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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柴知秋回來了(2)

  老觀音並不打罵和過分刁難這個侄媳婦,他隻是需要一個女人,需要一種家的感覺,他喜歡八音娘在他屋裏忙家務的樣子,那時他會非常安靜,抽著煙獨自坐在一旁看,偶爾說一些話。當然都是他自說自話,八音娘很少搭腔。她覺得非常尷尬,沒什麽要和他說的,她甚至都不願和他對麵。可她在聽。她和他在一起的感覺當然很壞,但也不比和丈夫在一起時更壞,丈夫活著時她永遠無所適從,你正做著什麽事,他會突然從背後給你一棍子,八音娘有幾次頭被打出血來,她的頭發一縷縷被他揪下,都是被突然襲擊。她永遠在擔驚受怕。和老觀音在一起雖然也害怕,但不用擔心他會突然用棍子打她。她隻是更惡心他,他老是臭烘烘的,身上臭烘烘的,衣裳臭烘烘的,嘴裏臭烘烘的,她忍受不了他的氣味。她為他洗衣裳,為他拆被子,為他打掃房間,為他燒水洗澡洗腳,老觀音還以為她心疼他,其實她是為自己。對他有時會有一絲憐憫,那是當他用乞憐的巴結的目光看著她做這做那的時候。她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很孤獨,很怕她會拒絕他會不顧一切地離開他,這也是他不敢反對柴知秋和她相好的主要原因。八音娘怕他,其實他也怕八音娘。他們小心地隱蔽地維持著關係,心態各不相同,老觀音更從容一點,八音娘卻如履薄冰,她必須同時在兩個男人麵前做戲,而她又偏偏是不會做戲的。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大年夜晚上,柴知秋和八音娘情緒都很好,兩人做了幾樣菜,喝了幾杯酒。鞭炮聲一陣陣傳來,柴知秋就有點走神。他往年這時候都是帶著孩子們在院子裏放鞭炮的,天易平日不聲不響,卻特別愛放鞭炮,蹲在黑暗中把火繩伸出去,摸索著火點燃立在一塊磚上的大雷子,咚!一聲火光飛上天空,他便開心地笑了,那是他最歡欣的時候。天易幾乎年年都要炸破手,那孩子太固執,不讓大人幫著點火,一不留神就炸了手。今年有人為他買鞭炮嗎?今年有人看著他放炮嗎?柴知秋心裏七上八下的。八音娘看出來了,她知道柴知秋是個疼愛孩子的人,為此她更敬重他,男人就應該這樣。八音小的時候,她爹可從來沒給她買過任何東西。八音娘看著他,柴知秋眼裏淚花閃閃的,趕忙逗他說:“咱們也到院子裏放炮仗吧!”柴知秋笑了,說:“好!咱也放炮仗!”他不想掃了這女人的興。兩人拿著鞭炮來到院子裏,夜空中火光閃爍,響聲一陣接一陣,隱山鎮的大年夜到底比草兒窪熱鬧。柴知秋把一盤大雷子拆開,一連放了幾個,都是用手拿著點燃了扔上天空,咚!朦朧中炸碎的紙片飄然而下,那感覺好極了,就像在下雪。八音娘高興得像個小女孩,躲在柴知秋背後,捂住耳朵尖叫。柴知秋把她扯過來說:“來,你也放幾個!”八音娘忙往後縮:“我可不敢!”柴知秋拉她過來說:“你別怕,我給你弄好放在地上,你來點火。”就取出一隻炮仗,把長長的撚子扯出來搓一搓,撚子裏的火藥就撒落一些,點燃後就不會燃得那麽急了,放在一塊磚頭上,讓八音娘去點。八音娘手拿火繩,彎腰點了幾次都沒點著,老是嚇得往後縮,說:“我害怕,我害怕。”柴知秋就笑了,他喜歡她這種膽怯的樣子,就說我幫你點,就拿住八音娘的手,慢慢往前湊,穩穩地點著了,一簇火花猛一閃,八音娘尖叫著往後退,一下倒在柴知秋懷裏,柴知秋忙攬住她的腰,突然一聲爆響,八音娘高興得轉身摟住柴知秋的脖子。

  兩人正在院子裏開心,忽然大門嘭嘭響起來,兩人都以為又是老觀音來搗亂,卻聽外頭在叫:“娘!娘!我是八音,快開門!”

  是八音來了!

  這真是沒有想到的事。

  柴知秋似乎比八音娘反應還快,急步跑過去拉開門閂,八音一個趔趄撲到柴知秋懷裏,柴知秋忙抱住讓她站穩了,這才回身插上大門。八音娘已迎過來,高興地說:“八音,咋天到這會兒又來啦?”

  八音挽個小包袱,說:“大嫂讓我回來過年,怕我冷清,你們在放炮仗呢?”高興得什麽似的。轉臉對柴知秋說:“大哥哥,我就猜到你在這裏過年了!”

  八音娘忙糾正說:“叫大叔!”

  八音說:“就是大哥哥嘛!怎麽能亂叫?”

  八音娘說:“在這裏就要叫大叔,回草兒窪再改口。”

  八音說:“就不!大哥哥,你說呢?”

  柴知秋有些尷尬,吞吞吐吐沒表態。三個人相跟著回屋去了。

  八音累壞了,跑了一天路,看桌上還有酒菜,就摸起一雙筷子吃起來,還喝了一杯酒。八音娘已端來洗臉水,嗔怪道:“也不洗手洗臉,髒不髒。”八音衝柴知秋做個鬼臉,丟下筷子洗起來,洗完臉又洗脖子,露出一段白白的頸子,柴知秋不敢看了,點起一支煙抽起來。柴知秋平日都吸煙袋的,是八音娘為他買了幾盒洋煙。八音眼尖,說:“大哥哥,你改吸洋煙啦?”她知道這是誰買的,故意這麽說。柴知秋笑笑,有些窘,說:“你娘買的。”八音一伸脖子說:“知道!”

  八音娘不好意思瞪她一眼:“知道還問!”端起臉盆出去了。

  柴知秋欲言又止,想問問家裏情況,卻說:“路上還冷吧。”

  八音說:“不冷,還走一身汗呢。”

  柴知秋說:“你大嫂和孩子們啥時回草兒窪的?”

  八音說:“回來好幾天了,都盼你回去呢。”

  柴知秋心裏更是不安,自言自語道:“原說他們在城裏過年的,怎麽說回就回了。”

  八音笑道:“大哥哥失算了是不是?看你回去怎麽交代,我看大嫂很厲害的。”

  八音娘走進來:“你胡說什麽,你柴叔在八王集被人搶了,打得一身是傷才沒能回去的。”

  八音叫起來:“是嗎?”站起來拉住柴知秋的胳膊,說:“讓我看看傷哪裏啦,不咋吧?”心疼得什麽似的。

  柴知秋笑笑,掙開胳膊說:“不要緊,過些日子就會好的。”八音和他這麽親昵,既讓他感動,又讓他尷尬。八音卻渾然不覺。她就是從心裏喜歡這個大哥哥。

  柴知秋又問了一些草兒窪的情況,八音都一一說了,說:“老祖宗還以為你被人綁架了呢,急得什麽似的。”八音娘就拿眼瞪她,八音趕忙改口說:“奶奶身體還是那樣健朗,一大家子人圍住她轉。你隻要沒事就好,過幾日回去看看就行了。”

  柴知秋不想衝淡了年夜的喜慶氣氛,故作輕鬆說:“沒事的。等我傷好了就回去,奶奶一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塌了天她也不怕。咱們再喝點酒吧!八音娘,你給八音下碗扁食,跑一天肯定餓壞了。”

  八音娘說:“已經下到鍋裏了,我這就去看看。”說著去了鍋屋。

  八音看娘出去了,衝柴知秋擠擠眼:“大哥哥,我就是找你來的。”

  柴知秋有點緊張,說:“你找我幹啥?有事?”

  “沒事。”八音笑得有些詭秘,“我就是想和你一塊兒過年。”

  柴知秋故意沉下臉:“往後不要瞎說,你叫我叔呢。”

  “就叫你大哥哥!”

  “你娘會生氣的。”

  “生啥氣呀?各叫各的,我就這麽叫!”

  柴知秋不想和她再糾纏,就起身走出來,在院子裏舒展一下身子,也讓頭腦冷靜下來,他在心裏說:“不能亂來,這丫頭有點傻呢。”

  八音娘從鍋屋裏端著扁食出來,看柴知秋站在院子裏,忙說:“外頭冷,進屋去吧!”

  柴知秋隨後跟進來,故作輕鬆道:“看八音像個小公主似的,要人端吃端喝。”

  八音翻了他一眼,不說話,接過碗埋頭吃扁食。幾個人都不說話,八音娘不知她怎麽了會忽然耍小孩子脾氣,柴知秋不知說什麽好,都悶著。兩人看她吃,嗤嚕嗤嚕響,八音吃著吃著憋不住,突然擱下碗笑起來:“咯咯咯咯!……”笑得淚都出來了,伸手抱住娘的脖子,還是笑。八音娘在P股上打了她一下:“這妮子!瘋啦?”

  柴知秋長出一口氣,也笑了。

  八音隻在隱山鎮過了個大年初一,年初二就要回草兒窪。八音娘說:“大老遠的,來了就多住幾天,忙啥呀。”

  八音說:“我得趕回去告訴大嫂,大哥哥在這裏養傷,免得她著急。”

  柴知秋也想讓她早點回去,就說:“回去給你大嫂說,我的傷快好了,不咋的,別讓她擔心。我暫時不想回去,打算傷一好就去做生意,不賺一筆錢不回去。”

  八音說:“大哥哥你也別這麽說,賺錢不賺錢啥當緊的,還是趁早養好傷回去一趟,不然奶奶也急呢。”說得柴知秋心裏熱乎乎的,就說:“過幾日再說吧,反正讓你大嫂放心。”

  八音娘站在一旁,有些插不上嘴的感覺,她隻是明顯覺得女兒已經是人家的人了,心裏有些發酸,就低了頭為她收拾東西,包了一些發鏌、團子、丸子、糖果之類,還包了一塊熟肉。八音也不客氣,笑嘻嘻說:“娘,說不定我回草兒窪也開個雜貨店呢。你給我一些錢吧!”

  柴知秋說:“這主意好!賣個糖果油鹽醋什麽的,準能賺錢。”

  八音娘有些擔心:“你能行嗎?”

  八音說:“我看行!從小在街上看慣了的,沒啥大不了的。我會算賬。”

  其實八音娘擔心的是另一層意思,開個雜貨店是個招人的事情,見天什麽人都去,她怕八音一個女孩子應付不了,七子不在家,別惹出啥事來。可她沒說出口。想到女兒也是命不好,沒個人心疼,啥事都要自己張羅。可是擔心又有啥用呢?一個女人一個命,像自己這樣,別說沒人心疼,想疼個男人還像做賊似的,不定哪會兒人家就飛了,還不是孤單單一個。八音娘不再說什麽,拿出一些錢給了八音,說:“你當心點。”八音一伸舌頭:“知道!”

  八音回到草兒窪,把柴知秋被人打傷在她家養病的事告訴大嫂。天易娘倒也沒說什麽,隻說太麻煩你娘了。她沒說去看看柴知秋,也沒說不去。

  這事她得想想。

  她覺得該想想這事了。

  她知道柴知秋在外頭有女人,也隱約知道丈夫在隱山鎮和八音娘的交往。沒有人告訴她,她是憑直覺知道的。她一直不想過問這事,甚至也不想給丈夫揭穿,揭穿了又能怎樣呢。她一直像個大姐看著小弟一樣寬容,男人總要幹點壞事的。她甚至有時會感到一些驕傲,丈夫對女人有吸引力,說明丈夫有本領。但如果丈夫移情別戀到要威脅這個家庭,她就要考慮考慮了。

  現在她在想要不要去隱山鎮去看一看。

  她問自己:看什麽?

  看看丈夫傷勢如何。八音說傷得不輕,現在已經好多了。作為他的妻子,總應當去看一看。這麽說得去一趟。

  還看什麽?

  看看他和八音娘是怎麽回事。

  就是那麽回事。不看也清楚,都想得到的。看來那個女人對丈夫真的不錯,從八王集把他救回隱山鎮,放在家裏伺候,沒有很濃的感情做不到這一步。而且她不是圖他的錢,丈夫被人搶光了,身上沒有錢。平日是不是給她錢了呢?小小花費一點是可能的,但不會大把給錢。他沒有那麽多錢養一個外室,而且她知道丈夫不是那種為了女人不顧一切不計後果的人,他從來都把賺來的錢交給自己。丈夫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他那麽疼愛孩子,他不會離開這個家。他和那個女人可能是有緣分的,但有緣分不一定非要成為夫妻不可。天易娘在心裏承認自己的心不那麽像女人,也就沒那麽多女人的溫情柔情。她知道,可她做不來。她到大瓦屋家天生就是來承擔責任的,她在做許多男人都做不來的事,她希望自己能像奶奶那樣,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既然你做不了一個純粹的女人,又何必那麽較真呢?吃醋的女人就是沒出息的,太小家子氣。

  那麽,你去一趟又有什麽必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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