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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自由的旗幟飄揚在整個歐洲上空”

  鄧尼茨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滿足艾森豪威爾提出的所有前線無條件投降的要求。就算他可以接受這樣的條件,但他控製不了東線的那些人;他們非常害怕俄國人,因此,很可能無視鄧尼茨的命令,逃往西線。他決定再試一次,設法說服艾森豪威爾,不要把東線的德國士兵和老百姓丟給布爾什維克。5月6日,他讓約德爾飛往蘭斯去提出一個新的建議,並交給他一份書麵指示。

  再向美國人解釋一次我們為什麽希望分別投降。如你跟艾森豪威爾的談判不能取得比弗雷德堡更多的成績,那就答應在所有前線同時投降,但是,要分兩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停止一切敵對行動,但要給予德軍部隊自由調動的權利。第二階段,這種自由將受到限製。盡量使兩個階段間隔得長一些。如果可以的話,設法使艾森豪威爾同意,單獨的德軍士兵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向美國人投降。你在這些方向上的成就越大,德軍士兵與難民在西線獲救的人數就會越多。

  鄧尼茨還授予了約德爾代理簽署全線投降協議的權力。他說:“隻有當你發現你的第一目標,即分別投降不能實現的情況下,才能使用這一授權。”他又警告約德爾,在收到他通過電報發去的最後許可之前,不要簽署任何東西。

  當天晚些時候,有人主動提出要幫助鄧尼茨進行談判,這讓他深感意外。剛被德國空軍從黨衛隊手裏解救出來的戈林發來電報:

  您知道帝國首腦鮑曼策劃的一連串陰謀嗎?這些陰謀威脅到了國家的安全,其目的是要除掉我。一切針對我所采取的行動都是因為我對元首提出了一個忠誠的請求,我問他,他是否希望他所下達的關於繼承人的命令生效……

  我剛聽說,您打算派約德爾去與艾森豪威爾談判。考慮到我國人民的利益,我認為我也應該去見見艾森豪威爾,這是元帥與元帥之間的會麵。戰前,我在元首責成我同外國進行的重大談判中所取得的成績,充分證明我有能力創造一種個人的氣氛,對約德爾的談判會有所幫助。此外,近幾年來英美領導人的意見可以表明,他們對我比對其他德國領導人更有好感。在這最為艱難的時刻,我堅信,我們所有人都應該精誠合作,不要忽略任何可以最好地服務於德國未來的東西。

  鄧尼茨把電報扔到了一旁。

  多年來一直生活在希特勒控製下的那些人,突然陷入了一種不知所措的自由之中。奧地利的一座山間別墅裏,在與阿道夫・艾希曼的最後一次會麵中,卡爾登勃魯納幾乎是漫不經心地問道:“現在你要怎麽做呢?”他一邊玩著單人紙牌,一邊呷著白蘭地。

  艾希曼說他要去山區,和那些堅定的納粹分子會合,進行最後一搏。

  “不錯,對帝國元首希姆萊來說也不錯。”卡爾登勃魯納語帶諷刺地說道。顯然,死腦筋的艾希曼對此毫無察覺。“現在,他在和艾森豪威爾談判時可以挺起腰板了,因為他知道山上的艾希曼絕不會投降――因為他不能投降。”卡爾登勃魯納啪地扔下一張紙牌。“這些都是廢話,”他平靜地說道,“遊戲結束了。”

  麵對這些問題,希姆萊的反應是逃離弗倫斯堡。

  “您不能棄之不管。”德國中央保安總局第三局局長,黨衛隊將軍奧托・奧倫道夫反對道,“您應該發表一篇廣播演說,或者給盟國發去一個聲明,說您對所發生的一切負全責。您還應該說明您為什麽會這樣做。”

  希姆萊勉強同意了,不過,他隻是為了避免與之爭論。他跟施威林・馮・克羅西克搭話,緊張不安地問道:“請告訴我,在我身上會發生什麽事?”

  “你或其他任何人身上會發生什麽事,我絲毫不感興趣。”伯爵惱怒地說道,“我隻對我們的使命感興趣,而非我們個人的命運。”他對希姆萊說,他可以自殺,或者戴上假胡子銷聲匿跡,“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開車去蒙哥馬利那裏,對他說,‘嘿,我是希姆萊,黨衛隊將軍,我已做好準備對我所有的部下負責……’”

  “部長先生……”希姆萊還沒說完,伯爵就轉身走掉了。

  當晚,希姆萊神秘兮兮地對他最好的朋友們說,他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使命。“多年來,我一直身負重任。而這個偉大的新任務,我將不得不獨自去完成。或許你們當中的一兩個人可以陪我一起去。”

  他刮掉了小胡子,在一隻眼睛上蒙了塊紗布,化名為海因裏希・希青格爾――帶著六個追隨者,包括格布哈特醫生――躲藏了起來。兩星期後,他被英國人俘虜了。進行常規檢查的醫生注意到希姆萊嘴中有什麽東西,但是,當他伸手進去想把那東西掏出來時,希姆萊把它咬破了。那就是他曾給德格勒爾看過的那顆氰化物膠囊。他幾乎是立時就斃命了。

  在巴黎,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挑選了十七名記者前來報道德軍投降的消息。5月6日下午,他們的飛機起程飛往蘭斯。途中,艾森豪威爾的公共關係部部長,弗蘭克・A。艾倫準將說,過早地泄露談判一事可能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他要求在場的所有人都簽下保證書,“在最高指揮部發布這一消息之前,不去傳播這次會議的結果,也不去傳播這一事實的存在”。

  到達蘭斯之後,記者們乘車來到了艾森豪威爾的指揮部。指揮部設於男子職業技術學院裏,是一幢紅磚砌成的現代化的三層大樓。艾倫把他們帶到一樓的一間教室,告訴他們稍等片刻。

  與此同時,另外一隊記者乘坐吉普車從巴黎趕來了,其中包括《紐約時報》的雷蒙德・丹尼爾和《蘇加哥論壇報》的海倫・柯克帕特裏克。他們對於專斷地選擇一些人來獨家報道這件大事非常生氣,一再嚐試著進入校舍,但是卻被艾倫的命令阻攔在外。他們站在人行道上,和進出大樓的每一個人攀談。弗雷德裏克・摩根中將對他們的境況表示同情,他對艾倫說,對攔在門外的那些記者們得想些辦法。艾倫卻以為他是抱怨這些記者們待在那裏,於是便讓軍事警察把他們趕走了。

  五點半左右,約德爾和他的副官在兩位英國將軍的陪同下走進了校舍。他們被帶到了海軍上將馮・弗雷德堡麵前。約德爾含混地跟他的同胞打了聲招呼,然後關上了門。片刻之後,弗雷德堡走了出去,說想要杯咖啡,以及一張歐洲地圖。

  德國人在艾森豪威爾的情報部門主管肯尼思・斯特朗少將的陪同下,來到了比德爾・史密斯的辦公室。斯特朗能講一口流利的德語。約德爾極力維護德方的立場:他們願意向西方而非俄國人投降。七點三十分,斯特朗和史密斯告別了德國人。他們沿著走廊來到艾森豪威爾的辦公室,匯報了他們的進展,然後就回去了。

  片刻之後,布徹上校走進艾森豪威爾的辦公室,提醒他帶著兩支筆――一支是金筆,另一支是鍍金筆――它們都是艾森豪威爾的一位老朋友肯尼思・帕克臨時寄給他的。艾森豪威爾告訴他的海軍副官,“哪怕是死”也不能丟掉這兩支筆――一支要給帕克寄回去,另一支要送給杜魯門。

  布徹問:“那丘吉爾呢?”

  艾森豪威爾說:“噢!上帝,我沒想到這一點!”

  走廊盡頭,約德爾最終也同意向俄國人投降了,但他要求推遲四十八小時。“你們自己很快就要與俄國人交戰了。盡量從他們手中多救一些人吧!”

  約德爾非常堅持,於是斯特朗再次去見艾森豪威爾,告訴他德國人態度很堅決。“您就同意他們吧。”斯特朗建議道。

  艾森豪威爾不願推遲簽字。“你可以告訴他們,從今天午夜起,再過四十八小時,我就封鎖西部前線,再也沒有德國人可以通過。無論他們簽不簽字。不管他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撤完!”

  盡管話語中充滿威脅,但實際上,他算是答應了約德爾的請求――兩天的寬限。盡管如此,當約德爾口授一封致鄧尼茨和凱特爾的電報時,還是非常沮喪:

  艾森豪威爾將軍堅持要我們今天簽字,否則便會封鎖盟國前線,就連試圖單獨投降的人也不能通過,而談判也將中斷。混亂或簽字,除此二者,別無選擇。請求立即回電,告知簽字投降的授權是否可以生效。若能如此,敵對行動便將於5月9日德國時間零點零一分停止。

  鄧尼茨收到這封明碼電報時,已經接近午夜,而此時,約德爾已經又發出了一封電報:立即回電。刻不容緩。海軍元帥認為這些條款“純屬強取豪奪”,但他沒有其他選擇。約德爾贏得的四十八小時至少可以使數千人免遭屠殺,或者淪為奴隸。他授權凱特爾回電接受。午夜過後不久,最高統帥部首腦發電報給約德爾:

  海軍元帥鄧尼茨授你全權按既定條件簽字。

  淩晨一點三十分,史密斯的秘書魯思・布裏格斯少校打電話給布徹。“好戲就要上演了。”她說,並讓布徹帶上那兩支筆趕快來。結束戰爭怎能沒有筆呢?

  即將舉行儀式的大廳是以前學生們打乒乓球、下象棋的娛樂室,有將近三十平方英尺大小,牆上掛滿了地圖。房間的一頭放著一張大桌子,老師們平時用它來判卷子。

  布徹進來時,發現房間裏已經擠滿了參與者和見證人,其中包括選出來那十七名記者,伊萬・蘇斯洛帕羅夫少將,以及另外兩名俄國軍官;法國代表弗朗索瓦・塞維茲少將;三名英國軍官――摩根將軍,哈羅德・伯勒海軍上將和詹姆斯・羅布空軍元帥;美國駐歐洲戰略空軍部隊指揮官卡爾・斯帕茨將軍。

  比德爾・史密斯大步邁了進來,攝影機照明燈的強光射來,讓他不快地眨了眨眼。他檢查了一下坐席的安排,然後簡單向大家介紹了簽字的程序。過了一會兒,約德爾和弗雷德堡走了進來。當燈光射過來時,他們猶豫不決地停下了。

  重要人物都圍著那張大桌子坐了下來。布徹把金筆放在史密斯麵前,把鍍金筆放在史密斯正對麵的約德爾麵前。史密斯對德國人說,要簽署的文件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是否準備簽署?

  約德爾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在第一份文件上簽了字。根據這一文件,將於中歐時間次日晚上十一點零一分徹底停止敵對行動。他的臉上似乎無動於衷,但斯特朗注意到,他的眼眶已經潮濕了。布徹拿過那支金筆,將自己的犀飛利牌鋼筆遞給了約德爾――這會是一個不錯的紀念品――讓他簽署第二份文件。最後,史密斯、蘇斯洛帕羅夫和塞維茲都簽了名。這時剛好是1945年5月7日淩晨兩點四十一分。

  約德爾俯身用英語跟桌子對麵的史密斯說道:“我有句話想說。”

  史密斯答道:“當然可以,請說吧。”

  約德爾拿起桌上那唯一的話筒,開始用德語說道:“將軍,簽字之後,德國人民和德國武裝力量,不論是福是禍,就交到勝利者手中了。在這場長達五年多的戰爭中,他們所完成的事情和遭受的痛苦可能比世界上任何其他民族都要多。此刻,我隻希望勝利者對他們能夠寬大為懷。”

  艾森豪威爾焦急地在他和他秘書的辦公室之間來回踱步。對於凱・薩默斯比來說,這種靜默“過於沉重了”。

  史密斯大步走了進來,苦笑著宣布,投降文件已經簽訂了。薩默斯比中尉聽到外麵的走廊裏傳來一陣沉重有力的靴子聲,於是本能地站了起來。約德爾和弗雷德堡旁若無人地從她麵前經過,走進了艾森豪威爾的辦公室。一進門,他們便突然止步,雙腳一碰,敏捷地行了個禮。她覺得他們簡直就是“電影裏納粹分子的原型,表情乖戾,陰鬱,拘謹而又可鄙”。

  艾森豪威爾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她從未見過他這麽像一名軍人。

  “你們明白剛剛簽署的投降文件裏麵的條款嗎?”

  斯特朗翻譯了這句話,約德爾說:“明白,明白。”

  “你們日後會得到進一步的詳細指示。我希望你們能夠切實執行。”

  約德爾點了點頭。

  “就這樣吧。”艾森豪威爾生硬地說道。

  德國人鞠躬敬禮,然後轉身回去,再次從薩默斯比中尉麵前走過。突然,艾森豪威爾露出了滿臉笑容。“來,我們大家合個影!”當攝影師們擠進來的時候,他說道。辦公室裏所有的人都擁在盟軍總司令的身邊。總司令則把兩支金筆擺成象征勝利的V字形,高高舉起。

  他給聯合參謀部發了一封電報:

  盟軍已於當地時間1945年5月7日兩點四十一分完成他們的使命。艾森豪威爾。

  他打電話給住在巴特維爾東根市菲爾斯滕霍夫酒店的布雷德利。布雷德利剛睡了四個小時,就被電話鈴聲驚醒了。他打開燈,聽見盟軍總司令說道:“布雷德利,一切都結束了。一封電報正電傳過來。”

  布雷德利又給巴頓打電話。巴頓正在停在雷根斯堡的房車裏睡覺。“喬治,艾克剛剛打電話給我,德國人投降了。5月8日午夜生效。整條戰線上都要控製行動。現在再有傷亡就太沒意義了。”

  布雷德利打開他的地圖板,用一支中國製造的鉛筆寫道:“登陸日起第三百三十五天。”然後,他走到窗前,一把扯開了用來遮擋燈光的簾子。

  教室裏,那十七名記者剛剛寫完他們的報道,記錄了這場戰爭中最為重大的一個消息――歐洲的和平。當艾倫將軍走進來宣布一天半之後才能發布消息時,他們的新聞稿已送去審查了。艾森豪威爾將軍表示遺憾,但“從高度的政治層麵考慮”,他不能放手行事,因此,目前什麽也不能做。

  記者們一致表示抗議。“我個人認為應該發布這一消息。”艾倫說道。他剛剛給出的日期純粹是隨口一說;三大國並沒有商定哪天可以宣布德國投降。“我會盡力爭取在規定的日期之前使其發表,但我不知道能否成功。無論如何,我們現在沒有什麽事情好做了,隻能回巴黎去。”

  簽訂投降協議的消息還沒有傳到莫斯科。蘇聯將軍尼克萊・瓦西勒維沙・斯拉文走進美國軍事使團的辦公室,遞給迪恩將軍一封安東諾夫將軍的來信。安東諾夫抱怨說,盡管蘭斯的投降談判仍在進行之中,鄧尼茨卻“繼續通過廣播號召德國人與蘇聯人繼續戰鬥……不要在西線抵抗盟軍……對公眾來說,這意味著鄧尼茨已與西方單獨媾和,並且仍在繼續與東方作戰。我們不能給歐洲輿論提供借口,使其可以聲稱存在一個單獨媾和”。

  同時,安東諾夫剛剛得知,由史密斯準備的新投降文件與三巨頭一致通過的那份文件存在差異,因此,他拒絕承認其有效性。

  接著,讓迪恩大吃一驚的是,安東諾夫又補充道:“蘇聯最高統帥部更希望在柏林舉行簽字投降的儀式。”朱可夫元帥將代表紅軍簽字。

  斯拉文將軍解釋道,蘇聯人希望隻簽署一次這份文件――就是在柏林的這一次。他們根本不希望蘇斯洛帕羅夫在蘭斯簽署任何文件。“柏林儀式很快便可以組織好,”斯拉文說道,“不會導致任何耽擱。”

  在蘭斯,艾森豪威爾的政治顧問羅伯特・墨菲和安東諾夫一樣,也被這份投降文件搞得心煩意亂。他從未見過這份文件。他把比德爾・史密斯從床上拉起來,問他原來通過的那個文本去哪兒了。3月底,是他親自把那份文件交給參謀長的。

  史密斯甚至想不起來曾經拿到過這麽一份文件。

  “你不記得那個藍色的大文件夾嗎?當時我告訴你,那是大家一致通過的條款。”墨菲問道。

  僅僅幾天之前,史密斯還曾與懷南特長時間地討論過這份文件。這時,他說他“想起來了”。很快,兩人便來到他的辦公室,動手找了起來。他們在他的私人絕密文件櫃裏找到了這個藍色的文件夾。而墨菲最終相信,史密斯“隻不過是患了罕見的健忘症,在他印象中,歐洲谘詢委員會從未批準過投降協定”。

  九點半左右,布徹走進了艾森豪威爾的臥室。他正躺在床上,身邊放著一本簡裝的西部小說――《瘋狂的子彈》。莫斯科的電報到了,艾森豪威爾回電給安東諾夫說,他將非常高興於次日前往柏林,具體時間由朱可夫來定。

  半個小時後,在巴黎斯克瑞博酒店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艾倫將軍重複了他在蘭斯對十七名記者所講的話:次日下午三點之前,任何有關投降的新聞都不能發表。記者們本來就正在為自己受到的對待而感到生氣,此時,他們在酒店大堂裏轉來轉去,威脅說要草擬一份決議,反對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的公共關係部。愛德華・肯尼迪――當初那十七名記者中的一個,也是美聯社巴黎分社的主任――回到四樓他的辦公室裏,檢查起了最新的報道:戴高樂辦公室宣布,他準備在勝利日發表演說;塞維茲將軍告知《費加羅報》的一名記者,他已在蘭斯代表法國簽了字。

  中午,巴黎的多家報紙刊登了倫敦發來的消息,說唐寧街10號要裝揚聲器。看來,丘吉爾即將正式宣布投降的消息了。

  消息真的宣布了,但不是由丘吉爾宣布的。三點剛過,肯尼迪就聽到英國廣播公司廣播了已翻譯成英語的施威林・馮・克羅西克剛剛通過弗倫斯堡電台所作的講話:“女士們,先生們!根據海軍元帥鄧尼茨的命令,德軍最高統帥部今天宣布,所有部隊無條件投降。”他號召德國人民作出犧牲。“在未來的黑暗之中,我們應該緊緊跟隨著三顆星的光芒指引,它們始終象征著真正的德國特性,那就是:團結、公正與自由。”

  肯尼迪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鄧尼茨政府竟然未經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的同意就作了這一廣播講話。他打電話給艾倫的辦公室,但隻被告知,將軍很忙,沒時間跟他講話。他衝到美國新聞檢查負責人理查德・梅裏克中校的辦公室,說他認為不必再扣住這條消息了,因為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已通過德國人將其發布了。“我現在通知你,我要發布這條消息。”

  “悉聽尊便。”梅裏克答道。

  肯尼迪就該消息寫了一篇精簡版,然後通過軍用電話聯係上了美聯社倫敦分社。在斯克瑞博酒店,任何人都可以說要打給“巴黎軍方”,然後便能接通倫敦的任何號碼。就算是敵方的特工也可以溜進酒店這樣做。

  “盧,我是愛德・肯尼迪。”他對倫敦分社的劉易斯・霍金斯高聲嚷道,“德國無條件投降了。這是官方消息。在日期上標明是在法國的蘭斯,把消息發出去。”肯尼迪的聲音越來越小,霍金斯不得不聽了十多遍錄音才完全聽懂。

  既然消息來源於巴黎,而且隻是通過倫敦進行傳遞,因此,英國審查員們準許將其一字不動地傳給美聯社紐約總社。在這裏,因為可能會需要作些修改,消息又在外事部門的辦公桌上耽擱了八分鍾。沒有任何改動。倫敦時間下午三點三十五分(東部戰爭時間上午九點三十五分),消息迅速通過報刊與廣播傳遍了西方世界。

  反響在頃刻之間就產生了。丘吉爾那天已經給艾森豪威爾打了六次電話,試圖發布這一消息。四點左右,他打電話給五角大樓的海軍上將萊希詢問情況。

  “根據已經達成的協議,”萊希答道,“我的上司要我告訴您,沒有喬大叔的同意,他不能有所行動。您聽明白了嗎,先生?”

  “你要不要找個耳朵好點的人過來聽?”丘吉爾說道,“你知道,我有點耳聾。”

  萊希開始對首相的秘書重複這句話,但丘吉爾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喂!德國總理(外交部長施威林・馮・克羅西克)一個小時前通過廣播發表了――”

  “我知道。”

  “――一篇演說,聲稱他們已經宣布德國軍隊無條件投降。”

  “我們知道。”

  “似乎隻有我和總統兩個是世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人。那這樣做還有什麽用呢?”他說他將不得不親自在下午六點發布這條消息。

  “您還沒有征求喬大叔的同意吧?”萊希再次強調,沒有斯大林的同意,杜魯門不會作任何聲明。

  “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要繼續拖延……這種態度太愚蠢了。”丘吉爾重複道,他再也不能推遲對這一消息的公布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現在他們都知道了,沒錯,先生。所有人都知道了。”

  一個小時後,丘吉爾又打來了電話。“我們和艾森豪威爾聯係過了,並且同他談了談。”萊希說,“他說他的指揮部還未宣布此事,隻有當倫敦、莫斯科和美國發表了聲明,他才會對外宣布。”

  丘吉爾答道,倫敦群眾正在聚集。“必須宣布這一消息……”

  “我了解您的困難,但我不能告訴您該怎麽做。”萊希答道,“不過,總統說,沒有斯大林的同意,他不會作任何聲明。”他答應,莫斯科的消息一到,他就立即通知丘吉爾。

  “一定要告訴總統我有多痛心。我希望我們可以同時發表這一聲明。”

  “我會把您的話轉達給總統。”

  “我認為我不能再拖延了。”

  “我對此表示抱歉。”萊希說。

  倫敦人越來越焦急地等待著丘吉爾的正式聲明。六點剛過,三架“蘭開斯特”式飛機從城市上空低低地掠過,投下了紅色和綠色的照明彈。盟國的旗幟開始出現在商店和住宅裏,數千名市民湧上了大街。

  將近兩個小時裏,人群一直在原地亂轉。接著,期待多年的聲明由英國新聞部發表了:明天,將是結束歐洲戰爭的勝利日。但是,對於倫敦人來說,戰爭今天晚上就結束了。歡騰的慶祝儀式開始了。從皮卡迪利大街到韋平區,篝火熊熊燃起,映紅了整個天空。拖輪、汽艇和小船喧鬧地沿著泰晤士河上上下下。皮卡迪利廣場擠滿了一邊跳舞一邊歡呼的狂熱的人群。當焰火躥上天空之際,陌生人互相擁抱,人們唱起了《滾酒桶》、《蒂帕雷裏》、《洛蒙德湖》、《祝福大家》,有的合拍,有的不合拍。長長的隊伍在大街上蜿蜒而行,邊朝王宮走去邊齊聲高唱:“我們要國王!”

  紐約的慶祝是無聲的。他們還需要在太平洋地區打贏另外一場仗。此外,由於十天前過早地散布了和平的謠言,現在人們普遍懷疑消息的真實性。不僅如此,很多人還回想起了1918年那次假停戰。

  此時,那個挑起這一切的美國人愛德華・肯尼迪,已被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無限期中止了發布其他新聞的權利。但是,這並不能寬慰在巴黎的其他記者。德魯・米德爾頓發給《紐約時報》的一封電報代表了他們的心情。他說,這整件事情是“戰爭史上最大的一場鬧劇。我煩死了,受夠了,氣極了,惱怒不堪”。

  在奧斯陸,挪威人公開挑釁德國占領軍,以此作為慶祝。維德庫恩・奎斯林仍然留在王宮裏。他的名字已經成了叛徒的同義詞。此刻,他正在接見萊昂・德格勒爾。德格勒爾從德國逃了出來,途經丹麥來到此地,打算繼續與布爾什維主義鬥爭。奎斯林麵目浮腫,眼珠緊張地轉來轉去,不停地用手指敲著桌子。在德格勒爾看來,他似乎不堪重負,已被完全被掏空了。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奎斯林隻是與他聊了聊天氣,德格勒爾離開的時候,幻想已經徹底破滅了。他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堅持到了最後。但是,現在他可以到哪裏去戰鬥呢?

  他前往皇太子奧拉夫的宮殿,拜見帝國駐挪威總督約瑟夫・特波文博士。一位身穿製服的總管如同平日一樣給他們送上了飲料。特波文的小眼睛像希姆萊一樣眨著,他嚴肅地說:“我曾要求瑞典為你提供政治避難,但是被拒絕了。我希望用潛艇送你去日本,但是投降非常徹底,潛艇無法離開港口。”不過,還有一架施佩爾部長的私人飛機。“你今晚願意冒險飛往西班牙嗎?”

  從奧斯陸到比利牛斯山脈的距離是兩千一百五十公裏,而飛機的最大航程隻有兩千一百公裏。不過,高空飛行可以節約燃料。當晚八點,一名佩戴德國高級勳章的飛行員接走了仍然穿著黨衛隊製服的德格勒爾。他們驅車駛過奧斯陸擁擠的大街,盡管有幾個好奇的慶祝者注意到了他們,但他們一次也沒被攔下。

  午夜之前幾分鍾,他們起飛了。他們安全地飛過了已被敵人占領的荷蘭、比利時和法國上空。隨後,燃料用光了,飛機墜入了聖塞巴斯蒂安海灘旁的浪花裏。這裏距離西班牙的比亞裏茨有三十五英裏。德格勒爾身上五處骨折,但他已經身處佛朗哥的庇護之中。

  丘吉爾雖然被投降問題分了神,卻並沒有忘記被圍困的布拉格人民,他通過無線電向艾森豪威爾發出了最後呼籲:

  我希望,如果您有部隊的話,不要讓您的計劃妨礙您向布拉格進軍,也不要過早地與俄國人會師。我認為,如果您有部隊的話,您是不想止足不前的,何況這個國家已經空了。不必給我回電,但是,請告訴我,我們何時可以再次見麵談談。

  然而,停留在比爾森的艾森豪威爾哪怕是一英裏都無意再往前走。參謀長聯席會議、杜魯門以及他自己,都認為布拉格的命運與他們無關。

  隻有弗拉索夫趕來援救布拉格了。俄羅斯解放軍的一個團已經與德軍展開了激烈的巷戰。5月7日晚,布尼亞琴科將軍得知,從南邊來的黨衛隊的一個師正在接近布拉格。他命令一個後備團前往離城八英裏的一座小山上構築工事,要“不惜一切代價”攔住敵人。

  次日上午十點左右,德國人看來是被牽製住了。然而,幾個小時之後,得勝的俄羅斯解放軍便開始撤離布拉格。布尼亞琴科對一位團長解釋道,是捷克人要求他們離開的:布拉格不再需要他們的幫助;科涅夫元帥的坦克即將進入該城。

  弗拉索夫的人害怕自己的同胞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於是匆匆離開了這座被他們拯救的城市。他們非常難過,不知所措,隻能動身向西南方向返回。這次可沒有歡迎的隊伍了。既沒有鮮花撒在他們的腳下,也沒有遞過來的食品和“你好”的歡呼聲。

  正午剛過,德軍駐布拉格指揮官魯道夫・杜辛特將軍被蒙住雙眼帶到了捷克民族革命委員會的指揮部,他的兒子被關押在那裏。杜辛特將軍五十多歲,高大英俊,衣著無可挑剔。一名自由戰士扯掉將軍的蒙眼布,布條滑稽地掛在了他的一隻耳朵上。然而,將軍仍然非常正式地筆直站在那裏,直到那根布條被取走。

  盡管代表著一支敗軍,但杜辛特卻堅持爭辯了四個多小時,直到捷克人終於同意放他的部下去西麵向美國人投降。盡管如此,杜辛特仍舊意誌消沉。“我現在算什麽呢――一個沒有軍隊的將軍!”他的兒子纏著滿頭的繃帶被帶了進來。“我現在能做的隻有回家,坐在水溝裏仰望藍天,”杜辛特說道,“但這是我們罪有應得。”

  這是報複的一天。由於多年來遭受的壓迫,全城的捷克人都在憤怒地與德國人作戰,不管他們是士兵還是平民。

  很快,布拉格重獲了自由。當紅軍終於到達該城時,街上幾乎已經見不到一個德國人了。然而,俄國人開始把解放布拉格和捷克斯洛伐克西部的功勞歸到自己頭上,而他們的要求是在該國隨後的權力鬥爭中成為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

  5月8日早上,東線唯一的大仗在南斯拉夫打響了。鐵托的遊擊隊完全包圍了亞曆山大・勒爾上將F集團軍的二十萬殘部。在過去的兩個月中,已有近十萬人戰死沙場。

  在勒爾的右翼,南部集團軍在倫杜利克博士這位奧地利曆史學家的指揮下,守衛著從奧地利南部到捷克斯洛伐克邊界一線。自從維也納陷落以來,他的四個軍戰事寥寥。倫杜利克堅信,美國人和英國人會與他聯手對布爾什維克開戰,於是,他派出一名特使去見美國第二十軍團的沃爾頓・H。沃克少將,請求允許他的後備部隊通過美軍防線前往東線。沃克刻薄地拒絕了。幻想破滅的倫杜利克對蘭斯的談判一無所知,毅然下令於當天上午九點停止對西方的敵對行動,並通知迎戰蘇聯部隊的四個軍脫離部隊,向西線撤退。

  在倫杜利克的北麵,舍爾納元帥已命令他的集團軍掉頭逃向美軍的防線。他收到了鄧尼茨的一封電報,通知他全線無條件投降將於午夜生效。從那一刻開始,舍爾納便應停止戰鬥,原地不動。他的參謀部的一些人感覺自己被出賣了,但舍爾納卻豁達地接受了這一現實。他命令他的手下分成小股部隊,竭力逃往西線,並盡可能地多帶上一些老百姓。

  上午十點,最高統帥部的威廉・邁爾-德特林上校來到了布拉格以北約六十空英裏處的舍爾納指揮所。和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四名美國人。邁爾-德特林告訴舍爾納,一旦午夜時分投降生效,他便將被解除全部指揮權。

  舍爾納發出了最後幾封電報,然後開始計劃乘一架“大鸛鳥”式飛機去蒂羅爾,這樣,他便可以按照希特勒的命令,接管“阿爾卑斯山要塞”的指揮權。

  將近中午的時候,希特勒鍾愛的飛行員漢斯-烏爾裏希・魯德爾在完成任務返回布拉格北邊的空軍基地時,才得知戰爭已經結束了。他集合了他的手下,對他們的英勇和忠誠表示感謝,並同他們一一握手。

  他和其他六名飛行員分別駕駛三架“容克87”式和四架“福克―伍爾夫190”式飛機向美軍防線飛去。魯德爾希望可以在那裏治療一下他那條斷腿。在巴伐利亞巨大的基青根機場上空,魯德爾可以看到正在列隊前進的美軍士兵。他帶領他的機組緩緩掠向跑道。輪子剛一觸及地麵,他便猛踩一側的踏板,同時踢向方向舵的腳蹬。起落架落了下去。他打開座艙罩,一名美軍士兵正用手槍對著他,並伸手來拽他胸前金色的橡樹葉徽章。魯德爾用力將他推開,猛地關上了座艙罩。一輛吉普車開了過來,上麵坐著幾個美國軍官。他們把他帶到救護站,包紮了那條滲著血的斷腿。接著,他又被送到軍官食堂。他的同僚們一見他便跳了起來,向他行了個希特勒式的禮。一位翻譯告訴魯德爾,美軍指揮官反感這樣敬禮,並問他是否會講英語。

  “就算我會講英語,但我們是在德國,在這裏我隻講德語。”魯德爾說,“至於敬禮的問題,我們奉命要這樣敬禮,作為戰士,我們必須執行命令。而且,我們根本不在乎你們是不是反感。”他挑釁地怒視著鄰桌的幾名美國軍官。“德國人之所以被戰敗,並不是由於他們無能,而僅僅是因為敵軍過於強大。我們在這裏降落,是因為我們不願意留在蘇聯占領區。同時,我們希望不要更多地討論這一問題。我們想洗個澡,吃點東西。”

  美國人讓這些俘虜去洗了澡。當他們吃飯時,翻譯告訴他們,美軍指揮官想知道,他們是否願意與他和他的軍官們進行一次友好的交談。

  和魯德爾一樣,從東線逃來的數百萬德國人也試圖得到美國人的庇護。許多人聚集在奧地利的恩斯河邊,希望能渡過這條河,抵達美軍第六十五師的防線。

  傍晚時分,黨衛隊第十二裝甲師的幾支筋疲力盡的縱隊接近了大橋。大橋上用木頭壘起了沉重的路障,如今隻清出了一個小口,僅容一輛卡車勉強擠過。突然,有人高聲叫道:“俄國人來了!”頓時,人群向大橋蜂擁而去。卡車開進了人堆裏。至少有十五人當場身亡,還有無數人受了傷。橋頭被完全堵住了,受到驚嚇的德國人沿著一英裏長的河岸一字散開,不停地狂叫道:“俄國人來了!俄國人來了!俄國人來了!”

  一輛低矮的中型坦克哐當哐當地向大橋駛來。一名紅軍中尉站在炮塔裏,當他看到這六千人瘋狂地試圖逃避一門火炮的情景,不禁放聲大笑。

  5月8日清晨,杜魯門給他的母親和妹妹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媽媽,親愛的瑪麗:

  今天,我六十一歲了,而昨晚,我是在白宮的總統臥室裏就寢的。房間已經粉刷完畢,也配置了一些家具。我希望周五之前可以為你們把一切都準備好。我這支昂貴的金筆不如想象中那樣好用。

  這將是具有曆史意義的一天。上午九點,我要對全國發表一篇廣播講話:宣布德國投降。文件已於昨日上午簽署,今日午夜,全線的一切敵對行動都將停止。這難道算不上生日禮物嗎?

  我與英國首相一起度過了一段神聖的時光。他、斯大林以及美國總統達成協議,將在一個對我們大家都合適的時間,在三國首都同時宣布這個消息。我們一致同意在華盛頓時間上午九點,即倫敦時間下午三點,莫斯科時間下午四點。

  丘吉爾先生天剛亮便開始給我打電話,他想知道,我們是否可以不管俄國人,立即宣布這一消息。我拒絕了。然而,他仍勸我跟斯大林談一談。不過,他最後還是得堅持原來通過的計劃――但是他氣得就像一隻淋濕的母雞。

  自從4月12日之後,事情一直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進行著。沒有一天不作出重要的決定。迄今為止,幸運一直伴隨著我,我希望能夠長此以往,但這是不可能的。我希望,即使我犯了錯誤,也不要錯得不可救藥。

  我們期盼著你們的到來。我可能不能如約去接你們,但我會派最漂亮、最安全的飛機去,並給你們提供一切方便。所以,請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致以無盡的愛。

  哈裏

  上午八點三十五分,記者們靜悄悄地湧進了白宮的總統辦公室。杜魯門和他的夫人、女兒,以及一批軍政首腦已經在那裏等候他們了。“好,”總統說,“首先,我想給你們念一個小小的聲明。我希望你們從一開始就明白,這次記者招待會上所發布的任何消息都必須在東部戰爭時間今天上午九點公布於眾。”

  他說,他馬上要宣讀一則公告。“隻需要七分鍾,所以,你們不用著急,你們還有很多時間。”記者們笑了起來。

  “這是一個莊嚴而光榮的時刻。艾森豪威爾將軍通知我,德國軍隊已向聯合國投降了。自由的旗幟飄揚在整個歐洲上空。”他自己打了個岔,“這也是在慶祝我的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樂,總統先生!”幾個人高喊道,人群中又一次發出了笑聲。

  杜魯門讀完了公告。公告的結尾,他懇請大家要“工作,工作,再工作”,以結束戰爭;目前隻勝利了一半。接著,他又宣讀了一則聲明,號召大家要毫不留情地對日本作戰,直至其無條件投降。同時,聲明中還清晰地為日本人民列舉了無條件投降的意義:

  它意味著戰爭的結束。

  它意味著那些把日本帶向如今的災難邊緣的軍事首腦們權力的結束。

  它意味著陸軍和海軍戰士們可以回到他們的家庭、農田和工作崗位上。

  它還意味著不再延長已無望取得勝利的日本人民此刻的艱難與痛苦。

  無條件投降並不意味著消滅或奴役日本人民。

  (如果在1944年對德國人作這樣一個聲明的話,衝突可能會早一點結束。)

  杜魯門拋開了他的講稿說:“你們記住,美國的領導人們一直在這裏強調,我們想要的是一個正義與公正的和平。這正是我們試圖在舊金山得到的――我們即將得到它――一個正義與公正的和平的框架。我們麵臨著一些很重大的問題。”

  他宣布,星期天,即5月13日,將是一個祈禱日,並且特別指出,“這非常合適,因為這一天也是母親節”。

  上午九點,他坐在白宮廣播室裏,向全國人民發表了廣播講話。“這是一個莊嚴而光榮的時刻,”他開始講道,接著,他又衝動地加上了一句沒給記者們讀過的話,“我隻希望富蘭克林・D。羅斯福能夠活著見證這一天……”

  與此同時,丘吉爾在唐寧街10號的內閣辦公室向英國人民發表了講話。他首先回顧了過去的五年,然後嚴肅地說道,他希望自己現在可以說,他們所有的悲傷和苦難都已經結束。但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在歐洲大陸上,我們仍然需要確保,那些令我們投入戰爭的單純而高尚的目的,在勝利後的幾個月內不會被漠視和忽略,‘自由’,‘民主’和‘解放’這些字眼不會失去它們的本意。如果公正與正義得不到實施,如果極權主義或警察的政府取代了德國侵略者,那麽,懲罰希特勒一夥的罪行便將毫無用處。我們自己並無所求,但我們必須確保我們為之戰鬥的事業在談判桌上得到認可,不僅在紙上,也要在事實上延續下去。首先,我們必須要努力確保正在舊金山創建的聯合國世界組織不要徒有虛名,不要成為一個保護強國而嘲弄弱國的組織。在這輝煌的時刻,勝利者應該捫心自問,他們的崇高品格應該配得上他們掌握的巨大力量……”

  講話結束之後,丘吉爾前往下議院。但是,由於人群如潮,這短短的一段路竟花了他半個小時。當他終於邁進下議院時,全體成員都起立歡呼。他提議下議院暫時休會,並“向萬能的上帝致以恭順的、虔誠的感謝,是他把我們從德國統治的威脅下解救了出來”。然後,他穿過喧鬧的人群,帶頭走向了威斯敏斯特教堂。

  在白金漢宮進過午餐之後,他驅車來到位於白廳的衛生部。他走到一個陽台上,但是,人群的歡呼聲讓他差點開不了口。“這是你們的勝利,”他高聲喊道,“這是每一個國家的自由事業的勝利。在我們漫長的曆史中,我們從未見過比這更為重要的一天!”

  上午十點,瓦西裏・索科洛夫斯基元帥和朱可夫參謀部的其他人員在滕珀爾霍夫機場注視著一架準備著陸的美國運輸機。他們以為這是艾森豪威爾,但是,飛機甚至都不是從蘭斯飛來的;飛機從莫斯科來,裏麵坐著迪恩將軍。俄國人顯然手足無措,並且覺得有些受到了侮辱。通知俄國人,艾森豪威爾不來了,這就是迪恩的棘手任務。在艾森豪威爾用無線電通知莫斯科他將高興地去柏林參加第二次簽約之後,史密斯和另外幾人建議他,為了盟國的威望著想,應該派他的副手,皇家空軍元帥阿瑟・特德爵士前去。因為代表蘇聯簽字的朱可夫隻是一個集團軍的指揮官,級別比艾森豪威爾低得多。

  一個小時後,從蘭斯來的特德一行到了。由從德國人手中奪來的各種車輛組成的一支醒目的車隊載著他們朝柏林郊區駛去。他們被安置在了農舍裏。在這一行人中,有三名陸軍婦女隊成員,其中包括凱・薩默斯比。她坐在她的農舍裏,一小時接一小時地等著。她想,幸好艾森豪威爾沒來。她確信,這種“侮辱人的拖延”,會讓艾森豪威爾“怒氣衝衝地”返回蘭斯。

  不過,俄國人並沒有浪費時間。在城市的另一端,奉命把水泥廠撤到蘇聯的弗拉基米爾・尤拉索夫中校和其他幾名軍官正在聆聽蘇聯駐柏林司令官派來的經濟問題代表的講話。“把柏林西區的一切東西都拿走!”代表說道,“你們明白嗎?一切東西!如果你們拿不了,就把它們摧毀!不能留給西方盟國任何東西。沒有機器,沒有床睡覺,甚至沒有夜壺撒尿!”

  雖然朱可夫最終在特德代表團抵達五個小時之後會見了他們,但是,在西方盟國的一些觀察家看來,元帥似乎隻是試圖拖延簽字――事實上,這正是他的意圖。他在等待維辛斯基。此時,維辛斯基正帶著莫斯科的指示乘飛機向柏林趕來。

  不過,在這次會談中,一個重要的爭議得到了澄清。由於艾森豪威爾沒有代表西方盟國出席,因此,戴高樂下達指示,由讓・德拉特勒・德塔錫尼將軍代表法國簽字。一些美國人和英國人認為,這不過是戴高樂沙文主義的又一例證。最後,包括朱可夫在內的眾人一致同意,由特德代表英國簽字,斯帕茨將軍代表美國簽字,德拉特勒代表法國簽字,這才打破了僵局。

  德拉特勒很快發現,要舉行儀式的大廳裏沒有法國國旗。幾個俄國姑娘匆忙用一麵納粹旗、一條床單和兩條藍色的嗶嘰工裝褲做了一麵三色旗,但是,她們把藍、白、紅三色橫著縫了起來。德拉特勒婉轉地告訴她們,她們做的是一麵荷蘭國旗,姑娘們應該把彩條拆開,重新豎著縫上。

  但是,艾森豪威爾的缺席造成了更進一步的影響。特德一臉擔憂地走進大廳。“全都完了,”他告訴德拉特勒,“維辛斯基剛從莫斯科來了,他不同意我們和朱可夫一起擬訂的方案。他欣然同意由您簽字,這樣的話,法蘭西的複興將得到公開肯定。但是,他斷然反對由斯帕茨簽字。他的理由是,既然我要替艾森豪威爾簽字,那麽,我就當然是美國的代表。而斯帕茨現在提出,如果您簽字的話,他也要簽字。”

  德拉特勒隻是重複了一遍他從戴高樂那裏得到的含蓄的命令。“如果我沒有完成任務便返回法國,”他答道,“也就是說,沒讓我的國家參與簽署第三帝國投降的文件,那麽,我就應該被處以絞刑。為我想想吧!”

  “我不會忘了您。”特德表示理解地微笑著。然後,他離開去見俄國人。爭論持續了兩個小時。朱可夫指出,就邏輯上而言,不需要任何見證人簽字。特德則同樣強烈地堅持,投降文件上必須有一個名字代表四千萬法國人,還有一個代表一億四千萬美國人。

  最後,正是維辛斯基找到了一個解決辦法:斯帕茨和德拉特勒簽字時要比特德和朱可夫簽得低一些。

  當晚將近十一點半,凱特爾、弗雷德堡和空軍上將漢斯・於爾根・施通普夫走進了投降的房間。照明燈的強光讓他們一時什麽都看不見。凱特爾大步邁了過來,他那身正式的軍服讓人印象深刻。他猛地舉起手杖,輕快地行了個禮,然後梗著脖子,仰著頭,僵硬地坐在了朱可夫對麵。“噢,法國人也在!”維辛斯基聽見他在看到德拉特勒時嘟噥道,“這下都全了!”

  眼窩深陷的弗雷德堡坐在元帥的左邊,施通普夫坐在右邊。

  朱可夫站了起來。“你承認投降議定書嗎?”

  “是的!”凱特爾響亮地答道。

  “你有權力簽字嗎?”

  “有。”

  “把你的授權書給我看看。”

  凱特爾把授權書遞給他。

  “你對你將要簽署的投降文件的執行還有什麽意見嗎?”

  凱特爾一字一句地說道,請寬限二十四小時。朱可夫用詢問的眼神四下看了一圈,然後說道:“這一請求已被駁回。不能更改。你還有其他的意見嗎?”

  “沒有。”

  “那就簽字吧!”

  凱特爾站起來,扶了扶他的單片眼鏡,然後走到了桌子盡頭。他坐到德拉特勒身邊,把軍帽和手杖放在了這個法國人麵前。德拉特勒示意他把這些東西拿走,元帥便把它們推到了一邊。接著,他從容不迫地摘下一隻灰色的手套,然後拿起一支筆,開始在幾份投降文件上簽字。

  攝影記者和通訊記者們湧上前來,為了看得更清楚甚至爬上了桌子。一位俄國電影攝影師的助理企圖擠進去,卻被人一拳打在了下巴上,向後翻了過去。

  特德麵向德國人,用他尖細的聲音說道:“你明白你剛剛簽署的這些文件的條款嗎?”

  凱特爾再次挺身站起,舉起手杖行了個禮,然後昂起下巴,大步走出了房間。

  在弗倫斯堡,希特勒的繼承人,海軍元帥卡爾・鄧尼茨坐在一張辦公桌前,寫完了給全體軍官的告別演說:

  同誌們……在我們的曆史上,我們倒退了一千年。千年來一直屬於德國的土地如今落入了俄國人手中。因此,我們應該遵循的政治路線極為簡單。很明顯,我們必須跟隨西方強國,在西方被占領的土地上和他們一起工作,因為,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寄希望於將來從俄國人手中奪回我們的土地……

  盡管今天在軍事上徹底崩潰了,但我們的人民已不是1918年的德國人民。他們沒有被撕成碎片。不管我們是想創造另外一種形式的國家社會主義,還是順從於敵人強加給我們的生活,我們都應確保,無論在何種情況下,國家社會主義給予我們的團結一致都會繼續下去。

  我們每一個人都前程未卜。然而,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高度保持我們之間的同誌情誼,這一情誼是在對我們國家的空襲之中建立的。隻有通過這種團結,我們才有可能征服即將到來的艱難時世,而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我們才能確信德意誌民族不會滅亡……

  但是,這番話裏絲毫沒有暗示自約德爾從蘭斯回來之後便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那些東西。約德爾帶回了一份《星條旗報》,上麵刊登了在布痕瓦爾德集中營拍攝的照片。起初,鄧尼茨拒絕相信曾經發生過這樣的暴行。但是,不容置疑的證據越來越多,他不得不正視現實――集中營體係的恐怖不僅僅是盟國的宣傳。

  這些發現深深動搖了他對國家社會主義的信仰,他在想,為了贏得希特勒的那些成就,是不是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他想到了他那兩個在戰鬥中為元首捐軀的兒子。

  和其他許多德國人一樣,鄧尼茨剛剛開始看到元首的主義,即獨裁主義的種種危險。或許,人的本性就是這樣:隻要擁有獨裁的權力,就無法拒絕濫用權力的誘惑。

  寫完這封致軍官們的演講時,海軍元帥已是疑慮重重。他又匆匆掃了一遍,然後慢慢地疊起信紙,把它鎖進了辦公桌的抽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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