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埃傳奇中尉,伊萬諾夫
因為我跟蘇倫對土耳其語一竅不通,而且出租車司機的英語也有些讓人不敢恭維。但恰恰辦事處的那位漂亮姑娘給的地址就是用英文書寫的。
所以出租車司機手忙腳亂的帶著我跟蘇倫轉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正確的地點。司機似乎不好意思的接過鈔票,用生澀的英語告別後,開車離開了。
蘇倫一直在我耳邊嘮叨:“這些該死的幻象,腦子都不太靈光。太浪費時間了。”
我並不理會有些瘋癲的蘇倫,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完全習慣了。
我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一切,同時有一股熟悉的惡臭鑽進我的鼻孔。當我看到到一排排破爛的樓房,成群沿街乞討的乞丐,在汙水中嬉鬧的孩童,以及忙碌著洗衣做飯的婦女時,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心酸,這是一個貧民窟。
貧民窟一直是肮髒,墮落,沒有希望的代名詞。這樣的地方,我在墨西哥見過太多了。如果沒有約克的出現,我想我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大多都是殘疾人,老人和婦孺,他們沒有健全的勞動力,所以隻能靠政府微薄的救濟金或是乞討勉強度日。但這並不代表人們不了解他們的生存狀況,也並不是那些慈善機構不能夠維持對他們的救助支出。而是因為他們的生存的角落太過陰暗,不能滿足那些所謂的慈善家嘩眾取寵的目的。
我歎了口氣,回頭看向蘇倫,恰好的發現他鬼鬼祟祟的動作。
蘇倫見到我回過頭來,慌忙的將兩手插兜,抬頭看著天空,吹著口哨嘟噥著:“今天天氣不錯。”
不巧的是此時的天鬼使神差的陰沉起來。蘇倫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謊言被戳穿了,一把拽起我大步的向前走去。
我已經看清楚了蘇倫剛才極其隱秘的動作,他悄悄的將一張鈔票和一塊沒有下口的三明治放到了身後的一個乞丐的碗裏。
此刻,我突然明白蘇倫之前的冷漠隻是裝出來的,他隻是想借此宣泄心中被人們遺忘的怨氣而已。他心中的良知依舊清澈。
我微微一笑,隨蘇倫一同走向一座破舊的老屋。
蘇倫大大咧咧的走到門前,我還未來得及阻止,就已經粗魯的敲響了房門。不拘小節似乎是蘇倫一向的風格,但這在某些時候是會惹出麻煩的。
蘇倫見到老屋中並沒有傳出動靜,正準備繼續敲門。突然一盆汙水從上而下灌到了蘇倫的身上,汙水中還在這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蘇倫被這突然襲擊嚇了一跳,上下張望,慌忙中擺了幾個蹩腳的防禦動作。
我強忍著大笑的欲望,看著正要怒氣衝衝的蘇倫。
蘇倫弄明白“襲擊”來自頭頂後,正準備要對這樓上破口大罵時,此時的老屋的房門突然打開了。一神態萎靡,滿臉傷疤的老人冷冷的盯著蘇倫,似乎蘇倫的敲門聲打擾了他的美夢。老人冷冷的看了一眼蘇倫怒聲道:“滾開我的房子。”
蘇倫經曆了這連番的不幸後,終於開始爆發了。頓時挽起袖子,破口大罵:“老雜種,是不是想過兩招。”說完又擺出一套蹩腳的招數。顯然是想跟老人較量一番。
我有些痛苦的捏捏額頭,蘇倫絕對是猶太人中的異類,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猶太人的光點,真不明白他的父母這麽多年是如何忍受他的。我一腳將蘇倫踹開,而這一腳沒控製好力度,蘇倫跌跌撞撞的十分不巧的跌進了一條惡臭的水溝。
我將蘇倫撇在一旁,任憑他爬出水溝對我指指點點。如果不是太了解他的脾氣,真有一種想要掐死他的衝動。
“老先生,有人說您能夠帶我們出海。”我將手中的紙條遞給老人。而老人卻看都沒看一眼。隻是抬起渾濁雙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用沙啞的聲音道:“進來吧。”
我跟跟隨老人進屋後,蘇倫依舊在外麵喋喋不休,辱罵的對象當然就是我跟老人,以及那個早樓上潑髒水的某個大嬸。
就在我以為蘇倫至少要罵上半個小時才能罷休之時,外麵突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蘇倫的謾罵也應聲而止。我奇怪的透過門縫,看到蘇倫再次被人一腳踢進了臭水溝,這一腳顯然不輕,蘇倫掙紮了半響都無法起身。
我心中頓時升起一陣怒火,盡管蘇倫是有些混蛋,但我絕對不允許他在我麵前受到傷害。我剛要衝出屋子,卻被老人攔住。老人有些不以為然道:“別擔心,那是我的女兒莎琳娜,年輕人不能太衝動。教訓一下也好。”
此時,我透過門縫看到了一位漂亮的姑娘怒氣衝衝的看著臭水溝裏的蘇倫,這位姑娘正是船隻租賃處的那位接待姑娘。
“剛才你叫我父親什麽?老雜種?”
“臭婊子,你踢我。”蘇倫剛掙紮著起來,那位姑娘一腳踏在他的頭上,將他剛露出水麵的頭再次踩進水溝。
讓我吃驚的是,這位姑娘的功夫明顯接受過訓練,用的招式似乎是俄國軍人常用的搏擊技巧。她出手雖然狠辣,但卻沒有傷害蘇倫的意思。此時,才放下心來。對這老人問道:“你是俄國人?”
老人坐在一張破椅子上,手裏握著一瓶烈酒,是很名貴的那種。無法想象,貧民窟裏生存的人群竟然還能享受這種好酒。
“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時期,蘇維埃主席團中尉,伊萬諾夫。”老人又灌了一口烈酒,絲毫不理會我眼中的驚訝。
滿臉的傷疤掩飾了他的種族特征,原本我隻是以為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船長,無論如何都無法將眼前這個肮髒不堪的老頭與前蘇聯的中尉聯係到一起。
“我想在您的身上有一段很長的故事。”我找了長椅子坐下,對老人的態度不由的尊敬的許多。
門外的蘇倫依然在承受著慘不忍睹的毆打。
“小夥子,你來這裏隻是想聽故事嗎?”老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顯然他對我的印象並不壞。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做了禮貌的回應。
老人搖頭歎了口氣,混種的雙眼中迸發出一絲光彩:“沒人能將一個俄國人跟海洋聯係在一起,也沒有人能想到一名戰功赫赫的中尉兒時的夢想竟然是當一名船長,同樣沒人能理解他會放棄所有的光環和榮耀去無盡的海洋上漂流。”
外人看來,或許這隻是從一個糟老頭的瘋言瘋語,而我卻能從中體會到無盡的滄桑以及驚為天人的大毅力。為了夢想放棄一切,包括成就,耀榮,甚至是美好的人生,在這個世界上能過做到這一點的有多少?可以肯定,他們都是英雄,是傳奇,盡管這個稱號並不被世人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