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MOOK（第二十二卷）

第24章 世紀的回顧

　　◎錢起

　　《回憶的小屋》

　　T。朱特 著

　　企鵝出版社

　　這是不久前逝世的英裔美國曆史學家朱特的最後一部著作，並且這是和他其他所有著作大不一樣的作品。

　　朱特是位才華橫溢的史學大家，最近翻譯成漢語的《戰後史》是他的代表作，顯示了朱特淵博的史識和世界性的眼光。但是正在他的學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地的時候，一種惡疾剝奪了他的工作能力，行動神經的萎縮，使他無法動彈，卻頭腦清醒。這是一種非常痛苦的生存狀況，特別是晚上，當護工回家了，他一個人僵臥在床上，忍受著連搔癢都不能的煎熬。這漫長的夜晚裏隻有思想陪伴著孤獨的他，他很明白自己來日無多，思緒自然回到了過去的生活，這些深夜的回憶，到天明時他都口授給他的助手，積聚起來的口授稿就成了現在出版的這本書。

　　這是朱特第一部也是最後一部散文式的作品，和他其他的嚴謹細致的學術著作不同，充滿了個人的感性意興，使讀者得以深入到這位大學者的心靈，看到他學術思維以外的另一麵：敏銳，執著，樂於嚐試新事物卻又深深懷念著過去的舊時光。

　　正是這個特點使這部回憶錄具有非常難得的曆史價值，一個被遺忘了的時代徐徐地真實地展現在讀者麵前。朱特出生在倫敦的一個普通人的家庭，他童年的倫敦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他如此愛好的火車旅行現在也非常不一樣了，他靠著勤奮和天分進了培養精英的劍橋大學，就在他求學期間，劍橋也變得非常不一樣了，舊的傳統不知不覺地消退了，一個新的更平等也更平庸的社會出現了。在這個過程中，朱特的思想也在急劇地演變，他曾經是個猶太複國主義者，獻身於以色列的一個集體農莊的理想事業；他曾經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他還曾是社團主義者。二十世紀的意識形態陣陣旋風都衝刷過他的頭腦，他都信過，都失望了。他至死還是一位左翼知識分子，但是不是我們這裏意義上的左翼，因為他堅信民主自由的普世價值，他不相信完全自由的市場能給社會帶來幸福，他也更懷疑國家威權的正當性，他希望的是符合人類良知的社會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