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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星光下的木城(2)

  梁朝東坐在後排,一直不插話。他的心早飛向阿壩地區。他老在想,穀子涉世不深,別讓那小老板算計了。

  一路上三人輪流開車,第二天中午到達春紅說的那個小鎮。這個小鎮隻有上百戶人家,在一條公路邊上。鎮上所有人家都做過路車輛和行人的生意。

  孫副隊長直接把車子開進小鎮派出所,通過民警很快查到劉鬆和穀子住過的客棧。經過核對,確認春紅提供的線索沒錯。劉鬆曾告訴春紅,他和穀子準備去四姑娘山區。這裏距四姑娘山隻有一百多公裏路。據客棧主人說,他們離開已經三天了。

  黃鸝按照春紅提供的劉鬆手機號碼撥出去,還是接不通。

  梁朝東急了,說這咋辦?

  孫副隊長說,進山!

  三人草草吃點東西,直奔四姑娘山。當地派出所又派出兩個民警,帶上唯一的一輛警車也跟去了。

  有當地警察跟著,梁朝東稍稍心安。可他唯一擔心的是,穀子已經發生了危險。自己是不是來遲了。

  穀子的確已經發生了危險,不過是和劉鬆一道。

  兩人三天前離開小鎮來到四姑娘山。吉普車一直開到四千多米高的盤山公路上,停下車又往上爬了一段路。高空冷風刺骨,加之缺氧,呼吸都有些困難。但他們看到了六千米處的冰川。

  好大的冰川!

  上山前,他們就聽說了,四姑娘山的冰川已有兩百多萬年。果然,遠遠看去,冰川已有些微黃,那是歲月留痕,為它抹上一層包漿,離得這麽遠,都能感到它逼人的寒氣。

  兩百萬年,天地無語,冰川無語。

  穀子站在那裏,仰望冰川,眼裏充盈著淚水。她相信柴門來過這裏,也曾和她一樣仰望冰川。自己感到的是天地的蒼茫,是生命的短暫和渺小,柴門悟到了什麽?他會像自己一樣流淚嗎?

  劉鬆欣賞的是冰川的景致,站在一旁連連稱讚,還踮起腳尖朝冰川大聲吼喊了一陣:噢噢噢!……

  兩人開車下山時,卻迷路了。

  車子開進一片峽穀,天已黑下來。

  穀子說別再瞎撞了,弄不好掉進溝裏。

  兩人決定在車上湊合一夜,等天亮再說。前些日子,他們曾在車上睡過的。對這樣的生活,幾乎已習以為常了。

  兩人湊著車內燈,吃了點東西。穀子下車小解時,無意間發現不遠處有一些點狀的綠光,十分漂亮。再往周圍看,又發現不少綠光,一動不動。穀子以為這是螢火蟲。她在木城長大,光從書本上知道螢火蟲,卻沒見過真的,印象中好像不是這種顏色,也許大山裏螢火蟲不一樣吧。穀子有些興奮,於是朝車內喊,劉鬆快出來看,周圍都是螢火蟲,綠色的!

  劉鬆聞訊下車,朝周圍黑暗中瞄了一下,聳聳鼻子,刹那間毛發豎起,抓起穀子就往車裏塞,隨後自己也跳上車,砰一聲關上車門,還把門插也按下了。

  穀子莫名其妙,說劉鬆你幹什麽?

  劉鬆說你知道那些綠光是什麽?

  穀子說不是螢火蟲啊?

  劉鬆說那是狼!狼的眼睛!

  穀子“啊”了一聲,說你別嚇人了。

  劉鬆說你沒聞到臊腥味啊?

  穀子說聞是……聞到了,我還以為是我……撒的……

  劉鬆說傻瓜!人尿哪是這味呀?那是狼臊!周圍全是狼,咱們被狼群包圍了!

  穀子嚇壞了,直瞪瞪看著劉鬆,說那咋辦?……咱們快開車走吧!

  劉鬆關了車內燈,車廂裏頓時一片黑暗,外頭倒有些天光。兩人從車裏往外觀察,能看到一簇簇幽幽的綠光,正緩緩搖動著,向車子逼過來,已經影影綽綽能看到狼群的身影。

  劉鬆估摸了一下,起碼有一二百頭!

  穀子也看到了,隻覺渾身發軟、呼吸困難,魂都沒有了。

  劉鬆倒還鎮靜,說它們已把車子包圍了。天這麽黑,看不清路,沒法衝出去。

  穀子從牙縫裏抖出幾個字,咱們就……等死嗎?

  劉鬆說咱們隻要緊閉車門,它們進不來的,隻能堅守到天亮再兌了。

  穀子蜷縮在座位上,兩眼驚恐地盯住外頭。她清楚地看到,一頭大狼正用爪子抓撓車頭,接著一躍而起,落到擋風玻璃前的車前蓋上。穀子尖叫一聲,撲到劉鬆懷裏。

  劉鬆一隻手摟住她,一隻手從座位下抽出那把砍刀,說穀子不怕,它進不來的,我手裏有刀!

  顯然那頭大狼知道車裏有人,它用鼻子抵在擋風玻璃上,似乎在向裏聞。劉鬆衝它揮了一下刀,刀光一閃,大狼稍微閃開一點,反身衝狼群叫了一聲,群狼立刻快速圍上來,紛紛用爪子抓撓車身,在車裏能清晰聽到吱吱嚓嚓的聲音。吉普車轉眼之間,成了狼群攻擊的對象,那陣勢,好像很快就能把車子撕碎。

  劉鬆情急之下,突然按響了喇叭,狼群驚得紛紛閃開,退到十幾米外的地方站住了。它們不明白這家夥怎麽也會叫。

  喇叭驚退狼群,讓劉鬆和穀子稍鬆一口氣。他們知道,無論如何,不能任憑狼群啃撕車子。

  這一夜,劉鬆和狼群鬥智鬥勇,狼群圍上來時,不是猛按喇叭,就是突然發動車子衝幾米,再退回來。他不敢開遠,因為前頭地形不熟。但這樣保證了狼群和車子保持一點距離。

  天微微亮時,狼群仍然圍住車子不走。現在他們看清了,野狼足有兩百多頭。一夜的較量,它們仿佛被激怒了,決心要和車子較量到底。

  這一夜因為高度緊張,兩人都疲憊不堪。劉鬆曾試著打過手機報警,但沒有信號。這是意料中的事,大山太深了。

  劉鬆從箱子裏取出一些餅幹,說吃點吧,咱們準備突圍。

  穀子說我吃不下,就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又交給劉鬆。她連水也不敢喝了,喝了水就要撒尿,在車裏怎麽辦?

  劉鬆猜出她的心思,生氣道都啥時候了,身體當緊還是害羞當緊?伸手取出一盒硬殼方便麵,撕開摳出裏頭的東西,把空盒子塞她懷裏,說憋了一夜,到後排撒尿去!撒尿丟人嗎?

  劉鬆故意把撒尿兩個字說了兩遍,他相信把話說到底說明白了,反而就不害羞了。

  穀子還在猶豫,臉憋得通紅,除了害羞,還的確因為憋了一泡尿。

  劉鬆大聲道,這麽多天你難道還不相信我?我是小人嗎?

  穀子有點難堪了,這才拿起盒子,爬到後排,哆哆嗦嗦撒了一泡尿。

  劉鬆沒有回頭,隻伸手到後頭接過盒子,說你就坐後排吧。然後搖開車窗一截玻璃,把盒子扔了出去。這時二百多頭狼散散落落圍住車子,最遠的有幾十米,最近的也有十幾米。幾乎都坐在草地和溝坎上,朝車子觀望。

  劉鬆和它們鬥了一夜,已經有了一些經驗,知道它們對突然發生的事鬧不明白,會略作思考,不會貿然行動。他仔細觀察好了,所有狼都在靜態觀望。他決定下車撒一泡尿,其實他也憋壞了。他可以教訓穀子不要害羞,自己一個大老爺們當著一個姑娘撒尿,他還是覺得不妥。

  他決定冒一次險。也試探一下狼群的反應。於是他悄悄把車門推開一條縫。穀子看到了,說劉鬆你幹什麽?你瘋啦!

  劉鬆笑笑,說沒事,你隻管閉目養神,說著已推開半個車門,一條腿在車上,一條腿落到地上,撒起尿來。

  狼群立刻發現了他的這個舉動,有幾十頭狼呼啦站了起來。劉鬆緊緊盯住它們的一舉一動,他知道自己不能慌,這泡尿無論如何要撒完。他算了一下,最近的一頭狼大約十二米遠,從它躍起到衝過來,起碼要三秒。而自己兩秒之內就可以回到車內關上門。

  狼群的確沒弄明白這個人一條腿站在外頭幹什麽,但它們聞到了人肉味。在猶豫思考了三分鍾後,有幾頭狼突然躍起,向劉鬆撲來。

  劉鬆剛好完事,果然不到兩秒就鑽進車子並且咣當關上車門。幾頭狼收腿不住,紛紛撞到車廂上,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撞得最重的是一頭體型很大的狼,它好像是個頭狼。昨天晚上爬上車前蓋的可能就是它。

  劉鬆惡作劇般地笑起來。

  穀子也笑了。

  這是他們從昨晚到現在第一次笑。

  但幾頭狼卻惱羞成怒,特別是那隻頭狼,直立起來在玻璃上又扒又咬,但它咬不住,隻能瘋狂地亂抓。顯然它覺得自己被戲耍了。

  劉鬆可不管它的感受,回頭對穀子說抓好,咱們衝出去。

  現在他已能看清路了。往前有溝溝坎坎,隻能像頭晚遇險一樣,原路退回。

  劉鬆按了一聲喇叭,讓狼跳離一點,發動車子,原地轉個頭就往回開。

  穀子鬆一口氣,終於可以脫離狼群了。

  但事情沒那麽簡單。

  二百多頭狼在頭狼帶領下,如一陣狂風趕上來,並且前堵後追。車子不敢開得太快,地麵高低不平,他怕翻車。很快被狼群又包圍了。

  這是一個智商很高組織嚴密的狼群!

  劉鬆和穀子都發現了。穀子的心又懸起來。劉鬆放緩車速,慢慢推進,他知道車子不能停下,又不能開得太快。那頭凶惡的頭狼率領十幾頭狼堵在前頭,如果從它們身上碾過去,肯定會翻車。

  如此開了大約二十分鍾,才跑了不過幾公裏。而狼群仍然死死纏住車子,不肯放鬆。

  這時要命的事發生了!

  原來車子沒油了。

  昨天跑了一天,劉鬆原打算傍晚休息前加油的,後來迷路已無可能,碰上狼群,又把這事忘了。後備廂裏倒是有兩桶油,但現在被狼群圍著無法下車取油。

  劉鬆腦袋轟的一下,這下遇到真正的麻煩了。

  穀子也意識到了,說是不是……沒油啦?

  劉鬆沒吭氣,看著油表,狠狠在腿上砸了一拳。

  第四天,黃鸝一幹人馬找到這條峽穀,發現他們的吉普車時狼群還沒有退去,但隻剩幾十隻了。也許其他的狼已失去耐性。

  兩輛警車衝下來,警笛同時拉響,一時峽穀裏回蕩起疹人可怕的聲音。黃鸝拔出手槍,探出頭對準狼群連開數槍,幾頭狼應聲倒地。當地一個民警在另一輛車上大喊別開槍,狼是受保護的動物!黃鸝並不理睬,直到把槍裏子彈打光,才惡狠狠地說屁話!本姑娘打的就是狼!

  剩下的幾十頭狼一看陣勢不對,頓時潰逃了。頭狼逃到一塊岩石上,不甘心地回頭望一眼,對著山峰叫了一陣,終於消失。

  誰也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多少可怕的事,誰也說不清他們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吉普車已嚴重破損,輪子全被狼咬破爆了胎,車身遍體鱗傷,車窗玻璃也爛了一個洞,可以伸進一隻狼頭去。車下有十幾具狼的屍體,都是用砍刀割斷了脖子,地上幾攤血跡。

  劉鬆和穀子也是血頭血臉,頭發散亂。劉鬆拿把砍刀,穀子握一把老虎鉗,兩人的表情絕望、僵硬、呆滯而凶狠,兩眼都充滿了血絲。看到兩輛警車趕跑狼群,幾個人下車衝來時,兩人隻是呆呆地看著他們,既沒有興奮,也沒有說話。

  梁朝東衝在最前頭,使勁拽開車門,一把抱起穀子,穀子隻是驚奇地望了他一眼,便立刻昏倒在他懷裏。

  劉鬆看到幾個警察,手一鬆,丟下手裏的砍刀,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狼是受……保護的動物,可……它們……把頭伸進來了……我隻好……用刀割……割……斷它們的喉管……”

  孫副隊長說,沒人怪你,快下來吧,你們得救了!

  一位當地警察上前把他攙下車,說你們咋跑到野狼穀來了,這裏野狼無數,當地人都沒人敢進來。可劉鬆沒回答,劉鬆也昏過去了。

  黃鸝搖搖頭,這場景連她也被震撼了,喃喃道,幸虧你們熟悉山裏情況,再晚來半天,他們就完了。

  另一個當地警察說,快上車走吧!說不定狼群還會回來,咱們有槍也抵擋不住的。

  幾個人手忙腳亂把穀子和劉鬆弄上警車,丟下已成廢鐵的吉普車,一路警笛向野狼穀外衝去。一個星期後,穀子隨黃鸝和梁子乘飛機回到木城。

  經過在成都的治療,穀子的皮肉傷很快就痊愈了,但精神上依然恍惚。

  達克社長在了解到穀子的遭遇後,大大發了一通脾氣,說簡直是胡鬧!我早就說過,根本就沒有這個叫柴門的人,完全是石陀臆想出來的。你們看,把穀子放出去漫天尋找,差點把命也丟了!柴門的文集怎麽樣?印了一萬套,總共才訂出去幾百套,都是些胡言亂語。誰買呀?

  梁朝東說,社長也別發那麽大脾氣,沒找到柴門,不等於沒這個人。穀子在敦煌客棧,明明問到有一個叫天易的人登記住宿,服務員說,那人就是個作家,住了幾十天,天天寫東西呢。

  達克說,這和柴門也不搭界呀,你說的那個人叫天易,穀子找的人叫柴門,不搭界嘛!

  許一桃心裏一驚,天易不是石陀小時候的名字嗎?咋這麽巧,又出來個叫天易的人!

  許一桃當場沒說。事後拉著梁子去看穀子,路上給他說了那天陪天柱找到石陀住處的事,把前前後後的事學說了一遍,聽得梁朝東一愣一愣的,說天底下真有這樣的奇事?我就覺得石總身上有一股神怪之氣,果然如此!

  許一桃沉吟著,說怕是怪誕還不止於此。

  梁朝東說還有啥怪誕之處?

  許一桃說你剛才說穀子在敦煌客棧查到一個叫天易的作家,石陀小時候不就叫天易嗎?

  梁朝東呆了呆,說那又怎麽樣?天底下重名的多得很,反正那個天易不會是石總。

  許一桃沒再說話,心裏說,是呀,石總一直在出版社上班的,至多偶爾有幾天不來,不可能跑到敦煌住幾十天的,除非他有分身術。心裏這麽想著,可她還是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覺得這件事還有蹊蹺。見到穀子,一定要詳細盤問一下。

  穀子住在出版社分給她的一套五十平方米的房子裏。回到木城,心裏踏實了許多,精神也好了一些。她有點牽掛劉鬆了,不知他完全恢複了沒有,如果不是他,不是他的那輛破吉普,自己肯定回不來了。

  許一桃和梁朝東來看她,讓穀子很高興,衝許一桃笑道,許主任你咋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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