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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強中更有強中手

  我和傑夫·彼得斯坐在普羅文薩諾飯店的一個角落裏吃意大利麵條,邊吃他邊向我解說三種不同生財之道。

  每到冬天,傑夫就來紐約,一吃麵條,二穿著厚厚的栗鼠皮大衣在伊斯特河看船,三把芝加哥產的成衣存放到富爾頓街的一家店裏。其他三個季節裏他在紐約以西,活動範圍是斯波頓與坦帕之間。他對他幹的那行自鳴得意,還一本正經擺出一套獨特的倫理進行辯解。他那行不是什麽新門路。他一文本錢不花,開了家無限公司,專收那些不安分又沒頭腦的同胞們的金錢。

  男孩子喜愛太陽落山後坐到樹林裏吹口哨,傑夫每年到紐約這個樓房林立的城市度假時,閑得無聊了愛吹噓他的種種業績。於是,我在日曆上他要來的那天做了個記號,並與普羅文薩諾餐館打好交道,挑了個安靜角落,坐在張有酒跡的小桌旁,小桌的一邊有棵漂亮的橡膠樹,另一邊牆上掛了個畫框,畫上畫著一座宮殿。

  “有兩種生財之道法律應該承認,一是華爾街的股票投機,二是偷盜。”傑夫說。

  “承認其中一種幾乎人人讚成。”我說著笑出了聲。

  “偷盜也應在承認之列。”傑夫說。聽他這樣一說,我知道不該笑。

  “大約兩個月前,”傑夫說,“我有機會認識了兩個人,剛才說的這兩個行當兩人各在一行。一個是偷盜協會的會員,沒鬥過我,同時另一個金融界的拿破侖也相形見絀。”

  “這倒真湊巧。”我說著打了個嗬欠,“一個多星期前我在拉馬斯波一槍打著了一隻鴨子,還打著了一隻地鬆鼠,我對你說過,記得吧?”我了解傑夫,知道怎樣使他說得起勁。

  “你先聽我說說,這些家夥的心地怎麽惡毒,先弄壞公德這個彈簧,再使得社會這個輪子不得正常運轉。”傑夫說,儼然像一個要揭發別人罪惡的人,眼裏閃現出純潔的目光。

  “剛才我說,三個月前我結交了壞人。人生在世,隻有兩種時候會結交壞人,一是弄得身無分文的時候,二是發了財的時候。”

  “最合法的買賣也難免不碰上倒黴的時候。我在阿肯色州時,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拐錯了彎,進了皮文鎮。大概是去年春天我闖到皮文讓他們吃到苦頭結下了仇。我賣過六百元的果樹苗,有李樹、櫻桃樹、桃樹、梨樹。皮文人睜大眼盯著馬路,就等我再從那地方過。我在鎮上的大街把馬車趕到水晶宮藥店才發現我和白馬比爾進了埋伏圈。”

  “皮文人突然逮住我,牢牢抓著比爾的韁繩,要找我算賬,個個都說買我的果樹苗上了當。一夥人把馬車的挽繩穿進我的背心的袖管裏,拉扯著我去看他們的花園和果園。”

  “他們的果樹長出來後與標簽上寫明的不是一個樣,大多成了柿子樹和山茱萸,還有一兩處的是黑皮橡樹和白楊。唯一的一株長出了點名堂的樹是一棵山茱萸,樹上有個黃蜂窩,還掛著半件舊緊身褡外套。”

  “皮文人拽著我們走遍了全鎮,凡樹不結果都責怪我。他們搶走我的表和錢做抵押,又扣下比爾和馬車。他們說,等到哪株山茱萸六月裏結出大桃子,我可以去領回我的東西。然後,他們抽出了挽繩,叫我往落基山滾。我像劉易斯和克拉克那樣,往那片河流湍急、樹木遮天蔽日的地方跑。”

  “等我驚心一定,發現原來是到了聖菲鐵路的一個不認識的小鎮上。皮文人把我口袋的東西搜刮一空,隻沒拿煙草。看來他們不想要我的命,留下煙草就能保住命。我咬了一團,坐到鐵路邊的一堆枕木上,讓腦子清醒清醒。”

  “這時一列貨運快車從遠處開了過來。經過小鎮時減慢了速度,從車上掉下一個黑包,滾出二十多碼,掀起一團灰塵。原來是個人,站起身後邊吐煤粉邊惡狠狠地罵。我發現這人年紀輕,臉寬,衣著講究,不像是偷搭快車的,倒像是坐得起臥鋪的。盡管渾身黑,成了掃煙囪的,還樂嗬嗬一笑。”

  “掉下車的嗎?”我問。”

  “‘不,跳下車的。’他說,目的達到了。這是什麽鎮?’”

  “‘我還沒看地圖。’我說,隻比你先到五分鍾。你摔得怎樣?’”

  “‘摔得不輕。’他把一隻手臂轉了個圈,說,我看這肩——行,沒問題。’”

  “他彎下腰拍去身上的灰,卻不料口袋裏掉出一根九寸長、撬門用的細鋼釺。他忙拾起來,先瞪大眼看著我,然後咧開嘴笑著,伸出隻手。”

  “‘夥計,你好。’他說,我不是見過你嗎?去年夏天你在密蘇裏州南部賣寶沙,五毛錢一小調羹,說是可以防止油發生爆炸。’”

  “‘油不會爆炸。’我說,油化成了氣體才爆炸。’但是我仍然與他握了手。”

  “‘我名叫比爾·巴西特。’他對我說,倒不是我自高自大,而是我有一種職業自豪感。告訴你吧,算你運氣,你遇到了最高明的賊,在密西西比河一帶來無影去無蹤。’”

  “於是,我和這位比爾·巴西特坐在枕木上大吹大擂起來,仿佛是兩位同宗的大師相遇,談得投機。他也身無分文,兩人更是成了知己。他告訴我,在小石城一個女傭出賣了他,得趕緊逃跑。要不然,本領高強的賊哪用扒貨車?”

  “‘我有一個本領,’比爾·巴西特說,就是如果要搞點小偷小摸時,便向娘兒們獻殷勤。動了情她們就暈頭轉向。誰家要是有值錢的東西,又雇個漂亮用人,你等著瞧吧,他家的金銀準得不翼而飛。我坐到館子裏大吃大喝,而警察還說是內賊幹的,因為女主人的侄兒就是個窮鬼。我先在女傭身上下工夫,等她讓我進了屋,我便在鎖上下工夫。’比爾說,誰知道小石城那娘兒們毀了我。’他說,她發現了我另帶著一個姑娘乘電車。晚上我去她那裏時,本來應開著的門卻關上了。樓上房間的鑰匙我都有,可是,哼!

  她把門反鎖上了。她出賣了我。’比爾·巴西特說。”

  “比爾想用細鋼釺撬開鎖進去,但那娘兒們扯開嗓門大喊大叫起來,比爾隻好連滾帶爬從那家人家逃到車站。他沒帶行李,車站不讓上車,他便爬上了一列出站的貨車。”

  “我們各人談完自己的倒黴事後,比爾說:‘我現在餓了。這小鎮看來沒有上彈簧鎖。我們來點小動作,先弄兩個錢花花,怎樣?

  你大概沒帶什麽生發油、包金表鏈之類的假貨到廣場賣,騙騙那些想占便宜的小氣鬼吧?’”

  “‘沒有,’我說,我本有個手提包,裏麵放著巴達哥尼亞鑽石耳墜,還有鑽石裝飾針,讓皮文人扣下了,如果紫樹不流出黃膠汁,不結日本李,賣出了錢,就別想再要回來。除非有盧瑟·伯班克這樣的大園藝家合夥,還是死了心吧。’”

  “‘沒關係,’巴西特說,我們把拿手好戲用出來吧。也許天黑以後我能向哪位太太借到枚發針,挑開農牧漁業銀行的門。’”

  “我們正談著時,一列客車靠站了。一個戴高禮帽的人沒從月台一邊下,而是快步向我們走來。他矮胖個子,長著大鼻子、小眼睛,但衣著講究,小心翼翼提著個手提包,看來裏麵裝的不是雞蛋便是鐵路股票。他從我們身邊經過,沿鐵路繼續走,連看都沒看小鎮一眼。”

  “‘來吧!’比爾·巴西特對我說,開始追那人。”

  “‘去什麽地方?’我問。”

  “‘哎呀,難道你忘了你已經一無所有?財神爺從你眼皮底下過難道沒看見?救星來了你還不知道?沒想到你就這樣聰明?’”

  “我們在樹林邊趕上了陌生人。太陽已經落山,這地方又偏僻,沒人看到我們攔住他。比爾取下這人頭上的絲帽,用自己的衣袖撣撣帽上的灰,又給那人戴上。”

  “‘先生,你這是什麽意思?’那人說。”

  “‘過去我也戴這種帽子,不自在了時常這樣做。’比爾說,現在沒戴,隻好借用你的。先生,我們想找你的事該怎麽開口說呢?我看還是先搜你的口袋吧。’”

  “比爾·巴西特把口袋摸遍了,現出副鄙夷的神態。”

  “‘表都沒有一隻,你就不覺得丟人?真是尊空心石膏像!’比爾說,你穿得像公子哥兒,口袋裏卻是布貼著布。車錢也沒見到你有一個,怎麽能坐車?’”

  “那人開口了,說他沒有錢財。巴西特還是拿過了他的手提袋,打開一看,隻有衣領、襪子,還有剪下的半張報紙。比爾細細看過剪報,向被他攔路打劫的人伸出隻手。”

  “‘夥計,你好!’他說,請接受朋友的歉意。我是大盜比爾·巴西特。彼得斯先生,你過來認識認識阿爾弗雷德·伊·裏克斯先生。握手吧。’比爾說,裏克斯先生,幹起無法無天的事來,彼得斯先生不同於我和你。他每次掙錢得花本。裏克斯先生,很高興見到你,見到你和彼得斯先生。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全國群英會,撬門扭鎖的、欺哄詐騙的、股票投機的全到場了。彼得斯先生,你看看裏克斯先生的本領吧。’”

  “比爾·巴西特遞給我的報紙上登了這位裏克斯先生的一張清晰的照片。是份芝加哥出版的報,文章段段把裏克斯罵得狗血淋頭。看過報紙我才知道,眼前的這位裏克斯曾坐在他裝飾豪華的辦公室裏,把全佛羅裏達州浸泡在水裏的地說成旱地,一塊一塊賣給那些地產投資的門外漢。他得到的錢大約十萬。但是偏偏有些買主太認真,愛給你找麻煩。這種人我也見過,賣給了他金表他要放到酸裏試真假。有個買主小心眼,不辭勞苦去看他買的地是不是籬笆壞了要加一兩個樁,另外再販些檸檬回,趕在聖誕節賣。他雇了個測量員幫他找地。他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發現廣告上登的那個樂園穀根本不是一個繁華的市鎮,而是奧基喬比湖的正中,位於東二十七度,南四十杆十六竿。這位先生的地在水下三十六英尺處。不但如此,還早就被鱷魚和長嘴硬鱗魚占領,他很難成為那裏的主人。”

  “那人二話沒說趕回芝加哥,鬧翻了天。氣象局預報了下雪沒人會料到第二天早上天熱得受不了,阿爾弗雷德正誌得意滿,也沒想到會有人鬧翻天。裏克斯不認賬,然而他沒法趕走那地方的鱷魚。有天上午,報紙登出了一大塊文章,裏克斯隻好從太平梯爬出來逃之夭夭。有關當局找到了他存放贓款的保險箱,裏克斯隻好拿著提袋往西跑,袋裏就隻放著一雙襪子和十來個十五點五的衣領。存折上的錢隻夠買張短途火車票,坐到這個偏僻小鎮被趕下來,遇上了比爾·巴西特和我兩個攔路搶劫的強盜,其實身上一分一文都沒有。”

  “後來這位阿爾弗雷德·伊·裏克斯叫嚷也餓了。他說他沒本領弄到飯錢,更不用說拿得出飯錢。如果我們要打個比喻,不妨說我們三人分別代表勞力,貿易,資本。現在,由於沒有資本,貿易就無從談起。而資本離開了錢,就別想什麽牛排和洋蔥。所以,這一來就得仰仗帶鋼釺的人。”

  “比爾·巴西特說:‘兩位好漢,兄弟在患難中從沒拋棄過朋友。我看見樹林裏不遠處有所沒人住的房子。我們先到裏麵等等,到天黑了再說。’”

  “樹林裏的確有所舊房子空著,我們三人走了進去。天黑以後,比爾·巴西特叫我們等著,他出去半小時後再來。到他再來時,果然捧著一大包麵包,排骨,餡餅。”

  “‘在沃西托路一個莊稼人家討來的。’比爾說,痛痛快快吃吧,喝吧。’”

  “天上升起了一輪滿月,我們坐在房子裏的地上,借著月光吃起來。這位比爾·巴西特又開始吹噓了。”

  “‘你們這些人自以為比幹我這行的高出一等。’他說,嘴裏塞滿莊稼人家裏弄來的東西,有時候我就不服這口氣。比方說吧,遇到現在這種情況,你們倆哪一位拿得出辦法,叫我們都不餓肚皮呢?

  裏克斯,你能行嗎?’”

  “‘我承認,遇到現在這種情況,也許我束手無策。’裏克斯說,嘴裏吃著塊餡餅,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我經營的是大宗買賣,自然而然得事先周密策劃。我……’”

  “比爾·巴西特打斷他的話說:

  ‘我知道,裏克斯,你不用往下說。你得花五百元雇一位金發女郎當打字員,買四套梓木家具。然後再花五百元登廣告。要等上兩星期時間才有魚上鉤。如果遇上了緊急情況,你們的本領屁用也不頂。好比煤氣熏倒了人,你們主張把煤氣收歸市政府管並救不了這個人一樣。彼得斯估計,你那一套也是遠水不解近渴。’比爾最後說。”

  “我說:‘我還沒見過你這位大仙把手杖一指,就點鐵成金。搞頓殘羹剩飯吃的小法術幾乎人人有。’”

  “巴西特越吹越起勁,說:‘弄來這麽多吃的隻等於準備個南瓜。灰姑娘,你會坐著六匹馬拉的車不知不覺就到門口。也許你有什麽絕技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我說:

  ‘老弟,我比你大十五歲,但並沒過保人壽險的年紀。弄得身無一文的時候我早經曆過。小鎮上的燈就在不到半英裏外,我們望得見。我的本領是蒙塔古·西爾弗教的,趕著馬車賣貨的人數他最了不起。現在小鎮的街上走的人成百上千衣服上有油跡。我隻要有盞汽油燈,一隻小箱,再加兩塊錢的白橄欖香皂,切成小……’”

  “‘你上哪兒弄這兩塊錢?’比爾·巴西特打斷我的話,譏笑道。這盜竊犯你說不過他。”

  “‘得了吧,’比爾繼續說,你們兩位成了膿包。金融大王關門大吉,商業大王也停了業。你們倆想開台還得靠我這有手上功夫的。就這個樣,你們不認賬也得認賬。今天晚上我比爾·巴西特顯點本領讓你們瞧瞧。’”

  “巴西特叫我和裏克斯別出屋子,等他回來,即使到了天亮也得等著。說完他就往鎮上走了,一邊吹口哨。”

  “那位阿爾弗雷德·伊·裏克斯脫掉鞋,衣服,把塊絲手帕蓋在禮帽上,往地上一躺。”

  “‘已經累了一天,我得睡一會。晚安,彼得斯先生。’他說。”

  “‘那你就安心睡吧。’我說,我得再坐一會。’”

  “我的表在皮文鎮讓人扣下了,照那塊表估計是八九不離十,大約兩點鍾,我們那位有手上功夫的人回了,踢醒裏克斯,把我們叫到照進屋門的月光下,攤開五個小包在地上,每個裏有一千元。他像剛下了蛋的母雞一樣,咯咯叫喚起來。”

  “他說:

  ‘我來談點鎮上的事情吧。這小鎮叫岩泉鎮。他們在修一所共濟會教堂。看來民主黨的鎮長候選人要敗在民眾黨手下。塔克法官的太太得了胸膜炎,現在病情有所好轉。我先與人談起這些無關的事,然後才摸清了我要了解的情況。鎮上有家銀行,名叫林業信托農業儲蓄所。昨天關門時有現金兩萬三千,今天上午開門時會隻有一萬八千了,全是銀元,所以我沒有再多拿。瞧吧,你們做買賣的,搞投資的。現在認輸了吧?”

  “阿爾弗雷德舉起雙手說:‘小夥子,你偷了銀行的錢?哎呀呀,哎呀呀!’”

  “‘你別這樣說。’巴西特說,偷太難聽。我隻不過是找到了這家銀行在哪一條街。鎮上靜得很,我站在角落裏能聽到保險櫃號碼盤的轉動聲:

  往右到四十五,左兩圈到八十,再往右到六十,往左到十五,就像耶魯大學橄欖球隊隊長用球隊的行話發號施令一樣。夥計們,’巴西特說,這鎮上的人起得早。他們對我說,天不亮就起來了。我問他們這是什麽原因,他們說因為天不亮早飯就做好了。兩位好漢,怎麽辦呢?

  時間不早了!拿著錢叮叮當當開路吧。本錢我給你們。要多少?說吧,投資的!’”

  “‘小兄弟,我在丹佛有朋友幫忙。’裏克斯說。這時他成了隻地鬆鼠,後腿立著,前爪捧著個果殼在玩,有個百把元我……’”

  “巴西特打開一包鈔票,扔給裏克斯五張二十元的。”

  “‘做買賣的,你呢?’他問我。”

  “‘把你的錢收起來吧,你這賣苦力的。’我說,老實人辛辛苦苦掙來的幾個小錢我從來不揩油。我要的錢都是那些傻瓜和太幼稚的家夥口袋裏裝不下的多餘錢。我站在十字路口賣給沒有良心的家夥一隻帶鑽石的金戒指收他三塊,隻賺兩塊六角。不用說,他轉手就送給了位姑娘,得到的好處本來要用一百二十五塊的戒指才能換到。他的利潤是一百二十二塊。你說說,誰占的便宜多?’”

  “巴西特說:‘你把一調羹沙賣給窮苦女人要人家五角錢,說是防止燈發生爆炸,可是沙四角錢一噸,你來算算吧,這女人可得多少純利?’”

  “‘你聽著吧。’我說,我教她把燈擦幹淨,裝滿油。如果她照我的辦,燈就炸不了。她以為燈裏有了沙不會炸,不再提心吊膽。這是工業基督科學。她出五角錢就沾到了洛克菲勒與埃迪太太兩人的光。叫這兩個大闊佬來一起為你效勞不是人人能辦到的事。’”

  “阿爾弗雷德·伊·裏克斯對比爾·巴西特感激涕零。”

  “‘小兄弟,’他說,我永遠忘不了你的恩德。上天會給你好報的。但是我懇求你以後不要動武、犯罪。’”

  “‘膽小如鼠的家夥!’比爾說,板壁裏的那耗子洞就是為你鑽的。你那套道德經我聽來屁也不是。你們正人君子的搶錢辦法造成了什麽結果?貧窮困苦!

  彼得斯大哥總愛把做買賣那一套拉扯到搶錢術,結果被駁得理屈詞窮。你們倆抱著金科玉律不肯放。彼得斯大哥,’比爾說,這香噴噴的錢你也拿些去吧,用不著客氣。’”

  “我還是叫比爾·巴西特把錢放進自己口袋裏去。有的人看得起偷盜,我從來就不。我得了人家的錢總要給人家一點東西,哪怕隻是個叫他們牢記別再上當的紀念品也好。”

  “後來,阿爾弗雷德·伊·裏克斯對比爾再次千恩萬謝,與我們分了手。他說他打算向莊稼人租輛馬車坐到車站,然後乘火車去丹佛。這可憐的廢物走了以後,屋子裏的空氣都變新鮮了。他丟了全國所有不勞而獲的行當人的臉麵。盡管他幹過大事業,坐過漂亮的辦公室,到頭來卻不能體體麵麵吃上一頓飯,還是多虧了一個素昧平生也許還寡廉鮮恥的小偷的施舍。我巴不得他走,盡管也為他從此永遠完蛋感到惋惜。如果沒有一大筆本錢起家,他能有什麽作為?

  你看吧,阿爾弗雷德·伊·裏克斯分手時已經成了背頂地、四腳朝天的烏龜,還能有什麽指望?你叫他去騙一個毛丫頭手裏的石筆他都沒辦法騙到。”

  “當房子裏隻剩下我和比爾·巴西特後,我在腦子裏打起了算盤,最後想出一個做買賣的秘方。我決心讓這位梁上君子看看,做買賣的人與賣苦力的人有什麽區別。他把做買賣的人說得一文不值,傷了我的職業自尊心。”

  “‘巴西特先生,你送給我錢我不會要。’我對他說,但今天晚上你用不正當手段撈走了這地方的錢,我們留在這一帶有危險。如果你讓我跟你一道走,離開危險地帶在路上花你一點錢,我倒十分感謝。’”

  “比爾·巴西特同意這樣做。我們往西走,趕早搭上一輛火車,太平無事了。”

  “火車開到亞利桑那州一個叫洛斯佩雷斯的小城後,我對比爾說我們不妨再碰碰運氣。這地方是我師父蒙塔古·西爾弗的老家,現在師父已歇業。我知道,如果我能指給他看一點在附近嗡嗡叫著飛來飛去的蒼蠅,師父都有辦法使我利用這隻蒼蠅撈到錢。比爾·巴西特說,他主要在夜裏幹活,對他來說哪個城鎮都一樣。於是我們在洛斯佩雷斯下了車。這小城很漂亮,在產銀區。”

  “我想好了一條小小的妙計,是買賣人的暗器,要一扔便打中巴西特的耳根。我不打算趁他熟睡時拿走他的錢,而是準備留給他一張使他忘不了四千七百五十五元的教訓的彩票,估計我們下火車時他的錢是這個數目。然而,我一開口試探叫他以錢生錢,他幾句話就叫我碰了壁。”

  “‘彼得斯大哥,’他說,你說的到哪個企業去闖闖的主意不壞。我想我也願意,不過呢,即使我去,你別怪我苛刻,那企業的董事會別人都不能來,隻能由羅伯特·伊·皮爾裏和查理·費爾班克斯當董事。’”

  “‘我以為你會拿錢周轉。’我說。”

  “‘我常會轉,晚上我不能老側在一邊睡。’他說,彼得斯大哥,告訴你吧,我打算開一個撲克賭場。騙人錢財得費口舌,比方說賣打蛋器,或者到巴納姆和貝利的馬戲場裏推銷隻能給馬戲團當鋸木鋪地用的麥片之類早餐吃的東西,都要叫得口幹舌燥。如果開賭場,’他說,雖然比偷銀調羹利潤小,但是比到沃爾多夫-阿斯特利亞義賣場賣抹筆器強。’”

  “我說:‘這麽看來,巴西特先生,該辦什麽我有個小小的主意你會願意聽聽吧?’”

  “他說:‘你就是辦個巴斯德研究所,也得離開我住的地方五十英裏。我難得上鉤。’”

  “於是,巴西特在一家酒店的樓上租了間房,置辦了些家具和用具。當天晚上,我到蒙塔古·西爾弗家,借了二百元起本。從他家出來,我去洛斯佩雷斯鎮唯一的一家賣紙牌的商店,把店裏的牌全買了下來。第二天上午這家店開門時,我就趕到那裏把牌又拿去,說本要跟我合夥的人變了主意,我想把牌再賣掉。店主用半價收了回去。”

  “的確,我這次虧損了七十五元。但是前一天晚上拿到牌後我在每一張上都做了暗號。這是要花力氣的事。然而做買賣是先出後進的事,我潑出去的水變成油又收了回來。”

  “當然,到比爾·巴西特的賭場頭一批買籌碼的人就有我。全鎮的撲克就那麽多,我全買了來,每張牌背麵的秘密我都一清二楚。理發師給我理過發後用兩麵鏡子把後腦勺照給我看,但我對自己後腦勺的底細還不及對紙牌背麵的底細清楚。”

  “賭場關閉時,我手中的錢有五千掛零,比爾·巴西特輸得隻剩他的流浪癖和買來作吉祥物的黑貓。我走時比爾和我握了手。”

  “‘彼得斯大哥,’他說,做買賣的本領我生來沒有,注定了要賣苦力。第一流的小偷憑著根小鋼釺想稱王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玩牌老練,高明。’他說,祝你萬事如意。’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到過比爾·巴西特。”

  聽這位好漢不住嘴一口氣講完了他的事跡,我說道:“傑夫,這筆錢你得好好守著。等有一天你洗手不幹現在的事,找個正經歸宿時,這筆錢是可觀——是數額巨大的資本。”

  “我嗎?你放心,這五千塊跑不了。”傑夫蠻有把握地說道。

  他得意揚揚,拍拍上衣的胸口。

  “全換成了金礦股票。”他說,“每股一元。一年之內肯定上漲百分之五百。又沒任何其他開銷。布盧戈弗金礦。一個月前發現的。你手頭如果有餘錢最好也去買。”

  我說:“有時候這些礦石……”

  “這個礦可靠得很。”傑夫說,“價值五萬的原礦到了手,每月贏利保證有百分之十。”

  他從口袋裏抽出一個長信封,扔到桌上。

  “我隨身帶著。”他說,“這一來,小偷偷不了,投機倒把的人也插不了手撈一把。”

  我看著那些印得漂漂亮亮的股票。

  “哦,是在科羅拉多的那個。”我說,“我問你,傑夫,到丹佛的那個矮個子,就是你和比爾在車站遇到的人,他叫什麽名字?”

  “這王八蛋叫阿爾弗雷德·伊·裏克斯。”傑夫說。

  我說:“這家礦產公司總裁的簽名是阿·爾·弗雷德裏克斯。恐怕……”

  “讓我看看股票。”傑夫忙說,幾乎是一把從我手上搶過去的。

  為了多多少少緩和一下這尷尬局麵,我叫服務員再送瓶巴伯拉酒來。我覺得我隻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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