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灰姑娘

第7章 灰姑娘

　　從前有一位紳士，第二次結婚時娶了一個人們從未見過的最高傲、最自命不凡的女人。她帶來的兩個女兒也繼承了她的秉性，什麽地方都像她。她的丈夫與前妻生過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很年輕，她的溫柔與善良蓋世無雙，這是她死去的母親遺傳給她的，她的母親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婚後不久，這位繼母的臭脾氣就犯了，她忍受不了這個年輕姑娘的善良品德，因為這品德使她的兩個女兒相形見絀，顯得更加可惡。她把家裏最髒最累的活兒都派給這個女兒做，既要洗餐具，又要擦洗夫人和她的兩位千金小姐的房間。她睡在屋子最頂頭的一間閣樓裏，那裏鋪著一張令人討厭的草褥，而她的兩個姐姐則住在鑲了木地板的房間裏，她們的床鋪是最時髦的，鏡子大得可以從頭照到腳。這個可憐的姑娘耐心地忍受著一切，不敢向父親抱怨；

　　倘若抱怨想必父親隻會把她臭罵一頓的，因為他完全聽憑妻子的擺布。

　　她幹活的時候，總要走到壁爐的角落裏，坐在爐灰上麵，因此全家人通常叫她黑鬼。二姐沒有大姐那麽壞，叫她灰姑娘。然而，盡管她穿著醜陋、破舊的衣服，卻仍比兩個姐姐漂亮幾百倍，雖然她們都穿著特別華麗的服裝。

　　這時，國王的兒子準備舉辦舞會，王子邀請了所有品德高尚的女子參加，我們的兩位小姐也接到了邀請，因為她們在本地經常拋頭露麵。她們立即興致勃勃地忙著挑選衣服和最適合她們的帽子。灰姑娘又開始勞累了，因為她必須為兩個姐姐熨衣服，為她們的衣服袖口打褶，舞會上大家隻會談論穿著打扮。

　　“我嗎，”大姐說道，“我要穿上我那套紅色天鵝絨服，配上英國製造的裝飾品。”

　　“我隻有一條式樣普通的裙子，”二姐說道，“但我會套上那件鑲了金花的披風，戴上鑽石項鏈，這樣可以顯得與眾不同。”

　　她們派人去找最好的理發師，戴上圓錐形帽子，買來一流技師製作的假痣。她們把灰姑娘叫來，想征詢她的意見，因為她具有非凡的鑒賞力。灰姑娘把最好的建議都給了她們，甚至親自為她們梳妝，這是她們求之不得的。灰姑娘幫她們梳頭的時候，她們問她：

　　“灰姑娘，如果讓你去參加舞會，你會高興嗎？”

　　“唉！小姐們，你們別取笑我了，我要去的不是那種地方。”“你說的有道理，當人們看見一個黑鬼去參加舞會時，他們一定會笑掉大牙的。”

　　要是換了別人，那一定會故意把她們的頭發梳得亂七八糟的，但灰姑娘心地善良，為她們梳出的發型漂亮極了。

　　她們差不多兩天沒有吃飯，因為她們太高興了，吃不下東西。她們為了使身材更苗條，束腰時弄斷了不止一打腰帶。她們一天到晚站在鏡子前麵，不願走開。

　　幸福的日子終於來到了，她們出發了。

　　灰姑娘久久地目送著她們，直到看不見為止。這時，她哭了。她的教母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便詢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我好想……我好想……”她泣不成聲。

　　她的教母是個仙女，對她說道：

　　“你很想去參加舞會，是不是？”

　　“唉，是的。”灰姑娘歎氣地說道。

　　“那麽，你是個好姑娘嗎？”她的教母說道，“我會幫你去那裏的。”

　　教母把她帶回自己的房間，對她說道：

　　“你去菜園裏摘一個南瓜回來。”

　　灰姑娘立即跑到菜園裏，把她所能找到的最漂亮的那個南瓜摘了下來，拿給教母，但她猜不透這個南瓜如何能讓她去參加舞會。教母把南瓜挖空，隻留下外殼，然後用魔杖一敲，南瓜立即變成一輛金光閃閃的華麗馬車。接著，她走到捕鼠器旁，看見裏麵有六隻活蹦亂跳的老鼠。她叫灰姑娘稍微拉起捕鼠器的活板門，每鑽出一隻老鼠，她都用魔杖敲一下，眨眼間老鼠就變成了漂亮的駿馬。六匹身上帶白色斑點的漂亮的灰馬用來套車真是美極了。當她不知道用什麽做馬車夫時，灰姑娘說道：

　　“我去看看那隻大捕鼠器裏有沒有老鼠，如果有的話，就用它來做馬車夫。”

　　“好主意，”她的教母說道，“去看看吧！”

　　灰姑娘把大捕鼠器搬了過來，裏麵有三隻肥碩的老鼠。仙女從三隻老鼠裏挑出一隻長著大胡子的，用魔杖碰了它一下，老鼠立即變成了肥胖的馬車夫，長著非常罕見的漂亮胡子。

　　接著，仙女又對她說道：

　　“你到菜園裏去一下，噴水壺後麵有六隻蜥蜴，你把它們捉過來給我。”

　　她剛把蜥蜴抓過來，教母就把它們變成六個侍從。他們身著花邊服裝，立即從馬車後麵登上馬車，坐在上麵，仿佛他們從來就是幹這一行的。

　　於是，仙女對灰姑娘說道：

　　“好了，參加舞會所須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你怎麽還不高興呀？”

　　“是的，但是難道我就穿著這樣一身難看的衣服去參加舞會嗎？”

　　她的教母隻是用魔杖點了一下她，她的衣服立即變成了鑲滿珠寶和金銀絲線的呢料服裝。接著，教母又送給她一雙世界上最漂亮的水晶拖鞋。當她打扮完畢，立即登上馬車。但她的教母再三叮囑她，跳舞千萬不能超過午夜，在舞會上哪怕拖延幾分鍾，她的馬車也會變回南瓜，馬也會變回老鼠，侍從會變回蜥蜴，她的衣服也會變成原來的模樣。她答應教母午夜以前一定趕回來。

　　她出發了，興奮得難以形容。王子聽說一位大家都不認識的公主大駕光臨，立即跑去迎接。他扶她走下馬車，將她帶到眾人聚集的大廳。大廳裏一下子鴉雀無聲，人們停止跳舞，小提琴也停止奏樂，所有的人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位美麗絕倫的陌生女子。隻聽得見嘈雜的嘁喳聲：

　　“啊！她長得多美呀！”

　　國王雖然老了，但也不錯過看這位美人的機會。他還悄悄地對王後說，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如此美麗、如此可愛的女子了。所有的貴婦也聚精會神地盯著她的發型和服飾，想必第二天就會有與她同樣的發型和衣服出現了，但願能找到同樣漂亮的布料和同樣手巧的裁縫！

　　王子把最好的位子讓給她坐，然後邀請她跳舞。她的舞姿優雅極了，讓人讚歎不已。侍從端上來一份特別美味可口的點心，但年輕的王子一點都沒吃，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顧不上別的。她走到她的兩個姐姐身邊坐了下來，對她們特別客氣，跟她們一起分吃王子送給她的橘子和檸檬，這讓她們驚歎不已，因為她們壓根兒認不出她是誰。她們一起交談的時候，灰姑娘突然聽見鍾敲十一點三刻。她立即朝眾人行了一個大的屈膝禮，然後飛也似的跑了。

　　她一回到家就去找她的教母，向她表示感謝，對她說她第二天還想去跳舞，因為國王的兒子邀請過她。正當她滔滔不絕地把舞會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她的教母聽時，她的兩個姐姐敲門了。灰姑娘走過去給她們開門。

　　“你們跳了那麽久才回來呀！”她打著哈欠，揉揉眼睛，伸伸懶腰，就像是剛剛睡醒一樣。她們走後，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假如你參加了舞會，”其中一個姐姐對她說道，“你就不會心煩。一位最美麗的公主也去了，人們還從未見過那麽美麗的公主呢！她對我們也特別客氣，還送橘子和檸檬給我們吃呢。”

　　灰姑娘心裏特別高興。她向她們打聽這位公主的名字，但她們對她說，沒有人認識她，為此王子心急如焚，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知道她是誰。灰姑娘微笑著對她們說道：

　　“她真的很漂亮嗎？我的天哪，你們是多麽幸福啊！我不能去看一眼嗎？唉！雅沃特小姐，請你把你整天穿的那件黃衣服借給我穿一下。”

　　“天哪，”雅沃特小姐說道，“想得倒美！把我的衣服借給這樣一個髒兮兮的黑鬼，除非我瘋了。”

　　灰姑娘等著她們拒絕，因為如果她的姐姐真願意把衣服借給她，她反而會不知所措。

　　第二天，兩個姐姐去參加舞會，灰姑娘也去了，但她打扮得比前一天還要漂亮。國王的兒子一直與她形影不離，甜言蜜語不斷，使這位年輕的小姐忘記了一切煩惱，忘記了她的教母的囑咐。所以，深夜的鍾聲才敲了第一下時，她絕不相信才到了十一點鍾。她突然起身，像一隻小鹿一樣輕捷地逃走了。王子跟著追了出去，但沒能把她拉住。慌忙之中，她丟失了一隻水晶拖鞋，王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拾了起來。

　　灰姑娘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家裏，沒有馬車，沒有侍從，穿著令人討厭的衣服，先前那一身華麗的裝束如今隻剩下一隻拖鞋，另外一隻丟失在王宮裏了。

　　人們詢問王宮門前的衛兵是不是看見有位公主跑了出來，他們說，他們隻看見一個穿得很破舊的少女，看上去與其說是一個千金小姐，還不如說是一個村姑。

　　當她的兩個姐姐從舞會上趕回來的時候，灰姑娘問她們是不是跟前一天晚上一樣玩得開心，那位漂亮的公主是不是又去參加舞會了。她們回答說是的，但是午夜的鍾聲剛敲響，她就逃走了，慌忙之中丟下了一隻水晶拖鞋，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鞋子。她們還說，國王的兒子撿到這隻鞋子後，一直注視著它，直到舞會結束。他肯定非常愛小拖鞋的美麗的主人。

　　她們所說的一點不錯，因為此後不久，國王的兒子大張旗鼓地宣布，他準備娶能穿進那隻拖鞋的女子為妻。人們開始讓公主們試腳，然後是公爵夫人以及宮中所有的人，但沒有一個人合適。人們又把它帶到兩姐妹家裏，讓她們試穿，但她們都穿不進去。

　　灰姑娘看著她們，認出了那是她的拖鞋，便笑著說道：

　　“我多想看看它是不是合我的腳啊！”

　　她的兩個姐姐捧腹大笑起來，開始取笑她。負責試鞋子的宮廷侍官凝視著灰姑娘，發現她非常美麗，便說應該這麽做，他受命要讓所有的女子一一試過。他讓灰姑娘坐下，把那隻鞋子往她的小腳上套，發現她輕而易舉就把腳放進了拖鞋，就像蠟模一樣。她的兩個姐姐大為驚歎，當她們看見灰姑娘從口袋裏掏出另一隻拖鞋穿在腳上時，她們更是驚呆了。這時，教母走了過來，用魔杖在灰姑娘的衣服上點了一下，她的衣服頃刻之間變得比前兩次還要華麗。

　　這時，她的兩個姐姐認出了她就是她們在舞會上見過的那個美人兒。她們“撲通”一聲跪倒在她的腳下，請求她寬恕她們讓她遭受過的那些不公正的待遇。灰姑娘把她們倆扶了起來，一邊擁抱她們，一邊對她們說，她真心原諒她們，也請她們永遠愛她。

　　人們把灰姑娘帶到王宮中，她打扮得那麽漂亮，王子發現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美麗。沒過幾天，王子便娶她為妻。既善良又美麗的灰姑娘把她的兩個姐姐也帶進了王宮，進宮的當天就把她們嫁給了宮裏的兩位大老爺。

　　（金龍格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