖國,後來在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做研究員。葉篤正夫婦育有二子一女,當孩子們長大出國留學時,葉篤正送給每個孩子兩幅自己親筆寫的書法。一幅是:“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另一幅是:“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囑咐孩子們身在國外,心向祖國。66個春秋,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馮慧總是堅定地陪伴在丈夫身邊,他們互相照顧、互相扶持,一起分享快樂、共同分擔痛苦。葉篤正遇到過很多次險境,馮慧總是以外向開朗的態度與丈夫一起麵對,渡過難關。1957年反“右”時,葉篤正險些被打成右派;1966年4月,地球物理研究所領導向中國科學院報文,提出由葉篤正擔任大氣物理研究所所長,但還沒來得及批複,“文化大革命”就開始了。葉篤正被扣上“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美國特務”等莫須有的罪名,受盡批鬥之苦。專案組把葉篤正和夫人馮慧從家裏趕了出來,關進了專政隊。葉篤正先是被關進了牛棚,後來又進了“特務學習班”。專案組要他交代特務問題,並問他在國外生活條件那麽優越,為什麽還要回國,是不是領有特殊任務。許多人還對葉篤正拳腳相加。夫人馮慧回憶說,那時葉篤正確實很傷心,在學成歸國的55年裏,隻是在這時,他對當初回國的決定在腦海中掠過了一瞬間的疑慮,因為他被強迫停止了手中的研究工作。他的性格變得更加內向,在被隔離審查的日子裏,他情緒低落,總是孤獨地悶坐在受到嚴格管製的走廊裏,走廊裏燈光非常昏暗,使葉篤正視力急劇下降,眼睛從近視幾百度突破了1000度。馮慧一有機會見到丈夫就勸他說:“一定要想開,要堅持活下去。”葉篤正的弟弟葉篤成回憶說:“就連大兒子結婚,葉篤正都不能回家,還是我到他們家裏代他主持的婚禮。”葉篤正的五哥、達爾文《物種起源》的中文譯者、著名學者葉篤莊,新中國成立前曾在美軍中為地下共產黨工作,1957年反“右”時,此事被當做曆史問題,葉篤莊被判刑10年,後又勞改8年,他在臨死時,悲憤地寫下了“人生何罪之有!!!”的詰問。

  無論是葉篤正本人,還是他的家庭、親屬,都遭受過很多不白之冤。然而,在受到冤屈的時候,葉篤正將這人間的“萬千氣象”了於心胸,堅如磐石的依然是一位科學家對祖國的無限熱愛與忠誠。對於“文革”帶給他的種種傷害,葉篤正沒有過多地抱怨,他堅信報效祖國的選擇是正確的。1964年10月16日我國成功爆炸了第一顆原子彈,當時在新疆考察的葉篤正抑製不住喜悅的心情,他給自己的學生曾慶存寫了一封信,信中談到他為此感到多麽的激動和興奮,談到科研人員要為日益強大的祖國努力工作,這封信使曾慶存深受鼓舞。1970年4月,我國人造衛星上天前夕,不喝酒的葉篤正向研究所的同事們許諾,當人造衛星上天時,他會請同事們喝酒慶祝。就在人造衛星上《東方紅》樂曲在太空響起的那個晚上,葉篤正請了他的同事們到家裏一起舉杯慶賀。在《東方紅》優美的旋律中,葉篤正徹底地忘卻了個人的痛苦和冤屈,他為祖國而激動歡呼,為祖國而沉醉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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