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童話

7.金公雞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很遠很遠的國度，是很遠很遠的帝國的疆土，那裏有個著名沙皇叫達頓，從小他就厲害凶狠，常常向自己的鄰國興兵，肆無忌憚地將它們欺淩；但是到了垂暮之年，倒想要鼓息旗偃，好享受晚年的安寧；這時鄰國反不肯讓他消停，常常給年老的沙皇，帶來可怕的重創。

　　為了保衛自己的領土，免遭敵國的侵入，他需要配備，龐大的軍隊。盡管將領們毫不懈怠，總來不及處處防備：往往正在守備南來的敵兵，眼看著東邊又傳來軍情。這裏正忙得不可開交，凶悍的不速之客卻從海上來了。有時達頓皇帝急得落淚，有時達頓皇帝夜不能寐。怎麽能這麽提心吊膽！於是他去尋求支援，他去請求一位哲人，是位星占家和閹人。他派了信使帶著致敬去請。

　　哲人在達頓沙皇麵前站定，把手伸進一隻袋子，掏出一隻金色金雞。他對沙皇這樣講：“你讓公雞停在一根杆上；我這金雞不尋常，它忠誠地為你放哨站崗：如果周圍平安無事，它就乖乖地站在那裏；但是一旦有什麽軍情，從一方向你報警，比如是有敵軍來犯，或者是將遭遇不測災難，我那金色的公雞，立馬會把雞冠豎起，喔喔啼叫，抖擻精神，朝著出事方向轉身。”沙皇感謝這位閹人，答應給他堆積如山的黃金。“憑著這樣的效勞，”他讚歎著說道，“我要滿足你第一個願望，就如滿足我自己的一樣。”

　　公雞站在杆子上，開始守衛他的邊疆。隻要哪方稍有險情，忠誠的公雞就如夢中驚醒，身子一動就抖擻起精神，向著出事的方向轉身，同時開始報警：“喔喔喔。沙皇放心，大膽睡覺！”從此四鄰變得安分，已經不敢入侵：沙皇的反擊來自四方，夠他們有得苦嚐！”

　　年複一年平安無事，公雞依然乖乖地在杆上停棲。突然一天傳來可怕的音聲，將達頓沙皇從夢中驚醒：“我們的皇上，人民的父親！”叫喊的是一位將軍，“皇上醒醒，大事不好！”“眾位愛卿，何事不妙？”達頓一麵哈欠一麵問道，“啊？誰在說話，何事不妙？”將軍回話：“公雞又叫啦，首都已經人聲嘈雜一麵驚慌。”沙皇到窗口眺望，看見杆子上公雞撲楞著翅膀，身子朝向東方。事不宜遲，皇上大喊：“快快上馬！喂，快把馬兒趕！”沙皇把軍隊往東方派，命令長子做隊伍統帥。公雞複歸安寧，喧鬧停息，沙皇又長睡不醒。

　　就這樣八天轉瞬而逝，派出的軍隊卻毫無消息：是否經曆了激戰一場——對此達頓那兒音訊渺茫。公雞再次發出啼鳴，沙皇點起另一支兵，這次派他的小兒郎，去給他的大兒救場，公雞再次停止了鳴啼。兩個兒子依然杳無音息，又這樣過了八天，人們在忐忑中度日如年。又一次傳來公雞啼鳴，沙皇點起了第三支兵，親自帶領向東方，自己也不知是否有用場。

　　部隊日夜兼程行走，大家變得不堪忍受，我們的達頓沙皇，既沒有遇見戰場和營房，也沒有遇見安置墳塋的山岡，“這事好不奇怪？”他暗暗思量。就這樣度過了第八天，沙皇把軍隊帶到了山間，他看到群山之中，有一頂絲綢帳篷。奇怪的是帳篷四周萬籟俱寂，而在狹窄的穀底，卻躺滿了戰死的士兵身軀，達頓沙皇急忙向帳篷走去……

　　這是何等嚇人的畫麵！他的兩個兒子躺在他麵前。他們躺著已經死亡，既無頭盔也無鎧甲在身上，利劍刺進了彼此的身體，戰馬悠閑地徘徊在草地，踩著經過踐踏的綠草，踩著浸透鮮血的嫩草……沙皇哭喊著自己的兒郎：“苦哇，怎麽竟會落入羅網，我的雄鷹好兒郎！苦哇，我活著還有啥用場！”大家為達頓皇帝慟哭傷心，深深的山穀也發出沉痛的呻吟，山嶺也為之震動傷懷。

　　突然間帳門大開……沙瑪汗國女皇，美麗姑娘，光彩照人就如朝霞一樣，款步走出寶帳，靜靜地迎接沙皇。仿佛夜鳥見到了黎明，沙皇一時語塞，盯住了她的眼睛，麵對如花的女皇，他竟忘了夭亡的一對兒郎。她對皇帝麵露笑意，深深向他鞠躬行禮，她挽起他的手，向著帳篷裏走。讓他在餐桌邊坐好，款待他各種珍饈美肴，在錦繡的床笫，安頓他歇息。後來過了整整一個星期，我們的達頓皇帝，在她的裙下已絕對拜倒，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終於我們的沙皇，帶著年輕的姑娘，還有自己的隊伍，走上回家的路途。在他回來之前已流言紛紛，傳說的事兒真假難分。首都城下，城門附近，是大聲歡迎他們的人民，大家奔向馬車馳來的地方，奔向達頓皇上和女皇；達頓向大家點頭致意，突然人群有人引起他的注意：一個人白發蒼蒼像天鵝一樣，一頂薩拉秦人的白帽戴在頭上，正是那個閹人，他的老朋友，沙皇見麵對他開了口：“你好老爹，有什麽事要告訴？走近點兒，有什麽事要吩咐？”哲人回答說：

　　“我的皇上，咱們的賬目終於要清償，因我的效勞你要待我像朋友一樣，你可曾把許諾記在心上？你說要滿足我的第一個願望，就如滿足自己的一樣。請送給我這個姑娘，沙瑪汗國女皇。”

　　沙皇感到極度驚訝，他對老人說：“你怎麽啦？莫非魔鬼附到了你身上，要不是你精神失了常。你往腦子裏塞進了什麽？不錯，我是對你做過許諾，但是凡事都有個分寸，你要姑娘做甚？得了，你可知道我是誰？你來求吧，我可以給，哪怕是財產還是官位，哪怕是皇家廄裏的馬匹，哪怕是我國土的一半。”

　　“我什麽都不稀罕，我就要你送這位姑娘，沙瑪罕國的女皇。”回答的是那位哲人。沙皇啐了一口說：“你別太凶狠！不行，你什麽也得不到，你這個罪人真是自尋煩惱；趁自己活著快快滾蛋，快拖走這個老渾蛋！”老人想再作一番論爭，但是和有的人犯不著較真；沙皇舉起了自己的權杖，對他腦門當頭一棒，他立刻倒地喪命，整個首都人人震驚，而姑娘卻笑得嘻嘻哈哈，看來她對罪孽毫不害怕。沙皇盡管嚇得心驚肉跳，還是對她諂媚地一笑。

　　於是他驅車開進城裏，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雞啼，全首都的人都親眼看見，金公雞飛下了木杆，它向馬車飛來，停在了沙皇腦袋，竦身一抖，啄向了沙皇頭，隨即飛上天去……這個時候，達頓從馬車翻身落地，啊喲一聲就斷了氣。女皇卻突然沒了蹤影，這一切似乎根本沒有發生。故事雖屬虛構，卻有暗示，對善良的年輕人不無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