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這世上沒童話

第3節

　　“你是孤兒吧？”莫小菲陰沉下來的臉，一字一頓地加重了整句話的分量。

　　之所以能自信地講出這句話，並不是空穴來風。回歸到上午，計算機課請假在教室裏始終都覺得心裏不舒服的莫小菲，考慮了很久，還是給趙靚靚發信息說是去校醫室讓她幫忙和老師講一聲。很顯然，莫小菲說了謊。她趁著上課期間去了求是樓的檔案室，確定裏麵沒有人的情況下，莫小菲在那一排厚厚的檔案袋中抽出了二年級（7）班的，那一遝A4紙張是她所屬班級的所有學生的檔案。因為害怕有老師會突然進入，莫小菲在一張一張地翻過這些紙張時心也懸得沒了方向，林向南的那張出現的時候，已經快要進入倒數。直到莫小菲興奮和激動地打開時，卻驚異得傻了眼。那個標著林向南名字的學生檔案表上麵，沒有轉校之前的學校，沒有住址，沒有父母姓名，隻有個監護人的電話號碼和學生聯係電話。

　　以為自己花費心思好歹掌握到了眼中釘的一點信息，結果卻是接近於竹籃打水一場空。把林向南的號碼存於自己手機聯係人的同時，莫小菲忽然想，林向南的身份這麽特別，包括性格這麽孤僻，和家庭肯定脫不開幹係吧。

　　“是被有錢人領養了，還是被有錢人包養了啊？又或者父母出了事故，被捐助來到了這裏？又或者，曾經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才來到這兒的呢？你就不怕流言飛語嗎？”

　　不知道莫小菲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林向南在她吐口而出的那句“你是孤兒吧？”時，的確存有一絲恐慌的心理。但是她和莫小菲是不一樣的，莫小菲是個經不起刺激的人，做事不夠沉穩。林向南就賭她沒有足夠的證據。

　　“小菲。”林向南拉著門把的手沒有鬆開，在門打開一半的時候身體轉了過來，看著莫小菲臉上的笑容就放大了，“你知道嗎？”故意壓抑了語調。

　　莫小菲在一串話過後，以為會戳到了林向南的痛點，讓她露出一點破綻，哪怕一點都好。卻想不到，林向南的表情實在超乎預想的奇怪。那張平時麵無表情的臉，一笑起來，抑或是一壓抑下來，都讓莫小菲的心捉摸不透地發抖。

　　她是真的覺得眼前這個女生，有那麽一點可怕。可是有什麽能抵擋住林向南漠視的態度讓她更加無法克製地產生怒火呢，以及濃烈的擔憂對方超越自己的那種摧毀感！

　　莫小菲屏住呼吸，看著林向南鬼魅地一笑後，若有所思地說：

　　“你的假發，顏色和你不太搭噢。”

　　一記門被帶上的重響過後，午後的預鈴也跟著打響。站在頂樓吹著涼風的女生，指甲蜷曲著深深地陷入指紋中，憤怒的表情下，握緊了雙拳。

　　那枚小小的MP3沿著耳機傳入的聲音是緩慢動聽的鋼琴音，林向南仿佛感覺到了海浪歸於平靜。

　　自從莫小菲找林向南談話之後，幾天過去了，莫小菲又在一片“啊，原來是假發呀，好逼真噢”的聲線裏恢複了原來的長卷發。

　　除此之外，倒是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麽特殊的舉動。不太像莫小菲做事的風格。

　　記得無意中聽班裏的女生說起她的生日，唧唧喳喳的議論中，林向南隱約聽到了11月24這幾個數字拚湊起來的天蠍座。

　　說起天蠍座的話，莫小菲的城府還不夠深，倒是有仇必報很計較是真的符合。

　　林向南拿起筆，沉思了很久後，繼續簌簌地在有著整齊橫條的紙張上埋著頭把句列一點點拉長。

　　課間十分，教室裏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林向南將沒有占了篇幅多大比例，卻在反複的話語裏收了尾的紙張折疊起來後，陳宇哲正巧湊了過來。

　　“在寫什麽？”看到女生放下手中的筆將折疊整齊的信紙放入信封中，仔細在信封封口處用膠水粘起來，陳宇哲腦海裏過了一個猜想，“該不是情書吧？”

　　光是聽聲音就可以絲毫沒有偏差地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林向南朝沒有打招呼就占用她旁邊女生座位的男生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我會給誰寫情書？”

　　一句聲調高上來的話，凜冽得還未在空氣中蒸發就被不遠處座位上花了一個晚上去寫情書的女生聽到了。

　　因為不確定林向南那句話包含的意思，不禁提著心留意起來。

　　“呃……難道是真的？”陳宇哲歪著頭加重了試探的語氣。

　　“當然是假的。”林向南搖了搖頭，把手中微微鼓起的信封放進了桌堂內，定定地說，“是給我爸爸寫的信。”

　　不遠處，確定了林向南不是和自己一樣要將手中的信傳送給一個人，莫小菲緊著的心略微放鬆，隨後想起林向南後麵半句“是給我爸爸寫的信”，思緒在腦海裏掉轉了一圈，然後不屑地冷哼發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嘁”音。

　　盡管這邊的林向南沒有看向那個聲音的來源，但敏感的女生還是在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

　　而另一邊的陳宇哲，在一直對於身份好像刻意有所隱瞞的女生突然說道“是給我爸爸寫的信”時，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有這樣的反應也不是超乎情理，在男生的記憶中，從林向南轉學到現在這麽久了，哪怕曾經被自己問到這類敏感的字眼，女生都是快速地在不經意間跳轉話題。

　　“你那個信封上，還沒有寫地址唉。”無意識地提醒林向南，而自己想問的卻不是這些。

　　“哦。”林向南淡淡地說，“沒關係，等快寄出的時候我再寫上就好了。”

　　“那個，其實是想說，你家人不在這裏嗎？”陳宇哲有點納悶。

　　林向南看了眼下節課的課程後整理著書桌上的課本，低下頭的臉顯露出哀傷，語氣依舊不鹹不淡：“他們啊，還在南方啊，做生意比較忙。”

　　“那你為什麽還要來這邊呢？南北相差的距離不近噢，你不害怕嗎？”

　　林向南抬起眼，看到男生眼神透著柔軟的不解，連說話的腔調都安靜了不少。她呼出一口氣，深棕色的瞳人側轉了下，收進眼底的是莫小菲正假裝翻看雜誌，實際身體連帶著耳朵早就側過來等待她的回答。

　　輕鬆把對方領到計劃裏來的女生露出笑意。

　　“因為想換個環境啊，加上這個城市有我一直想要看的海就選擇這裏了。我和他們也經常有聯係，打電話，或者我寫信說一些最近的狀況，我覺得這樣蠻好的。”

　　在沒有停頓地說出這些話後，林向南的腦海裏忽然一閃而過景昔的臉。

　　在海浪漸漸變得平穩後，海麵上自由旋轉的海鷗也下落到了海岸上的停歇點。

　　林向南的身上多了件彌漫著淡淡香氣的外套。

　　過了一會兒，隻掛著一件單薄棉T恤，眼神裏寫滿溫柔的少年轉過頭凝視她：“那你爸爸呢？”

　　“他比較喜歡賭博，我在他身邊他覺得很麻煩吧，不過我也蠻想念他的，前些天還給他打了電話啊，果然我們還是有距離感好得多。”

　　也是沒有停頓地，就講出了曾反複練習過無數次的話。

　　卻沒有注意到，景昔的眼神裏有什麽物質漸漸地暗淡了下來。

　　“那你一個人生活的話，也會寂寞的啊。以後就常和我們一起玩好了。”陳宇哲認真地說，終於得知女生一直獨立的原因，還是忍不住表達出曾迷茫了一時的猜想，“那時候看你怪怪的，還以為你家裏出了什麽事不想說呢。”

　　“你真是想太多啊。”林向南看了眼手表，“快上課了啊，你還不快回到自己座位去！”

　　“知道了！”陳宇哲又恢複了以往的鬼馬表情，“嘖嘖，一會兒一變凶巴巴的女人。”

　　林向南暗暗吸了口氣，手中的鏡子映射出莫小菲已經背過身去。

　　贏了。

　　讓陳宇哲信任，讓莫小菲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無形中的一舉兩得。

　　而位於前排座位梳著丸子頭的女生，在不被人覺察到的範圍內慢慢地收回手中不曾看過一眼的筆記本，快速地一百八十度回過身麵對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